第十八章
司沫言心不在焉地吃完了剩下的面。说实话，她的脑袋有点被许诺搞乱了。
许诺居然是这么自来熟的性格吗？
嗯，其实她自己也是的。
只是说，被身体耽误了而已。
至少司沫言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许诺一声不吭地坐在她对面，看着司沫言双脚捧起碗来小小地喝了一口骨汤。
许愿坐在她身侧，双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们……”
司沫言支支吾吾地说道。
她不知道的是，未来的他们经常这样。
因为司沫言吃饭一直很慢，总是最后一个放下筷子的人。
许诺和许愿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
“头发要掉进去了。”
许诺说。
傍晚的微风零落地穿过年久的小区楼房，掠过低矮的行道树，卷起一旁草坪上的落叶，也和司沫言蓬松的发丝打了个照面。
司沫言翘起拇趾，勾住不安分的那一缕侧边的头发揽到耳后。
“妈妈，你的眼镜呢？”
许愿扯了一张纸巾放到司沫言的趾缝里。
后者接过擦了擦嘴角，一脸疑惑：“眼镜？什么眼镜？”
许愿挠着脑袋细细地想了想：
“就是那个黑框框，拿来压着头发的。”
许愿当然知道司沫言不近视，所以那只是一个无框的眼镜。
司沫言一甩脑袋，豁然开朗：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许愿：“对吧？”
司沫言：“对呀，圆圆真聪明！”
一旁的许诺急得直扣问号：“说点我能听懂的？”
司沫言瞥了他一眼，重新穿好洞洞鞋：“眼镜是拿来压着头发的，顺便，那也是一个素颜神器。”
未来的司沫言就是这么做的，只是现在在许愿的提醒下稍微提前了些。
许愿从凳子上跳了下去，小手攥着司沫言的衣角：“那我们去给妈妈买一个，就用爸爸的钱！”
司沫言刚起身，听到这句话差点一个趔趄。
许诺：“就逮着我薅是吧。”
司沫言轻轻踢了踢女儿的小腿：“是我要买的，怎么能用许诺的钱呢！”
许愿咬着手指，一脸不解：“为什么？”
爸爸给妈妈买东西，很正常吧？
许诺一把钳住许愿的手，把指头从她的嘴里硬生生拉了出来。
这小妮子，坏习惯还是改不了。
司沫言耐心解释道：“我和许诺还不熟悉，不能乱花他的钱。”
许诺双手插兜，绕游性质地看着司沫言：
“你的意思是，熟悉了就可以随便花我的钱了？”
司沫言后退两步：
“欸——不是不是——”
她窝着身子，双肩好像在前倾。
许诺捻起她飘来飘去的袖子，重新插回兜里：“我逗你的。”
司沫言耳朵通红，脑袋别过去根本不敢看许诺。
许愿冷不丁来一句：
“妈妈又害羞了。”
司沫言还在嘴倔：
“我才没有！”
这时，司沫言背的小挎包里的手机响了。
“肯定是我妈妈！”
司沫言坐在凳子上，抬脚就要勾着背带，被许诺按了下去。
“我来吧。”
他拉开拉链，取出了手机，手指一划，司沫言侧着身子靠了过来：
“你放到我脖子这吧。”
许诺手一愣：
“没事，我拿着吧。”
司沫言坐直了回去，许愿扒拉着她的腿：
“妈妈，圆圆也要听姥姥的声音！”
司沫言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旋即恍然大悟：
“姥姥？……你是说——我妈妈？”
身前的小人儿头点的像鸡啄米。
司沫言看着许诺：
“放我腿上吧。”
许诺照做，顺便打开了免提。
文静尖锐的嗓音从屏幕里刺出来：
“乖乖？你咋个还不回来？”
司沫言微微一笑：
“在陪同学耍。”
说完这句话，司沫言和文静同时愣住了。
居然有人能和司沫言处到一路吗？
在文静听来多少有些天方夜谭了。
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格，文静一清二楚。
再说的决绝一点，就是司沫言冷的出奇，根本没有朋友。
试想一下，若是司沫言有一群朋友的话，无论去哪里，她都是个拖油瓶。
司沫言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文静的声音罕见地软了下来：
“要得嘛，早点回来。”
她总不能一直拉着这根风筝线。
虽然风筝没有翅膀，不影响她有一颗想要翱翔的心。
“好～”
挂断电话后，许诺问她：
“这是哪儿的方言？”
“锦城。”
司沫言答道，同时晃了晃身子，把背包带往肩膀处靠了靠。
许诺牵着许愿的手，父女俩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看着司沫言。
许愿说道：
“妈妈，我们送你回去吧！”
她听的出来，姥姥还是放心不下妈妈的。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文静巴不得司沫言马上闪现在她面前。
司沫言摇了摇头：
“没事没事，不是要去买眼镜吗？”
她好久没这么出来过了，即使文静担心她，她还是不想马上回去。
司沫言以前被困在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狭窄的通道之中，对外面的世界几乎没什么切身体会。
她望着远处步行街上方被灯光染成黄色的天空：
“那里是什么样子，我还没去看过呢。”
这语气，与其说是在陈述，不如说是在乞求。
如果没有许诺在这里，司沫言一个人是不敢往人多的地方挤的。
锦城人喜欢凑热闹，司沫言也不例外，只是碍于身体，这么多年她一直把这份冲动深深地压在心底。
许诺的性子很直，他没听出来司沫言的弦外之音：
“我觉得还是先回去吧，你妈妈……”
许愿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哎，爸爸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司沫言双腿并拢，十趾死死地抓在洞洞鞋的鞋底，吸了吸鼻子，秀眉微蹙。
她微微前倾着身子，两只空袖子就这么垂在身侧一摇一摇一摇……
直到把许诺的心搅乱。
“许诺，你就带我去吧……”
“我真的，很想去——”
两句话，直接把许诺的心理防线破的渣都不剩。
她是真的很想去，这个楚楚可怜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
“好不好嘛～”
她还摇了摇上半身，耸耸肩，两边的袖子跟着飘啊飘啊飘啊……
许诺受不了了。
回什么家？
嗯？
刚才谁说的要回家。
她从来没出去过，她只是想去看看而已，你现在让她回家？
许诺感觉自己再不同意她，就要成千古罪人了。
他大手一挥：
“走！”
许愿攥着司沫言的右袖子，把左边袖口塞到许诺手里。
“爸爸，不要把妈妈弄丢了。”
许诺小心翼翼地接过袖口，那样子像是大臣接过皇帝的圣旨。
司沫言看着他，后者红到耳根。
原来，他这么容易害羞？
“你还好吗？”
许诺支支吾吾地说：
“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不习惯。”
“可是我没有手啊。”
“你别看我了。”
“好好好，不看不看。”司沫言像在哄小孩儿，“导游先生，快带我过去。”
许诺回头一看。
昏黄的路灯下，并排着三个影子。
远处的步行街人流如织。
她想去，那就去看看吧。 太好了，终于盼来了楼主的更新，谢谢楼主，期待继续 期待更新 继续坐等，期待楼主尽快更新
第十九章
不单单是司沫言，就连许诺自己也没去过。他喜欢一个人。
这才三个月，不要说学校周围了，就是学校里面，许诺也没逛完。
这是新校区，光校门就有七八个，走在铺着柏油的大路上，老是感觉光秃秃的。因为路太宽了，相比于老校区遮天蔽日的古树而言，这个新校区在许诺眼中还显得有些稚嫩。
不过这也不妨碍，在学校东门毗邻的老城区入口逐渐兴起了一个商业区。
司沫言走路轻飘飘的，像是没有着力点。
许诺感觉，要是不拿一根绳子把她拴住，没准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她喜欢凑热闹。
如果不是中间的这个小插曲，现在许诺大概率在夜间的公园里听着歌散步。
而司沫言，应该是在家里和妈妈，重复地过着一遍又一遍的日常。
这样的日子未免过于乏味了些，所以，当有了许诺和许愿这两个着力点之后，司沫言就想把他们紧紧抓住。
尽管，她没有双手。
司沫言是一个天真的、喜欢空想的姑娘。
对于许愿，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司沫言都会选择相信。
她只不过是想要一些看起来新鲜的寄托而已。
哪有这么玄乎的事情。
司沫言不是傻子，但是此刻，越临近商业街区，周边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不少跟她擦肩而过。
至于那双无所依托的袖子，就让它们慢慢地飘着吧。
司沫言缓缓地贴近了许诺，而她的右侧，许愿的小手死死地攥住衣服的一角。
司沫言浅浅一笑。
她好喜欢这种感觉。
如果这是一个梦，就让她永远不要醒过来吧。
“妈妈——”
一声清脆的呼唤把司沫言从神游天外拉了回来。
许诺挠着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其实，我也没来过这里。”
许诺打开手机，调出地图：
“让我看看……”
司沫言扭腰轻轻撞了他一下，许诺转头，看到了一双无比真挚的眼睛。
那双眼睛充满了渴求，好像在说：
“陪陪我吧，好不好？”
司沫言盯着他看了好久，才张嘴说道：
“不要看地图，我们随便逛。”
如果许诺直接导航到饰品店，那司沫言的行程恐怕要缩短一大半。
“咳咳——”
许诺假装咳嗽，脑袋撇了过去，不敢再看她，右手像做贼一样悄悄地把手机揣回兜里。
周日夜晚的商业街热闹非凡。
无论是疾步而行的单身贵族，还是卿卿我我的小情侣，还是三五成群的兄弟姐妹，都无不尽力释放着自己的情绪。
串珠摊前面排起了长龙，火锅店的烟气从街尾飘到街口，两边的休闲椅上坐满了人。
人，从，众。
许诺没有见过这种大阵仗。
司沫言也没有。
但是许愿见过。
因为妈妈喜欢凑热闹，所以他们一家出门专挑人多的地方，就像眼前这个商业街。
司沫言已经没心思跟许诺搭话了，她踮起脚左看右看，就没停下来过。
“妈妈——”
许愿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你在看什么呀？”
司沫言低头一看，乖女儿几乎要被人流吞没了。
没办法，许愿太矮，她也不能指望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儿长多高。
许愿绕着司沫言的背后跑到许诺身旁：
“爸爸，圆圆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能把我架起来吗？”
许诺摊手：“架？”
许愿：“就像骑马那样，驾！”
三个人挪到了人群边上。
司沫言最先听懂：
“我没猜错的话，她说的是骑到你的肩上去吧？”
许诺一只手把女儿抱了起来：
“嗯，还不重。”
他蹲了下去，许愿双腿环在他的脖子上，司沫言站在许诺身后，双腿微曲把女儿往前顶。
司沫言笑道：
“你起得来吗？”
许诺撇撇嘴：
“笑话，我又不是吃干饭的……嘿——”
许诺猛地起身，右脚向前一步，刚好踩到不知何人丢在地上的牛奶盒，猛地一个踉跄。
许愿当即体会了一把平地过山车。
“欸——”
司沫言一个滑步半蹲在许诺身后，用自己的胸口挡住了许愿倒下的方向。
许诺稳了稳身形，重新起身。
司沫言喘了口气。
许愿刚刚直直地倒在她的胸口上。
要是有手就好了，司沫言如是想到。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肩，如果那里还有手的话，无论许愿怎么倒，她都能稳稳地接住。
司沫言无奈地耸了耸肩，算了，反正圆圆没事。
没事就好。
许诺抓着女儿的脚腕转过身来：
“你没事吧？”
司沫言本来想说她没事的，但是她灵机一动，说出口却成了：
“胸口有些闷，你女儿刚刚把我砸疼了。”
许诺笑道：
“不也是你女儿？”
司沫言嘟起嘴：
“我不管，你得赔偿我。”
“怎么赔偿？”他腾出一只手，“总不能我给你揉揉吧？”
司沫言一听就来劲了：
“你敢么？”
许诺摇了摇头：
“我不敢，我不想进去。”
司沫言叹了口气：
“哎，没了手，连哪儿不舒服都揉不了。”
许诺半蹲，略微弯着腰，让身上的许愿一只手搭在司沫言肩上，进而抱住她的脖子，在胸口揉了揉。
司沫言也笑了，其实她不疼，她就是单纯想玩玩而已。
许诺没想到司沫言还有这层性格。
“妈妈还疼吗？”
许愿奶声奶气的嗓音环绕着司沫言的耳廓。
司沫言跺了跺脚：
“许诺，这不公平，你请外援！”
许诺指正道：
“这是内援。”
司沫言根本不吃那一套：
“我——不管！反正……反正你们两个今天必须陪我，多、逛、几、圈……”
说道后面变成一字一顿，声音也小了很多。
许诺道：
“怎么还害羞了？”
说起来这两个人相处，真的是轮流害羞。
“才没有害羞！”
司沫言撇过头，留给许诺一个赌气的侧脸。
“好了好了，快走吧。”
许诺腾出一只手，牵住了司沫言的袖子。
后者压根没注意，所以在司沫言看到了一个摊位兴冲冲地跑过去时，袖子被一下拉长，把她弹了回来。
“你干什么！”
“我要牵住你，”许诺道，伸手往上面指了指，“她说的。”
头上的许愿附和道：
“妈妈，不要乱跑。”
司沫言愣了愣。
她想起了鲜有的出门在外的时间里，文静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乖乖，不要乱跑”。
失去翅膀的风筝，终究还是要线牵住才行。
怕她摔倒了没人拉一把爬不起来，怕她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后找不到人倾诉，怕她被欺负后找不到一个随身的避风港。
文静为什么敢让她和同学单独出去，难道是料到了许诺会这么做，还是她料到了许愿会说这句话？
以前无论司沫言怎么软磨硬泡，文静是绝对不可能放她单独和同学出去的。
这次居然破天荒的同意了。
司沫言不懂，但是她知道，无论自己在哪个地方，身后始终会站着人。
无论是自己的妈妈还是女儿，还是……未来的丈夫？
司沫言抬起头，许诺嘻嘻哈哈的，一脸不正经。
未来的他到底是怎么看上自己的？
这个问题又一次浮现在司沫言的脑海中。
算了，这不是她现在应该纠结的问题。
司沫言踮起脚尖，附在许诺的耳边，温柔地说道：
“你说不跑……那我就不跑吧。” 谢谢楼主的更新，期待继续 感谢更新，期待下一章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