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jh 发表于 2024-8-2 03: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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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皎白的月光稀疏地散落到地上,像天上仙女梳妆的时候不小心打翻的脂粉,零零散散地缭绕着小屋墙上的缠绕的绿植,在它们墨绿的叶片筋脉之上泛起阵阵白光,看起来月光似乎有意关照这间小屋,所以在漆黑的夜里,这偏院也显得不那么昏暗。
  叶清依很早就完成洗漱,她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时辰了,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月光透过微微张开的窗格,洒到床上女孩残缺的身躯上,留下一片暗淡的阴影。叶清依让月莲把薄如蝉翼的青纱袖盖到她的脸上,却还是遮不住女孩胡思乱想的心。
  叶清依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关于自己的未来,至少目前来说还是一片空白。她也没有想过自己嫁到左令府之后是个什么样子,她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像其他初嫁的小娘子一样畅想自己将来美好的生活。
  在这三四年间,叶清依和韩宇见过的寥寥几面,便成就了韩宇在她心目中所有的形象。他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翩翩公子,虽然没有玄紫桓那样的皇室一脉独有的气质,但是常年累月底饱览文字学习兵法,也让韩宇成为了宫里官二代中的佼佼者。
  月莲安静地躺在一旁,作为唯一的侍女,在叶清依嫁到左令府去之后,她也要跟着过去。在新的府邸有些下人需注意的规矩,她还没摸索明白,若是过去之后不小心触犯了什么大忌,本就不受人待见的小姐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不管是对于叶清依和月莲来说,还是对于整个丞相府来说。
  叶清依是因为激动,月莲是因为叶清依,叶如衡是因为叶清依,佣人们分为两类,一类不信所谓的诡女说法,毕竟是自家的小姐,陪了好歹十六年了,自然有一些舍不得;另一部分高兴地睡不着,心里千念万念道这个诡女终于走了,能还丞相府一片太平
  “月莲姐姐,我睡不着。”叶清依侧过身子,将左腿搭到了月莲的肚子上。
  “那我给你揉揉?”月莲索性也不睡了,倚靠着床板坐了起来。
  她本来是能够睡着的,但是叶清依一直翻滚来滚去,仅有的两条腿似乎有了无穷的火力无处伸展似的,一会搭到她的腰上,一会又倒转过去,脚直接伸到了她的脸上。两条空袖子像长蛇一样在床上随着女孩的扭动盘旋着,不断变换自己的身位。
  一遇到什么重大的事情,叶清依就睡不着了。
  她一旦睡不着,月莲也别想好过。
  于是乎,月莲轻轻地捧起叶清依的小腿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手法娴熟地替她揉捏着。因为没有双手,叶清依几乎所有的动作都只能靠双腿来完成,有时候一天下来,她的腿酸痛不已,只有晚上回去让月莲替她揉一揉,才能暂时地恢复些许活力。
  “小姐,好些了吗?”月莲问道。
  没有回答。
  “小姐?”月莲轻呼一声。
  仍然,没有回答。
  月莲低下头去,借着稀疏的月光,凑到女孩的脸前,她的翘睫毛在微微摆动,小腹一阵起伏,同时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叶清依睡着了。
  月莲扶着她的腿和屁股,把她摆正,盖上被子的一角,刚好遮住肚皮。
  这时,窗外天穹之上,藏匿在云层之后的月亮又悄悄跑了出来,放出了一股在夜空中颇为明亮的光芒,跨越千里,仿佛怜惜这残疾的女孩,拂在她的身上。
  月光如被,夜色为床。
  叶清依很快又出现在了那座熟悉的宫殿之前,仍旧穿着她的青纱衣,颜色也不如她之前穿的那么明亮,两个长袖灌满了令人胆寒的风,在半空中像幽灵一般摇曳着,像摇着叶清依自己的魂幡。
  她很快意识到了这是梦境,然而间隔这几年,唯有今天她又做了一个如此相似的梦,这不由得让叶清依开始联想这梦境和现实的关系。
  她低下头,一双苍白的小脚踩在漆黑冒烟的泥土之上,薄薄的皮肤吹弹可破,仿佛根本兜不住里面流动着鲜血的血管。
  叶清依抬了抬脚,她能够感受到这片土地的温度,能够感受到土地和自己的脚底接触时的那股特殊的触感。
  她盘腿坐了下来,正对着那座几乎要淹没在黑夜中的宫殿,从宫殿了大门处缓慢走出来了一个高挑的人影,叶清依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能够感受到一股亲切的气息逐渐逼近自己。
  那人一袭白衣飘飘然,似鬼魅一般无声地朝自己移过来,叶清依抬起头,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脸,呈现在她的脑海中的,只有一片虚无。
  他顿了顿,紧接着,向席地而坐的无臂女孩伸出了自己的手。
  叶清依突然感到自己内心好像缺失了一块,同时有一种冲动促使着她想要伸出手去迎接这次久违的握手。
  就算隔着青纱衣也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肩部的小肉球伴随着整个上半身都在尽力地往前倾,叶清依在一刹那之间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双手已经不复存在。
  可是为什么刚才的反应——就好像,她原本是有这双手一样呢?
  可是,她这双手不是天生就没有的吗?
  为此,叶清依还厌恶起了这双她自出生起就没有赴面的手来。就是这一双手,让她成为了所谓的诡女,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接受他人无端的非议和指责。
  白衣身影似乎明白她的想法,他顺势蹲了下来,两手握住了叶清依的脚来。
  感受着脚掌在他手中的余温,叶清依自然地伸长了脚,不知不觉间勾起了青纱衣的下摆。
  这件衣服的下摆很长,在路上走着的时候能遮盖到脚踝上方,叶清依自从成熟了些以后就十分喜欢这套衣服,还委托月莲告诉叶如衡,请了最好的织造店为她打造了好几套一模一样的衣服。
  至于尺码,就只能让月莲来量了。前几年有关皇都诡女的传闻正发酵到最为火热的时候,人人见到叶清依都是躲着走的,更别提为她量身定制衣服了。
  说来也怪,丞相几乎没有过多的发表自己的意见,就直接委托人给女儿定制衣服去了,月莲猜想是丞相自己觉得亏欠女儿太多,所以这次才办地这么雷厉风行。
  按道理说,叶清依穿的衣服加上两条袖子是完全多余的,她根本不需要,只需要比着残肩的长度再稍微延长一点,这样既可以省布料,也可以省钱。
  叶清依却独爱这种长袖飘飘的感觉,虽然失去了双臂,但是青纱袖却能让她时时幻想自己的双手还在,故而也能留有一丝念想。
  白衣身影牢牢地握住了她的小脚,叶清依用了用力,根本挣脱不了。
  忽然,他的目光好像又被“附在”叶清依身侧、无力地耷拉着的两条空袖子所吸引了。
  他放开了她的脚。
  叶清依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足背上被他的大手捏出了一道红印。
  白衣身影从地上捻起了她的双袖,轻轻拍打着袖口沾染的灰尘,放到了叶清依的大腿上。
  “青衣,真好看呢。”他吐出了这么一串字来。
  叶清依一时半会竟不知道他是在夸这件衣服,还是在夸自己。
  既然自己看不清他的脸,估计他也看不清自己的脸吧。叶清依这样想着。
  叶清依的脚背还在隐隐发痛,她正想用完好的左脚揉揉,可是,一只大手已经无礼地伸出自己的胸前,撷住了束带的一端,轻轻一扯——“哗”地一声,她套在最外面的那件最薄地、连月光也遮不住的青纱衣,缓缓地松开来。
  “你、你干什么?”本能驱使着她往后挪了挪,但是疼痛的右脚又让她停止了这个不切实际的逃避想法。
  而且,这个白衣身影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叶清依感觉不到丝毫的恶意。
  “别动。”白衣身影小声说道,这声音对于叶清依似乎有着无穷的魔力,当即就平复了她即将波澜起伏的心灵之湖。
  叶清依确信自己方才不是因为害怕和恐惧才不动的,而是,一种顺从,或者说,听话。
  他是谁?为什么自己要听他的话?
  这些念头不断地在她的心头蹦跳着,于是乎,叶清依像一个乖乖女一样安静地坐着,看着一只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袭向她的胸口。
  叶清依想要一脚将他踢开,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忍住了。
  蓄势待发的左脚悬在半空中,被白衣身影的右手捏住,放了下去。
  另一只手,在距离叶清依的胸口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捏住了她散开的青纱衣外套,向两边拨开。
  他想脱自己的衣服?!
  叶清依顿时大脑宕机,原来自己刚才对眼前之人的遐想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他要做的,是更为肮脏的事情么?叶清依对他很是失望,同时心目中刚刚建立起来的有关白衣身影的所有念想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可是,现在的叶清依如同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两截短小到几乎没有的肩膀并不能帮到她什么,唯一能用的脚也痛得抬不起来。
  白衣身影捏住了外套向左侧拨开,一瞬间,叶清依的右肩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两人眼前。
  手捏住了自己的肩膀,顿时一股电流直直地冲向她的天灵盖,好似要将她掀翻在地上。
  叶清依艰难的闭上眼睛,牙关紧咬,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但捏在肩部的手所触之处的肌肤却不如往日一般平整。
  她现在,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白衣身影能够抛弃对一个残疾女孩的幻想。
  也许是叶清依在心头的默念被他听到,停在肩部的手没有更近一步,而是收了回去。
  白衣身影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我等你,回来。”
  说完,他将叶清依的衣服重新盖了回去,又替她把束带系上,站起转身慢慢远离。
  然后,消失在了黑夜的宫殿之中。
  我等你,回来?
  叶清依已经没有心思去揣摩这句话的含义了,眼下有一个令她感到更为怪异的事实,就是为什么他方才摸自己的肩膀的时候,会感到又些许沟壑存在呢?
  她低下头,发现白衣身影将束带重新系在了她嘴巴咬不到的位置。叶清依只好埋下身子,用左脚摸索着束带的一端,将衣服解开。
  叶清依的上半身轻轻一抖,青纱衣的外套就像一层薄雾一般缓缓地飘落在身后的土地上。
  她的内衬只裹到了胸部,再往上没有任何的遮盖,露出大片光洁雪白的肌肤。叶清依抬了抬肩,两边的小残肩顺势上抬,露出了底下的腋窝,即使环境不是那么明亮,叶清依还是发现了不同之处。
  那就是,自己的残肩之上,多了两条淡淡的疤痕。它们像两条蜈蚣一样趴在自己的肩上,在黑暗中扭曲着,却那么地显眼。
  叶清依再次抬起左脚,费力地靠近她的右肩,等到大拇趾触碰到那条疤痕之时,她感到了轻微的凸起感。
  那么,这疤痕,是真的。
  可是,自己不是天生就没有双臂么?
  她的脑袋又在一瞬间充斥了很多的信息,头痛欲裂。
  叶清依回头看了看瘫在地上的外套,右脚还在发痛,脑海里想的却是白衣身影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她,回来?
  回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忽然一阵狂风吹了过来,叶清依的双眼一片模糊,只看到了在半空中肆意飞扬的外套,那两条长袖子折叠成了极为诡异的形状,在黑夜背景板的映衬之下,尽情地跳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舞蹈。
  她醒了过来。
  叶清依看向床尾,月莲的小腿直勾勾地压到她的右脚背上,导致她的整个右脚都呈现出了一股绷直的姿态。窗外的天空已经有些微微发白了,透着窗格不经意间闯入的微风拂过她满是汗水的脸庞,胸口的束带被解开来,应该是月莲怕自己睡觉时热,连带着外套也被展开铺在床上,两只光滑圆润的肩膀像两颗珍珠镶嵌在这具本就残缺的的身体两侧,也不显得违和。
  叶清依又把这个梦和影子们联想到了一起。影子们对于她来说,一直都是一个奇怪的群体,但是这次的联想,叶清依竟得不出任何结论来。
  莫非,这次的梦境,和自己有关?
  …………
  这应该,是另一个叶清依的视角。
  另一个叶清依生活在影子们的世界里,只有两个世界交错的时候,叶清依才会突然变成另一个叶清依。
  方才的梦境,也许就是另一个叶清依想让自己看到些什么。
  除了白衣身影之外,就是远处那个黑色的宫殿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经过一番推论,叶清依早已是满头大汗,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把一旁的月莲也惊醒了。
  “小姐……你醒了?”她睡眼惺忪地问道,“诶,是什么东西……啊小姐,你的脚!”
  月莲急忙把腿抬起来,叶清依的右脚才得以脱身,她对着月莲惨然一笑,满脸的汗水顺着脸颊滴到床单上。
  “小姐,对不起!”月莲猛地一个起身就去揉叶清依发白的右脚,却遭到了她的阻止。
  “已经不痛了,就是有点……麻,让我缓缓。”叶清依小声说道。
  “小姐,你就忍了这么久吗?”月莲满脸心疼地说。
  “我在思考。”叶清依语出惊人,当然,月莲不会知道她想了些什么。
  “小姐,太阳快出来了。”月莲提醒道,同时拧了一张手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滴。
  叶清依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接亲的团队就要来了。
  她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月莲姐姐,帮我打扮一下吧,至少,我不想让阿爹看到我这副疲惫的样子。”
  左令府关于迎娶叶清依这档子事,是绝对不会走什么八抬大轿的程序的,所以叶清依毋须盛妆,这也为她省去了不少麻烦。
  其实她心里还藏着一个小心思,那就是希望自己素未谋面的阿娘,能感受到自己即将嫁作人妇的样子。
  “阿娘……清依就要嫁人啦!”她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想起其他女孩嫁人时身为母亲的在一旁都是念念不舍,阿娘要是在的话……
  叶清依不敢再想下去,她想哭。
  打水回来的月莲看到叶清依坐在床上,身子一抽一抽的,急忙跑过去抱住了她。
  “小姐……”月莲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此时,站在主屋里面的叶如衡内心也是五味杂陈,怎么说他也是看着叶清依长大的,只是表面上表现得决绝了一些。
  但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望着女儿所在的偏屋,叶如衡久久地说不出话。
  东方天空中展露出了一抹鱼肚白,宣告着新一天的到来。

ABCDZYXW 发表于 2024-8-2 13:11:43

一直都很喜欢楼主的文章,看到更新就来支持了!这次的情节打磨好像更好了,也很期待后续的情节发展
请问,洛雨晴的故事还会有下文或者番外吗?

hjh 发表于 2024-8-3 12:59:18

ABCDZYXW 发表于 2024-8-2 13:11
一直都很喜欢楼主的文章,看到更新就来支持了!这次的情节打磨好像更好了,也很期待后续的情节发展
请问, ...

有空可以写,看你们想看什么

ABCDZYXW 发表于 2024-8-3 14:44:43

hjh 发表于 2024-8-3 12:59
有空可以写,看你们想看什么

谢谢大佬回复!独腿T的日常自理就很棒了,当然如果能写一点新奇的活动什么的就更好了
会一直来支持的

hjh 发表于 2024-8-4 15:00:22

第十章

      叶清依双眼有些发红,她呆呆地坐在床沿上,两只袖子像附属品一样悬在身体两侧,两只脚在从床下拖出来的箱子里翻来翻去,可是她的衣服都呈现出清一色的单薄,一晃眼还以为是一箱子青色的没有加工过的布料。
  她夹起一件外套,颜色稍稍比身上穿的那件要浅些,在半空中抖了抖,这件衣服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软地塌陷下去。此刻被叶清依夹在脚趾之间,高高地举了起来,倒像是一面青色的旗帜。
  “啊——”叶清依一松脚,衣服飘了下去,盖在箱子上,不禁小声嘟哝道,“早知道就不让阿爹差人做那么多相同的衣服了,搞得现在想要穿一件其他颜色的衣服都找不出来。”
  “小姐,到镜子这来!”月莲将梳妆用品整齐地摆放好后,朝着叶清依招呼道。
  叶清依很不喜欢化妆(默认作者笔下的女主都不喜欢化妆~),她的这张脸有一种天然的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美感,初一看恍若看似平静的湖面一般光滑,再一细看才能发现阳光之下藏匿于不起眼之处的阵阵涟漪。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她也不得不顺从,毕竟,韩宇也不希望看到一个素面相迎的妻子吧。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虽然说叶清依和韩宇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两人在这几年间也未曾见过很多面,韩宇也未曾在其他人面前提过自己早已被圣上安排了一个残疾女子作为婚配对象,但这在宫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韩宇给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差,这使得叶清依居然感到一丝的庆幸,自己一介残疾之身,还能受到玄帝亲赐的和大名鼎鼎的四公子之一的博文公子的婚约,实在是受之有愧。
  韩宇已经接受了自己没有双臂和身怀诡异之气的事实,自己再怎么说也应该照顾一下他的面子。
  如何照顾呢?
  画个好看的妆?
  这样至少让来参加“仪式”的人能清楚地看到,韩宇的妻子除了没有双臂之外,和常人没什么不同,甚至她的容貌要远胜过同龄的其他女子。
  叶清依想起来皇都中的女子结婚的传统:亲自给丈夫绣一个香包,把自己对于丈夫坚定不移的感情包在里面。
  她看了看自己的脚,十趾修长灵巧,但远远谈不上能够自己做绣香包这种精细活的地步。
  这场由玄帝亲赐的不被众人看好的——“婚礼”?叶清依想着,还是姑且给这场单调的仪式冠上一个婚礼的名头吧——应该没有多少人会来参加的,除了丞相府的一些看着叶清依长大的侍从们,和左令府里一些不得不来应付一下的人员,其余的人在平日里都恨不得对叶清依敬而远之,现在怎么可能到左令府来捧场?
  倒是左令大人自己在收到韩宇和叶清依婚配的消息之后,表现的出奇冷静。左令大人父子俩和府里其他人的反应形成了鲜明对比,就好像,他们和玄帝计划好了似的。这么看来,也许是身为朝中肱骨的父亲在玄帝面前为自己争取的机会?
  叶清依的小脑袋里,已经浮现出叶如衡跪在玄帝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这个残疾的女儿如何如何命苦,如何如何不受人待见,只希望玄帝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给女儿御赐一门好的婚姻让她安稳地度过这一生。
  果然,阿爹平时在自己面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阿爹还是爱自己的。
  想到这里,叶清依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心间缓缓地流淌过了一股暖流,再怎么说,今天也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吧。
  她一个起身落到地面上,一蹦一跳地朝月莲走了过去,后者正捧着一个脂粉盒,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小姐,你这是?”月莲看到自家小姐满面春风的笑容,不禁诧异,不是刚才还想哭的么?怎么现在又生龙活虎了?
  叶清依经过门口的时候,想照例抬起脚来朝着影子们挥挥,她发现影子们老喜欢聚集在她的周围,不管自己在哪,而且在影子数量极为庞大的时候,甚至能够遮盖住她的视线。
  影子的颜色很浅,但不是完全透明的。
  但她发现了一个用“手”打招呼的方式。虽然手是没有的,但是她穿着衣服,还有两条袖子,于是乎,叶清依趾尖点地转了一圈,袖子随着旋转慢慢地张开了一定的弧度,就像是挥挥手一般。
  当然这在月莲看来,只不过是小姐在屋里等我自娱自乐罢了。不管叶清依怎么解释有关影子们的事实,月莲都不相信,她只是觉得叶清依臆想出来了一些虚幻的东西,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孤独。
  因此,月莲很是照顾叶清依的情绪,尽量不让她感到孤独。
  好在在宫里还有小皇子这个与众不同的人与叶清依做伴,给她原本单一的童年时光增添上了些许色彩。
  叶清依坐到了镜子面前,看着自己披头散发睡眼惺忪的模样。
  月莲一边为她梳着长发,一边感慨:“小姐都长这么大了,夫人若是看到,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吧。”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但叶清依纹丝不动,反倒张口问道:“月莲姐姐,你见过我阿娘?”
  “没有。但是小姐都这漂亮,夫人恐怕也是个倾城美人。”她曾经向叶如衡询问过有关叶清依母亲的事,但是叶相像触及了什么秘辛一样绝口不谈此事,使得月莲的兴趣愈发浓厚了起来。
  “好吧。”叶清依有些失落,原本还希望从月莲口中了解一些有关阿娘的事情,没想到她也不知道。
  阿爹肯定知道,但是他肯定不会说。
  月莲拿来一个头绳,先将叶清依的头发束在一起,又拧了一张湿润的手帕,仔细地替她擦拭着脸庞。
  “小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要这么愁眉苦脸的嘛。”月莲捏了捏她的脸蛋,肌肤很是光滑匀称,虽然不似小时候那般富有肉感,却仍有一丝别样的韵味。
  叶清依睁开眼,看到了整整齐齐摆在面前各种脂粉乳液,顿时如临大敌:“这么多吗!?”
  一想到待会脸上就会黏糊糊地糊上好几层不知名的液体,叶清依的身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还算少的呢,”月莲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皇都的悦颜庄就是专门卖这些女子梳妆用品的,好几层楼呢。改日,让韩宇带你去看看?”
  “算了吧,”叶清依摇摇头,无奈地耸耸肩,“韩宇怎么敢把我带出去?我这个样子……”
  末了,她又补充道:“月莲姐姐,把我……画好看一点吧……怎么说,不能让其他人看到我这副憔悴的模样……”
  月莲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小姐放心,我保证今日到韩家以后,那些嚼舌根的人看到你的样子之后绝对会乖乖闭嘴的。”
  即使叶清依不说,她也会尽自己所能把一个最好看的叶清依呈现给两家的人,让他们知道自家小姐在容颜上可是完全不输晗月小姐的人!
  皇都最大书店、墨林文坊的小姐江晗月,是公认的皇都第一美人。
  她年长叶清依两岁,父亲是朝中文臣江海,同时也是墨林文坊的老板,管理统筹着皇都内所有书籍的印刷和经销工作。
  江晗月同样在宫中学习,加之自家经营着书店的工作,长大之后还保留着一股文学的气质。所以她不单单是容貌出众,在学识上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韩宇是在宫中学习之时江晗月为最为欣赏的男子,她觉得只有韩宇这样文武兼备的官二代才子才配得上自己。两人同学多年,江晗月曾向韩宇隐晦地表达出自己的爱慕之情,奈何韩宇油盐不进,眼睛里只有舞文弄墨的文人雅趣和父亲为他准备的兵书战策。
  可是现在韩宇却莫名其妙和叶清依婚配,必然惹得江晗月很是不爽。不只是她不爽,左令府里也有很大一部分人不爽。
  一个诡女文盲,还是个没有手的残废,凭什么和她抢博文公子?
  江海于是安慰道:“月儿,这是玄帝的旨意,我等亦不能随便干涉,你看……”
  “我不管!”江晗月的性子和出生环境注定了她不是问去求全容易妥协的性格,“她叶清依有什么能耐,能让玄帝把韩宇公子亲赐给她?”
  “月儿,你别忘了,叶清依的父亲,是叶相。”事到如今,江海也只能把叶如衡搬出来挫一挫自家丫头的锐气。自己虽然身在朝中,可是丞相的身份和地位都不是自己能够比拟的。
  叶清依是诡女,是个残废不错,可奈何她有个爹啊!
  月儿,不是爹不帮你,是拼爹咱拼不过人家啊!况且叶清依和韩宇的这门婚事,还是玄帝亲赐的,那含金量自不必多说。
  “哼!”江晗月气鼓鼓地走了。
  此刻,天刚亮,太阳已经在地平线上露出了半个身躯,但仍然藏在云间,不肯以真容示人。
  经过月莲的一番打扮,叶清依睁开双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变了一个人,出落的愈发水灵,恍若神妃仙子。
  叶清依缓缓抬起眼眸,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但见那如玉的容颜上,妆容精致得如同画中人。她的眉弯如柳,轻轻一挑,便显出几分俏皮,又带着些许的妩媚。眼角的朱砂痣被巧妙地点缀,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熠熠生辉。双眸含情,仿佛一汪清澈的秋水,引人沉醉。
  她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胭脂,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娇艳动人。唇瓣轻启,涂上了浅红的口脂,犹如玫瑰花瓣,轻轻一抿,便能倾倒众生。那如云的青丝鬓发间,斜插着一支金步摇,随着她轻微的晃动,发出悦耳的响声。
  叶清依不禁轻笑,心中涌起一股惊喜之情。她从未见过自己如此美丽,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她感叹着,原来这世间竟有如此巧夺天工的妆容,让自己焕发出别样的风采。这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了命运的眷顾,原来自己的脸经过一番打扮,竟能仙韵如此。
  叶清依轻轻转过头看向月莲:“原来,我也能这么好看?”
  平日里在街上走的时候,叶清依没少见姑娘们搽的浓妆艳抹的胭脂俗粉,她曾经也幻想过过自己也许也能够打扮地漂漂亮亮。
  月莲微笑道:“小姐的面容独一无二,天生丽质,只需略加点缀,便能光彩夺目。”
  月莲的母亲便是邻国悦颜庄总部的主事,自己也就练得一副化妆的好手,如今这巧夺天工之力呈现在叶清依脸上,也不枉她苦练这么多年。
  叶清依不由得站立起来,缓步走到窗前,一身青色薄纱衣如流水般轻轻附着在她柔美的身躯上,那衣衫的颜色,恰似初春时节柳树新抽的嫩芽,透着淡淡的生机与清新。衣襟处细细绣着几朵素白的兰花,清雅脱俗,与她宁静的气质相得益彰。
  那薄纱衣的袖子,因她失去双臂而显得格外柔弱,它们无声地垂落。隔着薄纱也能隐约看到女孩柔嫩的肩膀处圆润的小肉球,它们静静地缩在衣衫之内,如同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一阵微风拂过,那空荡的袖管轻轻摇曳,时而贴服于她双肩,时而随风飘扬,仿佛在模仿着曾经完整的手臂,像是承载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重量,静静地附在她的身体两侧,给人一种淡淡的凄美之感。
  叶清依的面容,在青色衣衫的映衬下,更显白洁,宛若那初露尖尖角的月亮,清冷而皎洁。她的眼眸深邃空灵,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虽无手臂可以依托,但仿佛能透过这世间的繁华与喧嚣,洞穿人心的深处。
  “月莲姐姐,我听说别的女孩子结婚的时候都是穿的红衣服,为什么我还是穿这一套青色的纱衣呢?”
  月莲当然不敢向叶清依坦白说是因为她诡女的身份,即使结婚也不能穿大红的衣裳,否则冲了喜气,弄巧成拙,反而会释放体内积淀多年的邪祟之气。
  尽管这是昨晚宫中之人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看着叶清依湛蓝的眼睛,她始终不相信这所谓有关诡女的种种说辞。
  不过即使这样到了左令府,叶清依失去的双臂,始终会成为他们不断攻击的对象,这一点是无法避免的。月莲只能寄希望于韩宇,对小姐照顾一些,倒不求处处为她着想,只求叶清依不受人欺负就行了。
  打扮好这一切之后,叶清依抬脚推开偏屋的木门,准备出去时却被身后的月莲叫住:“小姐,你就打算这样出去吗?”
  “还有什么事么?”叶清依疑惑道,她忽然感到脚下传来了一处冰凉,低头一看,自己白洁的双脚正踩在一摊水上,与灰黑色的地面相互映衬,格外显眼。
  月莲转身取了一双袜子和小布鞋出来:“小姐,鞋子总得穿吧。”
  叶清依不情愿地退回来坐到小凳上,轻轻抬起双脚,放入水中。月莲用手指轻轻揉搓着叶清依的脚趾,每一个缝隙都不放过,那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在呵护一件艺术品。叶清依的脚在月莲的照料下,更显细腻柔美。相比平时,月莲今天显得尤为认真。
  洗净之后,月莲用干净的绢帕轻轻拭去水珠,然后为叶清依穿上白色的丝质袜子。袜子贴合着叶清依的足部,勾勒出完美的轮廓,最后套上一双小布鞋。鞋子的颜色与叶清依的衣衫相得益彰,更显得她的双脚小巧玲珑。
  叶清依站起来走了走,她的双脚感受到了久违的舒适,毕竟对于她来说,若是在平日里的生活中都穿上袜子和鞋子,就只有嘴巴能用了。
  月莲扶着她转了一圈,青纱衣的下摆如同莲蓬一样展开,愈发衬托出叶清依的水灵。
  等到一切都做好后,丞相府里就差人来招呼,说左令府的接亲队伍已经等候在门口了。
  叶清依不禁笑了笑,这所谓的接亲队伍,恐怕也只有孤零零地几个人罢了。

hjh 发表于 2024-8-8 07:39:21

第十一章 
 
      在叶清依由月莲扶着柳腰从后院翩翩而来,出现在正屋的那一刻,万物都好似为她而宁静了一瞬。且不说月莲精心为她化的妆容恰到好处,单单是这一身青色的拖地长裙,就完美地和环境融合在了一起,透露出一股自然清新的感觉。
  叶如衡和丞相府的其他人盯着两人看了好久,都没认出来靠在月莲身侧的人是谁。
  直到一阵微风拂过,具有叶清依特征的空长袖被吹起,叶如衡才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身着青衣、头戴金步摇、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残疾女子,的确是自己的女儿叶清依。
  叶如衡没有说话,他缓步向两人走了过来。
  丞相府的家丁和佣人们也看的痴了。原来,自家小姐在经过盛装打扮之后,竟然也能如此光彩夺目。
  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们因为诡女即将离开时内心的激动万分。
  现在的叶清依,除了比常人少了一双手之外,并无什么不同。
  她静静地看着身为“父亲”的男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向自己走来。
  虽然叶如衡在表面上表现地那么不近人事,但是叶清依依旧相信,丞相在心底还是爱着自己这个女儿的,只是存在一些特殊的原因,让他不那么善于表达。
  叶如衡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父女之间短短的距离此刻却像荆棘丛生的阻隔一般难以跨越。
  叶清依能够感受到父亲的步伐很是沉重。
  原来,他也舍不得自己啊。
  叶清依有一个小小的遗憾,那就是她从未从叶如衡的口中听到过“女儿”二字,她从出生起就没有感受过母爱,而唯一的父亲也从未呼唤过自己。
  平日里步伐稳健的丞相在此时也显得有些局促,他站到了女儿面前,从叶清依充满希望的湛蓝双眼里看到了自己有些疲惫的眼神。
  他的目光里终究是露出了一丝身为父亲的柔和,落在女儿空荡荡的袖子上。他轻轻地握住那轻薄的青纱衣袖,动作轻柔而细致,有些苍老的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袖口,将它们整理得更加平整,尽管那袖子里空无一物。
  这对于叶清依来说有些出乎意料,记忆里的父亲从未与自己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然后,叶如衡轻轻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最后把手放到了她光秃秃的肩膀上面,尽管隔着衣服,叶清依还是能感到父亲手掌的粗糙不平,不知是否是平日里批阅处理公文写文章时留下的痕迹,还是岁月在这位将近五十岁的朝廷重臣身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他叹了口气,厚重的大手在女儿的肩膀上拍了拍,吐出了两个字来:“保重。”
  叶清依知道父亲一定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讲,千言万语在此刻汇成了“保重”二字,对于她极为渴盼的心情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瞬间,叶清依的心底升起一股暖意,不只是阿爹,阿娘也一定看到了自己漂漂亮亮地嫁出去的。
  月莲在一旁说道:“丞相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姐的。”
  叶如衡退了一步,把府邸的大门让了开来,一个佣人附到他耳侧低声说了些什么,叶如衡点了点头,随即一行人身着正装出现在大门口。
  叶清依定睛一瞧,这些人不是府中的人,他们排成两列,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口,像是要迎接谁似的。
  阳光透洒在门前的石阶上,一个身影在光晕中逐渐清晰起来,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他的丈夫,韩宇。
  后者身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袍,发髻整齐,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显得干净利落,又不失书生的儒雅随和;面容清秀,眉宇间英气逼人;鼻梁挺直,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给人一种表面上很是亲切的感觉。
  韩宇步伐轻盈地跨进丞相府的大门,环顾四周,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叶清依的身上。
  他不由得眼前一亮,今日的叶清依,的的确确与他之前所见到的不同,以前的叶清依有种小家碧玉的羞涩,可能是因为身体上的残缺而极少与人交流,现在的打扮着实让人惊艳,该说不说不愧是丞相府的千金,即使比其他的女子少了一双手,气质也不是一般地搽着胭脂俗粉的市井女子能够比拟的。
  这时他就想到了江晗月,那个总是自作多情自尊自大自诩皇都第一美人的女人。
  但韩宇的目光并未在此停留,而是移动到了叶清依空荡荡的袖子上。
  只是不知道,这肩膀捏起来怎样的一番感受。
  他继续欣赏着属于自己的美人,即使内心早已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表面上仍是云淡风轻。
  他眼色一垂,落到了叶清依的小布鞋上。那鞋子颜色淡雅,绣着几朵小花。韩宇不禁想象起包裹在鞋子里面的那双白皙而细腻的脚是如何小巧而精致。
  之前叶清依“遗留”在左令府里的鞋子,被韩宇当做宝贝似的珍藏起来。他是知道叶清依有不穿鞋子的习惯的,既然这样,那这双鞋子不也就……
  无所谓,反正都成了他韩宇的女人了,更何况还是一个没有手的残废,以后想逃也逃不掉的。
  韩宇和叶清依成婚既有着玄帝经过考察后的旨意,其实也有他的私心,只是刚好有了玄帝的成全,才两全其美。
  他的生庚八字对应的根本不是能压制叶清依邪祟的体质,而是上报的时候留意做了些手脚,才能让眼前这个丞相府的千金成为自己的妻子。
  这一切甚至连他的父亲、左令大人都不知道。
  韩宇走到叶如衡面前拱手道:“小婿韩宇拜见岳父,今日特来迎接清依。”
  叶如衡木然地点了点头,内心不知在思索何事。
  这场所谓的接亲仪式单调至极,几乎没有任何的装饰打扮,让外人看来也忍俊不禁,堂堂丞相府的千金,出嫁的时候居然是这般寒碜的模样。
  玄帝的旨意是:诡女出嫁,所行不宜过艳,以镇邪祟之气。
  然后月莲就很头疼,又是什么邪祟之气!这些听起来玄之又玄的话语,根本就没有什么事实依据。
  韩宇慢慢地走到叶清依面前,微微低下头看着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唤道:“清依,我来接你了。”
  叶清依没有说话,只是暗自点头。
  韩宇领着她在叶如衡的一丝落寞和周围家丁佣人的欣喜中走出了丞相府的大门。
  叶清依回过头去,最后一丝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府门上,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不舍之情。
  丞相府的大门在朝阳的光晖中显得更加庄重。那朱红色的门柱和金色的匾额,在落日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她知道,这座府邸不仅是她的家,更是她成长的摇篮,承载了她无数的回忆和情感。
  叶清依看到了一顶花轿停在门侧,从轿子顶部贴的歪歪扭扭的流苏就能看出,这顶轿子准备的很是匆忙。她疑惑地看向韩宇,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在她一个诡女身上?
  韩宇似乎能读懂她的想法,解释道:“女子出嫁,无论如何男方都要以花轿相迎,这在天玄是亘古不变的传统。清依,其实我不相信你是什么诡女,我只知道,现在你是我韩宇的妻子,又是丞相府的千金,就理应有这样的待遇。”
  说完,他伸出手了捏叶清依的脸蛋,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手指上沾满了脂粉,也不管跟在后面的月莲露出气鼓鼓的表情。
  但是叶清依却感到了一丝隔应,就好像韩宇和自己接触的时候,自己有一种天然的反抗意图。
  很奇怪。
  叶清依其实不想坐花轿,但想着丞相府到左令府还要穿过闹市区,还是不要让百姓们看到自己这个所谓的诡女的面貌了。
  她最终还是坐了进去,韩宇一松手,花轿前面的帘子顺势垂了下来,盖住了里面的叶清依。好在花轿两侧开了两个小窗,虽然用着薄纸糊着,还是能隐隐约约透进来一点光线。
  轿子摇摇晃晃地动了,叶清依虽然坐在里面,两只耳朵一直听着轿子外面的动静,起初人们交流的声音还很少,估摸着是到了东大道上,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突然多了起来,她甚至能闻道从窗户里飘进来了的一股肉包子的香味。
  她才想起来今天早饭都还没吃。
  叶清依百无聊赖地坐着,双脚被袜子和鞋子束缚着,什么也干不了。
  她开始有点埋怨月莲硬要给她穿上鞋子和袜子,就不能考虑一下她的特殊情况么,本来就没有手,现在还把双脚也锁住。叶清依就只能把脚后跟点在轿子的木地板上转着圈圈,这是她现在能做的消遣的唯一方式了。
  本来丞相府和左令府之间隔的也不是很远,但在今天的叶清依看来,这条路却显得如此漫长。
  叶清依的双脚闷在袜子里不得伸展本来就难受,她还看不见轿子外面的景象。
  她的双肩耸了耸,脸颊上闷出了汗滴,好不容易低下头在胸口把脸上的汗水擦干净,又愈发觉得双脚闷热潮湿无比。
  忍无可忍的叶清依脱下了袜子和鞋子,露出了满是汗水的双脚。顿时,叶清依感到双脚一阵舒畅,十趾重见天日的喜悦让她烦躁的内心有了些许平静。
  她抬起脚,用脚趾轻轻戳了一下轿子窗户上糊的纸,便出现了一个透着光的洞,叶清依把脑袋贴到窗户上,透过这个洞,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象。
  果然是到东大道了,逛早市的人们熙熙攘攘,不知他们是否知道这顶轿子里,所谓避之不及的诡女正在堂而皇之地穿过闹市区呢?
  叶清依噗嗤一声笑了。原来自己一直想看的东大道集市是这个样子,这么看来,内容和自己平时穿过的小集市差不多,只是规模要大上许多。
  透过这个小小的洞,叶清依看到了许多场景:孩子们拿着玩具和糖果正在追逐嬉戏;年轻人在忙碌地摆摊和买卖,面带微笑,热情地与顾客交流;中年人在认真地挑选着蔬菜和水果,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眼神中透露出对生活的热爱和满足;老人在悠闲地聊天和散步,脸上写满了智慧和豁达。
  真好。
  至少他们有着健全的身体,没有所谓邪祟的侵蚀,不必像自己一样刻意避开人们的眼光,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安宁而幸福的小生活。
  在轿子穿过东大道之后,叶清依把盘在座位上的脚放了下去,在青纱衣的下摆上蹭了蹭,擦净了脚上的汗水后,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脱下来的两只袜子沾满汗水后软软地塌在木板上,轿子里透光的部分只限于上半部分的空间,而轿子地板上仍旧是一片漆黑。
  叶清依在底板上摸索着,她先找到了两只鞋子,把它们夹起来放到了座位上,而后继续摸索着,在木板的夹缝里找到了她卡住的袜子。
  她如释重负般夹起了袜子,可是随着轿子的震动,叶清依始终不能牢牢抓住。于是便狠下心来,使劲一扯,只听得“撕拉”一声,袜子被木板的夹缝割成了两半。
  顿时叶清依冷汗直冒,总不能叫韩宇看到自己做个花轿还能少一只袜子吧。
  于是,她继续趾尖点地摸索着找到了另一只袜子,双脚把这两只一起揉成团来,塞到了座位底下。
  等到叶清依好不容易在昏暗的光线中把鞋子穿好的一瞬,轿子停了。
  韩宇用手拨开了挡在前面的帘子,探了个头进来:“清依,我们到了。”
  “呼……好、好的。”叶清依小喘着气回应道。
  这顿时惹起了韩宇的一阵怀疑,他的手伸进轿子里去握住叶清依的空袖子时,分明感觉到了女孩的汗液滴到了他的手背上。
  轿子里面有这么热吗?况且从丞相府到左令府的距离也不是很远,外面的天气也比较凉爽,叶清依穿的青纱衣也不是很厚。
  叶清依从轿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瞬间就有无数个眼神锁定在了她的身上,尤其是她那附在身体两侧的微微摆动的青纱袖。
  她环顾四周,除了韩宇和随行的几个下人,其余左令府的家丁们都是一副满脸怨恨的表情,甚至有年幼的孩子看叶清依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个煞神一样害怕。
  叶清依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可怕。
  一个小孩哭着对他的妈妈说着左令府新来的姐姐是一个没有手的怪物,虽然声音很小,但叶清依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努力告诫自己只是刚来左令府,一定要学会忍受。
  但尽管叶清依是这么想的,站在她后面的月莲的脸红得快要燃烧起来了,她攥紧拳头,冷哼一声,也没有了下文。
  韩宇也环视了一圈,找到了诸多不善的眼神,他居然还发现了宫中部分与父亲交好的大臣们,虽然他们极不情愿见到丞相府千金这个诡女,但看在左令大人的面子上还是忍着内心的不适过来捧场。
  相比起府里的人来说,大臣们就表现的十分平静,他们只是不屑地瞥了叶清依一眼,便将目光投到别处去了。
  叶清依穿着小布鞋,满头大汗地跟在韩宇身后,本来之前穿鞋子就费了好大一阵工夫,现在又十分窘迫地处在人群之中,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就在她正准备跨过府邸的门槛到正堂去拜见韩池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喊声:
  “叶!清!依!”
  声音很大,叶清依和韩宇都不由得回过头去,就在这一瞬间,一个装满几乎腐烂的菜叶的竹篮子朝着她狠狠扔了过来。
  韩宇分明看见眼前的人儿双肩耸动,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挡,奈何自己根本没有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篮子砸过来。
  一旁的月莲脚步动地很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咚”地一声,竹篮砸在叶清依的胸口,穿着小布鞋的脚在地上摩擦着一个踉跄,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月莲爆发出全部的力气朝着叶清依冲了过去,一个单膝跪地顺势伸长双手。
  叶清依稳稳地倒在了她的怀中。

hjh 发表于 2024-8-8 07:53:50

本帖最后由 hjh 于 2024-8-8 08:11 编辑

因为这篇写得可能会很长,出场的角色会有很多,大家有什么喜欢的类型可以留言,作者后面可以安排对应的角色(有些类型没写过,但可以尝试)

sunfro 发表于 2024-8-8 09:37:49

hjh 发表于 2024-8-8 07:53
因为这篇写得可能会很长,出场的角色会有很多,大家有什么喜欢的类型可以留言,作者后面可以安排对应的角色 ...

比如异种族,臂丛神经损伤+儿麻

842897213jp 发表于 2024-8-8 12:37:41

比如独腿T

ABCDZYXW 发表于 2024-8-8 13:49:22

最喜欢的是OOE和独腿T,希望能看到这两种类型的角色!
还有就是,我个人的一个D点就是描写AMM的心理活动,她们是如何处理”自己和健全人终究是不一样的“这个事实的,又是如何在挣扎中接纳自己的身体的
(当然本文不一定合适有这个桥段,还是按作者大大的习惯写最好了)
一直会支持大大的文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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