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 › 原创小说 › 【美国故事正传】【全5部】

bugzerg 发表于 2018-12-30 17:02:51

【美国故事正传】【全5部】

本帖最后由 bugzerg 于 2018-12-30 17:33 编辑

有朋友想要所以发一下，之前以为论坛里已经有了，但刚才找又没找到，现在一次性发上来。正传包括5部内容，发完之后会在1楼做个目录~

顺便说，正在更新的三季屋算是外传故事，时间点从第四部《恶念的种子》最后开始，会讲述《十字路口》时期，另一个地区发生的事情，将在一些地方对正传进行补全，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一部，雨城轶闻·画中女神——沙发~
第二部，雨城轶闻·最漫长的冬天——7楼
第三部，无冬之城·流浪记——11楼
第四部，无冬之城·恶念的种子——16楼
第五部，美国故事·十字路口——19楼

bugzerg 发表于 2018-12-30 17:04:29

本帖最后由 bugzerg 于 2018-12-30 17:11 编辑

第一部 《雨城轶闻·画中女神》

序章
九月末，我如期到达了这座一直下着雨的城市。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到雨滴不停地打在窗户上，看到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听着身边金发碧眼的白人讲着听不太懂的话，才终于意识到，我真的已经到了这里。 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来到异国他乡，第一次开始满身压力却又漫无目的的生活，我呆呆地站在机场入关的通道上，甚至忘了顺着队伍往前走，直到后面的人催促，我才突然醒了过来。 出关的过程极其狼狈，却也十分幸运，我的英文并不好，加上紧张，跟海关大叔的对话非常不顺，需要拿文件的时候也是手忙脚乱，幸运的是海关大叔似乎是华裔，辉说几句中文，入关的时候也并没怎么刁难，看我是留学生就很快放我过去的。那一幕在他眼里大概早已司空见惯，对我而言却感觉十分紧张和尴尬。这种尴尬纠结的情绪直到我拿完行李走出机场，坐上来接机的车子，才终于得以平缓。 来接机的是我将来要一起合租房子的室友，齐威，朋友们都叫他大齐，一个豪爽的西北大哥，在华盛顿大学就读博士生第三年，他很热情地跟我讲解着美国的风土人情，当地的特色和要注意的东西，但我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担心着许许多多我自己也不清楚的东西。 西雅图的雨继续下着，也许有的时候停过，却没有人注意到，因为天色永远是灰蒙蒙的，好像雨从没停过。

第一章
多年以来，西雅图这座城市有着全美顶级的忧郁症发病率和自杀率。从九月到四月罕有放晴的天空，最短可达仅四小时的白天，让很多人难以适应。这里独特的天气是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谈资，是国外旅游者早有耳闻甚至心驰神往旅游佳选，却也是很多长期住在这里的人最无奈的地方。 我的留学生活就像这西雅图冬天的天气一样，充满了抑郁和阴霾。我叫梁启文，本是个跟留学极其不搭的人，我不擅长英文，学业成绩普通，没有什么特别远大的目标理想，家境也绝非富裕。我从没像很多其他同学一样早早准备出国，相反，我考了国内的大学，在大学里一边混日子一边跟朋友搞着自己的小创业，就这么过了快两年，却因为家里的一些变故不得不暂时休学回家，在各种事情反复地折腾之后，身心俱疲的我草率地接受了家里亲戚的建议，决定转学去国外大学读书，换个环境，也换个人生轨迹。那时的我并没有认真考虑什么样的大学真的能给我安身立命之本，也没考虑到家里的钱其实并不够支付之后的学费，我甚至没考虑很多学分不能转而要浪费额外的时间，也没想到过来到这边的课堂，其实大部分东西我根本听不懂。于是，我就有了如今混乱而惨淡的生活。 有个有趣的视频说，留学生可以划分为9类：1.   代购党，把代购当做发家致富的捷径，每天投入大量时间精力经营自己的小生意。2.   宅男，除了必要的学业全部拿来玩游戏，每天杀得天昏地暗，能不出门就不出。3.   学霸，到哪里都在学习，成绩压过当地美国人，永远傲视群雄。4.   社交达人，拥有流利的英语，每天都跟当地人一起party，夜夜笙歌。5.   大厨，认真钻研厨艺，用美食填充思乡之情，也用来广交朋友。6.   PHD学者，献身科研的博士生，言谈举止……都跟正常人不太一样。7.   富二代，这大概没啥好说的……8.   事业狂，虽然还没工作，但每天三句话不离面试，简历，招聘会。9.   纠结男，虽然家境不是那么好，但还是选择了出国，除了读书还要打工补贴生活费，然而同时又担心被同学笑话而不想多说自己的状况。强颜欢笑，却从不觉得这是个属于自己的地方，相信不止有男生，也有女生。 我觉得我就属于最后一种人，而且无奈的是，我周围的同学们几乎没有最后一种人，真正为了理想目标省吃俭用出国读书的都在读研究生，并没有多少我这种人会来读大学，而且由于我已经读过大学，我比同级的同学年纪要大一些，这甚至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去交朋友。时间久了，我的生活就变成了上课，图书馆，打工，回家的单调循环，成绩普通，生活乏味，越来越觉得自己没什么追求。有的时候，信教的室友会叫我去教会，我就跟他同去，在那里我算是能得到难得的平静和安宁。 在单调乏味的留学生活中，我有一点是跟大多数人都不一样的，我是一个D，一个慕残者。我喜欢残疾人，尤其是下肢，我并不是对健全的女孩子没有兴趣，却也忍不住偷偷躲在房间里对这A女视频一泻千里。我知道将来八成我还是会跟一个健全女生结婚生子，因为我不觉得我有魄力担负那样的责任，有勇气面对家人的反对，我其实也从没真的与残疾女孩深入交流，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真的跟残疾女孩交朋友，更别说是我理想的类型。 在出国前我的专业是设计，尽管出国后迫于将来工作压力转了计算机专业，但我还是常常喜欢拿起笔画些什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拿出一张纸开始描绘那个我理想中，真的是仅存于我理想中的她。 在我的理想中，她是个身材娇小的江南女孩，五官精致，透着灵气。她温柔，知性，有自己独立的想法，也有渴望倚靠男人的一面。当然，她的双腿是不良于行的，她是我最喜欢的儿麻类型，右腿右脚看上去正常健康，但却是34码的罕见小脚，受力面积太小让她不像大脚女生走的那么稳，她走路的时候不得不格外小心，因为她的左脚更加娇小，而且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小时候的小儿麻痹让她的整条左腿失去了健康，比右腿瘦了一圈，也短了大概5厘米，更加让她难过的是，在发育的过程中，她的左脚产生了畸形，整只脚明显下垂，内翻，右脚放平的时候左脚只有小脚趾点在地上，很多鞋子穿上去也会显得很奇怪。平时，她穿着我最喜欢的黑袜，或者短袜搭配裤子，或者长丝袜搭配裙子，她可以不用拐杖走路，用双手硬压着自己孱弱的左腿，有外脚背着地，摇晃着走，左腿的疼痛和无力感让她只能在家里短距离行走，出门的时候，她最起码需要一根拐杖，撑在左边，辅助不能支撑的左腿，右腿则一步一跳，这样的她就可以解放出一只手那别的东西。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她的右脚并不完全健康，曾经也受过小儿麻痹病毒侵蚀的右脚虽然看上去已经康复，但其实也留下了病根，她的脚力量不是那么强，也容易扭伤，常年的支撑行走也让她的脚踝骨微微有些向内突出，足弓塌陷变成扁平足，即便如此，爱美的她还是喜欢穿有跟的鞋子，她太高的鞋子她的左脚和右脚都无法驾驭，四五厘米的鞋跟却不仅可以帮她提升高度和美感，还能让她的左脚彻底离地，不用拖在地上，反而更加方便。只是，只用一根拐杖和高跟鞋走路让她倍感吃力，一次又一次，因为右脚的酸痛无力她摔倒在地上，反复地锻炼和尝试虽然让她行走的日渐熟练，却也让她的右脚状况越来越差，最终，她选择妥协，当自己要穿高跟鞋出门的时候，她会选择双拐，更稳定的支撑减轻了右脚的负担，她也可以慢慢试着挑战更高的鞋跟高度。有些时候，她的脚累了，或者她想尝试更高的，高到她穿上就根本没法走路的鞋子，她也会选择坐轮椅，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很多事情需要别人帮忙，也更加凸显她娇柔的一面。 我一次又一次地画着，每一幅都略有不同，却也都满足这些标准，我曾试着画其他类型的残疾女孩，却始终找不到这份最对的感觉。起初，我会小心收好自己的画，偶尔拿出来看，后来，我所行全都撕了扔掉，就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反正那幅图像早就印在我的心里，我闭上眼睛就能看见。 当然，这只是我的幻想，这幻想是如此的虚无，它每天都在我的脑中环绕，我却从未真的接近过，我也并不真的相信，这样的女孩，有朝一日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二章
世上总有些东西，来得太突然，突然道你甚至没法想明白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然后脑子就彻底被这件事充满了。 临近期末的星期五，晚上我又去教会了，顺利进入计算机专业之后，高强度的学业压力让我这个半路出家的“老年大学生”有点难以适应，加上实在不怎么样的英文，一周下来神经已经绷到极限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我并不信教，但每次到了这种时候，我就会想到来教会。 “小文啊，你最近是不是在做搬家啊？”准备从教会离开的时候，一个教会的阿姨叫住我问道。“是啊，补贴点家用。”我点点头，前一阵子买了辆二手的SUV，虽然车子比较旧，但空间却很大，能勉强塞上很多留学生都在用的单人床，于是我就用这车搞起了黑车搬家，在中国学生圈子里市场很不错。“你下周二有空么？我朋友的女儿想要找人搬家，本来她是想直接找搬家公司，我当时就突然想到你好像在做这个，不知道你周二有没有时间？”“有啊，我正好周二没课。”“那就这么定了，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我跟她说了你是个很靠谱的小伙子，她东西不算很多，主要也是衣服什么的，没什么家具，而且她有车，加上你的车可能一趟就搬完了，一次八十块钱。”“啊？！八十？”我下了一跳，“那太多了吧……我做一次搬两趟的也就60块钱，这一趟就八十是不是太坑人家了？”“不会不会，她身体不太方便，所以可能所有事都得麻烦你，多给一些你收着就是。”阿姨说道，“你到时候多照顾着人家点就好。”“哦……我知道了。” 那天晚上，我本来脑子里想得都是八十块钱，回家之后才想起阿姨说的“身体不方便”，难道……她是残疾人？……夜里做梦，我画里的人仿佛活了，她撑着双拐，穿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我的勉强，跟我抱在一起，然后……然后该起来换床单了…… 周二之前，周六的时候，她给我打了电话，声音是个温柔的女声，很有成熟的感觉。简单说，她叫Cathy，在这里年硕博连读第三年，跟大齐似乎是差不多的专业，她之前一年多都住在学校宿舍，如今想搬出去自己住，搬去的地方其实距离学校也不是很远。“那个……我身体不太方便，所以到时候要多麻烦你了。”她说道，“你到时候把车听到宿舍正门口就好，那边有残趴（残疾人专用停车位），我把停车卡放你车上。”“恩，好，放心吧。”我没敢多说什么，怕暴露了自己心里的兴奋，她真是残疾人！要知道在美国残趴是绝对不能随便停的，被警察发现可是一次250美金，而说到残疾停车卡，那就肯定是残疾人了……吧？……不过也不一定，受伤不方便行动的也是可以申请临时残疾卡的……到底是不是啊……这种时候就应该问问大齐，可这人偏偏这时候回国了，联系也联系不上，他是学究的作风，没有微信，qq也不太上，常常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我也只好等他回来。 之后的两天我都没怎么睡好，满脑子都是那双腿一长一短的，美丽的娇小身影，都是那34码的小脚小鞋，也都是那天电话里的声音，连周一的课我也是浑浑噩噩地混过去了。 周二到了，我早上五点就起了，草草吃了点东西，心不在焉地写着作业，熬到了8点出门，我们约的是九点，我倒学校的时候才八点半，我开到约好的地点，果然没有人，毕竟太早了，而这里除了残趴真的没有别的地方能停，我转了一圈，发现其他停车位确实离得太远，就在我赚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宿舍楼的门突然打开，一个身影从里面移了出来。是移出来而不是走出来，那是个长发及胸的女生，她打扮很朴素，穿着毛衣和羽绒背心，牛仔裤和帆布鞋，长发拿到胸前随意的扎了个辫子，她坐在一台黑色手摇轮椅上，面容显得有些憔悴，我连忙把车在残趴听好，赶忙下了车。 “Cathy？”我试探着问。“恩，很好认吧。”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麻烦你了，不好意思我今天好像突然有点生病了，昨天其实还挺好的。”她皱了皱眉，她说的话其实都已经写在脸上了，说完，她浑身打了个寒颤。“赶紧进去，外面冷。”“等等，停车卡，别被罚钱了。”Cathy说这掏出停车牌给我。蓝色的停车牌，上面用白色画了轮椅的标志，确实是残疾停车牌，我当时脑子太过于好奇，忍不住问：“那你的车怎么办啊？”“哦，我的车就在这，这个牌是专门给我租车时候用的。”她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残趴位上的一辆Compact小车，那部车的车窗里并没有停车牌，我低头一看，只见车牌照上画着跟我手里一样的残疾标志。残疾标志在车牌上？！这么说……“Hello……”Cathy看着僵直的我，笑了出来。“啊抱歉，我马上放过去。”我急急忙忙跑下去，脚下一滑撞在了自己的车上。“噗……”她彻底笑了出来，我也只好不好意思地回之一笑。好尴尬啊！！不过……她真的是残疾人啊。 这座公寓是学校标准的学生公寓，四居室套房，供四个学生居住，共用卫生间厨房和客厅，这宿舍的无障碍做的很好，不仅有电梯，而且房间门也很宽，足够轮椅进出。“不好意思，本来我是准备把东西都搬到门口的，不过早上身体突然不舒服，也没弄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事，我来就好，你先在客厅歇会吧，”我说道，“喝点热水。”“恩……”她微微一笑，看得出她真的是生病了，我手脚麻利地开始先把她放在门口的东西拿到我的车里，然后再回到楼上，进门时听见她在咳嗽，弄得我也有点担心。“剩下的东西……在屋里？”我问。“恩，都在我房间，那边的那一间，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太舒服，麻烦你了。”她指了指另一边房间说道。“好。”我转过身，往房间走去，其实我很想多观察她一下，但确实不太好意思，尤其她又生了病，一边想着，我一边打开了她房间的门。跟其他宿舍一样，这间房子很小，因为东西也都已经收了，所以也看不出她的风格如何，只是衣架上还挂着六七件大衣，大概是准备直接拿过去而不塞进箱子的，这些衣服看上去很有品位，跟她身上的衣着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想必她今天真的是因为身体不适，草草穿了一身。除了大衣之外，更大的惊喜安静地躺在房间的角落，那里放着一对铝合金腋拐，以及一对青绿色手柄的前臂拐。她可以用双拐站起来走路！我的心里惊呼，这不是离我的理想又进了一步吗？！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她并没有在门口盯着我，我开心地拿起拐杖，摸了一下，一方面是真的想抚摸一下，这是我第一次触摸残疾女孩用过的拐杖，另一方面也是确认一件事：拐杖上并没有很多灰尘，说明她最近就有用过，或者还是时常用的！ 我真是个变态。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说。 一样一样地把东西搬下去，我的车子很快就慢慢塞满了，过程中她一直靠在轮椅上休息，不时地咳嗽着，终于，东西搬完了，她最后摇着轮椅出门，锁上门之后把钥匙给了隔壁的同学，因为室友都不在，钥匙只能托人交还了。 “走吧。”她进电梯之前，还特意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房门，似乎有那么一点不舍。下楼的电梯里，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的腿，很遗憾，不管我怎么观察，她的腿都是等长的，两只脚的帆布鞋也显然是相同的尺码，虽然隔着牛仔裤，但隐约可以看到她的腿基本也是一样粗，而且并不是非常细瘦畸形的样子，另外，最遗憾的大概还是她的鞋码，很明显，她的脚绝对跟“小脚”这两个字不搭，不仅不可能是34，35这样的娇小码，以我的眼力，她应该也不是36,37这样的“南方女孩常规码”，估计她的鞋码有38或39，事实上，虽然她坐着轮椅，但隐约还是可以看出她身高绝对不矮。一瞬间，我有种理想幻灭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这不可能说出口的失望，下楼的过程中我甚至没主动说一句话。 到了楼下，Cathy提议我们各自开车到她的新家，因为她的车上还有些东西，这样正好一并搬过去，我们各自走到车子旁边，我看着她吃力地打开车门，伸手拉了轮椅的刹车，双手撑着轮子把身体往前挪了挪，挪动过程中她腰部轻轻往前一荡，左腿就接着惯性从踏杆上甩到了地上，然后她又用手把右腿搬了下去，之后她右手抓着车顶上的一个把手，左手撑住轮椅，准备把自己拉到座位上，然而可能因为她太不舒服，刚挪到一般她的右手竟然松开了把手，整个人跌到作为边缘，着急的她连忙抓着方向盘防止自己滑下去，一直看在眼里的我连忙跑过去一把扶住她的肩膀。近距离的接触让我感受到她的热度，一个女生在这么冷的天还有这么高的热度太不正常了。“你是不是发烧了？”我问道。“不知道……有可能吧……”她小声说道。“你坐我的车吧。”“可我的车也不能扔在这啊。”“你新家那里离我住的地方不是很远，那边有公车可以到学校，我送你回去安顿好了我再坐车回来，把你的车开过去。”我说道。“这太麻烦了，不太好……”“没事，你都给我八十块了，这价钱本来就比一般的高了，多做点也是应该，而且你这样没法开车，不安全。”在我的执意坚持下，她同意了，笑着跟我说了谢谢，然后准备上我的车，然而我的车可不是设计给残疾人开的，suv底盘比较高，她想挪上去可没那么容易。“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吧，这个有点高。”我说完这句话，心跳到了嗓子眼。我不是没交过女友，但真说跟残疾人身体接触，这还真是我这D有生以来第一次。她介于身体状况没有推脱，我打开车门，弯腰将她公主抱抱了起来。 她的身高真的挺高，说不定有接近一米七，然而跟一般这个身高的女生不同，她的体重真的很轻，我低头望向她的脚，这才发现她帆布鞋里其实还穿了袜子，是一条紫色的袜子，不知道有多长，她的脚自然下垂，看上去似乎毫无力气，她的腿相比一般人确实要更细，但却没有特别明显的萎缩，并非一看就知道这双腿不能走路的样子。我轻轻把她放在座位上，在她的指导下把轮椅折叠放进我车的后面，然后自己也上了驾驶座。 路上，因为她身体不适，我并没有多聊，但也简单地了解到她是北京人，在美国第三年，跟大齐同系，同级，互相也早就认识。按照学及推算，她大我四届，但因为我前前后后因为转学分，学语言一共耽误了大概两年，所以如果她没有留级也没有跳级过，她大概大我两岁。开车的过程中我有意无意地往她那边撇，其实她长得是挺不错的，她应该没有化妆却看不出皮肤有粗糙，她的睫毛很长，眼神里充满了柔和的知性。这个年纪是女生最有味道的年岁，容颜未老而风韵已有。她有着不错的线条，胸部丰满却没有明显的小腹，这跟我在视频里看到的多数坐轮椅的残疾人不同，让我很是好奇她的残疾状况。 下车的时候，我再次抱她下车，这仍就让我有些兴奋。她的新家是一栋很不错的公寓，她住在三楼，这里的房子我曾经看过，单人一居室大概要1000多美金一个月，双人的要1200，而我和大齐住的地方一个月才700，足以看出明显的差距。之后搬家的过程很顺利，我让她先进去，然后，我再一箱一箱地往上搬。而她则先让我打开了其中的两个箱子，里面分别是一部轮椅和床上用品，原来她很爱干净，不想让在外面用的轮椅弄脏家里的地毯，所以进门要换另一部轮椅。在我搬东西的时候，她则先把床上用品都铺上床，虽然我是很想在一旁旁观，但还是忍住先干完了我的活。 “真是辛苦你了，给你钱。”她递给我一张100美元的钞票。“哦，稍等。”我拿出钱包准备找钱。“不用了，这100都给你，”她说，“你别推脱，已经麻烦你很多了，待会还得麻烦你帮我拿车。”“那怎么行，说好80啊。”“拿着吧，都是留学生都清楚，在这里还要打工的都不容易，我做博士生有工资，你就别推辞了。”她充满病容地笑了笑，“我身体真的很不舒服，就先进去休息了，你帮我把车拿过来之后把钥匙放在厨房，然后从里面锁门再关上就行。”“哦，那好吧，多谢了。” 把钱给我后，她就进卧室去了，我心想，这也太大胆了，直接给我留了钥匙，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可转而一想，才发现其实她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而且她的房门是有锁的，尽管我在她家，却不可能进入她的卧室。不过……她的东西还都在这啊……望着堆在一旁的一大堆箱子，里面一定有她的鞋子，袜子……还有内衣内裤…… “唉……”我叹了口气，使劲摇摇头，走了出去。那种事我还是干不出来。出门之后，我想了又想，还是很想交这个朋友，于是我先开回自己家，快速把锅子拿出来，煮上一碗粥，看她的样子大概是着凉，风寒感冒，据说葱白粥和红糖姜水可以驱寒，不如给她煮一碗。 等我坐公车回到学校，开上她的车，我才发现别有洞天，这部车乍一看跟一般的车差不多，但在方向盘旁边有一个多出来的手柄，可以前后控制刹车油门，这是我第一次坐进手驾车，心里还有点小兴奋。调整之后，我开动了她的车，这个车其实也可以正常的用脚踩刹车油门，所以开回去并没有太大的麻烦，回到我家的时候，粥也基本煮好了，我又快速烧了红糖水，一并带去她家。 回去的时候，她还在休息，我就把粥和红糖水都放在了灶台上，离开后给她发了微信“看你身体不舒服，帮你煮了红糖水和葱白粥，能驱寒，你醒了喝点吧，锅子我之后再拿，反正以后我们也算邻居了，早日康复！”好了，这样就完工了！不知为什么，心里觉得美滋滋的。

第三章
回到家以后，我还是满心念想。极其可笑的是，我自己陷入了完全没有意义的纠结：我到底喜不喜欢她呢？我拿出本子和笔，沙沙地开始画她的画像，照着记忆，画出轮椅，画出她的身子，她的面容，她的腿，她的脚。跟我理想中那个“她”相比，Cathy其实是一个很不一样的人，除了不良于行（而且我还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残疾），其他的真的都很不一样，脑海里的她因儿麻双腿一粗一细，一长一短，而Cathy的腿一样长；她的腿畸形，Cathy的正常，她身材娇小柔弱，Cathy身材至少不矮，而且气质上成熟能干。但最让我在意的恐怕还是脚，我真的很喜欢小脚，虽然知道34码这种极端罕见的鞋码并不太可能出现在我眼前，毕竟在美国，34码大概是4或4.5码，连店里都经常没有这样的鞋子，4.5基本就是极限了，但至少是美国尚且还能找到不少的35码吧……实在不行36也可以，但她的脚真的比较大…… 唉……叹口气，把画推到了一边，不想接着画，也不想扔了，心里想着她，却很多纠结，明明人家很可能之后连理我都不理，我自己还在这瞎纠结，真是标准的屌丝……谁让我就是呢…… 当天晚上，她给我发信向我道谢，并提醒我注意身体，别被她传染。第二天我去她那里拿了锅子，但由于她确实感冒了，所以她只是在门口递给我锅子就匆匆让我离开以免被传染，我“趁机拉近关系”的小算盘也没有成功。 那之后的日子我们并没有任何交集，我没找到什么好理由再次跟她搭讪，我也不常去教会，所以也没有机会再次通过那个阿姨跟她有什么联系。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会常常在晚上画着她的画像，却没有勇气真的去找她说什么，如果是喜欢一个普通的女孩，也许我会直接勇敢的多，可面对残疾女孩，我既缺乏追求和承担责任的勇气，也担心对她造成额外的伤害，另外就是慕残类型的纠结……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变成了我的yy对象，我刷了她的微信和fb，她微信朋友圈里几乎没什么照片，但fb还是有一些，并不像整天只知道做研究的理工女博士，而且照片里还是有很多是坐轮椅的全身照，让我惊讶的是，她其实还是很会打扮的，不仅会化妆，而且照片里有不少丝袜+高跟鞋的组合，从照片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腿真的不算细，只有非常轻程度的萎缩，而且她整体身材确实很不错，大概是锻炼比较多的原因。 唯一的遗憾是她的照片里面没有任何一张是站着的，这既没能让我估算出她的身高，也没能满足我进一步yy她行走的样子的欲望，虽然我最喜欢的是儿麻，但我其实也喜欢截瘫，但前提是要能站，能走，所以我比较倾向于胸段不完全或腰段完全损伤，总之，可以摆脱轮椅走路，但必须借助拐杖吃力行走的类型是我最喜欢的，但从她的照片里看，她的拐杖只是辅助锻炼，平日完全依赖轮椅的可能性更大。 就这样，Cathy成为了我信的屏幕女神，我常常梦到她拖着一双黑丝袜大脚在地摊上吃力行走，汗水都慢慢流下来的场景，一晃就是两个星期。 两周后的这天，大齐总算从国内回来了，我好奇地问起她Cathy的事情。“哦哦，Cathy啊，认识啊，我们一个系的，虽说方向很不一样。”大齐说道。“她是哪一块的啊？”“偏理论的吧，我不太清楚，其实我跟你们比较像，”大齐简单地解释着，他们的专业是电机工程，跟计算机也有交集，“phd跟大学和研究生可都不一样，研究方向不一样，那就是隔行隔山，不过总之学她那个的出路很窄，基本就是学术，大部分就做老师了，因为美国这边学校名额有限，大部分估计还要回国。”“这样啊……”“不过她可能例外就是，她英文口语特别好，现在第三年也已经有自己做instructor的课了，不得不承认她的专业技术确实相当牛，而且……怎么说呢，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美国这边对残疾人确实是有平衡性优待的，跟国内正好反过来，同样水平出色的人，只要你的残疾不会影响工作，他们反而会喜欢招残疾人，这也是政府一直以来的政策风向，哪个行业都是。反正她也只是坐轮椅，讲课做研究也不太影响，说不定之后就留在美国的学校了。”“这样啊……”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默默点了点头。“她来美国的时候就已经坐轮椅了么？”“是啊，怎么，你认识她？”我跟大齐简单讲了下我们认识的经过。“这样啊，其实她人还是挺好的，工作认真人也聪明，之前还是清华毕业的，我们关系都挺好，就是有时候让人觉得会有一层距离感。”大齐说道，“来了三年也没见跟人交往过呢，虽说人家有残疾，但毕竟这是国外，估计要求也挺高吧。”“恩，估计家庭条件也比较好。”记得大齐说过，美国理工科phd学生每年大概能拿到不到2000美金的工资，这个钱在西雅图算是够花，但如果她租一间1000+的公寓，再加上养车，恐怕也剩不了很多，加上能敢于让残疾的女儿出门留学，要么是家境不好国内不好混没办法，要么就是钱多出来也不会委屈着，显然她不会是前者。“谁知道呢，不过她搬到这边来了啊，以后说不定能碰到。”大齐说完就进厨房做饭去了。顺便一提，他做饭的方式是把大包装的肉和冷冻蔬菜切好扔进最大的锅，配合油和好几包“麻辣香锅调料”，使劲的像搅泔水一样不停地搅动，直到熟了为止，总之看上去不太能吃…… “那个……想跟她交朋友的话，要怎么样才有机会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了这么一句。然后……整个房间陷入了诡异的尴尬中……大齐停下了搅动中的“搅屎棍”，目光有些呆滞的盯着我。“这……怎么了啊……”我有些不好意思。“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你……你喜欢她啊？……”大齐皱起了眉头，“你口味这么独特……”“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啊……而且……”我想说她也没什么不好，可话到嘴边还是决定咽下去了。“不过她倒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了……”没想到大齐帮我说了出来，“不过你……哎呀你想清楚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大齐好像突然变严肃了。“不是说歧视残疾人，但你得考虑清楚，毕竟不方便，而且你要是只是想随便玩玩我可不建议你去找她，她不是那种人，人家认真了你又想怂的话那可就不好玩了。”大齐认真说道，“而且她比你大啊，而且大不少吧……”“估计两三岁吧，我是耽误时间多了，估计也不会差太多……”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大齐又是一副惊呆了的样子。“唉……万万没想到啊……”沉默了半晌，大齐叹道。“你要是单纯想认识她……倒是不难。”“是么？”“至少我觉得她的生活是非常规律的，教课，研究，回家这些占用了她大部分时间，其他的一般也就是学术上的social，她不太混什么玩乐圈的，所以，你最简单办法就是去上她的课咯，她下学期有一们基础课ee142，所有学生都可以拿，你要真想的话就去上课呗……”“哦，这样啊……”这么说，其实已经没几天了，美国大学1月初就会开始冬季学期，而现在已经是12月底了。“那就这么定了。”“哈哈哈哈，这是一见钟情么？……唉……”大齐叹了口气。“怎么了？”“曾经也有一时心血来潮追她的，但是啊，最后可没任何人有过结果。”大齐耸了耸肩，继续做饭。“哦……”我默默点了点头，心里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样。“对了，她中文名叫什么啊？”“李铭忆。” 这年的圣诞节，我又跟大齐去教会了，我在教会默默地祷告许愿，希望有机会，可以真的认识她。

bugzerg 发表于 2018-12-30 17:07:08

本帖最后由 bugzerg 于 2018-12-30 17:08 编辑

第四章
出乎意料的，我的愿望真的实现了。1月初，原本不太可能选上的ee142竟然真的被我选上了。事实上这真的是奇迹，因为跟大齐聊完我就马上去选课，那时她的课已经被选完了，然后我就每天打开选课网站刷刷看，没想到真的在有一天发现她的课有一个人退课，空出来了一个名额，然后我就幸运地选上了。 上课的那天，我刻意换了身自以为还不错的衣服，提前了好久到教室，不出所料，教室被上一节课的学生们占用着，我就在门口走来走去地等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电梯门口，看着数字从B2，B1，1，2，然后叮的一声打开。 那一刻，我跟她四目相对，她化了淡妆，直顺的黑发自然散下，垂在两侧胸前，恢复了活力的她双目明亮有神，让我一下子失了身。“诶？Mike~好久不见。”Cathy非常自然地跟我打了招呼，顺便说，Mike这个极其土气的英文名正是我的英文名字。“哦，啊……好久不见……”我连忙点点头。她今天美极了，白色的蕾丝领衬衣，黑色棉布及膝裙，大概是棉质的厚长袜包裹双腿，脚上则是一双大概有5-7公分的黑色细跟高跟鞋，当然，她还是坐着那天的黑色轮椅，这轮椅放脚的地方是两根踏杆而不是踏板，这种轮椅在国外流行，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瘫痪女性可以在这种轮椅上轻松驾驭高跟鞋，因为两根踏杆的角度可以调整，只要把脚放上去而鞋跟露在踏杆外面就行了，不得不说，尽管她的脚真的显得有点大，但我还是觉得，真的好美好性感啊…… “最近好吗，在这边上课吗？”Cathy大方自然地问道，不再生病的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如今不仅显得自信有活力，而且还充满了职业范儿。“恩，来这上ee142。”我小心地说道。“诶？1点的？”Cathy稍稍皱眉，问道，“你不是CS专业吗？”“是啊，不过其实对未来也不太确定，所以想抽空也学学其他相关的，再决定以后走那个方向。”我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哦，是哦，那也不错，不过可先告诉你，ee这门课不太好找工作的，太多人学了，硅谷那边估计也是人满为患，不过不管怎么说，学学总是不差的，反正你还年轻~”她笑了笑说道，“顺便说，我是你的老师。”“啊……我看到导师名字跟你一样，没想到真是你啊。”我微笑着说着假话。“哈哈，有点惊讶吧，不过phd就是这样的，很多学生就是毕业前就能有讲师的工作，好好上课哦，我很严厉的！~”后半句真假不明，但她的前半句也是假话，大齐说过，博士生里自己教课的，整个ee大系就只有两个人。“放心，会的。”我点点头。“那过去吧。” 她微笑着在我旁边推着轮椅，看上去并不吃力，至少她双手有力，腰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因为她坐的还挺稳，也不需要带子绑在要上，她的双腿上放着她折好的大衣，再上面放着她的包，里面隐约能看到一台苹果电脑。进了教室，我才发现这是一堂上百人的大课，我走到阶梯教室的第一排坐下，既是为了近距离看她，其实也是我来美国后催促自己用功的一种习惯。 很快，阶梯教室坐满了，她也开始了上课，跟很多美国老师的轻松随意不同，她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更多的是东方人的礼数和认真，下肢不便的人多半臀部腰部会受影响，然而她却大多数时间都保持着非常端庄的坐姿很多时候，在讲话的时候，她的背甚至不是靠在轮椅靠背上，而是挺直的，而到让同学们做题的时候，我看到她全身放松，靠在靠背上，仿佛是依靠着短暂的休息补充能量。因为坐轮椅无法站立，写白板对她来说几乎是不太可能的，她伸直了胳膊估计也只能写到黑板的下半边，好在她早就考虑到这一点，她除了电脑还带了一款专门的手写板，讲课的时候，教室里两个投影仪一个放ppt，一个放她的手写板，代替了板书。就讲课内容来说，基本属于门外汉的我并没法评价，但至少我感觉很容易就能学会很多东西。另外不得不提，她的英文真的几乎没有任何口音，这在华裔教授李真的不多见，毕竟，上一代的学术移民大多数英文是非常不行的，而这一代能自己教课的又是少之又少。 上课过程中，我还注意到几个小细节。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她会双手撑住扶手，轻轻把身体抬起来，作为一个多年的D，我很快就看出来这是截瘫患者给臀部和大腿减压，防止褥疮的动作，而且她非常有规律，中间休息的时候抬了一次，下课的时候又抬了一次，也就是一小时一次，看来她已经非常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下课的时候，我想去找她搭话，但好多问问题的学生让我也只是跟她说了声课很棒，下次见。 那之后的几次课也是一样地度过了，她每次都会换不一样的衣服，不过基本每次都是OL style，自然也是每次都是一样的美，我偶尔有机会跟她搭话，也珍惜地使用1对1问问题的时间，每次她都非常职业化地回答我，她是个好老师，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抓住了几次机会稍微谈了谈其他的事情，不过时间内容都有限，我只知道她喜欢看电影和玩桌游，也知道她的研究方向更多的在于数据模型的构成和一些理论原理的模拟，总之我不太懂。 相处了几周，我发现我似乎真的开始喜欢上她了，甚至我已经不是特别在意她的大脚了，曾经，我在画她的时候会把她的脚刻意画小一点，可最近，我坦然的画成本来的大小，其实也挺美的。 只是，作为师生，我感觉我们的距离更远了，很多时候，我真的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只能在晚上默默地看着照片，想着她。她依旧是我的屏幕女神，尽管真人近在咫尺，我也只能看着，无法触碰。 事情突然迎来转机是在期中考试后，本已习惯了这种状态的我突然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邀请。 “所以，周末来打桌游吧。”大齐竖起大拇指说道。“Good chance~”“这……不太好吧。”我小声说道。简单地说，大齐突然邀请我周末跟他们去打桌游，他们指的是ee系的一群华人博士生为主的桌游爱好者，而这里面雷打不动的成员就包括了Cathy，原本这个群组是固定不对外开放的，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有两个师兄先后完成答辩（也就是实质毕业）后离开西雅图去了新的地方工作，导致人员不足所以要招新，于是大齐就找到了我。“没啥不好，其实这种群组也不是随便招人的，以前我们就经常邀请不同的人来，但是有些人牌品不好，有些人特没意思，有些人说来不来，还有些人会跟Cathy吵架……我不是说她脾气不好啊，只不过有些明明只是玩但还输不起的人真的很烦，后来我们就尽量固定成员了。”大齐说着说着，眯起了他的小眼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跟Cathy老师拉近关系的机会哦~一起玩的时候可就没有师生之分了，还犹豫什么？赶快拿起电话订购吧！！”“你这么兴奋干什么……人家也未必愿意我去吧，我才是一大学生，你们都是高大上的博士。”我说道，心里想着，我真的可以突破跟女神之间的这层“屏幕”吗，会不会突破了反而不好？“什么高大上，一群土鳖，整天就知道研究，我觉得他们肯定会喜欢的，都是博士才无聊呢。”大齐虽然自己是博士，但他并不喜欢这个群体，整天想着怎么提前毕业或者找到工作就不读了。“恩……那我考虑考虑。”“不考虑了，不反对就给你报名了，周六啊，周六~”就这样，紧张兮兮地到了周六，我又一次体会到了当初第一天上Cathy的课时的心情，又一次提前开始打扮自己，提前开始想该说什么。

第五章
今天桌游聚会的场所在Cathy家，这有点出乎我的预料又很在情理之中，出乎意料是因为没想到如今可以再一次去到她的家里，情理之中是因为她行动不方便，与其让她摇着轮椅去可能没有无障碍其他人家里，不如大家去她那里最方便。 按照安排，我在去之前先去买了饮料和零食，大齐跟另外两个学长去比较远的中国超市买晚上吃火锅用的食材，当我站到Cathy家门口的时候，我大概知道大齐他们还没到，怀着极端忐忑地心情，我咽了口唾沫，敲了敲门。“谁啊？”门里传来了她的声音。“是我，Mike。”我回答道。“哦，稍等，玲玲你去开个门，大齐室友来了，我这走不开。”“好嘞~稍等！”门里传出了响亮的女生。 随着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一刻，我只是单纯的有些紧张，我万万没想到，这一刻在我面前打开的，竟是潘多拉的魔盒。 吱呀一声，门开了，我面对眼前的女人心里已经，我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她的右手撑着一根拐杖，我不自觉地往下一看，她穿着过膝裙，左腿撑在地上，而右腿却没有，或者说，是没有裙子以下的部分！这是个截肢女？！这…………这时候我才终于想起要抬起头看她，眼前的女孩烫了一头及肩的波浪，化妆画出的双眼皮，小鼻子小嘴，很像韩剧里的女演员，跟Cathy相比，这个好像叫玲玲的女生少了几分知性与神秘，多了几分霸气和直爽。不过坦白说，她们的长相还是有差距的如果只看脸，Cathy 8分，她7分。如果加上身材，那Cathy 9分，她大概6.5，因为她的从腰开始真的都有点粗壮，并不是肥的那种，而是太健壮了，也许是因为单腿走路，隔着她的黑丝，我甚至能看见她健美的肌肉线条，大腿小腿都是，老实说，这让黑丝都失去美感了。“喂，很没礼貌诶~”她操着一口有点像东北，但又有点不太一样的口音说道。“啊……不好意思，你好我叫Mike，那个……是大齐……他叫我……”我一时慌了，毕竟我都不知道我刚才是什么样子。盯着一个残疾女孩的腿看，这对我这个D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对人家残疾女孩来说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而且根本没人知道我是D，知道就麻烦了！“哈哈哈哈，别激动开个玩笑，第一次看到是个人都会忍不住看的，我跟Cathy一样身体不太方便，不过我比她还是方便多了。”出乎意料地，她似乎真的不在意，而且言语间透露着难以言喻的神经大条。“我也没有不方便好吧？什么叫比我方便多了，哼，也不想想谁好心帮你按摩。”厨房的方向传来了Cathy的声音。“别管她，你好我叫玲玲，是Cathy的朋友，做会计的。”玲玲说道，“赶紧进来吧，欢迎欢迎。”玲玲熟练地撑着拐杖往后跳了一步，作为北方女生，她的身高也不矮，大概有167左右的样子。如果Cathy能站起来，应该也是差不多这么高吧？我放下东西，开始环顾这屋子，跟我来的时的空空荡荡不同，如今房间已经整理的很有样子，房子的墙上挂了好多画，有大峡谷的摄影作品，也有描绘星空的油画，客厅中间的大桌子和椅子已经摆好，待会估计就在这里打桌游了。值得一说的是，我注意到门口放着一只大概接近10cm的高跟鞋，样式说实话有点浮夸。在门的旁边就是一个三层的鞋柜，里面摆满了各式鞋子，其中有一层全都是靴子，其他比较多的是高跟鞋和运动鞋，还有一些其他的，这些鞋子都规整地摆放着，只有那只风格一看就不一样的恨天高和我的帆布鞋在鞋柜外面。鞋柜里的鞋一看就是Cathy的，果然是女孩子，对鞋的热爱可见一斑，而这只特别高的……不会是玲玲的吧？…… “Mike你先坐吧，我在准备甜点，马上就可以扔进去烤了~”Cathy的声音再次从厨房传来。“哦，辛苦了。”我回应了一声，心里想象着Cathy现在的样子，坐在轮椅上，努力挺直了腰杆，跟上课一样认真地制作着甜点，不过……望向门口，她的轮椅就在鞋柜旁边，然后……另一台轮椅在客厅的落地窗旁边……难道她还有一部？……“Cathy弄得差不多了？你先出去跟人聊聊吧，放烤箱洗碗我来吧。”我四处环顾的时候玲玲已经进了厨房。“哦，行，那麻烦你了。我洗个手，你帮我把围裙解了吧。”不一会，在我的注视下，厨房的门开了。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房门打开，她就站在我的眼前。真的是站在我的眼前。她撑着我看过的那副腋拐，就站在厨房门口对我笑。“坐啊，站着干嘛。”她一边笑着，一边做着让我血脉喷张的动作。在厨房门口有个脚垫，跟穿着拖鞋的玲玲不同，Cathy穿着一双Nike的运动鞋，大概是觉得厨房地上有点脏，她开始在脚垫上擦自己的鞋，左脚的还好，就是在拐杖的支撑下前后蹭了几下，换到右脚的时候，只见她用力甩动着腰肢，整条右腿随着腰部轻轻甩动，身下完全放平成90度的右脚似乎完全不会动，只是随着腰部的甩动左右扭动着，我仔细一看，Nike鞋子跟牛仔裤中间露出的不仅有她的白袜子，还有两根很粗黑色的带子，左右脚各一根从裤子里伸到鞋子里，那个东西我看过，是美国这边比较高级的支架，有很好的性能，天啊，她真的能站，而且能走？！就在我想着的时候，Cathy已经撑着拐杖走过来了，她走路的样子比我想象中要轻松很多，拐杖同时伸出，然后撑起身体直接往前轻轻一荡，左脚先落地撑住身体，然后右脚随后落地，有的时候双脚几乎同时，有的时候右脚被地毯卡一下，就变成外八，然后倚靠腰部拖过来，看得出她的左腿是有一些力量的，而右腿似乎完全不能动，只是偶尔倚靠膝反张撑一下身子。走到桌子旁边，她靠在拐杖上拉开椅子，然后撑着桌子直接坐下，放好拐杖后双手很自然地勾住双腿，挪正了位置，面朝我坐好。尽管今天是毛衣牛仔裤的休闲居家风，头发也只是随意的盘在脑后，但她但依旧是挺直了身板，面带柔美的笑容，还是一个标准的女神范儿。 “怎么样？功课写完了吗？~”Cathy开口问。“哦，写完了，已经交了。”“哎呀真是好孩子，现在像你这样的乖孩子不多了呢，都是最后交作业，然后差一点过了due的时间导致作业交不上，然后开始给我发邮件甚至打电话哭着求我打开让权限他们可以交作业，唉……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可是每次都尽早写完作业的。”“听说你是清华的，牛校的肯定不一样啊……”我客套着，尽量用平缓的语气来演示我内心的波澜，以及……越来越肿胀的牛仔裤……尽管看不见她的腿，但我忍不住去看拐杖，去想象她双腿的样子。“不要那么多迷思，其实清华也就是一群努力的聪明人，别的学校也都有的，你不也是嘛。”“不敢不敢，我都被人说是老年大学生了，将来能混个工作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尽量掩饰着，强迫自己不要问出“你的支架是长的还是短的，脱了支架能走吗？”“你是什么类型的残疾？截瘫吗？为什么左腿能动，是不完全损伤还是L段的”“你平时是轮椅多还是拐杖多”……“我能摸一下你的脚吗？”想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她的双脚猛地浮现在我眼前，跟实际上我眼前的那张美貌的脸重合，那一刻，我的两腿之间猛然一震，热流开始充满全身。天啊……不会吧……不要啊……“Mike你怎么了？不太舒服？”察觉到我的不对劲，Cathy微微一皱眉问道。“哦……我……有点想上厕所。”我这是句诚实话。“哎呀你不早说，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去吧，那边就是。”Cathy指了指旁边的们，我赶紧站起身，尽量侧过身子不让她看见已经肿胀的裤裆，连忙跑进了厕所。在关上门的一瞬间，我赶紧解开要带，对这马桶掏出下体，不料刚才的摩擦已经让我的那里有点液体溢出了，这样可不行，我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伸手撸了几下，很快便喷了出来。恩，我对着女神的马桶撸了一把！但麻烦来了，这女神家的马桶圈是放下来的，我这一下射到马桶圈上了！我赶紧先清理了我自己，然后开始拿卫生纸沾水好好清理着马桶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确保自己清理干净了。“呼……”终于松了口气。“Mike你还好吗？”她在门外问。“都好都好！就是……那个肚子不太舒服，不过没事了！”我说了几句，便赶紧出门，没想到一出门她又站在门口，右腿拖在后面，软软的，其实她站着的时候左腿也不算真的用力，体重都撑在了拐杖上。“那就好。”她微微一笑，很倾城。 在我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我也终于理解了她的脚为什么那么大，身高180的我在她身边并不比她高多少，出去她现在穿的运动鞋大概有3cm的气垫底，她的净身高应该在170左右，比玲玲还要稍微高一点，这样说来，一双38-39的脚也是很正常的，尤其考虑到现在她的情况，她这双大脚说不定是她能站起来走路的一大功臣。在站起来之后，她身材的优势更加显露出来，这么高的个子，却一点都不显得粗壮，比较贴身的毛衣还把她的双峰凸显了出来。只不过，也许是因为本来气质就好，站起来了又高，尽管她常常都在笑，但还是给人一种压迫感。 之后的时间里我一直特别克制，在大齐他们回来之前，我跟Cathy的对话大都围绕着她的工作和兴趣，原来她兴趣很广，既有哲学艺术这些很高大上的，也有购物做饭这种很女孩子的，另外让我有些意想不到的是她还喜欢旅行，只不过最近太忙，所以出行的机会并不多。终于，在聊了半个多小时后，大齐他们来了，之后的整个下午都在桌游中度过，第一个游戏就让我对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个游戏的玩法是每人拿一组牌，坐庄的人随便选一张自己的牌，配合一个词语暗扣在桌上，其他人从自己的牌里选一张跟这个词类似的，同样暗扣在桌上，洗牌后以此解开，除了庄家外的五个人要猜哪一张是庄家的，猜对的就能加三分，成功混淆大家而被误选的人每票加一分，庄家则只要有且有部分人猜中自己就加三分，全部猜对或猜错都不加分。经过几次的经验后我发现这个游戏很考验玩家彼此的了解，知道彼此的出牌套路和词语习惯非常重要，不出意外地，我这个新手全部惨败，而出乎意料的，Cathy赢下了所有对局，她不仅聪明，而且对每个人都十分了解，就连第一次一起玩的我，也在一局之内大概摸清了我的习惯，猜对率极其的高。 对局间，Cathy依旧每隔一段时间就撑起扶手，让自己的屁股离开凳子进行减压，我注意到跟别人相比她不太喝水，也许是觉得上厕所太麻烦了，考虑到她走路几乎都依靠拐杖支撑，站着脱掉牛仔裤估计也不容易。 之后的另外两个游戏Cathy也同样是表现了她的聪明细致，不得不说，能够在博士生第三年就自己教课的人，智商、观察力和反应力绝对都不是浪得虚名的。

第六章
晚上七点，我们终于吃上了火锅，总体来说今天玩得很愉快，Cathy笑着说我合格了，以后继续叫我，这大概是因为我玩桌游并不想很多，有些时候也不按套路出来，反而让战局变得比较有趣，这一点跟东北直女玲玲倒是很相似，这也让玲玲摆脱了每次都只有她一个人被吐槽头脑简单的尴尬囧境。对我来说，这一天也很开心，除了见到两个可爱有趣的A女，大齐的师兄们也都是比较不错，容易相处的人，跟他们这些高智商的人在一起，我被吐槽笨其实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晚饭的时候我们四个男生尽量发挥绅士风度，没让两个行动不便的女孩多起身活动，饭后的清理也都是我们做的，我们吃了Cathy做的甜点蛋糕，甜而不腻，非常好吃，让我忍不住想象她拄着拐杖，拖着两条孱弱的长腿在厨房烹饪的样子，尽管已经撸过一发，但还是忍不住又雄起了。 晚上10点，一天的聚会在欢笑中结束了。临走前，Cathy撑着拐起来送我们，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她的动作变得有些吃力，行走时右腿似乎已经不能动，每一步都是脚尖朝外，拖在身后，弄得我总有种冲动，想要跑过去脱掉她的鞋子，解掉她的支架，让她的残脚在地摊上因阻力自然弯曲，脚趾蜷缩，脚心朝后地一步一步慢慢拖，如果换上黑丝就更美了……一边yy着，我一边不停地回头看Cathy，她也笑着对我招手。那天晚上我太兴奋，也太专注于我的女神Cathy，我甚至没有在意到，玲玲在最后一次从Cathy房间出来的时候是有“两条腿”的，而且两条腿伤都是黑丝袜，两只脚上都是那双浮夸风的恨天高，她依旧撑着拐杖，不过从右手换到了左手，走路的时候拐杖跟右腿一起迈出，不难看出，走路的时候她的右腿直直地迈出，没有打弯也没有摇晃，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大腿假肢，而且假肢恐怕更偏向装饰而非行动方便。不过由于玲玲左腿健壮，上肢拄拐也很有力，走路对她完全不是一件难事，拐杖和假肢的支撑看上去僵硬，实际上却挺稳，总之，当天晚上我几乎忽略了这一切，只记得Cathy的腿，她的脚，她的笑。 在那之后，我的生活悄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因为多了一层朋友关系，我们的距离立即变进了很多。我们每周或隔周都会桌游聚会一次，人员固定，我们也就越来越熟，再加上一周至少两次上课见面，我能跟Cathy接触的机会多到我都不敢想象。我认真地上她的课，做好功课，可以慢慢了解她的学术研究，同时也开始晚上跟她聊微信，她推荐给我她喜欢的书和电影，大都是深奥不容易懂的东西，我尽力去看去理解，是在理解不了的就去网上找书评影评，然后尽量想办法跟她聊起来，这个过程虽然很辛苦，但我乐此不疲，常常为了看她喜欢的东西而过了后半夜才睡。 慢慢地，我开始对她有了更多，更深，也更真的了解。我的眼光从只会盯着她的腿和脚，变成欣赏她的穿衣打扮，变成琢磨她的教学和行事风格，变成尝试了解她的爱好，她的思想，她的内心。心里想的从她脱掉支架，穿着黑丝行走，甚至竭力尝试单拐的样子，变成思考她独处时会做的事情，设想她每天的生活步调。 这种感觉好像成为了崇拜的明星的经纪人，她从一个遥不可及的星星，变成了身边常常见到的朋友。她从屏幕里走出，成为了我生活中，身边的，真正的女神。 然而我从没有设想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这种感觉并不好。 那是学期结束后的周末，她改完了最后的考卷，我们再次开始了桌游weekend，这一次，我第一次见到她穿上了我心驰神往的黑袜站了起来，要知道以往在家里她大多非常休闲，穿上裙子袜子跟我们打桌游还从来没有过，这一次我看到了她支架的全貌，原来那真的是一副afo短腿支架，主要功能是矫正足下垂，让双脚可以放平，而对膝盖则完全没有支撑，行走的时候，她的右腿果然是不行的，膝盖伸不直，基本就是靠腰部甩，甩出去了就能踩平，甩不出去就拖在后面，由于脚是无法下垂或弯曲的，所以就变成了外八字，斜斜地拖在后面。相比之下，她的左腿似乎能比较好的活动，但有几次我看到她使徒用左腿支撑时，膝盖有明显的反张，虽然不像儿麻那么明显，但肯定是跟普通人不一样，这么看，她八九不离十是低位或不完全截瘫，而且恐怕年份不少了。 那次聚会上，她还提前告诉我我的ee142拿了满分4.0，这个成绩我并不意外，要知道我付出的努力真的有其他课程的两倍。她好好表扬了我，还给我做了个单独的小甜点，大家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地结束了聚会。 原本，这对我来说是个完美的周末，然而当我仰望她撑着拐杖，略有吃力地转身关上房门的时候，我的心里也是咚的一声，只剩下落寞。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叫屌丝，什么叫女神。当我的屏幕女神从屏幕里走了出来，甚至走进我的生活，使我慢慢地不再只是对着照片撸，而是因为一次次的接触而产生真正的好感和渴望，我才明白什么叫最遥远的距离，就是近在咫尺的不可能。 我承认我真的喜欢上了她，尽管我后来知道她确实比我大三岁，因为受伤休息了一年所以跟我差四级，已经真正意义的奔三了，我也知道她的生活有很多不便，尽管我确定了她的身高有171，鞋码有39，尽管我知道她是截瘫，不是儿麻，我还是无法抑制地喜欢上了她。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内心充满了空虚和无奈。 我从大齐和玲玲那里得知她的家境十分富裕，父母在北京都有不错的收入，而我却来自一个二线城市，并不富裕还有各种问题的家庭；我知道她学术能力优秀，口语出色社交也很棒，而我还在念大学，口语和能力都有待提升；她有不错的前景，而我则即将花光现有的钱，面临负债；她有很多才艺和爱好，而我会的不过就是搞搞电脑，玩玩游戏，在她面前，大概没有深度，也没有趣味，只是一个学生，她众多学生中的一个。我不得不承认，她是我的女神，尽管跟理想略有一些所谓的差距，但她对我就是完美的，而我，却几乎不能满足她的任何需求。 那段时间，我常常睡不好，想要对这她的照片再撸几把也是非常奇怪和不舒服的感觉，我开始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每次她微信聊起什么我都有点尴尬，甚至面对大齐的怂恿调侃不知如何回应。一个星期的春假结束，我开始了新的学期，这一学期她没有教课，我也找了个理由推掉了上一次的桌游，因为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新的一学期开始了，我从开学前就开始全力以赴地投入学业中。开始预习功课和刷题准备面试，老实说，作为大三学生，我找实习已经太晚了。在美国，通常学生在大二那年的年底就开始找实习，这样在大三年初面试，大三的暑假就可以实习了。在计算机这个行业里，找到实习的人在大四毕业后就有更高，甚至说很高的概率可以找到工作，而没有找到实习的人就比较麻烦了，对于研究生也是类似，只不过研究生的工作比本科生更好找，总之，我现在面临很大的挑战。除了客观因素，我也想要用忙碌冲淡我对Cathy的想念，尽管如此，我还是有时候忍不住拿出纸笔，描绘出最熟悉的身影，然后在边角轻轻写下李铭忆三个字，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可惜大概这辈子也没机会叫出一次。 对着屏幕，对这她穿着职业装，高跟鞋和黑棉袜的照片再次撸一把，再一次对这照片里的那双大脚浮想联翩。这一次，我把从屏幕里走出来的女神推回了屏幕里面去。新学期开学前一天的这个晚上，撸到恍惚地我呆呆的注视着西雅图早就黑下来的天空，看着看着，眼眶突然就红了，我为喜欢却不能接近追求她难过，我也为我如今只身在外却一事无成难过，为什么我生而就是个屌丝？我很努力，我也不笨，却身无长物，身边的人谁也比不过，想要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屌丝命？！为什么我又要来美国，喜欢上一个那么完美的女神……我恨死命这个东西了，那天晚上，我反反复复地这么想着。然而想到最后，我更恨得却变成了我自己。

bugzerg 发表于 2018-12-30 17:07:39

本帖最后由 bugzerg 于 2018-12-30 17:09 编辑

第七章
新学期的几门课都是计算机的核心课，我尽全力埋头上课，周末也又以学业太忙一次推掉了桌游，开学第一周的周末Cathy给我发了微信，问候我好不好，我也只是草草地回复说很忙，然后默默放下了手机。 开学第二周，老师布置了第一个作业：3-4人一组写一个shell，并且整个学期的作业都是同一个小组一起完成，这显然是个抱大腿的时间啊……之前认识的同学里面水平比较靠谱的有几个印度人，但他们刚好4个人已经抱一团了，在我们计算机系我这一届的中国人偏偏都不是特别爱学习，那就至少找美国人了……于是我鼓起勇气，走到一个成绩不错的美国人面前，用还是有点蹩脚的英文问他能不能一组，他看着我稍稍一怔，然后略有讥讽的一笑，用英文回我说他想去找其他人，就走开了。 “切……”这种事也发生过几回，有不少高傲的美国人就是这样，我很是不爽的回过头，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是……“Hello？是中国人吧……”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试着问道，她的声音轻轻的很好听，似乎有积分胆怯，在她旁边还有个身材稍胖的短发女生。“哦，是啊。”“我们组一队吧，都是国人也好交流~”那个女生一边说一边稍微摇晃了一下，往前迈了一部。虽然不算是Cathy那样的完美女神，但她还挺可爱的，小小的圆圆脸，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看样子并没有化妆，而且年纪应该很小。她的身材比较瘦，穿衣风格说实话不是很好看，似乎混杂了日韩风，国内学生风和美国本土休闲风……不过总体给人感觉还不错就是了。“你们……确定吗？”我也不知为啥我这么问了一句。“不行吗？你看起来很成熟的样子~我们都还大二呢，因为提前进专业，这是我们第一门专业课，感觉挺难得所以想找个国人一起，我们在352也是一个班的，我上周看到过你。”可爱的女孩说道，“我们会很认真的！”“恩……”旁边微胖的女生点了点头，她似乎比较害羞。“哦，那好啊。”我点点头答应了，女孩很开心，比了个Yeah的手势，看上去萌极了。我们交换了姓名和微信，小萌女叫陆潇潇，微胖妹叫陈悦，都比我小三四岁，国内高中毕业就过来了，来美国也就一年多的时间。 距离下一堂课还有半小时，我们正好还是继续一起上课，在一起走往下一间教室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小萌女的步子明显是瘸的，她左脚迈出去，右脚只是跟上，然后左脚赶紧迈，右脚就是轻轻点一下，虽然瘸的不厉害，但确实右脚不太能用力，我再仔细往下一看，那就更惊人了，只见她穿着一双看上去非常小巧的三叶草板鞋，我马上比了一下旁边陈悦，她大概160-165的身高，鞋子大概是36或37，而潇潇的鞋要比她的短一截，我的天，该不会？！…… “不好意思啊，我前两天把脚扭了，走不快。”我还没问，潇潇不太好意思地自己先说了。“哦，没事没事，不着急。”我心里稍稍有些遗憾，原来不是儿麻，只是扭伤啊……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个年头，怎么会有出国的女孩有儿麻……不过她的脚真的好小……身材也小小的，让我突然有了点感觉，可惜现在刚刚认识，也没法真的多问什么，只能跟在她身后，看她一步一拐，慢慢往前走着。 跟陆潇潇的相识悄无声息地改变着我的生活，她是个很有活力的女孩，就算脚上有伤也给人一种活蹦乱跳的感觉，过了一个星期，她的脚伤基本好了，她立马换了一身像是时尚少女风的打扮，之所以说像，是因为她虽然穿了毛衣+裙子+丝袜+高跟鞋的打扮，然而毛衣跟裙子的配色不太搭，裙子的布料是厚棉布，丝袜却显得很薄，脚上的那双白色粗跟高跟鞋……怎么说呢，感觉跟这一身不是那么搭，而且鞋跟大概只有3,4公分，感觉也不够高，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鞋子比之前的大一号。不过，尽管她已经说她的脚好了，但她走路的时候稍微走快了就好像有点摇摇晃晃地不太稳，这一切的细节都填充着我的生活和心理，尽管她离我理想的女神相差甚远，但有时候我却开始觉得，也许还是这样的女孩更适合我，更适合真的在一起吧？…… 晚上，拿起画笔准备画两副潇潇yy一下，却发现没有那种感觉，最多忍不住画一双34码的小脚，却不知为何完全无法套在她的身上。 就在我还在琢磨着我是不是有点喜欢潇潇的时候，上帝却似乎跟我开了个小玩笑。周末的时候，我们本来计划要在图书馆开始做期中项目，不料图书馆没有可以讨论用的房间，我们又在学校食堂或咖啡馆寻找座位，却发现要么太吵，要么没有电源，弄到最后，潇潇竟然提议要去我家看看。“哎呀女生的家都不方便去啦~男生ok啦~”这就是她的理由，顺便说，她和陈悦是同学也是室友。 就这样，做作业的地方改到了我家，大齐还没有回来，一进门我们家就只有我和大齐的一人一双拖鞋，于是没办法，就只好光脚了，好在我家是地毯，只见潇潇轻巧地脱下了自己的小高跟鞋，我第一次真的看到了那双脚。 真的好小！ 那双包裹在黑丝袜里的娇小双脚真的可能不到35码，我差点没忍住扑上去一把抱住。由于小小今天穿的丝袜真的比较薄，我还可以看到她脚趾上涂得红色指甲油，可以看出她是二趾比较长的希腊脚，一霎间，我的下面又硬了。虽然不是儿麻，甚至也不是残疾吧……但这么小的脚，在成年人身上我真第一次见啊！！！！！ 那天下午的学习时间看似波澜不惊，我的心里却波涛万丈。潇潇和陈悦在国内的时候虽然都家境富裕，但相对而言都是乖孩子，而非纨绔子弟。作为十几岁的小女生，她们并不真的理解男生心里那些充满躁动的心情。在我不停地忍不住去偷看她穿着黑丝的小脚的时候，她们还在笑着吐槽男生的房间，吐槽着没有零食和饮料。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已经五点多，因为纬度高，西雅图的天已经黑透了。我们准备一起去吃个饭，然后送她们回去，临行前陈悦准备去厕所，结果潇潇也嚷着要去，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潇潇跑进了大齐的房间，用了他的厕所。 这本身确实不太好，因为大齐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但这却让我迎来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她俩的鞋就放在门口！我对于陈悦的运动鞋自然没有兴趣，在听到潇潇关上洗手间门的瞬间，我快步走到门口，蹲下身子拿起了潇潇的高跟鞋，这鞋子鞋跟不高，白色亮皮，也不太清楚是啥牌子，但总之就是美国这边常见的鞋子，重点不在样式，我四处寻找着鞋子的尺码，却突然发现鞋子前端里面似乎有东西，我伸手进去摸了摸，竟然是美国这边店里很容易买到的卫生棉球，而且似乎还有不少！这其中的理由显而易见，因为她的脚对于这双鞋来说太小了，需要在前面垫上棉球才合脚，在翻过鞋子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了印在鞋跟上的尺码：5 5号！美国理论上能买到的最小成人码！！换算成国内的尺码就是35！！！要是在这里面还要垫药棉，那就是说…… 就在这时里面的门响了，我连忙放下鞋子站起来，没想到同时前面的门也开了。“哇！”我往后一跳，差点被一门糊在脸上，身后跑出来的潇潇也也惊了一下。“哇塞，家里出现了野生的妹子？！！”大齐开门喊道，“你竟然带女人……诶，不对啊……你不是喜……”“同学来做作业啦，图书馆没地方了。”“哦这样啊……真是不早说，你好我叫齐威，他室友，叫我大齐就行。”“哦，你好我叫陆潇潇。”潇潇一笑，陈悦这时候也过来了，一起打了招呼，听说我们要去吃饭，大齐也强行加入了我们，就在女孩们穿鞋子准备走的时候…… “哇你的脚好小啊……你看跟我的鞋比好像只有一半多一点诶……”没有一点点防备，大齐就这样突然说道。好样的，不愧是憨傻耿直的中国好博士！“哎呀这个就别吐槽了，我也不想长这么小的脚。买鞋子都买不到，而且老是容易扭脚，跑也跑不快。”潇潇出乎我意料地开始吐槽自己的小脚。“诶，难道说……小脚真的站不稳走不快是真的……可是你虽然脚小，但又不是裹脚，功能不该受影响啊……” 我去……这……中国好博士真给力啊！ “一般功能当然没问题，又不是残疾。” 我还真有那么点希望你是…… “不过脚太小走不稳是真的，受力面太小了，我上中学的时候其实还有点胖，那时候就不停地崴脚，脚好难支撑，所以小脚的人是绝对不能胖的，后来为了这个减肥好辛苦的，不过小时候还是崴脚太多了，现在脚都不太好，还是经常扭。” 呕……好棒…… 那天晚上在愉快地气氛中度过了，大齐大概也是太忙，很少能跟这样的小女生见面聊天，于是他特别起劲。陆潇潇跟人自来熟，也是各种侃，陈悦虽然平日文静害羞，但她对ee，以及博士生的研究生活却很有兴趣，所以问了大齐不少问题，感觉似乎要走上女博士这条不归路…… 想道女博士……我的脑子里突然又浮现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李铭忆……Cathy你还好吗？……没有想到也不想承认，尽管处在一个与她完全无关的欢声笑语中，我却忍不住想起她。想念她。 “Mike你怎么了？不舒服？……”突然，潇潇问道。“没事啊，走神而已。”我稍稍一笑，却看到潇潇露出有些担心的表情。 该忘的，还是忘了吧……

第八章
渴望的东西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更痛苦的是，你不想要的东西偏偏还要来。 期中过去了，我们小组的成绩还不错。周六，我们虽然没有作业要赶，但潇潇和陈悦还是嚷着要来我家看书和玩，因为我作为大哥带着她俩做作业，我们彼此的距离也进了很多，我们说着说着打开房门，却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当我一打开门，只见门口放着一部熟悉的黑色轮椅……我的天……我抬头一看，不止Cathy，一起打桌游的所有人都在我家围着桌子坐着。“哎呀带妹子们来了啊？~”大齐开心地高喊道。“哎哟，我说怎么这么久没来啊，原来是找妹子了，还找了不止一个？~”一个学长跟着起哄道。“什么啊，同学一起做作业而已。”我连忙说道。“好久不见。”我还是特别地朝着Cathy微微一笑，她也朝着我笑了笑。当然，心怀尴尬与忐忑的只有我，毕竟对她来说，我只是太忙，或者找了个女友，然后就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而已。“诶，你们在打桌游么？~我们可不可以加入？~我很喜欢桌游~~~”还没等我多说什么，潇潇似乎已经high起来了。“可以啊，之前停大齐说起过你们，没想到今天就碰上了。”学长一边说着一边坏笑着看了看大齐，大齐摇了摇头。 于是，学习变成了桌游，6个人变成了8个人，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很自然地投入其中，Cathy一样聪明机敏，慢慢控制着桌游的节奏，大齐和学长们各县所长抗衡着Cathy，玲玲一如既往地乱来，陈悦并不擅长桌游，所以在慢慢摸索，最有意思的是潇潇，她似乎有不少桌游经验，上手很快，也有自己的战略，但正因如此却屡屡落入Cathy设计好的陷阱里面，最后成为Cathy获胜的垫脚石，每次等她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只能气得跳脚。 桌游结束的时候天又已经黑了，大齐叫了中餐店的几个菜，拿菜的时候我们其他男生就收拾桌子，坐了一下午的Cathy开始活动自己，然后拿起放在地下的一副肘拐，用力一撑站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她用肘拐，大概因为是坐轮椅来，而在家里轮椅确实不方便，就拿了相对比较好带的肘拐，相比腋拐，肘拐的支撑力要低一些，跟以前一样，她穿着运动鞋，这次是红色的，脚上也还是带着支架。作为一个双下肢几乎瘫痪的女孩子，行走的时候Cathy的重心都在拐杖上面，但肘拐的稳定性不好，她就没法像之前那样甩步子了，站起来之后，她的身体明显往左偏，让好一点的左腿撑住身子，先右后左地伸出两根拐杖，然后腰部一甩把整条右腿甩出去，然后等右腿落地之后，再微微调整右拐，然后左脚迈比较大的一步。这样的步态相比之前确实要慢不少，但却意外地显得轻盈和稳健。 她今天仍旧穿的很休闲，但我却再一次可耻的硬了，又一次熟悉的开始脑补那双我从未真的见过的双脚的样子，脑补她卸下支架后极度无力的样子，看着看着，我就走了神。 “诶，姐姐的腿不好吗？……”不知道是不是被“中国好博士”附体了，潇潇竟然也说出了这么一句有点欠考虑的话，倒是正好把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是啊，以前受了伤之后就走路不太方便。”Cathy倒是很自然地回答了。“恩……辛苦姐姐了，我姐姐也是腿不好的。”潇潇说道。“感觉在国内真的好不容易，要是她也能出国就好了。”“是啊，国外无障碍还是要好很多的，可以让她试试，其实来美国的方式还是很多的。”“诶？是吗，我都觉得很难呢，我姐的成绩也不是特别好……”她俩竟然就着这个话题就谈下去了……另外一边，陈悦则跟更多博士们聊着读博的话题。只有我，默默地吃着东西，默默地陪说陪笑，默默地望着Cathy和潇潇那边，却不敢直视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夜色渐浓，大家都回去了，我洗过澡躺在床上，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Hello？”我没多想直接按了通话。“Hello是我，Cathy，你……还好吧？”我蹭的一声坐了起来，愣了半晌，又躺了回去。“我……还好啊。”她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我有点纳闷。“哦。今天下午感觉你不太对劲啊，有遇到什么事么？”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我的心里则越来越有些不知所措。我没法如实相告，却也不想对她撒谎。“真……没什么，可能就是学习太累了吧。”“多跟那俩女孩学学，看她们多有活力~你也别太拼了。”Cathy说道，“今天看你说话打牌吃饭都是有点魂不守舍的，而且干嘛总是回避我的眼神……说实话，是不是大齐说你啥了？”她的口气稍稍有些人真，我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真没什么，就是……有时候觉得学业压力大，然后自己还总是玩，有点对不起家里也对不起父母。所以不太好意思吧。”我选了个半真也半假的回答。“这样啊……”她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别想太多了，虽说出身不能选，现状也不是那么容易改，但你一定要知道，你也好我也好，他们也好，每个人都有权利享受生活，也都有权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后面生活还长着呢，别人都亏待你，你也别亏待了自己。” “我……”我想反驳，却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她是对的。我想解释，却无法说出，我最委屈亏待自己的，就是我喜欢你，但却不能去追你。我配不上你，没有一点能配得上你，也没法给你你要的生活…… “Mike？怎么啦？”她轻声问。“没……没什么……就是太晚了有点累所以想休息了……”我连忙说道。“恩……早点休息吧，好好照顾自己，别跟大齐一样弄得那么糙。”Cathy说道，“睡吧，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样，没事的话那我挂了啊？”“啊……那个……”“恩？……怎么了？”“没事么……你也好好休息……最近天还是挺冷的……还是注意保暖……”“呵呵，知道啦。”她仿佛看出了我的动摇，看出了我在胡言乱语，却只是轻轻带过了。“那我挂啦。”“那个……谢谢你……晚安。”“呵呵，别客气，好梦~” 挂了电话，我望着天花板，心里五味陈杂。想追追不了，想放放不下 ，想哭都哭不出来。突然想起圣经里说过的道理，神给世人试炼，让人经历困苦，却又能让人最终度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只觉得自己就在这困苦之中，挣不脱，逃不过。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 之后的日子一天天平淡的过着，在学校，我和潇潇陈悦的项目都在顺利进行着，她俩虽然偶尔会不太靠谱，尤其是潇潇……但毕竟我是大哥，尽己所能地照顾着她们；Cathy偶尔还是会给我发信息，每次都温暖着我的心。我们恢复了打桌游，潇潇和陈悦也会来参加，我一边可以看着潇潇那双过于小巧而站不稳的双脚，尽管穿着打扮一直难以称赞，但只要只盯着脚就是完美；另一边我又可以一次次欣赏Cathy那双大脚，不论是在学校里的高跟鞋，还是在家里的运动鞋，虽然从没有看过全貌，虽然从没看到那双脚脱离支架站起来，但却知道它们的无力，知道它们虽大，但却永远失去了“站稳”的能力，一次次看着她倚靠膝盖反张站稳走路，心里走势微微地心痛，却又美得无法转开视线。 然而生活中从不只有美好的东西，六月到了，我的大三生活结束，大学还剩一年。又是一年毕业季，陈悦出人意料地找到了密歇根大学的一份研究性实习工作，她很开心地去了。潇潇在本地找到了一家很小的公司，工资出奇的低，但至少也是找着了。而我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份实习，甚至连面试都没有几个，大三的暑假，我只能留校上课，由于原本打算依靠实习赚一两个学期的学费，现在最后一年的学费也有些没着落了。 抑郁无奈的时候，我又一回去了教会。聚会结束了，我没有回去，而是走回了回归寂静的礼拜堂，坐在后面的角落，闭着眼睛默默地祷告，当我深深叹了口气抬起头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那个阿姨就在我眼前。 “小文啊，别太担心了，神会保守你的。”阿姨慈祥地说道，接着就慢慢讲着她年轻时碰到困难，但神却帮助她脱离困境的故事。我对她的说法并非全然相信，但听完之后，心里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恩，我知道，谢谢您。”“没事，放宽心，最近心理压力大，就出去走走吧，你来西雅图这么久，也没有真的出去玩过吧？这个暑假里找一几天，出去road trip一下，好好散散心，回来之后想法会很不一样的。”“是么？……旅行啊……”这个我真的没有想过。“是啊，能去旅行的时候就赶紧去吧，很多时候想去就不方便去了，就像阿姨我现在，年纪大了，又要带孙子，就没力气真的去走走了，还有像Cathy那孩子……”阿姨若有所思地说道。“Cathy?!”她的样子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对啊……她是不是也喜欢旅游来着？……”“是啊，那孩子其实一直挺喜欢旅游的，就算是因为在旅行的时候受伤不能走路了，她也还是很喜爱旅行，为了能去旅行，她也很努力的复健，希望有朝一日能再去旅行，后来也确实去了几次，但终究还是太不方便，一个女孩子家，又得坐轮椅，最近几年就都没再去了。”阿姨说道，“你们要是方便，也带她一起去吧……”“恩……我知道了……谢谢您。”我点了点头。活到这么大，我第一次真的燃起了想去旅行的念头，不为别的，只为能够为她做点什么，即便我没法也不配拥有她。 回去之后，我把这事跟大齐商量了下，他出奇的赞同，甚至马上开始计划，还表示让让我叫上潇潇，这样两男两女方便住，然后列举了不少可能可行的目的地。拿到大齐的策划之后，我好好思考调研了好几天，最终确定了一个计划：第一站去德国小镇，那里有对于美国和中国都是异国风气的独特风景，住一天后前往deception pass，西雅图北部最美的海峡，附近还有美丽的农场和玉米迷宫，当天夜里开车mount rainier，这个被称为离天堂最近的山以绝美的景色闻名全国，这会是个很大的挑战，因为山地对于轮椅使用者并不友好，但正因如此，这恐怕也是Cathy最想去但自己去不了的地方，除了轮椅能到的地方，我也希望尝试帮她到达一些轮椅到不了的地方，不管付出多大的努力，我都愿意试一试。 计划拟定完，就剩下邀请了。按计划是我去邀请潇潇，大齐邀请Cathy，邀请的过程出奇的顺利，我本以为她们可能不会愿意，却没想到她们都很爽快，潇潇就不说了，Cathy起初有很多担心，毕竟她行动不便，也不想拖累别人，但大齐多劝了几次，也就答应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幸福，我不禁遐想连篇，远行时的Cathy会是如何的呢？

第九章
期盼中的时间过得很慢，但终究还是熬过去了。夏季学期结束，我终于迎来了这场期盼已久的旅行，所有准备都以妥当，我和大齐开车到了Cathy楼下。“她一个人肯定不方便，我上去帮她拿东西。”我说道。“哈哈，心急啦~我来真守此处~~哈哈~”大齐不知道为什么也很兴奋。 爬上楼梯，正当我开门的时候，她却已经把门打开了，我们就这么四目相对。与平时不同，今天的她似乎没怎么化妆，大概是考虑到本次是出门旅游，她完全给人一种轻装上阵的感觉。青绿色的运动夹克，灰色绒布短裙和棉质的，不知道该算袜子还是裤子，最后是脚上一双及膝的黑色长靴，我心里默默一叹，唉，还是看不到她的脚啊，不过没关系，这次肯定是看得到的！！ “今天得麻烦你帮我多拿点东西了，都在门口。”Cathy指了指门口，我转头一看，只见鞋柜旁边不仅有一大两小两个箱子，还有她的两副拐杖。“这个都带？”我有些兴奋。“恩，不好意思得多占用一点空间，因为出去说不定轮椅会不方便，也不知道到时候哪副拐杖会更方便一点，就考虑都带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我平日需要的东西可能稍微多一些……”“没关系没关系，我车的空间还是很大的，我们四个人应该ok。” 说这，我一手一个箱子，她则抱着自己的包，以及那四根拐杖。我们从电梯下到楼下，这一次我目睹了她上车的样子，确切的说是她上我的车的样子，上一次因唯身体不适，最后是我把她抱上去的，这回她打开车门，刹住轮椅，用手把双腿放在地上，一手撑着轮椅扶手，一手抓着门把手，使劲一撑把自己撑了起来，这一撑把我吓了一跳，因为她的身子整个朝前几乎是要扑倒在地上，然而在我伸手想要扶她之前她已经稳住身子，并轻轻说了声没事，然后撑着扶手，扒着车门站了起来。原来她刚才那一下是为了让双腿膝盖停止，让不太能动的右腿也用膝反张挺住，然后才能把身子站起来，这样她的另一只手就能够到我车门顶部的把手了。跟我的车相比，她的车子矮，坐着的时候就能够到，所以拉一下自己就能进座位，但我的车太高她是够不到上面的把手的，于是必须先站起来，没想到她第一次就能做出正确应对，果然是聪明人。 站起来之后上车就很容易了，她扶着车门慢慢挪了两步，我低头看了看，穿着靴子的脚虽然脚尖始终无法离地，但却站的很稳，八成靴子里包着支架。 “哼哼，早晚你会脱下来的~”我心里想着。 接上潇潇之后，我的车后箱基本也塞满了，接下来就要出发了！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德国小镇，这一路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路上我们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从学术到爱好，从艺术到购物，后排的两个女生聊得格外开心。这事Cathy来西雅图之后第一次真的出远门，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山壁，河流，清泉，树林……她开心地有点不像他自己，甚至有点孩子气，看到这样我就放心了，这一定会是一次对她充满意义的旅行。 到了德国小镇，我们一家店一家店地逛着，有的是工艺品，有的是服装店，有的是博物馆，也有画廊和珠宝店，女孩子们尽可能一个不落地逛着，乐此不疲，我则找准机会帮Cathy推两下轮椅，比如在有门槛的店铺门口，或者小酒吧露台的几级台阶前。我们中午一起吃了美味的德国烤肘子，下午看了歌舞演出，又沿着镇上的一条小河，在公园里转了一段时间。 晚上，在几乎尝试了小吃街所有的小吃之后，我们开车离开小镇，到附近山脚下的一间旅馆下榻。考虑到Cathy上下楼不方便，我定了一楼的房间，刚刚收拾好东西，大齐突然凑过来，一脸坏笑。 “你要干嘛？……”“你要干嘛？~肯定有计划吧？”大齐坏笑着说。“有……是有，待会我们可以去……”“不不不不不，这不能是我们，得是你们！”大齐指了指墙壁，那边隔壁就是潇潇和Cathy。“啥意思？……我可不想单独约，那多……”“nonono，不用约，你这次撞大运，而且我也会帮你的~”大齐眯着眼，说道，“可不要错过这好机会哦~”“什么啊，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摇摇头，就在这时，有人敲门。“谁啊？~”大齐从容起身，走向门口。“我，糟了不好了！！”门外传来潇潇的声音，打开门后，她更是眉头紧锁一脸焦虑。“怎么了？”“我……我的钱包丢了！”潇潇说道，“到处都找了，没有！”“啊？！难道丢在德国小镇了？！”大齐的脸色突变，从一副坏笑变成了跟潇潇一样的着急。“对啊，怎么办？！我所有的卡和证件都在里面啊……到底什么时候……我不记得我放在哪了啊……”“别急别急，我们赶紧去找去，现在那边很多店都还没关门！”大齐指了指门外说道。“诶？……那启文哥呢？你不跟我一起……”潇潇望着我，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眼神里有期待还有渴望。“小文刚刚还在说他开了一天车很累，现在这门晚就别让他再受累了，你好好休息，我陪潇潇去就行，走吧。”大齐催促道。“啊……可是……”“再不走店都要关啦~”“哦……好，那晚些见……”临走前潇潇又回头望了我一眼，“那你好好休息……”“恩……”“好好休息哦~”大齐也回身说道，一霎间，他的表情变成了坏笑，又在下一秒变了回去。 …………What？！ 车子开走了，他们返回德国小镇……机会……来了？…… 虽然中间有很多事不太明白，不过这样的机会肯定不多的，我稍微思考一下，还是穿上外套出了门，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怎么啦？忘带东西啦？！”门内传来Cathy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沉稳睿智，这回的语气多了几分温柔甚至是俏皮，她一定是以为潇潇又跑回来了。“是我，启文。”“啊……有事吗？”“恩，有件事想问问你。”我下定决心说道。“哦……那你稍等。” 门内传来了些许声音，她毕竟行动不变，过来还是需要点时间的，片刻之后，门开了。“什么事啊？”她坐在轮椅上，冲我一笑。“想问问你……喜欢看星星么？”“啊？……星星啊，喜欢啊，不过……这里好像没什么星星吧？”她单手摇着轮椅，180度地转了过去，那边的窗户没关，可以看到外面晴朗的夜空，但星星似乎是不多。“这里灯光比较强，而且看星星的方向也不对，”我说道，“我知道哪里比较适合。”“这样啊，那不错，可是……潇潇他们刚刚出去了诶。”“那就我们去吧。”我鼓起勇气说道。“恩……可是车子被他们开走了啊。”“没关系，那个地方并不愿，而且本来车子也不好开。”“可是……”“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过去，别担心。”我微微一笑，往后面看了一眼，突然看到了她放在床边的双拐下面，有一副已经脱下来的afo支架，也就是说她现在没有带支架！我低头一看，她穿着一双运动鞋，可惜还是没脱鞋啊……“好吧……在这也没什么事，就去转转吧。”她笑了笑说道。 夜色下，我推着她的轮椅，往山坡上走着，那并不是一条真正意义的无障碍通道，所以我推得有些吃力，但我们还是说说笑笑，在颠簸中快乐着。我们谈论着这里的景色，也谈论着近期的打算。说着说着，轮椅突然卡住在了泥土里。“哇……这地还真不平。”我奋力把轮椅推出来，却发现上面连石板路都不多，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山坡了。“好像不大容易上了……要不今天就这样吧，透透气散散心也挺好的了。”Cathy捋了捋头发，说道。 远远望去，山坡顶上已经依稀能看见一片星星，然而剩下的距离对于轮椅来说还是太遥远了。我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轮椅却是不太可能上去呢。”“是啊，所以……”“把轮椅放在这里吧，反正也不可能有人来拿走。”我说道。“啊？……”“我背你上去。”我十分坚定地说道。“哈哈，你这小子……”她笑着摇了摇头，却仿佛一霎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别以为坐轮椅的人就好背哦，你知道我多高么？”“1米7?”“我腿不好没法完全站直，拖鞋量身高也有171哦，要是真站直了至少有172，可不会像潇潇那么轻的。”“我的力气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差，来吧，我保证不逞强，背不动我就放弃。”“哼哼……唉，好吧。”她望了望山坡，面带些许憧憬的说道。“啊……恩……”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有点措手不及，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我的要求，我连忙转过身，蹲在她身前，只听得身后擦的一声，想必是她刹住了轮椅，几秒钟之后，她的身子猛得扑在了我的悲伤。“哎呀，不好意思没站稳。”“没……没事……” 两个柔软的物体顶在了我的背上……她的手从我的脸侧伸出，轻轻搂住了我的脖子。“你真的行吗？不行就算了啊。”“行！”我下面完全都硬了，同时浑身发热，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哇！”她惊呼一声，我也这才反应过来不对，连忙弯下身子，双手在身后胡乱摸索，终于抓住了那两条腿。“呼……你……你真是没经验啊……”她从惊吓中换来过来，拍打了我一下。“啊……是啊，不好意思。”我重新调整好姿势，让她舒服地趴在我的背上，然后开始爬山路。 这条路原本来说并不好走，更何况背了个人，但如今我真的觉得浑身是劲，尤其是双手还抓着她的腿。跟我想象的一样，尽管外表看起来还好，但事实上她的大腿是明显有萎缩迹象的，我一只手已经能握过大腿的一半多，而且有意思的是，她的两条腿并不完全一样粗，不能动的右腿要细一点，而且握一下就发现左腿的肌肉相对比较紧实，而右腿的肌肉则很松软。我不时偷偷低下头，只见她没有穿支架的双脚已经完全下垂，尤其是右脚，脚背几乎跟小腿是一条直线，相比之下左脚要好很多，但似乎也是没有什么力气，随着身体摇晃，两只脚也无力地摇啊，摇啊。“你们男生的身体好热啊……”“是啊，火力大嘛。”我一边说着，一变心想，我要现在还不热，我就真是冷淡了…… 不知不觉间，整个山丘已经被踩在脚下了。“啊……”背后，她不仅惊叹出了声。山头的背后，成片的星河仿佛近在咫尺，这是只有在远离城市灯光的乡下才能看到的奇景。自小生活在城市的我也是在来到美国后，才偶尔见到这般景色，今天真是非同一般的幸运。 “放你下来了哦。”我站稳了甚至，慢慢把她放下。因为她的腿本来是弯的，所以落地后她也无法站起来，只能任由我轻轻帮她坐在地上，这些日子下来我看得出其实她的腿并不太能用力，更多时候都是靠膝反张，所以从座位站起来对她来说肯定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在这种没有拐杖的时候，八成是不可能的。“喜欢吗？”我长舒一口气，终于到了这一刻，我们可以如约会一般仰望着这星空，我躺下身子，看她抱膝而做的侧影，背景是灿烂的星空，实在是美极了。“喜欢。”她非常简洁的回答道，然后仰着头，陷入了沉默。 那是一副我终生难忘的画面，我无法解读她表情中复杂的含义。只知道她很开心，开心到望着星空就忘了说话，也忘了自己。我也扭头望着天，能有这么一天真的太好了。这一天让我想起了我们的初见，那次帮她搬家的事情，突然感觉到，能为她做点什么真的是太幸福了。

bugzerg 发表于 2018-12-30 17:09:42

第十章


时而谈天说地，时而静望星空。时间过得很快，在半夜的时候，大齐打来了电话，一听就是装作惊讶地问我们去哪了，我稍作解释后，决定和Cathy返回宾馆。下山的路上，我依旧背着她，双手忍不住偶尔会去捏一捏她的大腿，一边松软，一边紧实，两边却都有些细弱，我心里祈祷她不要感觉得出来，手上却忍不住一捏再捏。回来的路上她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累了，我们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她时常会抬起头，往往天上的星星。尽管下山后能看到的并不是很多，但她每次抬起头，脸上都会泛起蛮有幸福感的微笑。


回到宾馆，再次说明我们的去向后，大齐开心地开始了调侃，好像高中生知道了不得了的八卦一般，我赶忙有些慌乱的解释着，Cathy却出乎我意料的没怎么正面回应，反而只是说夜空很漂亮，让大齐和潇潇也可以去看看。这样的反应不禁让我心里砰砰乱跳，难道……她对我也有好感……？……


当时，在我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潇潇的脸色确实眉头紧锁，甚至有些脸色阴沉，她盯着我看了几秒，转而望向了Cathy，眼神中漏出了平日里从未见过的怨气。


第二天，也许是之前一天晚上的各种事情让大家都累了，四个人在路上都没那么多说话，尤其是坐在后排的潇潇和Cathy，几乎都没怎么说话。到达Deception Pass，我们下车后我依旧推着轮椅，在海峡上转了一大圈，只是潇潇这一天明显心情不好，任大齐各种挑逗，要么是没有反应板着脸，要么就差点跟大齐吵起来，我们的第二个景点就在这极其微妙的气氛中结束了。由于路上耽误时间比预想得多，加上潇潇的样子也有些怪，我们临时取消了玉米迷宫，直接开车南下千万Mount Rainier，一整天的奔波后，我们终于在夜里达到了漆黑一片的山脚下，由于大家都太累，这一天又在沉默和些许的尴尬中结束了。


旅行的最后一天，我们终于顺利地驱车开上了Rainier，车窗外壮阔的山景总算是给我们带回了活力，就连之前一直闷闷不乐的潇潇也不由得望着窗外的景色惊叹，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走到比较高的地方的时候，车就没法开上去了，我们下车走了一段，发现在网上都是登山道，轮椅也比较难上了。

“这次就到这吧，准备下山?”我望了一下太阳，时间其实还不算晚，但前面的路轮椅确实上不去了。
“不要嘛，好不容易来了，再往上走走呗。”潇潇瞥了一眼Cathy，还是噘着嘴说道。
“可是……”
“要不这样，我跟潇潇再往上走走，小文跟Cathy就在这周围转转？”大齐试图解围。
“不要~一起去嘛~”潇潇明显是冲着我说的。她最近明显有些奇怪……


“那要不就尝试一下吧，我也想上去看看。”就在场面非常尴尬的时候，反倒是Cathy开口了，“不过可能要麻烦你背我一下了。”
“啊？……我？……”
“对啊，那天你不是也背了嘛，不好意思啊，毕竟行动不方便，只能麻烦你一下了。”


话音落下，Cathy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虽然她自始至终是对着我说，但这句话却着实让旁边的潇潇气的要跳起来了。


一霎间，我心中一震，接着又暗暗一笑。Cathy平日温柔客气，加上无法正常行走，坐在轮椅上总给人一种娇弱无力的感觉。然而事实上，她为人处世的聪明智慧，远不是潇潇这样的小孩子无法企及的。虽然只是小事，但潇潇心里在想什么Cathy很清楚，平日不鸣则已，真想要搞点什么的时候，潇潇拿她是没什么办法的。
只是……潇潇这到底是怎么了？……总感觉她是突然开始针对Cathy。


“恩，好啊，那我背着Cathy吧，轮椅就先放着，反正一般也不会有谁真的拿走。”我斟酌了一下，说道，就算知道潇潇怪怪的，我也还是要顺着Cathy，毕竟她才是我的女神嘛。

“哼……”潇潇到底还是年轻，不快都写在了脸上，尽管还是很尴尬，但我们还是决定继续前行。


登山道的空气里充满了生命的味道，让人心情舒畅。原本闷闷不乐地潇潇也慢慢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女生常常就是这样，什么东西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对于我来说就没那么轻松了，虽然Cathy完全不胖，下半身甚至有些萎缩，但毕竟她有超过170的身高，就算看着瘦肯定也不可能体重不过百，背着一百多斤的人一路上山绝对不容易，就算我是有练过一些肌肉，这样子时间长了还是吃不消的……


“这边景色挺好了，要不我们准备下山吧……”在我背上的Cathy似乎已经看出了我的体力有些透支，主动说道。
“还好，就快到山头了。”我咬咬牙说道，一旁的潇潇看到我这样又有些生气的样子，她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不料，她没走几步，小小的右脚踩在一块石头上，猛地一歪，摔倒在地上。
“啊！！”潇潇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脚，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了怎么了？”大齐冲上前跪下问道。
“脚……扭了……好疼……”潇潇轻轻揉着自己的右脚说道，那么小的一只脚，让人格外觉得怜惜。
“还能走吗？……来我扶你一下。”大齐搀扶起潇潇，不料走了两步，潇潇又娇呼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骨折了……我觉得骨折了……”潇潇说这就哭了起来。
“哎呀没那么严重吧……”大齐皱着眉头说道。


就在我们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一旁上山的一对白人夫妇主动上来询问情况，在简单了解情况后，在大学做球队教练的丈夫主动帮潇潇简单检查了脚伤，排除了骨折的可能性，按照他的说法，应该就是普通的扭伤而已，在进行了冷敷和休息后，潇潇的状态也好多了。


“我们还是就现在下山吧。”虽然时间还早，Cathy还是这样建议到。
“恩……”潇潇也点点头，之前的脾气似乎都被脚伤磨掉了。
“我来背你吧。”大齐自告奋勇，看上去很是开心，不过我对他的体力有些担心。
“恩……”
“怎么了？”看出我的犹豫，Cathy问道。
“我……还是想再往上走一点……”我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好不容易来了一次，离这个山头也不远了。”
“可是他俩都……”
“我不太想去了……想回家……”潇潇委屈的说道，没想到突然脚伤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
“要不大齐你先背潇潇下去，我在这休息一会，Mike你可以往前再走一走。”
“恩……也行。”我点点头。


虽然决定仓促，但大家简单讨论下还是都同意了，于是大齐背着潇潇慢慢下山，我们决定下山后再电话联系。


“赶紧往上走吧，别太晚了。”大齐他们走后，Cathy对我说道。
“来吧。”我走到她面前，背对她跪了下去。
“别逞强，自己去吧。”
“有点挑战性嘛，赶快，要不然天晚了。”


也许是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Cathy没有多言，默默地趴了上来。
最后一段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尽管路上聊了很多，但却无法阻止体力的流逝。含税不断从下巴滴落，中间也休息过两次，但心里却总有一种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她登顶，让她看到她没看过，甚至觉得自己不会有机会看到的景色。


“你真的很拗啊……说不定上去之后啥都没有呢。”
“会有的。”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去过。”
“努力坚持到最后总会有回报的。”
“你不会相信这种自我安慰的说法吧……这完全没有科学依据，而且一点都不客观。”
“我就是相信，不信你就等着瞧……”
“瞧什么啊……别把自己累坏了。”
“不会，为了看到……”


转过弯角的一瞬间，我哑然失语，山坡顶上的平台，很多人驻足欣赏着眼前的景色，隔着薄薄的一层雾，茂密的树林顺着山体一路延伸向下，由爬上对面的山体，河流在山谷间流淌，冲刷出青绿色的湖泊，画出人类无法设计出的美妙曲线。远处，典型的美国聚落式小镇在大片的绿色中点缀出不同自然的活力，在这一切之上，是一片没有任何瑕疵的蓝，从地的一头，铺向另一头。
在略显稀薄的空气中，我只突然想起了在教会里经常听到的一句话，神的创造奇妙可谓。


“这一次你说对了。”最后，她先一步开了口，“不过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不过确实我说的是对的！”我一笑，把她放在地上，她坐下后略显费力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伸手把双腿并在一侧，然后双手撑在两次，稍稍后仰地坐着，望着天空。
“真是年轻人啊……有活力有志向……珍惜现在的年少吧~”
“干嘛跟个老人家一样……”
“你才老人家……现在大家都现实的很，哪还有人跟你这种想法……你平时真的那么想么？努力坚持到最后就有结果？努力方向完全错了呢？”
“不一定是什么结果，但一定会有收获和回报，我相信虽然社会有很多问题，但世界是公平的，大齐他们相信有神，我觉得如果有，神也是公平的，我相信我一直努力坚持，尽管出身不好底子也不好，但总有办法某得一席之地，一直不放弃理想的话，就算不一定能不能最终到达，也总会越走越近，在理想的道路上越来越有收获！”看着眼前美极的风景，我发自内心地说道。
“哈哈哈哈！傻孩子！”她笑了，笑的我有点尴尬，不由得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说了完全不该说的话……
对啊……我比她小，这样不是更显得自己幼稚么……可是……
“不过挺好的，虽然我自己觉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极其傻，极其愚蠢的一件事，但我其实并不讨厌这样的人。”她平静的说道，跟刚才的突然发笑判若两人，“所以没必要改变什么，今天特别感谢你，要不是你今天傻了蠢了一把，我就没机会看到这么美的风景了。”


说完，她扭头看了我一眼，我也转过头去，四目相对，让我一下子失神了。


也许趴在我背上一直颠簸也是很辛苦，毕竟她得死死搂住我的脖子，她的脸上有一丝的疲态，额角也渗出了一点汗，配上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以及在她来说极其罕见的素颜，感觉跟平时在学校或家里看到的样子要减个1.5分甚至更多，诚实的说，这样的一张脸虽然仍旧是众人里的美女，但并不能真的说是我的女神。


然而，当我与她四目相对，我看到的是深邃而又澄澈的眼神。我并不知道的那些经历让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故事，眉目中充满了知性和柔和，恍惚间我甚至感受到了意思沧桑，却没有一丝的浑浊在其中，仿佛一泊深不见底的湖水，其中却没有一丝的杂质，让你明知深不可测，却想要迫不及待地跳进去，然后朝着湖底，越陷越深。
这也许跟长相有关，也许无关；也许跟性格有关，也许无关；但那一刻，有一点我特别清楚，她已经不是我的女神，更不是什么屏幕女神，也不再是画中的女主角，甚至不是我所谓慕残者最喜欢的AMM。

她是让我Fall in love，深爱上的女人，无法自拔，就像我如今早已忘却了礼貌与场合，一点都无法挪开眼神。


这样的事件持续了不知道多久，在我心里躁动着想要吻上去的时候，她率先醒了过来，准备往后挪一下身子拉远一点距离，不料她的左手刚刚离开地面，整个身子突然一下子朝我这边倒了下来，我下意识地一扶，她就侧身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她想说什么，但看到我的眼神，又止住了。我顺着心里的渴望，俯下身子，朝着她的嘴唇吻去，同时我感到怀里的她身体一软，然后……
嘴唇上传来轻柔的触感……但是……那显然不是嘴唇……
她伸出手挡在了我们的嘴唇中间，轻轻摇了摇头。
“这样不好……”她轻声说道。
“啊？……”我有些发蒙。
“这样不好哟~少年~”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调侃，然后轻轻一笑，“扶我一下，腰不太舒服。”
“哦……”我顿时觉得满身尴尬，赶紧把她扶了起来。
“唉……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呀少年？”她坐稳后，样子还是有些吃力。
“我……”我想了一下，觉得怎么答都不合适。
“好啦，玩也玩够了，风景真的不错，我们准备回去吧。”她轻轻一笑，说道，“真的很感谢你，下山也麻烦你了。”
“恩……”


再次背起她我突然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沉重，我是不是让她不高兴了，是不是被当做流氓了……准备往下走的时候，她一直没怎么说话，我心里很是不安。然而转过转角前，她突然叫住我，原来只是因为刚才各种状况，忘记了拍照。
在她很是吃力地摆好Pose后，我帮她拍了照，我又有些厚颜无耻地找了旁边的老外帮我们拍了照，也许真的是腰不舒服，我在准备重新背她的时候她竟然有一次坐着摔倒了。

离开前最后看一眼这里的美景，我们都有些留恋。某一刹，我心里的不安突然消失了。我突然想到，努力坚持到最后，总会有收获和回报，这句曾经被我说烂，现在根本不好意思出口的一句话。
不正是如此么，就算她真的不喜欢我，我已经爱上了她，除了努力坚持到最后还能做什么呢……
打起精神，我们踏上了下山的路。



第十一章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安静很多，我不知道是因为她累了，还是因为我刚才做出了那种事……总之稍微有那么一点尴尬，但我还是卯足了劲，毕竟她还在我背上，她一软一实的双腿还在我的手里，我仍旧要尽全力保护帮助她，谁让我真的爱上了呢……


“Mike你以前生活里有残疾人么？”突然，她说道，我不由得脚下一顿，又赶紧继续往前走。
“这问题没有很难吧……”
“没……就是想了想……”我说道，这个问题事实上是很难，如果说没有，那太假了，因为我天天在网上各种找，各种看，还各种撸……但真说有，也是假的，因为实际生活里还真没有朋友是残疾，或者说被我定义为残疾的。
“很不熟的人里有，就是朋友的朋友，或者家里的朋友那种……”我勉强想到了那么一两个，说道。
“恩……”她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残疾人的生活可真是很不容易呢。”
“哦……”我一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有点心虚，她沉默了好一会，又继续开口说道：


我原本也是健全人，而且出生在一个很好的家庭，父母是早起出过国的人，在国内本来做学术，后来在国外涨了见识，回去又成为了早起下海经商的知识分子，早年就积累了不少财富。父亲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虽然管教非常严格，但也很爱我。没想到在我16岁的时候突然出了意外，我家司机开车接我从高中回家，却在路上遇到新手司机，小货车直接撞翻了我们的车，司机送去医院之后还是不治身亡，而我脊髓受伤，腰1-2节不完全损伤，估计你对这个也没有什么概念，但总之，落下了残疾，当我醒来的时候，腰部以下完全没有知觉，也完全动不了了。

那之后在医院的日子是我一生难忘的，从反复在哭闹、崩溃与平静中徘徊，带后来心如死灰，再到多次手术后恢复了一点知觉，并在所有人的支持鼓励下重燃信心斗志，花了一两年的时间拼命做复健锻炼，到最终达到恢复的极限，重新在绝望和泪水中接受自己还是彻底残疾了的事实……如今真的很感谢父母，他们在那时决心放下一切陪我出来，让我到美国重新读高中。虽然前面的日子很不容易，但他们的关爱和美国社会对残疾人的友好让我重新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我交了很多新朋友，很认真的练习着英文，还能抽空帮人补习功课，这一切让我重新找到了自信和活着的意义。后来，高中毕业了，我决定要回到害怕与跌倒的地方重新站起来，就又申请了清华的国际生，回到中国念了四年大学，但无奈国内的无障碍设施不健全，歧视也确实存在，我也不那么喜欢人们总以同情弱者的眼光看我，大学毕业后就又回到了美国，继续读博士。

尽管在这里的日子比国内容易很多，残疾人的生活恐怕还是你们难以想象的，虽然我说我是不完全损伤，但并不是指我的损伤是能恢复的，事实上，一两年后极限基本就定下了。我的左边恢复比较好，腰部有力量，大腿肌肉也能动，膝盖能活动，但因为小腿往下的力量非常小，所以站的时候不太稳，都是依靠常年锻炼，能用膝反张，就是使劲把右腿的膝盖往后挺，重心往后放来站住，如果不扶着东西，我左腿也只能站个几秒钟，就会因为没法控制平衡而摔倒。相比之下，右边的恢复就很差了，虽然从腰部到小腿都有肌力，但除了腰都是1-2级，没法支持行走，甚至很难真的活动，走路的时候很大程度靠腰控制，但腰右边也有一块力量不够，时间久了就会酸痛用不上力，就像刚才一样，坐着都会吃力。

平日里，你们看我什么都方便，在家里能站能走，其实都是因为我还是有幸有个殷实的家庭，让我有良好的复健，也有足够的钱买支架固定我完全瘫软无力的双脚，以及碳纤维的轻薄护腰，撑住我的腰让我做一天也承受得住。截瘫病人还有很多是你们想不到的，比如为了控制大小便不能随便吃喝，比如为了防止肌肉萎缩和褥疮必须暗示后减压，活动，还要定期让复健室检查和按摩，生活中很多时间和精力必须花在一些你们正常人想不到的地方上，而且很多事情都没法做，就像自己来旅游一样。

“总之啊，残疾人的生活跟健全人真的很不一样，如果……要跟一个残疾人生活在一起，恐怕也是绝大多数人完全想象不到的状况。”最后，她说道，“不知那么简单的。”


那时候，我本想也未必那么难，可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我没有经历过，也并不了解，我没有权利看轻她的痛苦与无奈。尽管我知道她在这种时候说这话的用意，但我还是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说了句辛苦了。那之后她很快就试着换了话题，我也讲了一些我自己的事情，下山路上的气氛又有些微妙，我们走走停停，脑子里也各自想着很多东西，反而几乎忘记了疲累，等走到山下的时候，惊然发现大齐他们因为走得太慢被我们赶上了，最后的一段我们让Cathy和潇潇轮流坐轮椅，我跟大齐也可以轮流休息下，事实证明，大齐这个博士虽然看上去还听粗壮，但体力还是有待加强……


开车离开景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背这两人下山的我跟大齐已经体力透支，Cathy没有残驾没法开车，而潇潇完全没有驾照，我们只好放弃原本的连夜赶回计划，在附近的小镇找了个小旅馆住了一夜，第二天休息好了顺便去了一趟波特兰城买了免税的商品，傍晚才开车回到了西雅图。


终于，这次我计划已久，期待已久的Road trip结束了，尽管过程一波三折，数不清的意料之外，但结果却超出了我所求所想的。在之后的时间里，我们彼此都对那天我试图吻她的事只字不提，但关系上却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们有了比平时更频繁的微信互动，偶尔还打了电话，她会关心问我找实习的状况，经济的状况，后来甚至还问我需不需要借钱。有一次我随口说回家准备做饭发现家里没菜，大齐也不在，她竟然直接邀请我走去她家一起吃，虽然那天晚上看到的仍旧是居家裤，运动鞋，白袜子和黑支架，但知道了她的情况后，我也很容易克制自己的想法，毕竟以她的状况，双脚都没有任何力气，不穿支架走路恐怕就太吃力了，不过，心底下还是会期待，有一天可以真的看到，甚至摸到她完全没有任何力气的双脚……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聊了我家的事，聊了当初父母反复争执，又对我前路有不同的意见，讲到我受不了家里无休止的争端而索性出国，也讲到我曾经的感情，因为很多客观问题而不被接受，甚至至今也不敢真的再谈恋爱。
那天之后，她也曾跟我简短分享过她的感情，讲到国内的男生只敢跟她暧昧，却不敢真的跟一个在轮椅上的女孩确立关系，甚至谈婚论嫁；也讲到在美国很多人并不在乎这个，但之前两个美国男友却都有文化上的巨大差异，即便语言上完全没有障碍，文化与思想的隔阂还是让她两次主动放弃了这样的跨国恋情。


出乎意料的，我们这段若有若无的感情竟然真的在那样一次旅行后不断升温，我们甚至盘算着等到冬天的圣诞节假期要再策划一次新的旅行。
我满心期待这，期待着这个夏天的温热一路延续到圣诞节的冬日，点燃一把炽热的爱火……然而，我跟上亿的美国民众一样，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夏天还没过完，漫长而严酷的冬日就突然降临了。


“你听说了么？雷曼兄弟要倒闭了，已经申请破产保护了。”
“知道啊，好像美林也已经被低价收购了。”
“天啊……投行都要挂了么……”
“不止投行，我们这还好，硅谷那边的科技公司也要开始大范围紧缩了，我有个学长之前Offer都拿到了，结果竟然被取消了，说是那个职位直接被砍掉了……”
“这不会轮到我们吧？……微软亚马逊不会也要倒闭吧……”
“谁知道呢……”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学校里四处可以听到这样的话，不论是中国人，印度人还是美国人，大家都谈论着这个问题，学期还没到一半，新闻头条已经充满了华尔街崩盘，金融危机到来的报道，就连中国媒体的版面也都被相关信息和分析文章占据。对于金融和市场并不了解的我只从中看出了一件事：经济衰退，找工作难了。


没过多久，我的担心就成了真，而且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冬季学期将要结束的时候，微软亚马逊等西雅图当地公司相继宣布招聘冻结，波音等传统科技公司直接开始了裁员。原本一页10个栏位，通常最少有7 – 8页内容的学校招聘网站在短短的几个星期只见只剩下了2页多，里面一大半是不给钱的volunteer工作和研究项目，真正的实习或全职工作屈指可数。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穷学生，我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境况，我明年就要毕业，可以选择3月或6月结束本科课程，但不论哪个时间，我似乎都没有找到工作的可能性。更痛苦的是我对Cathy的感情才刚刚起步，面对这样的境况，我茫然无措。我要怎么留在美国，我又要怎么赚钱，怎么有一个独立的经济状态跟她在一起？……尽管我们还会聊到金融危机，但我总感觉我们的气氛会变得有些奇怪，尤其是我自己，每次想到将来，我就不禁一阵寒颤。


比我情况糟糕的人比比皆是。常常跟我一起做项目的美籍华裔Allen原本就半工半读，因为金融危机，他在银行上班的母亲被裁员，他自己打工的地方工资也降低了，因为没法继续支持他的学费和家用，Allen选择了在圣诞节后休学。与情况相似的还有非礼宾裔的朋友Johnson，在下个学期，我将不会见到这两个多次跟我一起熬夜奋战的好兄弟。期末考试的时候，在我们班成绩一直是最好的白人Terry没有来参加期末考试，听说他曾经在华尔街做金融投资的父亲在金融危机后身负巨债，在我们期末考试前的一周从公司楼顶跳了下去，我们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Terry。
聊微信的时候，Cathy还在安慰着我，说计算机这一行机会总是多的，而她那边的博士奖学金似乎也会受到 一些影响，具体会怎样还不清楚。因为美国整体的动荡，Cathy的父母临时希望她回国一趟，谈一些事情。听到这些，我心里突然开始了焦躁，担心她要被父母安排相亲，担心她这一回去就不会再回来。可转而一想，就算她回来了，我又能如何？我自己都留不下，都找不到工作，都养活不了自己，还有什么可想可谈的呢？


一个阴雨飘摇的夜里，2008年的圣诞节来了，教会的诗班在台上唱着圣诗，整个国家的气氛确实一片阴霾。多数人跟我一样，完全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圣诞节后，我百无聊赖的自己待在家里，Cathy回国了，潇潇和陈悦也回国了，大齐最近为了稳定研究项目，正在各方周旋和努力，也没什么空理我。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刷刷面试题，投投简历，实在没什么回复就开始玩玩游戏，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邀请。

期末结束后就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的陈悦想约我出去谈一谈，我们定了明天白天去Starbucks见面。


第二天见面，我们简短的寒暄客套了一下，原来陈悦在结束实习后并没有像我想象的一样回国了，而是因为项目往返于密歇根跟西雅图，在实习结束后，陈悦跟两边学校进行了很多商讨，由于密歇根的博士项目已经开始，最后决定直接转学去密歇根念剩下的一年，以便提前开始了解项目，跟上进度。由于金融危机，这些项目的预算都已经收紧，任何一次机会都可能转眼即逝，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在跟父母商量后，陈悦还是决定马上办理转学，甚至没来得及跟大家都说一声，自然也没有时间准备欢送会。所以说，这可能是我在短期内最后一次见她了。


“家常就先到这了……今天还是有重要的话跟你说。”陈悦抿了抿嘴唇，一向不善言谈的她今天却显得严肃而纠结。
“恩……”
“你……你喜欢潇潇么？”
虽然前半句声音很小，但说到后面，她却突然加重了语气，同时坚定地抬起头。她的眼神里透着一种我没有见过的光，不是对于学术的执着，也不是对于人群的厌恶，也许那是对朋友的关切，也许是因为一些事情悬而未决而出的焦急愤恨，总之，跟她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有一点心虚。
“应该不算吧……”我说出了最最真实的回答，不算，但却有一点，我必须承认当我看到她不足35码的小脚时，我的确十分兴奋，会憧憬她穿上高跟丝袜，会怀念好多次看到她小脚扭伤难以行走的画面，我渴望伸手抚摸那双小脚，渴望她像日本动作片里的女主一样用脚帮我做，甚至憧憬她的脚有朝一日因截瘫毫无力气，只能依靠双拐或步行架勉强站立，双脚拖在地上完全靠腰部力量往前甩，往前蹭，然后力气用尽摔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

是的，我有很多这样的想法，但这一切只是针对她的脚，我不否认她的脚是她本人的一部分，但真的只是一部分而已。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陈悦眉头一皱，似乎有些急了。
“我……我说了应该不是啊，就是不喜欢吧……”我被吓了一跳，连忙开始解释，“我也不讨厌，只不过……”
“好了我知道了！”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陈悦也有如此感性，性急的一面，“你真的不会考虑她么？……”
“不会……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是喜欢Cathy么？”她根本没回答我的问题，直接接下去问道。
“是啊，我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没考虑我到底是喜欢Cathy无法行走，只能依靠轮椅或者拐杖支架的身体，还是喜欢她的人，只是出于本能的，就这么回答了。
“好吧……”说完，我们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陈悦皱着眉头思考着，我知道，她根本不是一个擅长跟人坐下来谈这种事的人，这也侧面反映了她到底多重事这件事，良久之后，她终于重新开口了。
“你知道潇潇喜欢你么……”她说道，“你知道的吧？……”
“我……我不太知道啊，她也没说过……我们不都玩在一起么……我真的没对她多想过。”
“可是……你……”一霎间，陈悦似乎想要爆发，但又被她克制住了，“算了……你不会懂得，总之，既然你不喜欢她，就不要再常跟她来往了，就算她主动找你你也要把我分寸，注意距离和界限……别给她再多期望了。”
“期望？可是我们只是朋友啊，我从没有……”
“我说了你不懂得……没谈过恋爱的女孩，碰到自己喜欢的人，有对自己那么好，就算你心里不是那种意思，她也承受不来，现在她找工作压力那么大，满心想的就是找个依靠，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她到时候会更孤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既然你真的不想要，就不要在这种时候含糊不清，如果你想要……就直接一点……”
“我……”我皱着眉头，本想反驳几句，可稍微一想，就突然明白了陈悦的意思，尤其想到潇潇平时很多眼神动作，心里突然明白了很多。
“我知道了……”最终我只是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我离开前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了……她……最近可能会联系你，也可能……说些奇怪的话，总之你记好我说的东西，也想清楚了你该怎么做，就这样……”谈话的最后，她的言语有些含糊不清，但我却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第十二章



那天回去之后，我晚上有些失眠，一方面是担心潇潇，担心我们之后相处的关系，一方面我又开始质疑起自己，为什么做的这么差，什么都这么差，找不到实习，找不到工作，养不了自己，家里也没钱，现在感情的事情也是一团糟。
然而在一派混乱中，我脑子突然冒出了，“其实潇潇条件也不错，我们如果交往我至少也可以天天玩她的小脚，她的家庭背景也挺好，就算我们都回国应该也能正常过一辈子”这样的想法，其中还夹杂着，“反正我也配不上Cathy，人家怎么也不可能真的看上我。”
负面的想法在脑子里反复激荡，（XXXXX）和愤怒也油然而生，我发现我极度怨恨现在的自己，却也没有任何办法。我拿出画笔，草草的画着轮椅上的Cathy，画着小脚的潇潇，又给她画上拐杖，拼了命的撸着，然后疯狂地撕掉了那些画。


躺在床上，身子发虚，心里更发虚。
梁启文，你不仅是个废物，还是个渣男。


惶恐与痛苦中，2009年到来了。
新学期开始了，如陈悦所提醒的，潇潇变得有那么一点奇怪，她主动问我选的课，然后跟我选了一样的课，不论课上课下，她比以前更多的跟我聊天甚至玩闹，我即便有了些许心理准备，面对这样的状况还是有些无措。尤其这时候Cathy还没回来，周围也没有人能提醒我一下，或者帮我打个圆场。
于是，尽管早被提醒，我们的关系却在短时间内划入了暧昧的界限。有时候，晚上跟潇潇聊完微信，我辗转难眠，反复问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然而面对学费生活费紧缺，将要毕业然后马上失业，以及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迟迟没有回来的Cathy……
多重重压下，我常常觉得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凭着他妈的本能做着一件又一件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我勉强维持着至少别跟潇潇发生关系的理智，直到一月末的一天，又一件让我始料未及的事发生在我眼前。


晚上，正在我又在看着几乎空空如也的招聘网站页面焦躁的时候，大齐敲了敲门进来了。
“嘿！干嘛这么愁眉苦脸呀~”大齐仿佛明知故问一般，脸上露着诡异的笑容。
“你又不是不知道，唉……”我叹了口气，“怎么了啊？”
“好兄弟应该互相帮助，对不对呀？~”
“怎么，想帮我啦？”
“我之前不是帮你追了Cathy嘛，你俩还好吧？~”
“那个啊……还行吧……”这也是实话，Cathy马上要回来了，我们也 偶尔会微信联系，昨天她还发给了我她在国内家里的照片和视频。
“是吧~”
“不过我可没什么能给你的，我连学费都快交不起了……毕业了也没什么指望……唉……”说完我又叹了口气，自从去年八月金融危机到来，整个市场可谓一落千丈，除了最惨的金融业，很大程度倚靠风投运营的计算机行业也深受影响，身边一批又一批的人纷纷无奈回国，他们中不乏GPA3.8以上（满分4.0），各种技术都很熟的大牛，眼看最晚的毕业期限也只剩不到半年，连实习经验都没有的我确实已经绝望了。
“哎呀别那么灰心，这个时候确实挺难得，我们做博士的都岌岌可危了，不过啊，机会其实还是有一些，或者说有一点的……”大齐笑了笑说道，“你对存储，文件系统那些东西熟么？”
“File system？还行吧，不过我就是大学上课，做做project，没法说真的很懂。”我如实说道。
“没事，大概知道就行，毕竟你们这行都是在业内学习的，现在吧，我有个通过老板认识的朋友，叫Deepak，虽然是个老印吧，但人还挺靠谱，他之前在西雅图开了一个start up，叫NTX，做存储的，方向大概是高性能虚拟机和高效率集成存储，本来已经开始要上轨道了，但突然金融危机，融资没了，有些本来给他干的印度人也因为身份问题回去了，然后现在呢，project到一半，但他手上没什么钱，连手下能干活的也没剩几个了，他不想放弃这个创业机会，所以现在正在找愿意给他做volunteer的毕业生。”大齐说道，“怎么说呢，我知道拿不到钱这一点对你是压力很大，但是我个人也觉得这个项目挺有前途的，只是正好碰到了最烂的时候，等金融危机慢慢过去还是会好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去找他推荐，让他给你个机会，我觉得上的概率还是挺高的，至少你从里面能拿到不少经验，以后opt的问题他们印度人也有很多办法解决，只要你能立定了脚跟。”
“唉……这个啊……”我有点犹豫，一方面我还是想找个有薪水，至少能勉强付个生活费的工作，一方面我又觉得那种大概根本找不到。
“你考虑一下吧，金融危机这种事一回一回都是这样，特别特别难的情况下，谁能撑过去，谁就很可能出头，但是大多数人是撑不过去的，公司是这样，个人其实也是，我是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大齐说道。
“恩……让我思考思考吧。”我点了点头。
“好，考虑好了跟我说……然后啊……有个事我就挺想麻烦你了。”大齐说完又嘿嘿的笑了。
“什么事啊？这么诡异……”
“你跟陆潇潇关系一直挺好的对吧~”大齐问，“我看你们最近一起玩的都挺好。”
大齐大概是指前几天我们玩了次桌游，那天潇潇不知道为什么特别high。
“是挺好啊……”我有那么点心虚，大齐想要问什么？
“我们西北人特别直啊……我就直接说了，我挺喜欢她的……不对，是特别喜欢她，每次跟她玩都特开心，帮帮我追她呗~”


大齐还在那嘿嘿的笑，我的心里却咯噔一下，什么？大齐喜欢潇潇？！
我的心里一篇的惊叹号，但仔细一想，其实也不该意外，早在当初跟Cathy，潇潇一起Road trip的时候，大齐就多次创造出我和Cathy一组，他和潇潇一组的情形，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是帮我追Cathy，仔细一想他自己也非常乐在其中的样子，而且……最早建议带上潇潇一起去Road trip的就是大齐啊！
“你难道很早就喜欢她了……”我小声问。
“是啊，挺明显的是吧？我也觉得有点明显……唉，不知道她有没有感受到，你跟她那么熟，你应该最清楚，所以就得拜托你啦~”大齐开心地说道。
“哦……这个啊……”
我有些犹豫，大齐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我跟潇潇的暧昧，一方面是他相比之下确实比较耿直迟钝，一方面我喜欢Cathy这个掩护打的太好，尤其是对大齐，他脑子里压根不会有我和潇潇会有什么这根弦。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建议啊？~”大齐问道，是的，在他看来，其实我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一时也想不到啥办法……你让我想想吧。”


我有点含糊的搪塞了一下，不过大齐真的没多想，一晚上就一直问我很多关于潇潇的的事，我就如实回答，一直弄到很晚。



夜里，我不出意外地又失眠了，脑子里一团乱麻，乱到不想睡，不想起，不想撸也不想处理任何事。
但不管怎样，我必须面对这事，何况Cathy马上就回来了……
Cathy还是潇潇？……前者仿佛是一个美妙而不可及的梦，后者近在咫尺，甚至唾手可得，但我不知道会不会让我抱憾终生，更不知道会不会如陈悦所担心的，害了潇潇。
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几天过去，我绞尽脑汁，终于在Cathy回到美国的那天，当我到机场接她，当我紧握着她的胳膊，帮她从轮椅上转移到我的车里，我才终于在一霎间做出了决定。
“你还好吧？怎么怪怪的？”Cathy有气无力地说道，对于残疾人来说，长途飞行的压力比我们想象中大得多，她真的是累了，但还是满眼关切地看着我。
“没什么。最近发生挺多事的。”
“找工作吗？别压力太大……”
“恩，我决定了，之后先去试试大齐朋友的一个start up，虽然不给钱，也不知道过多久就倒闭了，但至少我得尽全力，现在有个机会，就要拼尽全力去试试。”
“恩，努力坚持到最后，总会有点回报对吧~”她笑着说道。
那是我最喜欢的话，可在她不在的日子里，连我都已经忘记这句话了，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心里，感觉温温的，很舒服。
“没错，就是这样。”
那一刻，我下定了决心，也做出了决定，我庆幸在看到她的一刻，尽管她什么特别的都没有说，也许也什么都没有觉察到，但她的存在却给了我出人意料的平安和勇气。接着她传染给我的能量，我做了不止一个决定。


那时的我完全不知道，我的那些看似坚决，实际却简单可笑，甚至有点鲁莽草率的决定最终会带来什么后果，将我引向怎样的结局，我只是一腔热血地决定，埋下了许多命运的种子，在我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所有的种子在那一天开始了萌发……

bugzerg 发表于 2018-12-30 17:10:50

本帖最后由 bugzerg 于 2018-12-30 17:12 编辑

第十三章


跟大齐聊完的几天后，我跟Deepak见了面，他是个年近四十的印度人，按照辈分介于大哥和叔叔之间，但介于他怎么说也是个老板，我还是以长辈对待。简单地说Deepak还算是个挺好聊的人，对事情有想法有热情，也很有智慧。他原本在一家大公司工作，有丰富的业内经验做过研发也做过管理，如今要做自己的事业也充满了信心，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也没有显示出动摇。

对于他的信心，我也不知道有几分真。我尽量表达着我的想法，告诉他我会的东西，和我对前途的憧憬，以及我对未来的担忧。聊到一般的时候，公司的另一个人Rajesh也到了，我们整个对话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他们感觉似乎挺好，当天晚上，Deepak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如果愿意欢迎我过去做。当然，所谓过去就是指假如团队，并不是去什么地方上班……为了节省资金，Deepak已经在上个月把租用的办公室推掉，成员们自己在家工作，周末时去Rajesh家开会，Rajesh似乎是唯一一个在本地有房产的人，Deepak从加州硅谷搬过来，在西雅图并没有购买自己的房子。我在第二天跟学校要了相关材料和表格，第三天就签了Volunteer合同，成为了一名一共只有10个人的小公司的实习生。


那周周六，我们又去了Cathy家，看上去一如既往地桌游玩乐，除了陈悦已经不在我们中间，其他配置全部照旧，Cathy说要庆祝我拿到一份实习工作，我却有点高兴不起来，毕竟想到将来，又看到Cathy迷人的样子，憧憬与无奈在心里反复交错，让我完全没法提起兴趣。


当晚，我自己都没注意到，我对潇潇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她并不知道我经历过的思考和挣扎，一如既往地想要跟我暧昧，而我却下意识地拒绝了她所有的举动，那天晚上大家散场的时候，潇潇已经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让我一下子想起当时Road trip的事，我才突然明白过来。


“今天她是怎么了？感觉好怪啊。”大齐送潇潇回家之后，说道，“一路上好像都在生气，谁惹她了么？”
“不知道……”我摇摇头，撒了谎，心想你也太迟钝了，不过多亏是这样，要不然就麻烦了，“可能女生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吧。”
“那我该怎么办啊？……这种状态。”
“找个机会献殷勤？”
“具体呢？”
“我知道她上课的地点和路径，还有她平时吃午饭的地方，你去偶遇呗，另外准备点好吃的可以一起分，她爱吃。”
我跟大齐好好计划了一番，我真的非常认真，心想赶紧能推给大齐就再好不过了。


第二天，事情朝我预想的发展，大齐真的偶遇上了潇潇，他们也一起吃了个饭，聊得也还不错，可理想终究是理想，现实终究是现实，尤其女人心，海底针，即便潇潇年轻，她的心思也不是我这个粗男人能猜透的。尽管我一直努力跟她保持距离，也尝试撮合她和大齐，但她的表现却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在短暂的冷战之后，她突然又频繁联系我，之后又不理我，甚至在学校跟我怒目相视，连Cathy家都不去，之后放春假的时候她却又再次出现，这次竟然换了一身打扮，走了个类似熟女风的打扮和妆容，虽然诚实地说搭配水平和化妆技巧还是欠缺，但确实比之前要好了不少。在聚会上，她又变得积极起来，然而这样过了几周，她又变得安静沉默，直到前几天，她再次突然给我微信，竟然直接要我说清楚，到底喜不喜欢她。


眼前的一切让我始料未及，我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通宵达旦地工作，眼前既有短时间内需要学完的大量内容，又有Deepak用于试验我能力的小项目要尽快做成，但当我真的看到眼前的短信时，脑子里所有关于工作的东西还是在一瞬间消失了。


我该怎么办？
脑子里只剩这一句话。


看到这样的质问，我很担心，甚至害怕，但事实上，却并不意外。尽管我理解不了潇潇各种有些奇怪的行为和举动，但我知道潇潇对我有好感，也大概知道这一切奇怪的举动都是因为她喜欢我，她想要表达，想要得到，但没有恋爱经验的她并不知道到底怎样做才是好的，才是对的。而我，作为一个有经验的男人，面对这样的一幕，大概是跟她一样的手足无措。


合上电脑，关上灯，把手机放在一旁，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狂风呼啸而过，听着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就好像我的心里一样，慌乱无须。虽然如今已经是4月，但不知为什么，今年西雅图的夏天来的格外晚，甚至罕见的有台风过境，据说学校都有可能要停课。


我该怎么办呢？
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我对潇潇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诚实的说，潇潇肯定比Cathy好追，相比Cathy坚强独立，又略带高冷的个性，潇潇实在是个小鸟依人的小女生。虽然会闹脾气，爱折腾，但真在一起了，八成还是比较听话，想要玩点什么情趣估计也会欣然接受，甚至久了说不定会喜欢上，比如把她培养成扮残者……加上那一双真的见所未见的娇小天足……
想一想，还是挺好的，虽然潇潇有许多小问题，但她算是一颗璞玉，现状不那么好，但潜力却很高。她完美的双脚，还不错的身材和样貌，良好殷实的家庭，相对容易找到稳定工作的计算机背景，每个都是硬基础，而性格的不成熟，穿衣打扮不那么好看等问题其实都可以慢慢培养，至于个人魅力那些东西，婚后慢慢培养出感情，也许也不是那么大的问题，何况，我跟她之间并非毫无吸引力，感情也是有一些的。总的来所，她会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
相比之下，另外一边的Cathy似乎正好相反，Cathy的优点非常明显，她聪明，知性，气质绝佳。如果说潇潇的小脚是世上罕有，那Cathy的气质气场也是很少有人能出其右的。跟她在一起，尽管能感受到她略有那么一丝强势，却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能感觉出她的心思远比我的细密，却也不觉得担心害怕，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让人觉得很开心，甚至兴奋。不可否认，她的外形也是我最喜欢的类型，温柔而具有灵性的脸，一副只能靠轮椅拐杖行走的身子，就算脚大，我也还是感觉完美。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心里做了难，我是喜欢她，可我真的敢跟一个需要坐轮椅的残疾人结婚么？别说结婚，恋爱我敢么？我又真的能照顾好她么？的确，如今她看上去过的很好，在美国也没有太多需要担心的。可如她自己所说，残疾人的生活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复健，治疗，检查都需要钱，也需要工夫，现在她有父母支持，以后呢？而且即便她英文好，学术强，现在这个大环境，她想要找工作，办绿卡也都不容易，何况据说phd毕业如果走学术，前面的道路工资低，工作累，是非常艰苦的，我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而且说到底，人家能看上我么？……这一点我始终不确定，我感觉她并不讨厌我，可算不算喜欢，我不知道。


万般纠结之下，我拿过手机随便划着，偶然间看到了陈悦的名字，我没多想，打了过去。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12点，陈悦在密歇根还有时差，早就已经后半夜了，不过万幸的是，陈悦还在实验室等实验结果，根本没有去休息。我把事情的情况大概讲了讲，只是跳过了我心里的纠结。


“唉……好吧，猜就是这样……”陈悦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不知道是因为我这里的情况，还是通宵实验，“我也不好多说，就最简单的告诉你，潇潇之前跟家里人谈过，她家人特别想让她早结婚，她自己其实也想，所以她家里就鼓励她主动去尝试，甚至给她出了很多主意，所以就有你看到的那些了。”
“原来如此……”
“不过……最近她也跟我聊了，说真的，她的情况不太好，女孩子这样主动认真却不被接纳，所受的伤害是你想象不到的。”陈悦说道，“不过罢了……我之前也已经想过这个问题，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呢。”
“那我该怎么办？”我连忙问。
“就这样就好，不要再给她任何期待了。”陈悦轻叹了一声，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我也知道你喜欢Cathy。所以就按照你所想的来吧，毕竟让你跟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们都不会幸福。”


那之后我们聊过什么，之后我都不太记得了，只是这句话，过了很久还在我脑子里回荡。
是啊，也许我真的想太多了，一直以来都是，所以才这么纠结，甚至痛苦，其实也许我需要做的很简单，就像美国人所说的，follow your heart。


周末，我约了潇潇，在学校图书馆，准备把事情都讲清楚。
那是一个狂风交加的不眠之夜，第二天，我早早得出门，学校的停车场不多，我只能停在比较远一些的地方，今天正是传说中的台风过境，学校里根本没什么人，飓风之下，数不尽的树杈数值被吹落，如利剑一般飞向地面，迎面而来的还有无数落叶和碎石，简直就是要人命。我不由得担心起潇潇，早知道不约这么一天了，但是已至此，她也没有说来不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靠着唯一一件比较值钱的冲锋衣，我总算是勉强钻进了图书馆，不料刚脱下风帽，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眼前的潇潇。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失落，甚至有一些绝望，以及一丝我勉强看得出来，却又不想去看的希望。


“你……来的这么早啊……”我干巴巴地说道。
“恩……”她轻轻点了点头。
图书馆一片寂静，虽然学校今天还开放，但是根本没有人这种时候冒着生命危险来图书馆，连门口的服务台都没有人，空荡荡的打听，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声音在回想。
“我……我……那个……”
原来真的有这种时候，即便你想得再清楚，话到嘴边，开不了口。
“恩……”她又恩了一声，一言不发，似乎等待着我。
场面真的很尴尬，大概有一两分钟的时候，我们俩都说不出一个字，我咬紧牙关鼓起勇气，终于开了口。
必须要开口，必须要走下去，再也不回头。

“对不起……我其实不……”
一霎间，又卡克了……
“恩……”
这一次，我听到了她的哽咽，好像哭到一半的呜咽，也是我早就料到的，心碎的声音。
“我不能跟你交往……我喜欢的是别人……”
终于，我说出来了，抬起头，她的两行眼泪已经落下。我的身体僵在原地，手足无措，但心里却似乎一块大石头放下，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感。


她哭了，我并不想这样，可我已经做了最正确的事。
沉默持续了一小段时间，潇潇猛地抽泣了一把，拔腿就跑，从我身侧扬起一阵风，砰地一声撞开门跑了出去。
“潇……”我想去追，又知道绝对不可以，这种时候只能让她去……
……
不对！
我突然意识到，不是追不追的问题，今天外面刮台风啊！！！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赶忙冲到门口，只见潇潇已经抛下台阶，在右脚下完最后一级台阶，踩在地面上的时候，一阵强风从左侧吹来，她娇小的身子在风中猛地一晃，只有不到35码的右脚狠狠地崴向了右边，脚踝骨都几乎落到了地上。
啪！
在我打开门的一瞬间，她摔倒的声音钻入了我的耳朵，在我心里回响，久久不愿意随着狂风离去。


怎么办？……


潇潇挣扎着站了起来，拾起包里调出来的东西，我猜意识到她今天穿了一双高跟鞋，搭配连裤袜，大概有5cm，是一双我从没见过的鞋子，衣服似乎也是在她所能的范围内认真挑选的。
她真的很看重今天的见面，即便她也许已经料到，是这样的结局。
尽管挣扎着站起来了，但她的右脚似乎伤的不轻，走起路来瘸的厉害，每一步都非常吃力，她不擅长穿高跟鞋，现在伤了脚，又是台风，这怎么可能走得回去？！然而她似乎早就忘了这一点，而我……
我又该怎么办？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潇潇又被一阵狂风铺在身上，她早已没有力气的右脚再次猛地崴向了外侧，这次为了不让自己摔倒，她连忙把左脚往右边伸想要稳住身子，不料狂风强劲，她一只瘦弱的左脚根本撑不住身体，被风吹的也猛地崴向右侧，将要摔倒的时候，她又一次试图用两次扭伤的右脚撑住身体，毫无悬念的整只脚崴倒，脚踝外侧着地，就这样，她右脚内翻，左脚外翻这，再次轰然倒在地上。包里有些什么东西调出来，瞬间被风刮走。她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已经做不到，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就又崴了好几次脚。其实我也喜欢脚伤，也了解过，这种连续急性扭伤会让人的脚踝肌肉在短时间内完全失去力气，想要站起来走路已经很难，何况还是台风天。
外面，潇潇连滚带爬走到了墙边，那里风势小一点，可以扶着墙，但也很不安全，此时她慢慢挪出了我的视线，可我的双脚却难以迈出一步。


到底怎么办？！此时出去就是回应了她的，如同挽留，可如果我不去，岂不是人渣都不如吗？！她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


这也许是是我人生中最无助的时刻。我甚至有点想死。


上帝，如果你真的存在，就请你帮帮我吧！我到底该怎么办？！
难以想象的绝望让我想起了祷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你在这干什么啊……哈……”背后有人说道，“怎么了？这脸色……被树枝砸脑子了啦？……”
“你……你怎么？……”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大齐！这家伙昨晚一夜不在，如今竟然出现在眼前！他脸上也是充满了疲态，似乎刚刚通晓完。


“我昨晚在图书馆找资料，找着找着就很晚了，想回家天都黑了还刮台风……就在这打三国杀等天亮风停，结果天亮了风还没停啊我靠，我只能回实验室在沙发上睡会了……”大齐伸了个懒腰说道，“话说你……”
“没时间了！潇潇在外面！她受伤了！”我大声说道，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甚至有些吓人。
“啥？！”
“没时间解释了！总之潇潇就在那边，她脚受伤了，你听我的！别多问！赶紧去，把她送到安全地方！！”我心急火燎地说道。
“哦……好，知道了。”不知道是被我吓到还是猜出了事情的端倪，大齐带上风帽，猛地冲了出去。



第十四章


狂风将门甩上的一瞬间，我仿佛终于得救一般，瘫坐在地上。


为什么会搞成这样？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反复问自己。


脑子里太乱，甚至无法整理思绪，只感叹最危急的时候，姑且算上帝救了我，而如今也只能继续祈祷大齐他们一切平安。


恍恍惚惚地在图书馆里，一晃就过了中午，我完全没心思吃饭，虽然很困，也完全没心思睡觉。好在在这个暴风天里，图书馆中根本没人，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扭曲的表情。


就在我因为疲惫昏昏欲睡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我一看来电是大齐，就连忙接起来了。

“怎么样？！”我连忙问。
“你激动啥……我才要问怎么回事！”虽然话听上去有点冲，但大齐的语气完全不是生气，反倒是有点高兴，“这种神奇的剧情……你是怎么创造出来的啊……你也太神奇了……”
“唉……”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我这要怎么解释，“你先别问我这个了，我回去再说吧，先告诉我潇潇怎么样了？还好吧？”
“这个啊……一波三折。我刚才啊，狂风之中，一下子背起潇潇，盯着漫天滚石，朝着那个……”大齐一开口就兴奋了。
“停停停……”我赶紧让他打住，什么漫天滚石……“说重点，这是很重要的事。”

“好好好，重点是……我本来想送她回去，可我今天来没开车，风这么大，也不知道公交还有没有，所以我就先背她去实验室了。路上我看她情况不太好，但跟她聊一聊，她也有回我，说碰到不开心的事，心情不好啥的。然后我本来是带她去我的办公室，结果刚要进去正好碰到Cathy师姐，她办公室离我不远……然后吧……这本来吧应该是挺正常的一件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啊，她看到Cathy就突然大哭，那真的是大哭，暴哭啊！我都傻眼了……只能赶紧把她带进我屋里了。”
“然后呢？”我突然又有些紧张，这真是意料之外。
“然后就在我屋里让她休息，她脚受伤了，而且还是双脚……都肿的老大了，我又去找东西给她冰敷，嘿嘿偷偷告诉你，还摸了她的脚，帮她揉了揉，虽然肿了，但还是感觉好小啊……感觉好奇妙……”大齐说着说着，口气变得跟痴汉一样。
“好吧，总之……现在呢？你把潇潇送回去了？”
“没，我刚才上网查了，因为现在路上事故比较多，所以近几班公交都停了，根本走不了，而且潇潇的脚可能疼得厉害，一直在哭，我就想到校医院离我们楼不远，就带她来医院了，现在她在里面看大夫，所以我才能给你打电话。”
“哦……”我思考一会，“总之，你就好好陪她吧，别问太多，好好照顾她就好，其他的我晚上跟你说，记得，别多说，知道了吗？……这很重要。”
“卖关子……真是的，好好好，看在你帮了这么大忙的份上，总之我之后联系你。”


挂了大齐的电话，我长舒一口气，至少他们都平安，但稍微一想，又发现了很麻烦的一个问题，他们跟Cathy狭路相逢，潇潇还暴哭……Cathy一定猜到了什么，但她完全没有联系我，难道自己也在思考？……
而且不对啊，Cathy为什么暴风天也在这里？！
她现在……
我既有点担心她会怎么想，也担心她在这暴风天里要怎么回去。
“唉……”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
在这里站着想太多也没用。
大齐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孩都冲入暴风了，我可不能输给他。
带上风帽，我冲进了狂风之中。


电机系的高楼伫立在风暴之中，周围空空如也，我快速看了附近的两个残疾人停车位，都是空的。
奇怪，她的车没停在这里？这太奇怪了，平时这里的残趴位是不太会停满的，何况最近天气都不好……
难道……她今天也没开车？！这种情况确实也不意外，因为Cathy曾经也有提过，其实她来学校常常是坐公车的，因为美国的公车很方便，对残疾人也一样，堵车的时候坐公车可以休息看书，而且因为她的腰不太好，坐了一天晚上再开车可能会比较吃力。


不管了，先上去再说！


我跑到Cathy的办公室，以前上课课间的时候偶尔会来拜访，位置我早就记得一清二楚。
站在门口，我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房门。
过了一小会，房门嗡！的一声开了。
美国的自动门就是这样的，当然，大部分人不会真的去按自动开门，除非是不方便手动拉开门的，比如……坐轮椅的人。
“你……怎么来了？”Cathy有点惊讶，“抱歉，有点失态……”
坐在我面前，她不好意思地一笑，甚至避开了眼神。跟平时稍微不太一样，她的衣服有明显的褶皱，头发简单的扎着马尾，有点反油光，她没有化妆，面容也显得有些憔悴。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可以进去么？”
“可以啊……进来吧。”她双手倒推轮椅，让开了空间，我进去的时候自动门刚好关了。

这间办公室是Cathy和她同组的白人女生共用的，那个女生是个很好的人，今天人没在。办公室一如既往，不过在旁边的沙发上我看到一条毯子，平时都收的好好地，今天随意的堆在一边。
“你不会在这里过夜了吧？……”
“是啊，所以说有点失态，昨天有点事，本来想早来早回，结果耽延了。晚上就刮大风，我没开车，回去实在不方便，就在这过了一夜，本想今天白天风停了就回去，没想到风更大了……”她无奈地一笑，又一次回避了我的眼神。
这是怎么回事？她平时从来不会这样的啊……

“那你会不会很饿啊？”
“还好啊，就当减减肥了。”
“哦……这样啊……”
“你……呢？……”她用非常奇怪的停顿方式说了这么半句，“你……怎么来学校了啊？”
“我……有点事……”
“哦……”


有什么不对……太不对了啊！！！
我和Cathy的对话怎么回事这种style？！史上从未出现过，我都有点要怀疑这是不是异次元了。
她仍旧回避着我的眼神……怎么回事？就因为在办公室睡了一觉，没洗头没换衣服？……以她的性格不至于啊……


片刻的沉默中，我很快反应了过来：潇潇。
潇潇是什么心思，除了大齐这种傻子大家都多多少少知道，Cathy就更不用说了。她刚刚看到潇潇痛苦，现在又在这暴风天的学校里看到了我……
可是……要怎么办呢？……

“喝咖啡吗？……”她试着问我。
“哦……好啊。”


Cathy帮我泡了咖啡。虽然电机系楼下就哟星巴克，但大概是觉得上下楼太麻烦，Cathy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买了个咖啡机。
“还是不加奶一包糖？”
“恩。”
“你吃午饭了么？没有的话先吃一块巧克力吧，别伤了胃。”
尽管只来过一次，她还是记住了我的习惯。吃下一颗她最喜欢的费列罗巧克力，喝了一口浓香的咖啡，心情慢慢缓了下来


就是今天了。
尽管我并不觉得这是个用理智做出的最佳选择，但这确实我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所以……你就是来避避风的咯？”
“不是，我有话要说。”
闭上眼睛，也不管她是什么表情，我深吸了一口气。
“你……要说什么？”
我睁开眼睛，看到她低着头盯着自己杯子里的咖啡。


“潇潇她……喜欢我，之前说好要说清楚，所以今天我们在学校约见面，”我说道，“我拒绝了。”
“是嘛……”她轻轻叹了口气，“她其实是个挺好的女孩呢……”
“是啊，她是挺好的。”我笑了笑，“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么……”
这是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但她还是没抬起头看我。
难道……要天道轮回，这次轮到我暴风中悲剧？……这种念头突然冲进我尽力，把我的心脏狠狠揪了一把。
“是啊。”
但不论如何，既然决定了，就一定要说出来。
“Cathy，我喜欢你。”我一字一句地说道，“虽然我知道我可能配不上你，我家背景不算好，自己也没找到工作，我没有你那么有能力，也不如你成熟，可是我见你的第一次，帮你搬家的时候，在你家楼下，看你的第一眼，我就真的喜欢上你了。虽然我也反复告诉过自己你可能不会喜欢我，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尽一切可能接近你，了解你，为你做些什么……我很认真的想过了，如果我放弃了，我一定会后悔，但我坚持到底，我相信总会有收获……所以……所以……跟我交往吧……”

总算说完了，我送了口气，她却还是没抬起头。
“我那天跟你说的事……你真的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她终于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我突然发现，她的双眼都红了。
天啊……太出乎意料了……
“我……”
“我是残疾人，你真的明白这件事吗？”她没有拿着咖啡杯的那只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大腿。“不能正常的站立，走路，不能做很多家务，为了不出更大的问题，必须花钱花时间做复健，做治疗，工作生活都会受到限制，而且可能不能生孩子，甚至……性行为都会受影响……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可能变得更差，不会变的更好……不要跟我说医学会进步那些东西，很多截瘫病人的寿命都比常人短很多，我连能不能……”
说到一半，她停了下来，我却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你真的明白吗？……你所看到的我，只是我竭尽全力打扮出的样子，拼了命的锻炼，拼了命的学习，拼了命的练习让自己看上去更好，让自己可以拿出最光鲜亮丽的一面，但那只是我努力做出的样子，回到家里，最真实的自我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也不是你能理解的，那种脆弱无奈的样子，并不会是你想要简单，也不是你会想要一起生活的。”


她说道，眼眶越来越红，却挤出了一个微笑，看得人心疼。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
我看着她，满眼都是渴望，但我却忘了她并不是一个偶像，而是一个普通的人，她有她的无奈，有她的痛苦，有她的需要。而这一切，我却并不知道。
爱情因盲目而美丽，也因盲目而无奈。此刻的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其实潇潇也许挺适合你的……我年纪也不小了，过几年可能就开始快速衰老了哦，我已经经不起随便谈个恋爱的生活了，我希望下一段感情能走进婚姻，所以……”


她双手握住了咖啡杯，尽量让预期显得轻松，但身子却有点发抖。
这不就是她最真实的样子吗？因为身体的原因，畏惧感情里的亲密关系，因为畏惧没有结果的付出和感情，畏惧被抛弃后的生活。她也许跟我一样，因为客观的条件自卑，甚至不敢追求自己渴望的东西。
但她还是渴望爱情，渴望幸福，渴望有个人可以依靠，就像每个女孩子一样，所以她的身子才会发抖，才不敢抬起头。


“她和我合不合适我不知道，我也没必要知道，因为我喜欢的是你……你说过的东西我有些想过，有些没有，就像我来美国，想过的没想过的永远是一样一半，谁会想到金融危机，谁会想到西雅图会刮台风……但我不会因为有太多没想过的就放弃，就像现在一样。”我死死的盯着她说道。
要说什么，就只有现在了。
“认准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努力坚持到底，一定会有收获。就算最后所得的不是我想要的，我也绝对不后悔，换句话说，让我现在放弃，才是真的可怕的，我不想抱憾终生……”


“……”她沉默了片刻，“你还是太年轻了，你根本不知道残疾人的生活是怎样的……”
她摇了摇头，说道。
“……”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难道我应当现在说吗？……
“所以……你……”
“我知道！”
“恩？……”我突然大喊了一声，她吓了一跳。
“我……我知道残疾人的生活……虽然不像你一样真的身在其中，但我真的知道……”
我不是都说了么……没什么比现在放弃更可怕的了，哪怕都让她知道。
“你……知道？……”而她依旧还没弄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是慕残者……就是……怎么说呢，一群特别喜欢残疾人，甚至说对残疾人有特殊性癖好的人！”到最后，说地意外流畅，“所以我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想着你，梦着你，不停地在纸上画着你。我也曾一直在想，这样的性癖好，这样的冲动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只是一时的感觉，不能因为这样而跟你示好表白，那是对你的不尊重……但越到后来，越是跟你接触，我越发现我的喜欢和爱是出于慕残，却远比慕残丰富的。我喜欢你的身体，也喜欢你的智慧，精神，内涵和你的心，我看过很多关于残疾人的东西，也知道一些照顾残疾人的办法……我……真的想要跟你在一起，这一点，我绝对是想好了的！”


一口气说完，一辈子都没有这么轻松过。
“给我个机会吧……我想跟你交往，也想之后跟你结婚，真的。”


认认真真的说完最后的告白，就只差她的回应。
“唉……原来是这样……”她轻轻叹了口气，把轮椅摇向了一边，将咖啡杯放到了桌上，“原来是这样……”
她望着窗外的狂风，有些失神。
原本这是个尴尬的场景，但看着她的侧脸，我也失神了。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美，当一切妆容、打扮甚至所有的防备和修饰全都退去，显示在我眼前的，是由内而外，最纯粹的美。


“恩……”良久之后，她突然摇着轮椅转回身子，轻轻点了点头。
“诶？……”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的脑中反而突然一片空白。
什么？……她答应了？！
这……不会是真的吧……


出神的时候，她的轮椅已经摇到我的跟前，面对面，大概半米的距离差，我们四目相对。
“我们交往吧。”这一次，是她坚定地说道。


这一刻终于来了。
无数次的在纸上描绘，心中幻想的场景，在经历了各样意料之外的发展之后，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刻。
努力坚持到底，就一定会有收获。


我上前一步，俯下身子，靠向她的嘴唇，谁知她竟然又一次伸出手，挡在了中间。
“啊？……”我有点不解。
然而她的表情却没有改变，只是低下头，拉上了轮椅的刹车。然后伸手将双脚一一搬下踏杆，穿着黑色小短靴的脚落在了地上。她双手撑住扶手，用力撑起身子，双脚立即歪向了两边，但她还是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腿脚，同时用手竭力撑住身体，努力让有力的左腿先站直。

她想要站起来。
我立即明白了她的心思，本能的往前一步，将双手伸入她的腋下，帮她站了起来。
站稳后，她凑了上来，搂住我的脖子，我本想弯下腰吻她，心里却突然有了另一个念头。
相视片刻之后，她双手用力拉扯着我的脖子，我也本能地撑住她的腰，把她往上一提，然后便拥吻在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泪水不停地滑落在地上，我们仍旧继续拥吻，忘了时间，忘了狂风，也忘了周围的一切。


这一刻，她再也不是我的屏幕女神，她是我的女友，是我最爱的人。
“铭忆，我喜欢你。”第一次，我叫了她的名字。
“呵呵”，她笑了，尽管泪流满面，却笑得很甜，“好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我也喜欢你。”



第十五章



开始交往的第一个天“并不顺利”，我们在狂风之中，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冲到公车站，等了好久才等到公车，一路上，我都尽量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确保她不会被飞来的乱七八糟东西打到，我自己自然就成了靶子，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我唯一的一件冲锋衣却真的被树枝划破了。
总之，我们最后还是安全的到了家，她为我做了晚饭，我们度过了交往之后第一个美好的夜晚。


“你知道吗……你要吻我的时候，我本来有点担心。”晚上的时候，她说道。
“为什么？”
“因为怕你弯腰低头吻我……”她小声说道。
如她所言的，真正成为男女朋友，距离如此的近，她出人意料的小女人，没有了学校里的英气，反而多了几分娇柔。
“说真的……本来是那么打算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准备吻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个念头，觉得……似乎把你拖起来更好……哈哈，有点奇怪啊……”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真的？！”她显得有些惊讶。
“是啊，怎么了么？……”
“唉……”她叹了口气，笑了，“你可能很难理解，我从小到大，最渴望，最盼望的一刻，就是能跟心爱的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我踮起脚尖，跟他拥吻。”
“哦……是么……”
“是啊，可惜我直到今天，都从来没有过那样的体验。”Cathy说道，“中学时候谈过第一次恋爱，那时候大家都小，根本没有接吻，后来谈的最久的男友……也是那个伤我最深的人……说出来可能有点好笑……他其实比我还要稍微矮一点，就算我穿平底鞋，我也没法在他面前踮脚，而且他有时候会介怀这个，我连提都没提过。至于后面的美国人，他们都太性急，冲动，根本就从来没给我去寻找那种意境的机会。”
“这样啊……”
“是啊，而且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我虽然双脚几乎没有任何力气，但却意外地都保留了一些感觉，尤其是我左脚，大部分的感觉都在，右脚只有一点，就是前脚掌和两个脚趾，所以很奇妙的，即便我的腿站不起来了，我的脚却保留了能够感受踮起脚尖的感受力，”她说道，“曾经，我拼了命的复健，也是希望可以多少恢复脚步的力量，让我能够完成这一生的渴望。很可惜，我如今不借助什么东西的话，再也不能踮起脚尖了，这个动作恐怕我一生都不能做到，拄拐的话……也没法拥吻，所以我本以为以后都没有机会了，没想到……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吧……你竟然也想到那一点，帮我完成了我最渴望的事情。”
“所以……才会哭啊……”
“是啊，因为太高兴了。”她笑着说道，“没想到啊……努力复健那么久，脚还是没有力量，然而最后还是实现了愿望。也许……努力坚持到最后，真的会有收获呢……”
“一定的。”我微微一笑，走到她的跟前，向她伸出了双手。
她把手搭在我的手上，借着我的力量站了起来，她又一次搂住我的脖子，我又一次撑住她的腰，将她微微提起，使她的脚跟离地，借着我的力量踮起脚尖。
低头看着她的眼目，真是刚刚好的身高。我们再一次拥吻，享受着这得来不易的喜悦与幸福。


当然，交往后的生活并不只有喜悦与幸福，确切而诚实的说，苦涩与挣扎并不少，甚至比喜悦与幸福还要多。
我们要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将这件事告知外界，对于Cathy来说，虽然父母很希望她早点找人嫁了，毕竟她已经27岁，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家里对女婿的要求很低。尽管对于这件事Cathy始终没有特别明确的说透，但我隐隐地感觉到，她家里对未来女婿的要求恐怕比我想象的高很多。即便Cathy身有残疾，但她其他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尤其家里也比较有钱，恐怕愿意做倒插门女婿的人也并不少。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暂时不跟家里说。

对于她想要隐瞒的想法我也十分理解，因为我自己也很难跟父母启齿这件事……虽然父母从几年前开始关系逐渐疏远，跟我的联系也远不像一般的父母跟子女，但他们对我的行为、状态和未来都有比较高，甚至比较明确的期待和要求。别的不说，我要娶个残疾女孩，还可能生不了孩子，这对我父母来说恐怕也是接受不了的，于是我们就都没跟父母说起交往的事。


对于其他周围的人，这同样不是个容易启齿的事，一方面因为这中间牵扯到潇潇的事，另一方面也是怕人们传来传去，最后就被父母知道了。思前想后，我们还是决定地下交往。

除了没法公开，我们各自的状态也还是充满了挑战，我继续在Deepak的小公司没日没夜的卖力，然而由于经济持续低迷，根本没有人愿意投资我们，我也一直是这寻找其他工作，但一转眼距离毕业已经过过去几个月，总共找工作的时间已经开始接近一年，我还是丝毫看不到招到工作的迹象。
对她来说，虽然各方面状况要稳定一些，但由于学校工资降低，她的生活不可避免的变得有些拮据，想要毕业以及找工作也变成了遥不可及的事情。虽然她在人前显得很独立，但事实上她生活中有很多高消费不是她一个phd学生能负担得起的。虽然父母并不缺钱，但对于经济无法独立，她还是很介怀。

另外，虽说我是慕残者，但对于残疾人的生活，我还是没有那么了解。在真正近距离交往后，我发现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首先因为行动不便，她做所有事情都要花比一般人更长的时间，尤其是一些无障碍设施不那么齐全的地方，比如很多小饭店，比如我们这一代很多小路。很多对一般人来说根本不会特别注意的地方，比如坑洼不平的地面，比如西雅图常见的坡路，对她来说都是要格外注意的，为了避免花太多时间体力，甚至出现危险，她必须规避那些路线，而我也必须对这些有有所了解，才能合理安排我们的行程。
除去外出的事情，在室内也还是会有很多限制。在家里，因为很多房门都比较窄，轮椅并不方便，Cathy通常都用拐杖和支架行动，虽然她早已习惯这样的身体，但是从上厕所洗澡到做饭洗衣服，她都还是需要更长的时间。我一方面要培养耐心习惯这样的生活，一方面也要需要知道什么是她坐起来很辛苦，我需要特别注意去做的。
此外她一周两次的复健，以及每天都要进行的肌肉锻炼，也都是我需要了解的。


尽管难处也不少，尽管想不到的东西很多，交往之后的幸福感还是充满了我的心。除了一般男女朋友之间的相互温暖关怀，交往到一个AMM对于一个D来说可不是一般的爽。

交往后我知道，她其实之前早就对D的事情有所了解，虽然交往前一直有点介意D人群，但真正在一起了，她还是欣然接受了我的癖好，而且慢慢学着用她特殊的身体来满足我的喜好。从最早的让我摸她的腿，摸她的脚，到后来用还能动的左腿挑逗我，再到直接按照我的喜好满足我的要求……


这天晚上，吃过了晚饭，做完了我们要做的事，她又按照我的要求开始了表演。


“你这个人啊……我先说好啊，虽然复健的时候确实尝试过，但我平时真的很少会这样，我觉得真够呛能行……”
一边说着，Cathy一边做好在椅子上，脱掉自己的运动鞋，又解下了那副一直跟着她的黑色之家，脱离了支架的保护，她的双脚立即像失去了生命一样耷拉下去，软软地自然下垂，跟小腿几乎是一条直线。我低下头轻轻捏了捏她的脚，虽然很大，但软软地，根本没有一点力气，真难想象这双几乎没有任何力量的脚可以支撑她走那么多路。
“试试嘛，说不定锻炼多练以后就可以脱离支架走了~”我说道。


今天的要求是让她脱了支架只用双拐走路，这可是我一直以来最期待的，想到马上终于要看到这双无力的小脚不靠支架走路，我整个人都硬了。唯一可惜的是她如今穿的是白色短棉袜，早知道让她先去换黑丝或者白丝，但想到已经提了这样的要求，就先不管鞋袜的事了，下次再说好了……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没试过……唉……你这孩子呀……”Cathy无奈地一笑，还是拾起拐杖，做好了准备。
“需要我帮你么？”
“不用，你要看的不就是我自己挣扎的可怜模样吗？”她的语气有点无奈，但并不生气，毕竟，她太了解我。


说完，Cathy撑起双拐，想要站起来，不料屁股刚离开椅子，右脚突然往外一歪，整个人重心不稳又跌了回去。
“你看吧……不行的，我右边没力气，完全是软的，脚不固定的话就没法站。”Cathy抱怨道。
“没事，我帮你顶着，站起来就好了。”
我站到Cathy右边，伸出自己的脚顶在Cathy完全没有任何力量的右脚外侧，这样她站起来的时候右脚就不会内翻，我也可以伸手帮她一把，不出所料，这一次她站起来了，我的脚明显感觉到了Cathy的脚顶过来的力量，这触碰干让我浑身触电一般，可惜，她是感觉不到了。
顺便吐槽，她的脚真的不小，跟我44.5号的脚相比起来也不算娇小，节她说她在国内都是穿39，在这边就是8号，当然，她的鞋子事实上都比这还大，至少要8.5，因为她穿鞋都是要穿支架的，至少要再大半个号才穿得下。
好不容易站起来了，Cathy用双拐撑好，轻轻甩了甩左脚，小白袜里的脚轻轻晃了晃，但估计那只脚也没有什么实际功能，记得Cathy讲过，她的左脚有一点感觉，轻微的能动，但实际上是没有任何功能的。
“来吧，走吧走吧。”我的下面完全硬了，高兴地要死。
“真是讨厌……”Cathy罕见地露出了小女人娇羞的一面，但还是伸出了双拐，竭力满足者我的要求。从她的面色不难看出，只靠双拐走路对她来说是个挑战，至少心理上是，双拐撑稳之后，她慢慢提起左腿，左脚无力的自然下垂，脚尖蹭在地上，慢慢挪出一小步，然后轻轻落地。轮到右脚了，这下可就不容易了，她试着直接甩腰，不料幅度稍微有点大，这回换成左脚一个不稳直接崴向了外侧，我连忙一把搂住她的腰，她才没摔倒。
“没事吧？……”
“有事！哼，老欺负人家……”她努起嘴，靠在我身上说道。
“只是少了个AFO短腿支架啊，那东西又不会提供那么多帮助，你肯定是心理问题。”
“傻瓜，一看就不懂……我的双脚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的，那东西对我的帮助可大了，而且你们最不懂的是，我从十几岁就努力练习使用AFO走路，因为那个比长腿的支架方便很多，走得快，而我身体恢复的极限就是使用短腿支架配合拐杖社区步行，用AFO走路这个动作我不断练习了十年，它们跟拐杖一样是我腿的一部分，可能外人看AFO提供的帮助也就那么多，可是离了她们，我根本就不会走路。”Cathy重新站好，摇了摇头，“你看我的脚，根本没法撑住身体，医生也早就说过，我的双脚没有力气，右边也不行，没有支架是绝对不能走路的，能用两支AFO走路已经算是恢复的奇迹了。”
“为了我再试试嘛……这回慢一点~”在我的坚持下，Cathy无奈地笑了笑，继续努力尝试。这一回，她放慢了节奏，确保拐杖和左腿的三点支撑稳固后，Cathy把整个人的重心往前放，再使劲把右腿往前拽，我注意到她的腰和大腿在尝试用力，但那两个地方的力量都不够，或者说不是每一块肌肉都能控制，所以只能一点一点的尝试，如果像刚才那样猛地发力，也许是能把右腿甩出去，可重心就没法控制了，我低头看看她的双脚，那简直是绝了，左脚由于身体重心不断晃来晃去而反复出现“将要崴脚”的样子，右脚则完全没有生气，脚跟被腰部和大腿抬起来，脚尖拖在地上，由于体重还是会压在右脚上，她的右脚脚趾已经蜷缩，脚趾上侧顶在地上，然后就这么往前拖一点，然后重新挪动拐杖，左脚轻轻往前一蹭，甚至脚尖和脚跟都没离开地面，然后又拼尽力气把右边的脚拖过去。

“不行了……真的，我腰好酸，右边实在拖不动了，过来抱我回去吧。”Cathy娇滴滴地说道，这样的她还真少见。
“那不行，才刚开始，你的腰也缺乏锻炼，这才多久啊。”
“拜托……我今天白天坐了一整天，晚上也一直站着帮你做饭啊，我的腰就算有腰托也撑不了那么久，何况现在还没有……真的不行了，我这样待会连坐都坐不住的，真的！”
“来来，我帮你，坚持一下。”看到她有点着急，我连忙蹲下神，双手握住了她的右脚。这只脚如我所料，虽然看上去没有明显萎缩，但其实是因为到了晚上会有些水肿的成分，捏一下就感觉特别软，我捏着她的脚踝，随着她身体往前走，我就推着脚踝轻轻往前拖，就让她脚背着地完全无力地拖在地上，往前拖行了一大段。然后又帮她转过身，双手握着她的右脚，让她左脚走一步，就帮她右脚被动走一步。这样一来，她的右脚看上去是正常行走，反倒是突出了左脚的无力感，整体感觉真的好极了。

接过，我玩的太high，一转眼竟然过去了二十几分钟，直到我突然发现有水滴在头上，抬头一看，她已经满头大汗，面色都有点白了。
“喂你没事吧……”
“唉……没事……”我站起身，她一下子扑到我身上，拐杖都掉了。“可能最近也是缺锻炼，身体还好，只是腰……不行了……极限了……”
她皱着眉头，我扶着她的时候她伸手去揉自己右边的腰，我赶紧架着她让她坐在沙发上，没想到我一松手，她整个人直接一下子栽倒向右边。
“不行……沙发太软了，我腰不行了，坐不住。”Cathy说道。
“我帮你。”我一把将她扶正做好，她双手赶紧撑住两侧，但挣扎了几下，还是因为沙发太软，右边的腰部完全没有力气，一下子又跌回去了。
“别闹了……腰托，给我腰托，我真的完全坐不住。”她有点急了，我只好乖乖听话把腰托给她，她就半躺在沙发上，尝试把腰托从身下伸过去，但被卡住，只好右手撑起身体，左手尝试把腰托伸过去，结果还没审过去，右边又脱力了，于是又摔落回沙发上，试了三次，才终于把腰托穿过去，在身前系好。然后只见她右手奋力撑起身体，然而好不容易右手伸直了，但因为沙发是软的，她的身子还是往右边倾斜，她尝试左边抓着沙发要把自己拉起来，结果完全使不上力，纠结了3分钟，浑身脱离，再次摔落回去。


“看够了吧……就这样吧……我实在累了。”Cathy摇摇头，趴在沙发上说道，“腰好难受……”
“好了好了。”我赶忙坐过去，扶起她，让她靠在我身上。“舒服点了么？”
“恩……”她疲惫的点点头，“果然，男生都喜欢欺负女生。”
“没有啦……真没想到你走不了……”
“傻孩子，也不是真走不了，可你不是想看这个么？”她突然抬起头，鬼魅般地笑了。
“啊你骗我啊……”我刚想抽身，她一把抓住我，差点又摔倒。
“好啦也不是都骗，我今天腰是真的不行了，但其实腿脚的功能还是要好一些，稍微锻炼一下的话，不用支架在家里也是可以慢慢挪的，但真的会很慢，而且有一点，得穿鞋，今天不穿鞋主要是为了给你看的，但这对我真的很难，而且容易受伤。”
“穿鞋就好了么？”
“是啊，因为穿了鞋脚不飘，而且主要是要穿能包住脚踝的鞋，虽然我的脚踝确实完全没力气，但因为我都瘫了这么多年了，怎么控制整个身体还是知道的，只要脚踝稍微有点支撑力，别崴，慢慢地还是可以挪的，当然还是那句话，带腰托。我走路的时候最大的弱点就是我右边的腰，平时有支架我都是拖着走，腰不太需要用力，靠左边就好，但你让我这样走，我的腰真的撑不了太久。”
“唉……好吧，知道了啦……”


看她实在不行了，我就赶紧把她抱到床上，脱下她的护腰，轻轻帮她按摩。她的腰一边松一边紧，刚刚一直强行用力的右边已经有点痉挛的样子，而左边倒是正常，按摩到屁股和大腿则反了过来，左边的肌肉相对紧实，右边因为没有力气，完全是松软的，到小腿也是一样，只是左边小腿的肌肉格外紧张，大概是刚才一直在尝试提起左脚，却一直没法顺利做到的缘故。最后是那双毫无力气的大脚。我脱掉她的白袜，轻轻抚摸着那双脚。诚实地说，这双脚看上去十分可爱，尽管大，却充满了无力感。由于多年的瘫痪，双脚的脚趾都已经挛缩，微微内扣，左脚的相对好一些，放在地上还能放平，只是稍稍有点蜷缩，右脚的则是完全内扣，脚趾朝下，趾甲朝前，除此之外她整只右脚其实也有轻度变形，脚弓比一般人的高，好像朝着脚心的方向挛缩了，据说是因为长期不能正常走路，足底筋膜挛缩造成的，而根本的原因则是医生告诫她为了防止双脚慢慢变形时时刻刻都尽量穿支架或矫形鞋，而她在外面一律只穿高跟鞋。以她目前的程度，右脚的畸形穿在鞋里看不太出来，只是不能穿太高又太露脚背的鞋子，否则因挛缩突出的脚背就会有点突兀，但如果脱了鞋袜就很明显了，右脚甚至因为脚趾的蜷缩和脚弓的突出而比左脚看上去小了一个号。
跟看上去不同，这双脚在手里摸着其实并不完美。其实腿也是一样，因为之前的车祸，她的双腿都受了伤，也做过手术，尽管不明显，腿脚上还是有些疤痕。除此之外，长期的锻炼也让她的脚上起了一些硬皮，主要集中在脚底外侧，左脚比右脚要多一些，据说这是因为她脚没有力气，而且有轻度的足内翻，所以受力点经常偏外侧，因为多数时候还是左脚支撑走路，所以左边的要多一些，其实她有主意涂药、去死皮，但因为要强走得多，还是无法完全避免。同样无法避免的还有双腿的膝盖反张，尽管有医生建议她还是使用长腿支架，至少给右腿长支架，支撑右腿也就减少了左腿负担，但要强的她觉得如今可以只靠AFO走路是她努力的结果，所以一直拒绝医生的建议。对于她的决定，我虽然心疼，但还是支持，毕竟这是她的选择，也正因为这样的性格，她才是她，是我最爱的李铭忆。


“文文……你说我们就这么下去……能坚持到底么？……”在我按摩的时候，她轻声说道，声音充满了疲态，有一部分也许是因为我的要求对她还是有点太难，有一部分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的生活真的让她心累。
“恩，会的，总会好的。”
“真的吗？……”她叹了口气，“我好怕我们都进了全力，却最终还是被迫要分开，要去自己不想去的地方……”
“别害怕，会好的。”我在她旁边趴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忘了吗？努力坚持到最后，总会有回报。相信我。”
“呵呵，你对这句话还真是坚持，也不知道是你太傻，还是走的太顺了……”她笑了。
“明显两者都不是吧……”
“知道啦，两者都不是，”她有点娇气的说道，“好啦，信你……不论怎么样，绝对不准丢下我跑了！”
“怎么可能……我保证！一，定，不，会。”
“恩……”
她有些羞涩的转过头，我们再次亲吻缠绵在一起。
我的生活虽然有苦涩，但也真的很幸福。
真希望这样的幸福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永远。


(第一部，画中女神，完)

bugzerg 发表于 2018-12-30 17:13:21

第二部 《雨城轶闻·最漫长的冬天》


序章


晚上8点半，打开邮件，除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广告的，我一封一封地打开，一封一封关掉。很快，十几封邮件读完了，跟之前一样，全部都是拒信。
而且不是面试之后被拒，而是简历投了，连电话面试的机会都没有，就收到了拒信。


怎么办？……


虽然想想现在有那么一个女神女友就觉得很开心，可若是这么下去，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满足不了，这段关系早晚都会走向悲剧。就算Cathy真的不那么在乎客观条件，人最基本的需求还是必须要得到满足的。这一点我最近越来越体会得到。按照年份算，今年她应该要考虑毕业了，但因为外面根本找不到什么工作，连博后都找不到，她只好选择继续留校再做一年phd，说白了也就是低级研究助手。在金融危机来到之后，她的工资又被下调，如今虽然每个月还有一千五百美金，但也是朝不保夕，前途堪忧。在这种情况下，加上我迟迟找不到工作，晚上聊天的时候明显能感受到她的焦躁，甚至有一点易怒。
跟我想象的不同，她生气发怒的时候并不是大吼大叫摔东西，而是言辞犀利地指出很多问题，然后进入一种“愤怒的消沉”模式，不用多久就开始流眼泪。说句实话，我觉得这种类型比大吼大叫一顿，吼完心情就好的难处理很多。有的时候，消沉的情绪会持续好几天，只能慢慢缓和，有的时候心情的消沉也会影响她的身体，毕竟她不像我们这么健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是怎么办呢？……

“喂！超重磅消息！！”就在我愁眉苦脸地看着屏幕发呆的时候，大齐突然毫无征兆的破门而入。
“靠……吓死我了，干嘛啊？”我本想顺着坏脾气质问他为什么不敲门，但一看他的脸我就知道真的发生什么事了。
那是一张很罕见的，充满兴奋与幸福的脸。
“我跟潇潇交往啦！！她答应我啦！！！Y——E——S！！！”大齐振臂高呼，然后跳起来击打了一下房顶。
“啊……哦……这真是恭喜。”我愣了一下，还是笑了。
“干嘛发呆，应该兴奋开心嘛~”大齐笑道。“你对她完全没有兴趣……对吧……”
“当然了，你别多想。”看到大齐“瞬间收起笑容”，我连忙解释道，“我只是突然感觉松了口气，当然也非常替你们感到高兴。”


一转眼，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在那个暴风天之后，我跟潇潇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毕竟发生过那种事，实在是难以平静的见面。为了这件事，我曾经一度觉得难过内疚，因为自己没有控制好分寸，弄的最后连朋友都没法做。很自然地，潇潇此后也没有再来Cathy家，除了我之外，潇潇最不想见到的大概就是Cathy了。
原本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大齐了。那天晚上，我非常详细地把我和潇潇之间的事跟大齐讲了一下，从我们认识，到我们对彼此的看法，到陈悦找我谈潇潇的事，到后来发展成她对我有意思。我唯独淡化了自己因为心里混乱而开始跟潇潇暧昧的事，我想这件事还是不说为好，对他对我对潇潇都不是什么好事。那之后我一直觉得有点对不起大齐，我早就知道他喜欢潇潇，也知道自己并不真的喜欢她，却没能很好的处理我跟潇潇的关系，最后弄成那样，也许潇潇连大齐都不会想见了。


不过眼前的结果跟我预想的并不一样。这着实让我松了口气。

“话说你是怎么追到的？”我问道，“我之前还有点担心，因为我们的事她会也不想见你。”
“嘿嘿，我可是有的是办法~~~”大齐得意了，“我可是高智商暖男~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从那天开始啊，我就按时候问候她一下，然后按照你之前也提过的想办法偶遇，然后…………”

大齐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简单地说，就是他趁着潇潇难受的这段时间尽心关心呵护，潇潇作为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女孩子，在被我拒绝后自尊心和自信心都很受伤，而大齐的喜欢和追求正好补上了这一段的空缺。

某种程度上说，这算是趁虚而入………不过这种时候趁虚而入也未必是坏事，而且仔细想想，大齐热心而精神大跳，潇潇单纯又有活力，两个人其实也是挺搭的，如果真能一路走下去，说不定是个特别好的组合。

“总之恭喜你啦，能有这样的结果真的挺好的。”我说道，心里预算放心了，“你们之后什么打算？”
“最近我也快到毕业时间了，正在找工作，有个芝加哥的机会感觉很有希望，如果真的能找到那边估计就过去了。她的话现在还在那个小公司干着，不过工资很低，也不能给申请H1B（留美工作签证），不过工科实习签证时间比较久，所以先拖一拖也ok，反正她家条件挺好，不行我也可以支持一些。”大齐说道，“等我芝加哥的机会真的定了，我就劝她跟我一起搬过去吧。”
“恩，那挺好的。”
“你那边呢？跟Deepak干的还好么？”
“还行吧……慢慢上手了，能做些东西了。最近一直很忙，但是公司一直拿不到赞助，Deepak也没有钱给我们发工资，所以还是想找找别的，但是一直找不到……唉……最近连面试都拿不太到了。”

说着说着，心里突然感觉很难受。

“唉，再坚持坚持，我觉得Deepak他们的东西还是很有前途的，虚拟机和远端存储，说不定是下个时代的大潮流呢。”
“下个时代啊……希望能坚持下去吧。”

我跟大齐继续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从潇潇聊到工作，聊到学术，聊到美国政治和经济，聊到Cathy，以及我们交往的事情。我看得出大齐非常开心，非常兴奋。这很容易理解，毕竟他终于跟他喜欢的女生在一起了，就像我当初跟Cathy在一起一样。

然而一边说着，我一边不自觉地开始想起自己的窘境。
同样是交了自己的女朋友，我却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没有高学历，也没有明确的前途。更麻烦的是，如今连钱都不多了，我没敢跟任何人提起，我的钱其实已经只够再过最多两个月，如果考虑到我花光钱就得回国，还得买一张机票的话，我甚至只能再撑不到一个月。

一想到这个，我就寝食难安。我不敢跟Cathy提起这事，毕竟她最近也是心情不好。我曾试着跟父母商量，却得到了非常简单的回复：“钱就这么多，花光了混不下去就赶紧回来找活干。”
听着大齐开心地畅想自己的将来，我心里的阴暗越扩越大。为什么上帝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我就要经历这些事？……

失眠的夜里，我只能继续拼命学习和工作，尽管这工作看上去毫无前途，也不能给我带来任何收获，但只有在这个小小的破公司里，我能感受到自己被需要，感受到自己的价值，因着这样的自我肯定与安慰，我可以暂时忘了那些烦到我睡不着觉的烦恼。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周，起初Cathy看我情况不对，也关心我是怎么了。我只是极其笨拙地带过，固执地说我没什么事。我想她一定看出来了什么，但她后来却也没多说。我们偶尔还是会因为与之前类似的原因吵架，她偶尔还是会因为担心忧虑而开始自怨自艾，然后默默流泪，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尝试安慰她，她也还是会在状态好的时候用她特有的方式安慰我。我们仍旧像男女朋友一样交往，我心里却好像上了一个定时器。

没有多少时间了。
当我花光了所有的钱，当我彻底地走投无路，即便她爱我，又能怎样呢？我只能回国，回去了就不太会有机会再回来，而她需要在这里，国内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能好好生活的地方，何况她在这里虽然收入不高，但也还算稳定了，为什么要为了我去回国忍受不方便的生活呢？
我也不能允许她那么做。


大齐跟潇潇交往的两周后，他顺利地拿到了芝加哥HP的offer。这家老牌公司虽然在金融危机之际裁了员，但还是愿意招收几个有前途的博士生做技术研究工作，而能力卓越的大齐就这么被相中了。在跟他的导师谈过之后，他决定提前搬去芝加哥，等答辩时再回来然后毕业。

“这样我月底就准备搬家了，早过去早赚钱，你怎么办？再找室友？”大齐问我。
“不了，我大概到月底就准备回国了……大概……”
“啊？！”大齐有些惊讶，“别这么早放弃啊！”
“没办法啊，爸妈那边想让我赶紧回去了。”
虽然大齐一再追问，甚至直接问道是不是缺钱，但我仍旧只是这么说，我不想麻烦别人，更不想欠下我此生都可能还不上的债。

也许这就是命，我一介屌丝追上了女神，这一是巨大的好命，可屌丝终究是屌丝，我没法承担起一个女神女友，于是，最后的分开也是预料之中。


冬去春来。华盛顿大学的樱花就要开了，可我却仍旧感觉很冷，仿佛我的冬天从未过去过。




第一章


慢慢接受了这个凄惨的事实后，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尽可能地去爱Cathy。如今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可能只剩下几周，这真的是最后的，最值得我珍惜的时光了。

星期一，她一如既往地去学校教课，我则尽快做完必须要做的工作，然后去超市买了菜。虽然菜品还是尽量选打折的买，但做菜的心思可不会少。我做了她喜欢的清蒸鱼片，家常豆腐，又努力尝试了一个没怎么吃过的新菜谱：宫保皮蛋。再加上一个小凉菜，都准备好了，在我家烤箱里保温好，然后打电话给她，告诉她要接她回家。


“好罕见啊，竟然来接我。”车开到学校，她已经在说好的地方等我了，照理说这地方不能随便停车，最多就是停一下，人上车马上开走，不过大概是因为看到Cathy是坐轮椅的，执勤的工作人员完全没有想催促我们的意思。我从容下了车，走到她的一侧，她已经打开了车门，拉下刹车，将左脚挪下踏板，一手撑着轮椅扶手，一手抓住座椅跟头托只见的金属部分，用力把自己拉了起来，这样，她的左腿就站直了，虽然没有从踏板上拿下的右脚姿势已经完全外翻，鞋子都快掉了，但毕竟她还是站起来了。
她真的是既聪明又要强，最早的时候她是很难独立上我的车的，因为底盘高，她根本够不到车顶上的把手，但后来她发现还是有别的房可以抓，车门的把手，车的座位，以及后来发现最合适的，这小小的一段金属杆，她每一次都认真尝试，认真练习，直到可以独立抓着站起来，然后利用左脚短暂的支撑伸手去抓住彻底的把手调整身子，然后坐下。

然而，就在她抓稳了准备转过身坐下的时候，她的左脚突然滑了一下，整个人刷的一下就滑落下去，好在我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我手里的是非常坚硬的触感，这一下正好抱住了她的腰托。
“呼……”她长出了一口气。“该死的地太滑了。”
如她所说，西雅图的春天仍旧在下雨，到5月才会完全停下来，今天中午的时候雨还在漫漫飘着，如今地面完全是湿的。

“不光是下雨，你穿这样的鞋子，本来就不容易站稳吧？……”我轻轻把她放在座位上，她伸手把自己的双腿搬进了车，不料刚刚就已经快掉了的右脚的鞋磕在车上一下子掉了，我蹲下身子捡起来，轻轻抬起她穿着厚黑丝袜的右脚，把那双至少有7-8厘米的鞋子轻轻套到了她的脚上。她的右脚由于常年缺乏锻炼，以及很多时候会不自觉地脚背着地在地上拖着走，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变形，有一点像儿麻，脚趾蜷缩，脚背突出，只是她残疾的年份还不至于二十多年，保养锻炼的也还算不错，所以穿上鞋的话，不仔细看也不那么明显，但如果如今这样把脚从鞋里拿出来，就非常明显了，她的脚趾完全伸不开，即便在地上放平，也是脚趾前端接触地面，而非正常人的脚趾肚，再把脚放进去之前，我轻轻捏了下她的大脚趾。
“还不是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个好看，没办法咯~你还不是一样。”
“是啊，我很喜欢。”我抬起头朝她一笑，又低头看了看她的脚，一旦脚塞进了鞋里，就算一比左脚就能看出她右脚的脚弓偏高，但还是充满了吸引力，即便对于非慕残者，看懂啊这样一双修长的腿，配上这双黑色亮皮高跟鞋，也一定是充满诱惑力的。


“所以说……发生什么好事情了吗？”车子开动之后，Cathy问道，“感觉你脸色不错啊，而且还大老远跑来。”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接女朋友下班本来就很正常嘛。”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诶？……”她饶有兴致地笑了一声，车子正好因为红灯而停了下来。
“没想到你这么可爱啊~”她说这，伸出左手抓住了我这边的座位，把身子靠了过来，但毕竟她下半身没什么力气，身子又被安全带绑住，就在她伸出头想靠过来的时候，却似乎正好被卡住了。
“你……怎么了？”我扭头问。
“笨蛋……把脸拿过来啦！”她娇嗔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把身子靠到右边，她努力又探了一下身子，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
“呵呵……”我心里暖暖的，扭过头，看着她一脸笑意，真是可爱极了。
这种时候不好好亲热一下真对不起自己啊……

哔！————
“哎呀绿灯了……干嘛呢……”她又娇嗔了一声，我只好赶紧继续开车。

要是这样的生活能一直继续就好了……


回去之后，我先开到我家，把我做好的吃的拿上车，再开回她家。上楼的时候，我用箱子装着一大堆饭菜，她望着我的眼神都变了。
“饿了？你看你眼神跟馋猫一样。”
“什么馋猫……你今天好反常啊……”坐电梯上楼的时候，她狐疑地看着我，“你是不是发工资了?不会中彩票了吧？……不对，你从来不买彩票……还是……恩……”
她说道一般又迟疑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八成是想问“是不是找到工作了”，又担心答案是没有我会不开心。
“真没有，也不是找到工作了，真的就是觉得……应该对你好一点。”
“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你那个……唉……总之很奇怪~”
她皱了皱眉，打开了房门。
“不过还是很感谢你~晚饭就都麻烦你啦，我去换个衣服。”说完，她脱下高跟鞋放好在门口，换了双运动鞋，撑着拐杖站了起来。虽然脚上没戴支架，但配合平底鞋，她还是能慢慢在地摊上拖着脚走，虽然很好奇她完全没有力气的双脚时怎么在站着的时候保持平衡不崴脚的，但她似乎真的可以做到。跟有支架的时候相比，比较大的不同是她的双拐是先后伸出去，然后轻轻把身子往前带，双脚慢慢蹭一小步，因为步幅很小，右脚也不至于出现脚背着地的情况。看得出她走的很小心，偶尔也会看到她脚踝因为无力而晃动几下，让人不免有点担心，但从第一次看她这样到现在，她还真没有摔过。

从门口到房间这几米远的距离是她每天的必修课。因为不想轮椅弄脏家里，她回家后基本都是在门口换拐杖，因为白天穿的是高跟鞋，不可能带支架，所以从门口到房间的这几米是欣赏她走路的最佳时机，只不过绝大多数时候，她叫我来的时候都已经换好了衣服和支架，所以这样的场景也不多见。


十几分钟后，我把饭菜热好端上桌的时候，她也从房间里出来了。有点出乎意料地，她没有换上一身居家服，而是一件粉色的小洋装，腿上的黑丝根本没换，脚上的运动鞋却换成了一双黑色包脚鞋，一开始我以为是平底的，但后来仔细一看，其实脚跟的地方大概有个2-3厘米的跟，走路的时候，她比平时穿运动鞋还要小心，拐杖稍微探出去一点，双手握紧拐杖，把身子轻轻拉向前方，每走一步，完全不能控制的右脚都会晃悠几下，途中还有两次因为脚实在没撑住，整只右脚一下子崴向了一边，脚外侧都着地了，我看到这心里一惊，她自己倒是不光不忙地把重心移向左边，靠着拐杖的力量站稳，轻轻一甩右腿，重新把脚踢出去，落平在地上，在这么扭了两次脚之后，她终于走到了餐桌旁边，先放下一根拐杖，用手撑着桌子，然后慢慢弯曲另一条手臂，让自己坐在椅子上。

“脚还好吧？”我放下盘子，赶紧蹲下神自，轻轻拿起了她的右脚，要是换做一半人，连着崴两下，估计脚已经红肿了，不过她的脚一向都是冰凉的，就算是还保留了一些感觉的左脚也是一样，我有幸有几次机会帮她按摩，虽然这脚是有点大，但捧在手里的感觉还是棒极了！
“没事，一来我也不会疼，而来其实也没有真的伤着，”Cathy解释道，“一般人那样会崴脚是因为重心都放在上面，然后一下子落下去，会拉伤肌肉，但我其实大部分重心都在拐杖上，速度又慢，再说我脚上的肌肉比正常人松弛很多，又不能真的收缩用力，所以其实不容易崴伤脚的。”
“这样啊……那么你其实可以走啊？……”
“可以什么啊？……不容易扭伤不代表就容易走路，崴成刚才那样我根本没法保持平衡，而且……整只脚都内翻了，多难看……”她噘着嘴说道，说白了，慢慢走，偶尔内翻一下，其实她还是可以的，我甚至大胆猜测，也许她能穿更高一点的鞋子，只是走几步就内翻一次确实不好看，作为D的我心里高兴的要命，作为A的她估计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

“好了啦，”我说着把她的脚重新放回鞋子里，“怎么穿这么一身出来啊？”
“看你这么用心，总得拿出点诚意咯~”她笑着说。


晚饭在极其融洽的气氛中进行着，我们好像忘记了前几天还没有结论的争吵，甚至忘了我还没找到工作的窘境。我们像最普通的恋人一样简单地，幸福地吃着这样一顿富有心意，又十分普通的晚餐。我们聊着吃东西的喜好，聊着身边的朋友。聊到她今晚想看的美剧，聊到我对女生穿着的偏好。一转眼，吃晚饭，已经八点多了。我拿给她笔记本电脑，她就在桌上看美剧，而我则快速地收拾餐具，刷锅洗碗。她公寓的厨房与客厅是一墙之隔，有趣的设计是在这面墙上有一个方形的洞，让在厨房的人可以看到客厅里的人。我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跷成二郎腿的黑丝长腿。
于肉体，于精神，她都是极其的诱人可爱……
可是……
也许我以后都没有那么多机会看到这样的她了……



第二章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啊。”当我洗完餐具坐在她的对面，她抬头问道，同时轻轻合上了电脑。
“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感觉？我感觉一向都很准的啊。”她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到底怎么了？”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我低下头，突然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那个……我可能过一段时间以后就要回国了……”
我沉默了片刻。
“可能不会太久，可能……这个月底下个月初就要考虑回去了……”

……
……
良久的沉默，空气安静的可怕，我不敢抬起头看她，只能顶着自己的脚，我这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袜子破了一个洞，大脚趾都漏出来了。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一瞬间，我格外觉得憋屈，也格外觉得配不上她，任凭什么人来看看我们俩的形象，了解一下我们的状况，也该明白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

然而她还是不说话，我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对上的是她谜样的眼神。
那是一双我无法解读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充斥着各种情绪，汇聚交融在一起，等待着某个时刻的爆发。
爆发吧，肆意地骂我吧，因为确实是我没出息，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做不到才会这样。
然而她还是不开口。
“大概……就是这样……”我只好极其尴尬地补了一句。

“你就这么决定了？”她的语气听上去很怪，却又难以形容。
“恩……我没办法……毕竟……”
“因为找不到工作，待下去不是办法，而且也把钱花光了所以没法继续过下去了是么？”她继续问道。
“我……”
“不是么？难道不是因为觉得在这边过下去实在太难，根本挺不过金融危机的冬天，所以就想要回国了么？”
“是，没错。”面对她的质问，我无法回避，因为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都如同一把刀插进我心里，一句落在我心底很久的话突然浮了出来。

“是谁说努力坚持到最后总会有回报的？”她说道，“是谁说不论如何都不丢下我，不管怎样都要坚持到最后的？……”

后面那句正是我最担心，此时最不想听到的。
那是我做出的承诺，也是我最最渴望去实现的诺言。然而今天……
我又一次抬起头，看到她的眼眶已经红了，我刹那间明白了她之前眼睛里复杂的情感，那是各样的事情与环境挤压成的委屈，她死死咬住牙关，把委屈憋在肚子里，可总有憋不住的时候。当我终于看明白她的感情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你……凭什么自己做决定……”她一边抽泣一边说，两行眼泪刷的一下留了下去。
她不再说话，甚至不动一动，就任由眼泪一直往下流，从脸颊落在洋装上。
“我不想这样的……可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法坚持下去了，我尽力找工作了，也尽力跟家里沟通了，可是我做不到……找不到任何工作，家里也不愿意再支持我了，我能怎么办？……我不想离开，更不想离开你……可是……”
“可是什么？你签证到期了吗？有人赶你了吗？你说没钱你有考虑过去打零工黑工吗？考虑过找朋友借吗？考虑过去教会找人帮忙吗？”她一边流泪一边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找我商量过吗？！你太让人失望了！你想怎么样就随你吧！”
说完，她一把抓过拐杖，撑着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愤怒，也许是因为哭得太多，她的身子有些发抖，第一下尝试直接因为撑拐杖的手没用上力而跌坐回去，在我站起来的同时，她又一次尝试，勉强站了起来。在我想要阻止她之前，她奋力伸出双拐，使劲把自己的身子往前拖。这一步她伸出的跨度很大，她似乎忘了自己没有穿支架，忘了自己还穿着那双有3厘米鞋跟的鞋子，随着她双手使劲，奋力把身子往前拽，相对比较有力的左腿先甩了过去，右脚则歪歪斜斜地拖在地上，完全抬不起来，没等身子站稳，她就再次伸出拐杖，然而因为左脚刚才还没站稳，又穿着有些跟的鞋子，拐杖刚一离地，她的左脚便一下子歪向了左边，完全的内翻，好在她赶紧撑住拐杖，勉强没有摔倒。
“铭忆……”
“不用管我！”
她哭腔浓厚地喊道，说着又伸出拐杖，使劲拖着自己的身子往卧室走，或者说是往卧室挪，这真的已经没法算走了。她的右脚在拖了两三步之后鞋子都掉了，只剩下黑丝脚拖在地上，脚背向下，脚心与蜷缩的五个脚趾朝上，左脚的鞋子虽然没掉，但也成为了她的负累，因为右腿已经完全拖在后面，她除了拐杖就只剩左脚一个支撑点，很难维持平衡，走到后面，几乎每一部左脚都会往外崴一下，然而她的左脚几乎没有力气，她甚至不能脚踝用力直接把鞋子甩掉，只能一步一拖，勉强靠着左脚和毅力一路挪到了房间门口。这一路一半人只需要三秒，她却走了一分多钟，而我则尴尬地僵在原地，感觉做什么都不是。

到了门口，她伸出右手去开房门，拧开把手把门往里一推，谁知这个动作却让她夹在右腋下的拐杖直接落到了地上，她右手连忙撑住门框，才免于摔倒。
“铭忆，你别这样……”我见状连忙走上前去，不管她怎么要强，眼下的情况她既不可能靠一根拐杖继续走进去，也不可能蹲下身子把拐杖捡起来。然而就在我走上去的同时，她竟然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门框，又把左腿甩了出去，就在她抬起拐杖的一刹那，刚刚落地的左脚再次内翻，整条腿也因为失去平衡猛地往外一拐，整个人朝着地上就摔了下去。

我赶忙冲上前去，想和以往一样把她拖住，然而这一次我没有赶上，她整个人朝着左边摔去，膝盖跪在地上，接着整个人都扑在了地摊上。

“铭忆你没事吧？！”我赶紧跑上前，蹲下身子抱起她。
“你走开！我有没有事管你什么事？！反正你都要走了！你都要走了！你都要丢下我走了！！！”她哭喊着想要挣脱，浑身却在发抖。
“我错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走了……我不该说那种话的……我也不想丢下你……所以你别这样……”我把她抱紧，“对不起……真的是我错了……我不走了……哪也不去……”

在她摔倒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相比于我的自尊，我的将来，我更割舍不了的其实是她。如果换做我看一个陌生截瘫mm的视频，看到她刚才那样勉强着走路，看着她摔倒在地上，想必我早就硬了，甚至都射了。但如今，我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不只因为看到她摔倒而心疼，也因为想到以后要跟她分开，心就疼得难以形容。
我终于明白，不论坚持到底有没有收获，我都没有办法在这里放弃。无关对错，无关未来，我只是单纯地做不到“放弃这段感情，放弃李铭忆”这个行为。


那之后我们就一直坐在地上，抱在一起，直到她慢慢停止抽泣。
“你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跟你在一起吗？……你知道我心里的付出和投入有多少吗？……”过了好久，她突然悠悠地说道，“也许我也该道歉……但是……我真的承受不了……自从我跟初恋分手，我就再没敢投入感情……不管后来怎么尝试去恋爱，不管跟什么族裔的人，我可以努力学习恋爱的方法，学习了解别人的心，但终究学不会放下戒备把自己投入进去，也就从来没有真的享受到恋爱的快乐……直到我遇到你，看到你看我的那种眼神……你知道吗？充满了渴望，却又那么单纯……从开始，到现在，没有变过。我被人宠过，被人捧在手心过，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被人充满爱意地看着，我不知道这跟我残疾不能走路有多大的关系，但我却真的第一次感觉，我很幸运我是残疾人，所以我才能遇到你，才能跟你在一起，才能让我这么投入在爱情里面……”
“恩……”我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千万别再说要走那种话了……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是两个人面对，所以不论如何要来商量。”她的语气慢慢恢复了正常，也转过身子看着我说道，“我知道男人有男人放不下的东西，但绝对不可以不商量。女人跟你想象的不一样，至少我是这样，我受不了这种不负责任的决定，我也受不了你离开……”
“我知道了……真的不会了。”
“说好，不论如何，两个人一起，努力坚持到最后……”
她像下孩子一样伸出小指，到我面前。
“恩……说好了，”我伸出小指，跟她勾在一起，“不管怎样，两个人一起面对。”

“恩……”她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我怀里，“搬过来吧……”
“啊？……”
“不是钱花完了么？在这边生活房租是大头，所以搬过来吧，反正这边也够两个人住。”她靠在我身上说道，“别顾及那些没意义的东西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先花我的钱就是。”
“可是……”
“别可是了，等你挣大钱了的时候钱都给我管就是~”她笑了，虽然这个说法我未必愿意接受，但我的心却突然放松了很多。
“好吧……可是对其他人怎么说啊？我们都还没公开呢……”
“又不用跟其他人说……我今天跟齐威聊了，他马上就搬家了，上面的师兄也毕业的毕业，回国的回国，以后也不会在我家搞桌游了，我其实也没啥别的圈子，最多玲玲知道也无所谓，只要你别到处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是么？”
“这倒是……”我想了想，确实，我自己的圈子除了大齐Cathy这边，再就是潇潇那边，以及Deepak那边，前者已经没法再见，后者根本不会关心我跟谁一起住在哪，所以似乎是没什么问题。
“这样总归可以再撑一些时间，其实你搬过来对我也有好处，毕竟我很多事情不方便，你就来帮忙咯，刚才我说的好多是气话，你别多想，在这边好好继续找工作就好。”
“不……其实你说的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我还是吃得苦太少，都没想到这种时候应该尽全力想办法赚钱，维持生计下去，你别担心，我会有分寸的。”我说道，“那我就月底前搬过来咯。”
“恩……”她笑着低下头，有点害羞的样子。
“啊……那个……”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搬过来……睡在哪呢？我把床放在客厅的话……”
“进去睡咯……”她小声说道，随即突然提起头，“不过，有件事我要说明白。”
“恩？”
“我不接受婚前性行为，所以我们可以睡一起，但是那个不可以。”她极其认真的说道。
“啊？！”我大惊，“你不是……”
“我是跟美国人交往过，不过都是很正经的人，人家也都尊重我的想法了，这一点不可以让步。”她说道，“看来你是做过的了……”
“是啊……挺久以前了……”我坦白道，说实话那次真的是不应该做的……
“总之，你自己搞点啥都无所谓……但我这一点是一定要坚持的，我相信你，你自己好好……自守……”
看着她的样子，我觉得有点好玩，让男友搬过来一起住，一起睡却坚持不能越界，这……算傲娇么？……
“好吧，我答应你。”最后，我还是点了点头。
不论彼此有多少不同，既然爱了，彼此尊重都是必须的。

“好了，那就这么定了，今天也挺晚了，准备回去吧。”她笑了笑说道，“唉……扶我起来吧……”
“恩……”我蹲下身子，撑住她的腋下，准备把她提起来。

“啊！——”突然，她惨叫了一声，我下意识地赶紧把她抱住。
“怎么了？”
“腿……膝盖……好疼……”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膝，我赶紧把她搀扶到床上坐下，她伸手揉着自己的膝盖，我仔细一开，才发现她左腿的膝盖都肿了。
“怎么回事？……”
“刚才……摔倒的时候好像扭到了……不过我腿上神经很多都没感觉，刚才坐在地上没觉得疼，起来的时候突然好疼……”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却几乎动不了。
“很疼么？……要不要去医院？……”我突然开始担心了。
“明天去吧……唉，我说不准，因为我的腿不能像一般人那样感受疼痛，总之现在挺不舒服的，而且腿用不上劲，明天陪我去复健师那边吧，如果现在打911估计得花一两千块钱……”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自责感油然而生。
“没事……别太在意。”她轻声说，“以后的路还长呢，有你补救的机会。”
她轻轻吻了我的脸颊，我只得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三章


第二天刚好她没有课，在跟理疗师那边沟通了一下之后，对方同意了我们不预约就去看一下的请求。


“恩……初步检查了一下，我觉得应该是膝盖十字韧带损伤，具体什么程度可能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不过我估计不会太严重就是了。”
Cathy的专属复健师是个大概40岁左右的大姐，叫Sherry，在这边经营一家小理疗室，因为她和护士都会讲中文，所以主要客户都是华人。内容包括复健、推拿、按摩等等。她看上去跟Cathy差不多高，但身形简直比我还壮硕，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在美国做理疗师必须要身强力壮，要知道需要复健的人多数不是像Cathy这样身形纤细，美国可是有很多几百斤的大胖子的。
“那就是不严重啦？~”Cathy问道。
“别高兴太早，对一般人来说呢，这是不严重，喜欢运动的人出现这种损伤是很常见的，通常也只需要保守治疗，慢慢恢复就好。但你下肢血液循环本来就不好，恢复的肯定不能跟正常人比，而且你腿本身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动和受力，所以恢复起来并不容易。”Sherry说道，“而且，最大的问题是，我觉得你的左腿膝盖已经有退行性病变的迹象了，这次你扭伤膝盖我并不意外，我早就跟你说过你需要穿长腿支架走路减少左腿的负担，你现在的左腿膝盖因为受力方式不合理，过多出于反张体位，以及少部分肌肉集中受累，整体关节已经有轻微变形，你能用的那些肌肉也因为体位不正的运动出现劳损状况，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那以后呢？……”我不禁问。
“她才不到30岁，以后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左腿的状况一定会越来越差，女人的骨骼和肌肉在35岁以后快速老化衰退，她的运动量和代谢少于一般人，这个时间会比正常人更早，到那时候，左腿膝盖很快就会老化，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会越来越频繁，”Sherry说道，“别说那时候，如果这一次你恢复的不好，膝盖的灵活性和肌肉的力量都会明显下降，你腿上的肌肉只有一部分是可以活动的，就比如这次受伤的十字韧带，一般人一部分肌肉机能衰退可以由其他肌群代偿，而你不能，结果就是整条左腿的功能衰退甚至丧失，到时候啊，我就不用再劝你用长腿支架了哦~”
“哪有那么严重啊，又不是很疼。”Cathy反驳道。
“你不疼是因为你的神经很多是断的，大脑感受不到而已。你在扭伤后应该已经感觉到虽然不是很疼，但膝盖用不上力了吧？恢复不好的话，以后就都是这样，而如果再次受伤，就继续恶化下去了。”
Sherry一点都不像开玩笑，Cathy也显出了紧张地样子，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那……恢复好就没事了对吧？”我赶紧想打个圆场。
“恢复好的话估计也还是会受一点影响，说白了，很难恢复到100%，毕竟已经有病变了，但你听话的话，我们尽量让影响减到最低就是了。”Sherry说道。
“你老说减到最低，可我锻炼不也都是为了恢复的更好么？用长腿支架还怎么恢复的更好啊？”Cathy说道。
“有件事你要明白，恢复是指在你脊髓损伤状况的平面基础上尽可能恢复功能，你的损伤平面是L1-L2，虽然不完全，但实际上损伤平面以下保留的功能也不多。L1段损伤的恢复预期是使用双拐和长腿支架室内实用步行，L2段的恢复预期是使用双拐和长腿支架社区实用步行，照理说你的L1损伤了就要按L1的算，但可能是因为不完全损伤加上你自己也很努力，我觉得L2的预期水平你也还是可以达到。用短腿支架走路那是L3平面以下的目标，L3损伤的人膝盖是有力量的，你设置的目标根本不是你的身体状态可以达到的，结果自然就是损伤自己的身体，以后甚至会失去你现有的活动能力，所以，你自己想好，好自为之。”


面对Sherry严厉的指责，我有点不知所措，一方面我很欣赏Cathy不服输，坚持拼命锻炼的拼劲，一方面看到她如今的状态，我又很是心疼。那一天下来，Cathy一直闷闷不乐，我怎么哄都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按照Sherry的祝福，Cathy在最近这几周里都完全不可以站立走路，即便是转移或者其他一些日常活动也要格外小心，Sherry给Cathy开了一副护膝，内外两层，内层就是一个套子，可以保暖和促进血液循环，外层说实话更像是一副支架，因为整体结构都是塑钢架，套在膝盖上辅助支撑，这样转移的时候左腿膝盖也可以收到保护，同时防止再次损伤。

“真的好丑啊……”这是Cathy对哪个黑色支架唯一的评价。看得出，其实Cathy对于辅助器械的看法跟大部分D是一样的：能不用就绝对不用，能少用就绝不多用，然而辅助器械的存在不仅是为了帮助补足功能，更是保护残弱的肢体，明明需要却不用，结果就是这样，大家都不想看到。虽然我也不想，但之后得肩负起督促Cathy合理锻炼，合理使用辅助具的重任了。


之后的一周，我每天起早贪黑，早上来Cathy家接她去学校，之后回家赶项目，晚上则买菜做饭再接她回来，虽然一时还没搬过去，但她已经把公寓的备份钥匙给我了，所以进出她家也方便了很多，虽然一度想过“趁她不在好好翻一翻她的东西吧”这样的冲动，但想想看还是不太好，再说来日方长，也不着急，毕竟现在那么忙，又必须好好照顾她。

每天晚上，我都在Cathy家陪着她，看看美剧聊聊天，我也推荐给她一些我看的综艺节目，跟我想象的不同，作为高智商高情商的代表，她喜欢的并不是最强大脑，而是AKB或者跑男这种轻松日韩系。每天晚上我帮她热敷受伤的膝盖，在家里抱着她走来走去。在实际生活之后我才发现美国的无障碍不都是特别好，确切的说，新房子都不错，像Cathy住的这种老房子就很差强人意了，使用备用轮椅的时候，轮椅通过房间和洗手间的门都是刚刚好能过去，可坐轮椅的人在要轮椅的时候手肯定要放在轮椅圈的外侧，这样手就非常可能被门挤到。除此之外，轮椅本身确实也有很多不方便，比如在厨房轮椅的高度是没法做饭的，轮椅进出洗手间和厨房很容易把厨卫中的脏东西或弄到地上的水沾到轮椅轮子上，这对于Cathy这种有一点洁癖的人来说也是极其痛苦的事情。综合以上，我也就特别容易理解为什么Cathy一直坚持在家里用拐杖走路，即使要带上她特别不喜欢的足踝支架。

“唉……你说会不会以后我就没法站起来走路了啊？……”她说道。
“不会啦，最多就是用用长支架而已。”我说道。
“那多丑啊！你看那玩意就够丑了！别说把整条腿都包住，都不能穿裙子了！”Cathy不高兴地指着护膝说道，“而且我讨厌那种感觉……必须依靠那种东西把我的腿包住才能撑起来，而且走的时候也没有安全感，感觉都不是我自己在走……”
“唉，别这么说嘛，首先其实辅助具跟拐杖一样啊，等你用习惯了，也只是一种辅助而已，多练练安全感总会好的，其次，我以一个资深慕残者的角度说，支架不代表一定丑啊，就算还是穿裙子，露出支架也一样可以很好看，再说了，你现在不穿支架只能在屋里稍微走走，穿了短支架也很难长距离步行吧，等你穿了长腿支架，我们就可以真的一起去散步了，很多定做的厂商还能定做跟支架配套的高跟鞋，到时候你就可以穿高跟鞋走路了哦。”
“那不太可能吧……我双脚都没有力气，踩上高跟鞋还不一定摔……”
“所以才需要支架啊，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别想太多，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伤养好。”我一边说一边轻轻摸了摸她的膝盖。


一个星期过去，Cathy终于可以在Sherry的指导下开始复健了，我旁观了复健的过程，Cathy真的不是一般的卖力，首先是练习左腿膝盖的力量，平常人锻炼膝盖用的踩踏板，我大概双脚能推80磅以上，而Cathy的左腿在护膝的帮助下推15磅都十分的困难，真的难以想象，这样无力的一条腿是怎么支撑她走路的，她的训练是推十下一组，然后休息，推倒第二组的时候她整条左腿已经在发抖了，再休息一下，第三组到后面已经推不到底，勉强做完三组之后，才可以有一个比较长的休息。

接下来是行走训练，按照Sherry的要求，她穿上了双腿的长腿支架，拄着双拐一步一步走着，由于天冷加上要防止支架磨破皮肤，她是先穿了厚丝袜再套上支架的，由于支架跟袜子都是黑色，其实还挺好看的，唯独脚上的那双打了一个好的运动鞋有点出戏，但如果换一双鞋应该还挺好看的。

出乎我的意料，她走起路来其实完全不吃力，虽然左腿膝盖应该已经没什么力气，但毕竟在支架里面，整条腿都不需要费力气支撑，她左手伸出拐杖，右边腰一甩就把右腿甩出去，接着右边拐杖伸出，左腿笔直的抬起笔直地落下，甚至不用甩动腰部。一开始的时候她的整体动作还是有些僵硬，有时候会停顿一下重新寻找平衡，走了一会之后，整个过程就变得一气呵成，虽然每次右腿甩出去的步幅都不太一样，但是完全没有吃力的感觉，又走了几个来回，她的额头有点出汗了，但依旧走的很稳。

不得不承认，Sherry这专业人士说的是对的。Cathy作为L1-L2的脊髓损伤，恢复预期应当就是利用长支具实用步行，对于这一点，努力复健十几年的Cathy早就可以熟练做到了，如今的她只要有双拐和双长腿支架，在学校里拄拐走路估计都不是不可能，最多只是慢和需要休息而已。但如果把长支架换成短支架，那恐怕走个一两百米就很辛苦了，而且根本不可能走这么稳，这么快。可惜长支架是Cathy最不喜欢的，让她喜欢上支架的感觉估计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行走训练结束后，Sherry对她进行了非常专业的按摩治疗，还教我怎样在家里帮她理疗，一天几小时的理疗结束，Cathy已经精疲力尽。
“这一趟要多少钱啊？”回家路上，我随口问道。
“今天的比较特别，因为是受伤后的康复，应该三四百吧，平时的话两小时不到三百块。”
“啊？！这么贵？！……啊……”
“哈哈吓着了啊？……不过确实很贵的，这方面一半人大概接触不到，在美国理疗师的薪水水平跟护士药剂师是一级的，在工薪阶层仅次于医生律师麻醉师那些，比你们工程师要高至少一档，时薪70-80美金算少的，过去还要用到他们的器材、场地，再加上要包括医疗保险的费用，以及护士及其他工作人员的薪水，一小时100多是肯定的。”
“这样啊……”
“怎么，啪啦？~”
“是有点，不过好好努力就是了，不就一个月多一两千块钱嘛~等找到份码农工作，税前好歹也有10万年薪，每个月拿到手里怎么也有六七千，不担心~”我说道。
“哈哈，就是要这么自信~”她笑了笑，缩回座位里休息了。

其实，我真的有点怕。如此昂贵的开销，算一周两次，一次250，一个月要花掉2000美金……天啊，1万4的人民币，我家父母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的工资，而如今她做博士生的工资一个月只剩1500,……
现实的压力真的很可怕，我还不得不担心起出这笔钱的人：她的父母到底会怎么看我们的事。
“别担心，好好加油，我对你有信心。”虽然她闭着眼睛，但却仿佛看清了我的心思一般说道。
“恩……会的。”
除此之外，也别无其他选择了。


在一边帮着Cathy复健，一边努力赶着自己的项目，一边还努力寻找打工机会的时候，我迎来了送别好友的这一天。

房子到期的一周前，大齐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准备驱车前往芝加哥，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临走之前，我们一起给他送行，地点在大家久违的Cathy家，除了潇潇之外其他熟人都来了，我们同时也送走了另一个即将离开的师兄。

“潇潇之后也跟你搬过去？”他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在家里问他。
“恩，已经谈好了，其实……所有事情进展的远远超乎我的想象了……啊哈哈哈哈，可能我太有魅力了~”大齐说着说着自己傻笑起来。
“怎么了？不会……谈婚论嫁了吧？……”我问道。仔细想想，潇潇今年才23，不应该这么早就急着嫁人吧？……

“不知道怎么说……是也不是吧……”大齐突然从傻笑变成了皱眉，“之前她让我跟她家里人视频了，怎么说呢……她们家里人还挺急的，她们家那边女孩子一般出嫁都早，二十三四已经是应该出嫁的年纪了，加上她家有个爷爷，九十多岁了，身体不好估计没多少年了，特别希望能看着孙子孙女们都结婚，然后她是她家那边最小的，就剩她了。”
“原来是这样……”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
“是啊，其实吧，我是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跟她在一起我也挺开心，她真的超——超超可爱，但是突然跟我谈结婚，我也有点懵，本来计划交往个至少一两年再说呢。”
“这样可不好……毕竟人家急。”我替潇潇说了一句，“你有什么地方很担心么？”
“很担心……也说不上，不过有些东西我真想在多了解一下啊……一个是她真的非常粘人依赖人，跟Cathy完全反过来，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她了。”
大齐说着，我却心里暗暗一笑，他们可不知道，其实Cathy也是很能依赖人的，毕竟是女生啊。
“她因为是最小的孩子，又一直受照顾，虽然什么都优秀，但都习惯有人依赖和在身边了，这回我本来想让她好好工作一段时间先远距离，她竟然表示她更倾向于尽快办过去，opt签证到期了就结婚……我是不会反对这样啦，不过跟我预期真的不一样，我还是希望彼此都能经济独立，好在她前一阵找到了个芝加哥的工作，虽然薪水只有最低工资，不过至少也是计算机的，去了再慢慢说，这个真的感谢上帝。”大齐看上去十分虔诚的说道，“另外一个啊……就有点难说了，你知道她前几天出事了么？”

“出事？！”我心里一惊。
“也不是啥大事，她在学校里下楼梯的时候滑倒了，把脚扭了，结果足踝韧带撕裂，要休养好一阵子。”大齐说道，“因为当时楼梯上有水学校没放牌子，所以最后法律认定有学校的责任，学校和保险付了所有费用，处理的也挺妥当，她在医院做了手术，也挺成功。这事其实已经过去一阵了，主要我们最近都太忙，见得着的时候太少，都没跟你说。现在已经恢复的不错，自己外出做事都没问题，就是需要拄拐杖，完全好可能还得一个月。”
如大齐所说，由于这一个月我在Cathy家呆的太晚，而她是早睡早起，又常常留在实验室过夜，我们几乎没怎么谈过，所以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不知道。
“所以……你担心的是？……”
“我上次跟医生谈了下，因为她不是之前才刚刚严重扭伤了吗？就是刮台风那次。”
大齐一说，我心里就是一震，那一天潇潇非常惨烈地在狂风中严重扭伤双脚，甚至没法站起来，只能爬到大楼墙壁旁边的景象现在还在我心里深深地烙印着。
“医生说，她的脚有后遗症，不是上次受伤导致的，而是她小时候就伤过几回，没处理好，所以足踝肌肉发育本身就不是特别健康，加上她是先天的扁平足，脚还那么小，经常没有合适的鞋子，总之到了今天，她脚的问题已经比较严重了，而且是双脚。”大齐说道。
“那个……还好吧？你不是说手术挺顺利么？会有什么后遗症？阴天下雨会疼？”我问道。
“那个她早就有了，医生说她这样以后可能会反复损伤，如果伤的太多会影响行走功能，虽然是不一定的事，应该也不会是近几年的问题，但我还是挺担心的……”大齐摇了摇头，“大概我对她的爱不如你对Cathy的深吧……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在意这个，毕竟不论健康残疾，本来就是要相持相守，但突然说道结婚，我还是有点担心，照顾人也不容易啊……”
不太清楚大齐最近这一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他的脸上写满了憔悴。想想看也是，潇潇可不像Cathy，事实上她俩正好相反，潇潇真的是什么都喜欢依赖人，至少精神上是，所以陈悦的离开才变成了她向我告白的推动力，我有时候会担心，我的拒绝是不是迫使她接受了大齐呢？
我不得而知。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
也许……


大齐离开后，我开始慢慢搬家，把我的东西一样一样搬到Cathy家，虽然她同意让我跟她睡一起，但她的房间并没有第二个衣橱，而她的衣橱已经塞满了她的各种衣服，数不清到底有几百件，根本一点空间都没有。
“啊哈哈……其实已经精简过了，有两大箱冬天绝对穿不着的衣服在储物间呢~唉，真是大工程，要知道我这样子收拾衣服是很不方便的。”被我问道时，Cathy一副无奈地样子，看得我更无奈，果然这就是女生。

于是，我只能去买了几个便宜的塑料柜子和一个简单的架子装我的衣服，床这种东西肯定是搬不了的，我连同大齐决定不带走的一些东西一并卖掉，换了几百块钱，只带着最必要的东西搬到了Cathy家。

bugzerg 发表于 2018-12-30 17:13:51

第四章



最最最神奇的生活开始了。

我搬到了Cathy家，这件事谁都不知道。
到了夜里，我们谁在同一张床上，虽然各自有各自的被子，但自然的还是靠在一起。我也自然是毫无悬念的硬了。
“你肯定在想H的事情……还是……在紧张？……”她盯着我说道。
“呃……都有……不过你应该更紧张吧？……”
“怎么说呢，我本身不是很紧张，老实说我其实挺享受这样两个人睡在一起……然后什么都不做的气氛的~”她笑着说道，“不过啊，我知道你肯定受不了，所以才一定要各自盖各自的被子……要是让你一直靠着我的瘫腿，估计你肯定忍不住要那啥了……就算你不对我做什么……也得起来换床单，还得通风……麻烦死了……”
“啊哈哈，是啊……”
被说中了……而且想想也是，Cathy可是有洁癖的人，弄得全是那种味道估计她都受不了，毕竟她是处啊……

于是，我们你一言我一语，根本睡不着，一会就四五点了。
我们的……另类的初夜就这样结束了。


搬到一起之后，我的身份里多了一重保姆……不，还是说管家的身份比较好。除了接送、买菜，陪复健，我也做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毕竟能自己做的，不请人就是省钱了。此外，这一周开始NTX的项目又进入了下一个阶段，虽然还是没有钱，还是似乎没啥希望，但我还是继续坚持做着。人做一件事时间长了就会有归属感，尽管我不认为这件事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可还是很难割舍，何况我也一直找不到其他工作。这一点跟我一样的同学不少，之前学校的同学除了极少数找到工作外，大部分都已经回国了，这让我多少有点安慰，至少不是只有我差，也不是只有我倒霉。

最近唯一的变化是，我找了份开车和搬家的黑工，帮中国老板干，出去干活的时候一小时6块5，远比华盛顿州的法定最低工资还低，不过也没办法，至少这样干三小时就有20块，一天的伙食费就有了。

这样，我的生活变得极其忙碌，甚至睡觉的时间也被压榨了，Cathy有时候心疼我让我少做点多休息，可我却停不下来，或者说停下来没事做，我会更不安心。我并不只是介意所谓寄人篱下，更重要的是，我必须全力以赴，为了给Cathy一个美好的生活和未来。


一切都辛苦而稳定地发展着，只有一件事……我发现真的很囧……
这件事就是……我的xing需求……要怎么满足呢？……


以前对这视频撸，对着图片撸，对这自己的画撸，想着Cathy撸，现在Cathy每天睡在我旁边，可她不准有性行为啊！而我搬到她家，总不能在她家对这她本人撸啊……虽然之前好多次我看着她走路的样子就赢了，但大都忍住了，最多有那么一次实在忍不了跑到厕所里解决了，但这些事真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法干了，是在太尴尬了，尤其Cathy极其敏感，生理和心理嗅觉都是，我要是在哪撸了她肯定知道，到时候实在很难解释。

唯一的办法似乎是趁着白天她不在家的时候解决了，但问题是我白天经常太忙，没时间搞这个，何况大白天自x还是感觉很囧……
总之，自从Cathy受伤那阵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我根本没有找到任何机会撸一把，有一天还梦x，好在我迷迷糊糊中意识到了，赶紧去厕所解决，似乎没露出什么马脚。
唉……为什么我跟女友同居了竟然是这个结果……我真是哭笑不得，面对越来越膨胀的性欲，也没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种时候，一个难得的“机会”来了。


“告诉你一个十分不幸的消息，我要去出差一周……”Cathy有些无奈地说道。
“诶？去哪啊？”
“硅谷，那边有几个研究会议，我要去发表论文，”Cathy说道，“博士生都有这么一段，尤其我现在被迫延期毕业，所以想看看能不能申请博士生的科学贡献移民，运气好说不定能拿绿卡呢。不过就是得奔波劳顿一下了。”
“可是你的腿……”
“腿还好啦，都恢复的挺好了，而且其实外出出差很方便的，随行的人会帮忙，而且会场和旅馆之类的都是无障碍最好的地方，轮椅都特别方便，这个你不用担心。”Cathy说道，“要是以前就带你去了~不过现在经费都紧张，只能报销我自己的，所以之后一周就得你自己在这里看家啦~我知道你一定会超~想我的~~”
“当然啊，会想死的。”我凑过去说道。
“好啦，到时候给你电话和视频，如果方便的话……”Cathy摊摊手，“因为有室友住同一间，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行，你正好忙的话就给你发小视频咯~不会让你寂寞的~~”
“好啦，别担心~”我们你侬我侬地说这，很快迎来了她离开出差的日子。


好了，神奇的一刻到了。在一直忙到下午之后，我迎来了第一次在这个房间独处的时间，虽然Cathy不在，但她的衣物鞋子都在，其中还有几件衣物是走之前穿过没有洗的，包括丝袜在内，真真正正的“原味”，而鞋自就更不用说了，基本每一双都是。


虽然觉得自己有点变态，更十分滑稽，但我还是跳出了我最喜欢的一些原味放在我的桌子旁边，准备开始“对这自己同居中的女友的原味衣物开撸”这样一个神奇的事件。


就在我都已经硬了准备好好宣泄一下的时候，手机毫无征兆的响了。
我吓了一跳，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手机，看到的号码让我一下子几乎软了下去。
潇潇。
她……怎么会这个时间打给我？……

虽然忐忑不安，我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在忙吗？”她轻声问。
“还好……怎么了？”我总不能说我正准备撸……
“啊……好久不见了啊……最近还好么？”
“恩……还好啊，你呢？”
“挺好的，你肯定已经听说了吧？我已经跟大齐开始交往了，我……后天就搬走了，去芝加哥找他。”
“恩……我已经听说了。”
“那个……之前的事是我有点太冲动了，也不想弄僵的，我后天就走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临走前见一下吧。”她说道。
“这个……”我犹豫了一下，心理觉得感觉有点别扭，可仔细一想，我跟她其实也没真发生过任何事，如今我们各自有了男女朋友，一方要离开，送别一下其实是情理之中，拒绝反而有点奇怪了。
“好吧，去哪呢？”我还是答应了。
“来我这吧，马上走了家里还剩了不少吃的，你就来帮我清理一下吧。”听到我答应之后，她的口气变得轻松了很多。“我稍微准备准备，你大概六七点来吧。”


收到邀约之后，我的心里突然变得有点复杂。默默收拾好所有“原味”，坐在椅子上开始发呆。现在的芝加哥时间刚到晚上，估计Cathy要和各种老师领导吃饭，而且就算她有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她说这件事。
想到要见潇潇，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收拾好房间，等到六点，出门开车前往潇潇家。
这是一条曾经无比熟悉的路，开车的路上，很多过去跟潇潇的回忆一件一件涌出来，等到她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六点半，我上了楼，按了门铃，隔了半晌，门才突然打开。
“Hello~好久不见~”
“啊……那个……好久不见……”

开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潇潇的笑脸，一下子有点失神。
我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看上去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原本稍有毛躁的头发被烫成了可爱的小卷，妆容很淡，却没有了之前的蹩脚感。今晚她穿了一身黑色的毛衣，红黑格的粗布裙子，配上长筒黑丝，露出短短一节绝对领域，她的左脚穿着一直黑色坡跟小皮鞋，右脚则没穿鞋子，套着一直黑色的护踝，她双手腋下夹着拐杖，右脚轻轻抬起，脚尖刚好没有落地。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跟大齐这样一个完全没有浪漫和时尚细胞的人在一起之后反而打扮水平上去了？……确切地说，我一下子被萌到了，她的妆容和打扮是Cathy已经没法再去尝试的少女风，也就只有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才能驾驭的了。更让人没法不在意的是她还拄着双拐，虽然知道她只是受伤，但这样的整体扮相还是太有诱惑力了……

“进来吧，不用脱鞋，反正后天就走了，我自己穿拖鞋也不太方便。”她说着轻轻一笑，稍有笨拙地转过身，拄着双拐走向了餐桌。
桌上已经放好了满满一桌的菜，她让我先坐下，然后去开了一瓶红酒，分别倒好，我赶紧接过来放到桌上，等她一步一步走到座位上做好。看得出她并不像Cathy那么擅长使用拐杖，但毕竟他只是一只脚受伤，走起路来还是很轻松。

“今天好漂亮啊……”我忍不住称赞。
“哈哈，谢谢，最近这些时间多花了点功夫好好学了学，女生嘛，总不好都把时间投在工作上。”潇潇笑了笑说道，“赶紧吃吧~难得常常我的手艺~”
“恩，那我不客气了。”


我们一边吃，一边聊。说实话，她的手艺不如Cathy，甚至还不如我，但也不算难吃，很有她们家乡的风味，也是种不错的尝试。我们聊着过去的事，聊着我们在学校里发生的各种事。一起做项目，一起玩，聊起陈悦，也聊到大齐，甚至聊了聊Cathy的事，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回到了最早大家一起在Cathy家打桌游的时光。甚至比那时候更加轻松愉悦。

我突然发现，其实我们之间发生的每件事都很愉快，我们的关系本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一旦上升到恋爱感情的层面，所有东西就都变得复杂，难以解释，也难以面对。她喜欢我并想跟我交往，这是我无法直面的事情。但对于她，我仍旧保持着作为朋友的好感，甚至保持着对她那双小脚的渴望。
只是这一切都必须切断，因为我们已经各自走上了感情的路，必须为各自的另一半负责。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吃完了晚饭，还把那瓶红酒喝完了。

“啊……你大概现在也没法开车了吧？客厅太大暖气总吹不暖，去里面吧。”潇潇一脸红晕的撑起拐杖，摇摇晃晃地走进房间。这让我有点懵，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陈悦还在的时候就提过这间客厅很冷，现在陈悦和后来短租的女生都搬走了，客厅里只剩下潇潇一些行李，就格外显得冷清了。

我战战兢兢地进了她的房间，房间里也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只有床和桌椅还在外面而已，据她说很多东西已经卖掉或者托大齐先带过去了，她最后的一些东西明天也会有朋友帮她来拿到邮局寄到芝加哥，毕竟她行动不方便，也没法带太多行李。

暖气把房间里吹的暖暖的，也让我关上门的一刹那心里涌起了一丝躁动。
“启文啊……你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么……”关上门后，她轻轻把拐杖放到墙边，却没有坐下，而是一瘸一拐地转过身，朝我走了过来。她的右脚看上去还是可以勉强支撑，但每走一步身子都是剧烈颤抖，面部表情也是随着每次右脚落地支撑而抽搐一下。那一霎间我明白要有可怕的事情发生，身子却动弹不得。
“你知道的吧……”她伸出手搂着我，靠了上来。
“我……我……”我说不出话。
“我并不喜欢大齐，虽然他很好，真的很好，也很爱我……所以我愿意跟他在一起，愿意嫁给他跟他一起生活，但我喜欢的是你……所以，一次就好……至少让我把第一次给你……好不好？……”
她带着一丝醉意，说着让我心惊肉跳的话，我做梦也想不到潇潇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有多少成分是因为酒后，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然而当我心里想要拒绝的时候，被酒劲提起来的欲望却充斥了全身，一个月没撸积攒下的热劲也一下子爆发了。

她凑上来吻我，我也赢了上去，热吻在一起。我抱着她较小的身子扭动，她突然娇呼一声，身子软了下去，我也不知道她是兴奋脱力还是哪只脚扭了，就顺着她把她放在地上继续缠绵，疯狂揉着她娇小却诱人的胸部，她毫无经验，被我这么弄得娇呼连连，身体不断起伏，我轻轻摸一下她的下体，她浑身像触电一样，下面已经完全湿了。

再看我自己，下面也早就硬了，我暂时跟她分开，脱了衣服裤子，她见状也脱掉了毛衣和裙子，露出白色的内裤。
“要……要怎样？……”她出于半高潮的状态，又脱力又兴奋地问道。
“用脚来。”我掏出下体，她则脱掉了左脚的鞋，也脱掉了右脚的护踝，伸出双脚给我做，她并不擅长这个，却玩得很起劲，尽管右脚不停地颤抖，失去了护踝的保护，34码的小脚完全没什么力量，两只脚一起和尚来包住我的下体的时候，我明显地感觉左边的有力，而右边的只能摩擦，天啊……这不是我曾经朝思暮想的34码小脚，穿着黑丝的脚x，在片子里都不怎么能见到啊！

想到这里，我毫无顾忌的射了。

在地上折腾了一阵之后，我们准备走到最后一步。这时候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阵清醒，这样的玩一玩就罢了，要真做的话……会不会……
正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潇潇出乎意料地掏出了一个套，让我始料未及，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找双鞋，站起来做吧。”我环顾一圈，正好看到有一箱她收好的鞋，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双白色的亮皮小粗跟，大概3-4厘米的鞋跟，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她时她穿的鞋，那时她的脚扭伤了，一瘸一拐，十分诱人，就像如今。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可我们不可能回到那时了。

她穿上鞋，试图站起来，却因为右脚的无力剧烈摇晃，我一把将她拉起，她的内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掉了，我伸手直接抬起她的右腿，因为大了一个号而没法贴合在脚上的高跟鞋立即晃来晃去。我把她推在墙上，她扶着墙，我一下子直插到底，尽情宣泄着积蓄已久的欲望，几下之后，经历初夜的她浑身失去力气，晃动中唯一的支撑点左脚狠狠扭向了外侧，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伸出手撑住她的身子不让她倒下，保持着左脚崴向外面90度，脚踝外侧着地的姿势做完了她的第一次。


之后的事情我有点记不清了，当我慢慢清醒的时候，我已经跟她躺在她的床上，整个房间弥漫着欲望的气味。
这昨晚让我兴奋疯狂的气味如今只让我觉得想吐。
看看身边的潇潇，似乎还在睡着，我低头一看，她还穿着黑丝，高跟鞋倒是脱了，而她的双脚脚踝都肿了。
天蒙蒙亮。

为什么会这样？……
我彻底蒙了。
我茫然走出房间，进了洗手间里洗了个澡，冰冷的空气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慢慢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慢慢意识到我做了多么可怕的事，可能有多么可怕的结果，可一切都晚了。
无数恐怖的画面在我脑中浮现，转而变成Cathy的脸，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是微微笑着。
那是我最不敢看的东西。

我这个人渣！！
我用力砸了一下墙，忍不住流了眼泪。


当我洗完澡，整理好衣服回到房间，潇潇已经起来了，她坐在床边，已经拖了丝袜，正往双脚上喷云南白药，又一种新的气味混了进来，更让人想吐了。
“对不起……潇潇……我……”
“没什么对不起的啊。我应该说谢谢你。”让我万万没想到，潇潇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她抬起头，微微一笑，看不出任何邪念，只是有一丝丝的伤感。“谢谢你让我得到了我想要的……”
“不……我不该这样的……我……”
“你知道吗？我跟你们有着不一样的人生，也许我是人群里的大多数，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所有的事情都在父母的安排和掌握之下，他们让我学习我就学习，让我考学我就考学，让我出国我就出国，如今让我找个合适的人结婚，我也一样要听话。即使我想要做些什么不一样的，我也没有打破常规的能力，没有真正独立的意志，到头来还是依靠别人，循规蹈矩，无法独立甚至软弱无能。”潇潇说道，“但是，只有感情这件事，我有自己的渴望，即便我的婚姻不会由我做主，至少，我曾经把我给了我喜欢的人，即便我知道这只是一时间的愉快，即使我知道这充满罪恶感，可我还是要尽全力争取，详尽各种办法去准备，然后……很高兴，很感谢，如你曾经所说，努力坚持到最后，总会有收获。”

面对她的解读，我哑口无言，说不出一句话。我可以理解她的想法，但这一切在我眼前是如此疯狂，我盯着她的眼睛，看不出一丝的恶念，这事最单纯的渴望、幸福与即将离别的悲凉，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在正常不过。

错的是我，一切的恶果，都来自于我的恶欲。

得到却不满足，拥有却不持守。顺着下半身思考，毫无定见，最终必定害人害己。
这就是我。

“对不起……”我只能道歉，不只是对潇潇，也是对Cathy和大齐。

“都说了不用道歉，这本来就是我要求，我渴望的。不管怎样，昨天发生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我们都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们……以后大概也不要再见面……不，是不要再联系了。”潇潇说道。
“潇潇……”
“我都已经想好了。你不用担心，这里的东西我会处理，再说我明天就离开了。”潇潇说道，“你将来的路还是要跟Cathy一起，我也会继续好好做大齐的女朋友，昨天的事情不会是任何开始，只是一个结束，我觉得……就这么结束挺好的……所以，如果可以……就把它忘了吧……”
“我……”
“就这样吧……你这样子都不像你了……”潇潇轻轻一笑，“走吧，回去吧。”

我呆在原地不止如何是好，我不知道她这到底是出乎意料的成熟，还是疯狂。原来她早就想清楚了所有事情，只有我才是什么都不明白。
“恩……好吧……再见了……”我没有选择，只能倒退着出了房门。
“恩，再见了，启文。”


我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潇潇家，脑子里一片混乱。我顾不得想双脚再次受伤的她怎么去芝加哥，顾不得想她怎么清理充满气味的房间，甚至顾不得这件事最后到底会不会有人知道，会不会出现她不小心怀了我的孩子之类可怕的后续。我满脑子都是Cathy，都是她爱我的样子。


一路迷茫地回到Cathy家，才看到她发来的一大串微信，都是些最家常的话，说说回忆，说说教授，说说那边冷的要死的天气，最后还有一段问候我和道晚安的语音。
“不要太累哦~睡个好觉，好梦~~晚~安~”
听着她温柔中带着几丝娇气的声音，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我回过头，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事实上真的感谢上帝，我们所做的事情并没有直接导致什么可怕的后果，潇潇没有怀孕，甚至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天发生过什么。

然而后来我才明白，真正可怕的东西并不是种在肉体里，而是心里。在那天，恶欲的种子在我们心里扎了根，慢慢长成花很多年也拔不掉的阴影，留在了我们的心里。



第五章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直在内疚与痛苦中度过。我不敢跟Cathy提起，这可怕的劈腿根本没法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就是赤裸裸的出轨，而且是两个在恋爱关系中的人。我一方面埋怨自己，一方面甚至有些想不通，我们俩明明都单身的时候也不过是小暧昧一下，我都能保持自我拒绝她，划清界限，怎么会在都各自交了男女朋友后发生这种事呢？

然而想再多也没用，都晚了。Cathy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如既往地跟我聊着平时的事情，我只是骗她说我最近很忙，所以回的慢，其实很多时候我看着她的话，听着她的声音，眼泪就出来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纠结的日子里，好在她远在芝加哥，看不到我的状况，一周的时间慢慢过去，我虽然心里的阴影怎么也抹不去，但整个人的状态总算慢慢恢复正常。而且，另一件事刚好在这个时间点爆发，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在风雨飘摇的金融危机里，NTX的两大主要创始人Deepak和Rajesh在意见上的分歧越来越严重。在公司没有钱，招不到人，难以向前推动又没法带来利益的时候，两个人的意见冲突达到了最高峰。


“Deepak你看清现实好不好？！你继续坚持这种研发方针，做出来的东西根本不会有人买，你看看现在市场是什么样子？！你继续花时间搞研发，搞大容量，SSD优化方案，根本没有回报率，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现实！现实一点！”开会的时候Rajesh跟Deepka吵了起来，我们其他人只能静观其变。“现在马上转型还不晚，赶紧向微软这些大厂商贴近，推出廉价存储系统，就算美国市场真不好，我们回印度还是可以赚一笔。”
“我们大老远从印度跑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花高价钱研发一个不怎么样的东西，然后再卖回印度？我们在这里这么多年，我都放弃了我本来高薪的工作，就是为了做这么点东西”Deepak说道，“难归难，事业归事业，现在美国只是经济不景气，大家都没钱，但是每次金融危机都是一样的，挺不过去的就垮掉，挺过去的就有很大机会能大火，何况我们做的东西本来就是领先时代的，是现在微软亚马逊谷歌也都没有真的在着手做的，现在放弃转型才是最愚蠢的！”
“蠢？是你太天真热血了吧？你看这么多人在这白花时间，他们也都是要吃饭的！”
“我自己才是放弃了正职工作，你们不还有收入来源吗？！”

两个人一人一句，越吵越凶。几个相熟的印度人尝试劝架，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最后问题归结到了一个点：
Deepak坚持想要继续研发高尖项目，但我们的硬件配置达到了瓶颈。我们做的是虚拟机和远端存储，作为服务器提供方，我们的产品必须拥有大容量的硬盘，还要兼顾有SSD快速存储的成分，而这些东西本身都是要花钱买，然后才能装我们的软件，问题在于我们一路坚持到今天，早就没有钱了，目前的硬件不能支持我们做下一步的研发，想要进一步，却没有钱采购硬件。Rajesh主张放弃进一步研发，在现有基础上研发低成本低价钱的新产品，Deepak则希望继续之前的计划，想办法搞到硬件，继续研发。

“你自己想吧，你看哪里能搞到那种东西！现在印度的硬件都涨价了，美国的跌价我们又不可能买得起，我倒是看你能有什么办法！”到最后，Rajesh还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离开Rajesh家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有些垂头丧气，气氛也一度很是尴尬。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明白时代背后的规律，而做一个创业公司最难得地方就是，你往往必须得跟这样的人工事。”离开的时候，Deepak对我说道。
“可是现在的问题也不好解决啊……”
“当然，所以才需要我们想办法，所以能够在金融危机中活下来的公司才能一飞冲天，这是自然淘汰的过程。”Deepak说道，“年轻人总得多经历些这种事才好。”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准备道别。
“等等，有件事我想问，我们到底需要多少设备？”
“以今天研发测试的需求来看，我们最少需要四台高配机器，除了最顶级的CPU群和足够的内存之外，每台机器最少需要2TB的高性能硬盘，我们目前的硬盘统和技术估计很难做到超过四块以上的硬盘的稳定兼容，所以就是500GB一块，每台四块，一共16块，其中最少四块，最好是八块要是SSD，”Deepak解释道，“加上其他一些基本设备，这些电脑的成本价至少也要十几万美金。”
“哦……”
他说的是没错，如今一款高端配置的家用电脑就需要2000美金左右，虚拟机服务器索要提供的是上千台虚拟电脑所需要的系统资源，即便做了优化，每个虚拟机只是用必要的低配置，服务器造价十倍于高端家用电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确切的说，几十甚至上百倍都是很正常的。
“没办法啊，4台机器真的是最最低的底线了。”
“那预算呢？”
“预算啊……我这能拿出来的估计两万最多了，想让Rajesh他们继续投钱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那个……”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你在乎这些电脑配件的来源吗？稳定性和寿命呢？”

“当然不能太不稳定，能修好的问题还是可以接受，寿命需要两年，再之后也就无所谓了，至于途径……哈哈，年轻人你不会想去偷吧？……”Deepak不知为何开心地笑了。
“当然不会……但说不定可以从中国弄到。”
我突然想起的是我父亲的一个好兄弟，之前很多电脑配件都是从他那边拿的，很多都是水货，甚至仿货，使用寿命不太长，但也能用，重点是，这些东西的来路不清楚，价钱也很低，确切的说，我从他那里拿东西根本就没花过钱。
“中国啊……那物价应该跟印度差不多吧？加上关税、运费，估计比美国便宜不了多少吧。”Deepak说道。
“所以我问您来源重不重要，如果我有办法不交关税，也不花运费呢？……”
“呵呵~有点意思啊。”Deepak饶有兴致的一笑，“喝杯咖啡？我请你。”
“恩。”

考虑到要谈的话题，我跟Deepak买了咖啡，回到了他的车里。我把我的想法和计划简单说了一下，说白了，我带两个空箱子回去，想办法搞到低价的配件，然后想办法直接带回来，这样避了关税，运费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张往返机票，说白了，就是走私。等到配件都过来了，我们自己再想办法组装起来，虽然花些时间，但毕竟省钱，我初步估算了一下，这样操作的成本很可能可以控制在两万以内。

“成功率有多少？”Deepak问，“你要是被海关扣了……”
“我只能说尽量了……”我摊摊手，说道。
“好……我考虑一下，很感谢你提这个建议，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我还以为你是只知道埋头写程序的书呆子，看来很有胆识嘛。”Deepak说道，“你跟你父亲商量一下吧，我也考虑一下。”
“好的。”


回到家，我有好好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老实说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做法，毕竟违法，又有风险，而且诚实的说，我并不想低头去求我爸，我跟他在近些年的关系并不融洽，他在外面找了女人这件事我完全接受不了，更麻烦的是，他之所以后来在外面找女人，也是因为受他那个朋友的影响引诱。
那个朋友就是我这次要去求的人，那个能搞到免费配件的物流和倒卖商人。

可恶……
我心里咒骂着，另一方面又很是庆幸，好歹有件事情能让我花心思在上面，就不用总想起跟潇潇的事了。



Cathy回来了。
我们的生活一切如旧。尽管我对潇潇的事只字不提，也尽可能掩饰我不安的情绪，但慢慢地她还是发现了有点不对。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Cathy问我。
“没啊……怎么突然这么说？”我故作镇定地说道。
“哼哼哼，你肯定啊……趁着我不在的时候，解决了性欲问题~”
她的语气非常轻佻，开玩笑一般，我的心里却咯噔一下。
“哈哈哈，别那么紧张嘛，我完全理解的，毕竟男生性欲比较强，所以完全没有怪你啦，我看你挺勤快地把我之前的衣物都洗了啊……哼哼哼，是不是……啊？~”她凑过来，笑嘻嘻地说道，“小变态！~”
“啊……那个……抱歉……”我低下头，真的不敢看她。
“好啦好啦，我真的不介意，就跟你开个玩笑，反正又不是对着别人。”她笑笑说道，我的心则快要跳出来了，一种反胃感充满了全身。
“恩……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啊？……”她看着我问道。
我很想说实话，但又完全说不出来。
“那个……公司出了点状况，昨天跟老板打了电话，可能要回国一趟……”
我强咬着牙继续说着Deepak希望我尝试回中国走私一些电脑配件回来的事，也把我对司法，签证等多方面的担忧解释了一下。
“啊……这样啊……”Cathy点了点头，“是有点麻烦啊……你真的想好了么？这么做……值么？”
“不知道，但是我既然也找不到别的工作，还是挺想把这个做好的，说不定之后就可以给我发工资了，”我说道，“也算是没办法里的办法了，而且回去也见一下父母……虽说这方面也有些担忧就是了……”
我连跟父母的问题，以及父亲的那个朋友的事也都说了一遍。
“唉……可怜孩子……”Cathy深深叹了口气。“既然你有心就去试试吧。要是真能带动公司拿到赞助，然后给你办个身份，也算是件很好的事了。”
“恩……是啊。”
“有什么需要我的随时说，记得我们是一起面对哦。”她说道。
“恩……谢谢……”我笑着点了点头。尽管我知道，我根本不配跟她在一起，各种意义上都是。

“哎呀，话说我这次出去碰到了一个学心理学的妹子，也在读phd，也是残疾人，不过不是你的type，她双腿截肢的，”她说道，“她跟我说过一个有趣的事，灵魂伴侣这个词听过吗？”
“恩，两个人心灵相通，相互理解互通，彼此的情感和爱都可以准确到达对方的心里，并且始终对对方行程支持、温暖和帮助……这样？”
“差不多吧，她有一个课题，就是研究人们的这种关系，她说灵魂伴侣不一定是一见钟情，也需要慢慢培养，但大多数人并不能培养成功，甚至不能往那个方向发展，少数可以的人会有特别的表现，其中一种就是理解性的相通，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因为相互的了解和灵性的相同，也能感觉到彼此的感情，甚至猜出彼此的心意……”她笑得很俏皮，“怎么样是不是很浪漫~是不是觉得……就好像我们这样呀？~”
“啊……说来好像是呢……”我赶紧回应。
“对吧~从最早你竟然意识到我会想要踮起脚接吻，到后来我们都能彼此感受到对方心里的不安和感情，我们真的在朝着那个方向发展诶~~以后肯定会更厉害，你以后的心思肯定都逃不了我的眼睛的！~~哈哈~~~”

她看上去很开心，大概是太开心了，甚至没察觉到我眼底的阴影，没察觉到我心里的一片茫然。
我到底该怎么面对你？……


之后的时间我忙于跟Deepak商量回中国搞配件的事，好不容易说服了Rajesh和其他人，算是勉强再试这最后一把，而这个重任就交给了我。一个反正无足重轻，就算真被抓了公司也可以基本摆脱干系的小卒。而给我的报酬就是一张要转机两次的廉价机票。

家里，Cathy也替我担心这事，忙着忙着，将要出发的日子到了，跟潇潇的事暂时被压在我心里，她似乎也没有察觉。


临走那天，她坚持要开车送我到机场，到了安检口，终于到了道别的时候。
“走了哦，自己好好照顾好自己。”
“知道啦，你才是。”她说道，“回去就微信联系了，一定要按时，平安地回来！”
“知道，放心吧，不过不到一个月时间而已。”
“恩……”

我俯下身子亲吻她，突然发现她的右脚竟然已经歪了九十度，靠在轮椅踏杆的边缘了，原来她下车的时候没有把脚放好，本应是让高跟鞋的鞋跟前面的空隙卡在踏杆上，结果她直接让脚掌踩上去了，后面的事就不言而喻，完全没有力气的右脚很快就软趴趴地歪斜了，令人惊讶的是她竟然没发现，要知道，尽管这种事对一个瘫痪的人来说很正常，但还真从来没在她身上见过。

接吻后，我蹲下轻轻双手拿起她的右脚，帮她摆正，然后又轻轻亲吻了她穿着肉丝的右腿膝盖。
“讨厌……等你回来哦……”她轻声说道，我看出她的眼眶有点红了。
“恩，走了哦，微信联系。”


少少的对话之后，我还是拉起箱子钻进了安检的人流，留下她一个人坐在轮椅上，静静望着我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就这么一去不返，也许是最简单的办法。就再也不用担心怎么面对她，就这么开始新生活。
但我知道我做不到，就像之前一样，我做不到离开她。我知道我还会跟她相见，知道总有一天，我需要把所有的事情向她坦白。
只是，那一天就晚些来吧，现在的时间就让我暂时离开，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


飞机起飞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要返回故乡。尽管心情复杂，但也只能往前看，往前走了。





第六章


“你看看你，就不能自己长点本事，你看人家张明家孩子，在纽约都找到会计师工作了，你说经济不好，华尔街都跳楼，人家在纽约怎么就找到工作了，年薪还七八万美金呢！你再看看你，跟着什么奇怪的印度人，工资没有，身份没有，还回来搞什么采购，让你学计算机不就是让你能赶紧赚钱养活自己再把你借的钱还了，你现在倒好，回来还给我添麻烦！”
“恩……抱歉……”
我已经放弃了跟父亲继续解释……或者说争吵。
尽管我已经尝试向他解释美国的经济状况，我的处境以及找不到工作的原因，但很快我就发现他在乎的根本不是那些东西，他也不会想知道，会计总是可以找到工作，因为这种大家都破产跳楼的时候是需要很多会计做破产清算的。
我放弃了继续解释，我明白再跟他说什么解释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

“算了……没出息的，反正你自己去搞定，我帮你介绍李政已经是对你很好了！我晚上跟他说……你明天自己去找他吧！”最后，他终于不耐烦了，“这个年代的人都是怎么了，整天乱搞……就不能安安心心做活赚点钱，真是……气死人……”
他一摔门回房间了，我也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随手摸一下床头，灰尘已经厚到难以想象。
如果可以真不想忍受这种生活。这也是我出国的原因，父亲的心早就不在这家里，最近这些日子因为不堪忍受这种生活，母亲也离开家去外地跟朋友住了，说是旅行散心，其实就是分居。虽然不像父亲这么暴脾气不讲理，但母亲也并不怎么想再跟我多纠缠，确切的说是不想再跟这个家多纠缠，不出意外的话我这次不会见到母亲，原因竟然是她不想回到这个城市遇见父亲，而我则根本没有钱买车票去她现在的城市。
我的家就是如此奇葩的状态，让人无语也无奈。
叹口气，拿来水盆和抹布，先从清理干净房间开始吧……


真正的麻烦的事开始了。
我跟李政，这个大概是我世界上最讨厌的人约了晚饭。我照着当地规矩，找了家不错的餐厅，定了小包间，点了一桌子菜。约好的时间过了半个小时，他才大摇大摆地进来，一如我猜测地炫耀了一番他最近的“丰功伟绩”，一如既往地开始嘲讽我的状态。我尽可能地都忍下了，到了饭局中间，才小心翼翼地说出了我的请求。

“哈哈哈哈，知道自己没本事，知道求人了？！~”他斜着眼看我，说道，“不过，你这求着我，总得给我点好处啊，毕竟你可得知道，你开这个价钱可不是一般的低啊。”
“现在市场价钱也没有很高吧，毕竟美国经济受挫市场也很受影响，所以……”
“别他妈跟我提市场，你懂个屁！小屁孩子还跟我谈市场。哼。”他不屑的吸了口烟，“一句话，你这价钱没人能真的给你，你要真需要，我可以给你想办法，但是，你得给我足够的好处！”
“呼……好吧，”我叹了口气，使劲压着火，“但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你什么都有，我又还小，你说怎么办。”
“我说吧，你就听我的就行。”他抽着烟，笑了笑。“你在国内呆多久？”
“一个月吧。”
“行，一个月时间可不少了。你呢，虽然现在混得不怎么样吧，但至少留过学，知道怎么去国外和在那边生活是吧，你在这里一个月的时间里，帮我做一件事，做成了，我东西如数给你，价钱在你的基础上再打八折……恩，你要是弄得好，7折也不是不行。”
“什么事？……”我皱了皱眉，他家竟然如此大方，那相比是要做什么很难的事。
“不用担心，这事并不那么难，只要你用心。”他说道，“我啊，有个好朋友，她住在外地，有个女儿，今年上高三，本来是快要高考了，不过这年头，出国不是更好嘛，我就建议她可以准备下出国，目前马上要考托福，之后申请的东西还没怎么弄，你去帮个忙，搞定申请的事情，送她去个好大学，这事就算成了！”
“这个……其实可以找中介吧？”
“我不信任那群什么中介，坑人那么多钱，关键办不好事，你要是需要跟中介的人有沟通，你可以自己去找找，不过我那朋友的女儿不太方便，她们现在住的地方又是小城镇，没什么合适的中介，到处跑不方便。”他说道，“总之，你给我过去一个月，搞定这事，你要的硬盘我就给你搞定，怎么样？！”
“这个……”
“还有啥犹豫的？要不然就算了？”
“不不……没问题，我答应。”


后面的时间他继续在喝酒，吹牛，偶尔提提那个女孩子的事情，然后晚餐就结束了。
这件事出乎意料地低开高走，原本以为就是被骂被奚落一整晚，没想到到了一半却突然峰回路转，而且完全无法忽略的是，他说那个女孩“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不太方便？！难不成……

第二天一早，Cathy微信里问我怎么样了，我简单地回答了一下，只说那个人要我帮他亲戚班里出国手续，办好了就可以便宜卖给我，Cathy显得很高兴，也鼓励了我。我心里则又有点心虚。
不论如何，可千万不能再发生潇潇的事了……


一天后，我坐着长途车去了三四小时之外的小城，李政帮我在这地方短租了一间一居室的房子，我安顿下自己的东西之后，就去了李政说过的地方。

“你好，我是启文，我已经到了，应该……就在门口……”
说完我有点犹豫，这地方可真是不一般，虽然这小城不大，也完全不发达，但这房子却显得很新甚至挺潮。这是一件占地面积不小的两层别墅，有一个很大的前院，种了菜和花，周围有一圈崭新的铁栅栏，确切的说，整个房子都很新，跟周围的灰色旧房子形成鲜明对比。
“啊，你穿黑色衣服是吧？我看到你了。”伴着极其柔和的女声，门开了，那是个虽然一看就年纪不小，但样貌却极具吸引力，妆容不艳，极有韵味，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吸引力。我们稍微聊了聊，简单地说，她在这边一家小公司上班做文员，女儿在上高中，在准备出国，现在正在学校回来的路上，待会就到家了。
我在她家客厅坐下，跟她随便聊着，说实话，她言谈举止都有大家之气，家里装潢设计也很不错，但一个公司文员，怎么能买得起这么好的房子呢？

半个多小时后，门口传来了钥匙的声音，然后门开了。
“妈，我回来啦。”传来的是一个稍显疲态的女孩子的声音，我跟她母亲一起从客厅出来，正好跟她四目相对。
看到我的一霎间，她有点愣神。
“这是李叔叔之前提过的，要来帮你准备考托福和申请的事情，他叫启文。”
“你好。”我微笑了一下，她的表情却突然从愣神变成了一脸嫌弃。只是勉强回了句“你好。”

不过，相比她的表情和心理状态，我更关心的其实是她的身体。我看着她的时候她还坐在门口鞋柜胖的凳子上。在凳子旁边放着一副拐杖，是那种很普通的铝合金拐杖，腋托是绿色的绒布。

我习惯性地盯着她的腿，因为穿着运动款的校服，我没法很清楚地判断她双腿的状况，但当她拿过拐杖站起来的时候，我总算明白什么叫“不太方便”了。

撑着拐杖站起来的她个子挺矮，有些瘦弱。她双手拄着拐杖，左脚踩在地上，Nike运动鞋和校服裤子中间露出一节细细的脚踝，被白短袜包裹着，真的显得很细，而且脚骨有点不自然地突出。相比之下，她的右脚看上去就更惨了，站起来之后她的有脚脚尖都还不能着地，一方面是因为右腿明显的短，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右脚也是畸形，虽然站着的时候脚是自有下垂，但作为多年的D，隐隐看得出来她的右脚脚心往外撇，也就是足外翻。

卧槽，儿麻吊脚？！虽然跟我向往的是有差距，因为我不太喜欢吊脚，我喜欢的是病脚下垂可以落地，只是没什么力气的，另外相比外翻我更喜欢内翻，不过……说实话这都不是问题，这可是珍惜资源儿麻啊！而且竟然是高中生！
不得不说，虽然她没化妆也没打扮，但坯子还是不错的。她行走的时候没怎么看我，只是笃笃地拄着拐杖往前走，我注意到她的左脚走路的时候其实是脚尖撇向内侧，也就是内旋足，这真是不多见的情况！更有趣的是，她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低头一看，发现她不着地的右脚鞋子内侧有明显的磨损痕迹。这么说，她右脚其实可以走路？！不过因为她的裤子长，右腿短，露出来的只有半截鞋子，我没法判断她右脚的大小和具体状况，左脚的话，大概是36左右的样子。

“我女儿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腿脚不太方便。”女孩进屋后，母亲说道，“听说美国对残疾人比较友善，所以想让她过去。”
“恩，我理解。”我发自内心地点了点头。

当天的补习波澜不惊，小姑娘一直坐着，完全没站起来过，我只能站在她身后悄悄看她桌子下面的双脚。跟Cathy一样，即便是在家里，小姑娘也还是穿着鞋子，很多腿脚不好的人都是这样，因为不
她那只内旋的左脚还是有力气，可以正常走路，只是内八字无法调整，影响不大，所以在家里她并不需要支架来辅助，只是穿了一双非常轻便的“小孩鞋”，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大多数时候我只看到幼儿园和小学的孩子会穿这种纯白色，一根绑带在脚背上的鞋子，日本学生们似乎把这种鞋叫做室内鞋。我粗略看了下，小姑娘的左脚真的挺小的，很可能也是34，35这样子，毫不夸张地说这真是个小萌物，可惜她的态度一直冷冰冰的，甚至有点爱答不理。

唯一的好消息是，虽然身体残疾，但这小姑娘真的很聪明，成绩也很好，尤其是英文，虽然口音重，但懂得东西和听力都很不错。下周她就要考托福，如果一次就能考到好成绩，加紧申请今年秋天夏天提前入学并不是不可能。

对了，小姑娘名叫张可，很普通，但也挺可爱的名字。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白天帮小姑娘准备申请材料，收发邮件，晚上就给她补习英文，练习口语，并且教她一些去美国留学必须要明白的事情。小姑娘毕竟是小姑娘，心情简单也藏不住，她很明显的对我说的事情与知识很感兴趣，却对我本人心怀排斥与不满。至于是为什么，我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周二的时候，小姑娘请了一天假去考托福，母亲陪她一起去了。我闲着没事，上网搜了搜地图，一个人来到了小姑娘的学校周围逛逛。


这是一所很普通的高中，我到的时候正好是下午放学的时间，学生们涌出校门，看上去大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想想也是，毕竟这里只是个小县城，最多不过个把土皇帝，平均情况肯定还是不如城里。
这么算，那小姑娘家肯定算是有钱了……


学校门口，不少家长们还在等孩子，两个年轻女孩站在校门口朝里面张望着。

“彤彤今天好慢啊……”
“她们班好像抄作业被抓了，老师正在查是谁带的头。”
“真讨厌，肯定又是有人告密了……哦，肯定是那个死瘸子张可！”
两个女生的对话吸引了我，我装作家长，一边朝里面张望着，一边靠近了她们。
“应该不是，听说她今天没来，好像是去考托福了。”
“哈？就她还考托福啊？人家国外还要瘸子？”
“人家国外的人才不管你瘸不瘸呢，人家要的是钱，人家有干爹，为啥不要？”
“哎哟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听说了吗？他干爹好像连她也上了……”
“真的假的？……她……她有啥好上的……你看她那两条腿，歪歪扭扭的……”
“那也是嫩肉啊，不过她也挺老了就是，算了，赶紧考了托福走吧！最讨厌这种自以为学习好就装清高，其实还不是个干爹婊子，两条残废腿看着还碍眼……”
“哎呀也别这么说嘛……虽然她确实挺讨厌的……”

两个女生的对话稍稍有些让我出乎意料，不管是非常开放刻薄的一个，还是稍显羞涩的另一个，两个人很明显都跟小姑娘交恶，高中学生口出如此恶语还是让我多少有些惊讶。
很快，那两个女生口中所说的彤彤出现了，三个小女孩叽叽喳喳地离开了。我又转了一圈，也开始往住所走。

路上，我简单整理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如果没猜错，小姑娘的母亲恐怕就是李政的情妇，这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什么一个普通的文员却有如此的豪宅，还可以送女儿出国。小姑娘的父亲恐怕不是离婚就是过世，否则不太可能让这一切进行的这么顺利。
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小姑娘看别人总是一副充满戒心的样子，对于学校同学的闲话讥讽，面对家里这个突如其来的“叔叔”，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恐怕并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李政会给我这么一个奇葩的工作。为了满足情妇的要求而卖人情给别人，实在太像是李政的作风。
虽然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但搞明白了状况，心里反而舒服了很多。
可怜的小姑娘，但愿还是能尽快把你送出国吧……

bugzerg 发表于 2018-12-30 17:14:50

第七章


第二天，小姑娘考完试回来了，母亲跟我说似乎考得还不错，我们约了晚上见面辅导申请的事。
在早早准备好大学的信息资料之后，我闲着没事就往小姑娘的学校走，心想难得玩一回跟踪吧，小姑娘学校离家里说远不远，但对于残疾的小姑娘来说，说近也真不近，围观她放学回家，想必也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

时间到了放学的时候，学生们鱼贯而出，我没有看到小姑娘的身影，这也是意料之中，人流攒动，拄着双拐走路的她肯定不方便，就算跟着人群走，她也走不快，果然，在放学十几分钟之后，我看到了拄着双拐走出学校的她。

跟之前一样，她穿着校服，运动鞋，走路的时候双拐先伸出去，然后身子往前一荡，把左脚甩出去，明显内旋的左脚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撑住身子，然后悬在空中右脚轻轻拖过来，偶尔轻轻点一下地面。我躲在远处仔细看了看，小姑娘的左腿其实还是挺有力气的，有问题的只是不能摆正的左脚，她的脚可能有一些问题，因为我注意到她走路的时候其实重心都落在脚跟上，可能她的前脚掌力气不太够，所以她走起来左脚一甩一甩的，没猜错的话，她跟Cathy一样，恐怕没法没法做出垫脚尖的动作。
当然，除了脚之外，其他的部分她还是比Cathy强很多的。要知道Cathy那倚靠双拐和两只短腿支架的“轻盈步态”论步行能力其实只是室内步行。我跟Cathy在一起的时间，她还从来没有在外面拄着拐跟我一起散步。Cathy的社区步行能力并不足，在双拐和短支架的帮助下她确实可以走，短距离没有什么问题，但长距离的话还是比较吃力，而且斜坡、楼梯、不平整的地面这些常见的障碍对她来说都是麻烦，所以她的步行能力在室内步行和社区步行之间。相比之下，小姑娘在双拐的帮助下基本行动自如，已经是完全自理的阶段的。不过她跟Cathy有一点是一样的，由于最大限度的，甚至说过度使用自己不健康的肢体，且缺乏保护与辅助，她的双脚也有明显变形，吊脚的右脚就不说了，左脚可能因为甩的太多，也有点内翻了，现在的残疾姑娘们真是拼啊……

虽然没有普通人走得快，但小姑娘的速度还是可以接受的，走了十几分钟，到了一个公园，一路上她都没发现我，大概是因为太专注于走路本身了。就在我看也看够了，考虑要不要停止跟踪的时候，昨天的那几个小女孩突然出现了，她们朝着小姑娘就走了过去，四面围住了小姑娘，露出了讥讽的神情。

“哼，小瘸子，很得意啊~”为首的就是昨天说话很难听的女孩，她趾高气昂地在张可小姑娘面前说道，“我说你这残疾婊比绿茶婊苹果婊都牛逼啊，勾搭个有钱大叔就算了，这是连班主任都勾搭了？不就是考个托福么？这成绩都没出来就开始表扬了啊？！”
她猛地推了一把小姑娘，只有一只脚勉强撑地的小姑娘自然站不稳，直接朝后面倒去，站在身后的学生顶了她一下没让她摔倒，小姑娘摇摇晃晃，却又很快用拐杖调整好了站姿。
“跟你们没关系，走开，我要回家！”小姑娘说道。言语里带着几分戾气。
“跟我们凶？！也不看看自己几两沉啊！”

说着，那女孩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一脸怒气走上前一步，并不是甩巴掌揪头发，而是突然蹲下身子，一手握着小姑娘吊起的右脚，一手猛地脱下了她右脚的鞋，起身一把扔了出去。
卧槽！这是什么新奇的撕逼方式？！

“你们干什么？！”小姑娘撑着拐杖站稳，吊起的右脚没有鞋子之后离地面更远了，粉色的短袜包裹着一直变了形的右脚，外翻真的很明显。
“哼哼，趁着你跟你干爹跑了之前，好好教训下你这讨厌人的婊子！”
那女生给同伴使了个颜色，然后走上前一脚狠狠地踩在了小姑娘歪着的左脚上。
“呜！……”小姑娘咬着牙，但还是眉头紧皱，叫出了声。
“哼哼，果然你这左脚不太行啊，整天这么撇着，竟然还有人喜欢……”那女生摇摇头，在小姑娘缓过神来准备还击的时候，另外两个女生一左一右，突然都一把抽走了小姑娘的拐杖，小姑娘顿时只能挥舞双手保持平衡。

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奇葩的撕逼现场。为首的女生死死踩住小姑娘的左脚，两边的女生各自抱着一根拐杖看热闹。小姑娘右脚的鞋已经飞了，残弱的右脚在空中甩荡，双手刚刚勉强保持了平衡，然后快速出手抓住了对面女生的头发。
“哼！”对方毫不示弱，双手抓住了小姑娘的手腕，远远地可以看出，小姑娘的臂力占了上风，毕竟是常年拄拐，但对方也发现了小姑娘的弱点，她更加用地把身子压在小姑娘的左脚上，我明显地看到小姑娘浑身发抖，而对方则越来越来劲，整个人都顶了上来。
突然间，扭曲在一起的两人随着小姑娘的左脚一崴猛地倒向了一边，两个人都有点猝不及防，重重摔在了地上。
“啊……我的手……”对反先一步爬了起来，她的手摔破了，并不严重，但她却一脸的愤怒，两个同伴也快速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小姑娘则没有爬起来，她倒在地上，神情极度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左脚，在刚才摔倒的一下，她的左脚狠狠地崴了一下，更别提还被对方一直踩着，我看得出小姑娘是坚强的孩子，可这一下她也有点忍不住了。
“死瘸婊子！”她女生一脚踢了一下小姑娘的腿，左右腿都被踢中了。倒在地上的小姑娘根本没法还手，只能蜷缩成一团。

周围并不是没有人，但看到这样一幕大家竟然都走开了。不过我可不能再看了……我一边快速冲过去，一边大喊。
“喂！你们干什么呢？！”
“你是什么人？……”
“哪个学校的？！疯了吗？！我马上报警了！”我随口喊道。
“快跑！”那几个女生一听我问学校，马上慌了神，拔腿就跑，很快就在视线里消失了。
看来，虽然时代在变，但孩子们的心里跟我当年还是差不多的……


眼下没时间多想这些，我蹲下身子，小姑娘灰头土脸地躺在地上，但申请总算是缓和些了，只是双手还是紧紧捂着左脚。
“喂，你没事吧？……”
“你……怎么在这……”
“我刚好路过，正往你家走呢，就看到你了……你怎么样？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没事……就是扭了一下……”小姑娘说着便挣扎着爬了起来，可刚刚蹲下身子，左脚的疼痛又让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别乱动，在这等着。”
我起身离开片刻，快速捡回了被扔掉的鞋子和女生们逃跑时随手一丢的拐杖，不过看样子她恐怕走不了路了。

“来我背你回去吧。”我说道。
“不……我自己……”
“你走不了吧？……脚都伤了。”
“……”小姑娘低着头，沉默着，一言不发。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最后勉强点了点头。


我背起了她，又拾起了拐杖，往家里走去。
她的重量跟Cathy差不多，可这是加了书包的重量，可见她其实比Cathy轻很多。跟背Cathy时一样，我双手好好地感受了一下她的双腿，右腿真的好细，平时隔着宽松的校服或睡裤是看不太清楚，但一摸就知道，真不愧是儿麻吊脚，右腿简直我快要一只手就能握过来了。相比之下，她的左腿就真的是结实了。Cathy那个最多算是“有肌肉”或者“没有萎缩”，但小姑娘的左腿都是硬的，线条其实也有点粗，不像Cathy那么流畅，这也正常，毕竟她的行走能力摆在这，一条腿走得多了，总归会粗的。
走起路来，小姑娘非常沉默，一言不发，我斜着眼看她的右脚绵软无力地在我手边摇摆，右脚外翻撇向外侧，运动鞋的内测都已经磨掉了漆；转头再看她左脚，虽然不那么明显的摇晃，但脚踝自然下垂且璇向内测，感觉其实力气也不那么强。
尽管平时要强，但其实她就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她也好，Cathy也好，都是这样。

当然了，儿麻有一点跟截瘫是本质不同的，就算Cathy是不完全截瘫，她也只是部分肢体残存了一些感觉，但儿麻的双腿甚至双脚都是有感觉的，而且经常比一半人更加敏感，加上我跟小姑娘真的只是萍水相逢，尽管我很想，我还是克制住了欲望，没有刻意地捏上几把。


一会之后，我远远地看到了小姑娘的家。
“那个……”沉默了一路的小姑娘突然开口了。“不要跟我妈说刚才的事……行吗？……”
不同于平时的爱答不理，冷冷漠漠。小姑娘的语气里充满了请求与不安。
“那不好吧？总得告诉老师吧？”
“不……不想让妈妈担心，而且就算她去学校，也会被指指点点……”小姑娘小声说道，“也别告诉伯伯……求你了……”
“这个……”
“反正我马上就要出国了，也没关系的吧？……”
“这……唉，好吧，我知道了……”
最后我还是答应了。

一方面我很羡慕她，羡慕她和家人的关系，另一方面因为对她更深的了解，我也真的很同情她。


到了家，母亲很紧张，一直问小姑娘怎么样。小姑娘说自己摔倒了，我也迎合说过来的路上刚好看到她摔倒在公园，就背她回来。因为担心，母亲还是让我一起带小姑娘去附近的诊所看了看。在诊所，小姑娘脱了鞋袜，我才发现她的整只左脚都肿了。儿麻病人跟普通人相比，肢体要脆弱的多，着实让人看着心疼。好在医生说伤的不重，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那天最后我们决定先不准备了，母亲为小姑娘请了几天假，反正她准备出国，高三的复习其实也没什么意义，我则决定第二天再去拜访。


第二天我到的时候，小姑娘的脚上已经缠上了绷带，跟平时不同，她坐在了一部小巧的轮椅上，这也是预料之内的，毕竟她的左脚受伤，也就意味着她不可能站起来走路了。让我稍有惊讶的是，那是一部看上去挺高级的运动轮椅，不过不用说，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哪里来的了。

“昨天……谢谢你。”正讨论着学校的时候，小姑娘突然说道。
“哦，那个啊，还好……”我说道，“只不过……你总这样自己担着也不是个办法的，那些人也许会越来越气焰嚣张，然后……”
“我知道，可是没办法，很多东西……她们说的是事实，我无法反驳……”她没有生气，言语中充满的只有无奈与无力感，“要不是妈妈跟伯伯在一起……我还过着之前那样的生活，妈妈的确做了那样的事，全都是为了我……”
“唉……”
“你理解不了的吧……像我这样的残疾人，即便成绩优秀，也不会有人真的看重，因为穷，又残，所有人都欺负你。同学笑你瘸子，老师觉得你成绩好以后大学也不会收，所有人都说残疾人前途堪忧，还是想办法保重身体，我自己也讨厌自己，没法正常行动，就算拄着拐杖也很难行走，脚还经常很疼，每天只能坐轮椅……直到有一天妈妈认识了伯伯，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伯伯给了我们钱，让我休学了一年，去做手术，做复健，之后我的左腿左脚可以比较正常的走路了，也不痛了，后来有机会出国，慢慢地连老师对我的看法也不一样了，甚至对我很好……正因如此才会被同学嫉妒”……
她顿了顿，抿了抿嘴唇，脸色从喜悦变成了忧伤。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妈妈……为了我……所以那个伯伯才……可我真的不喜欢他，也不喜欢这样……”
“呵呵，这样啊，我想我还是可以理解的，”我微微一笑，“我的处境并不比你好”

我一口气说完了我的状况，以及和李政的关系，当然也包括我在美国的生活。
“这样啊……我错怪你了……还以为你跟他是一种人，对不起……”
“没事，你这么想也是正常的，不过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虽然你会埋怨自己，会觉得自己亏欠了你妈，但为了回报，为了改变生活，不再需要依靠李政那种人，你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不管这个机会是怎么来的，这恐怕是唯一的出路，至少是最好的出路。”我说道，“等你出了国，努力学习找到工作，以后就可以自己独立，就可以把你妈接到美国，就可以脱离那个可恶的人的控制，到时候，你过得就是你自己挣来的生活。今天，李政把你们当所有品利用，你们能做的，就只有反过来利用他的钱，他的势力。所以，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四年的时间也许不短，但是坚持下来，你就不会是现在的生活，你，也不会是现在的你了。”
“真的吗？……可是我……”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绷带包裹的歪歪的左脚，和脚尖点在踏板上的吊脚，显然，作为残疾人的自卑是她心头最大的阴影。
“没关系的，在美国限制没有那么多。一切都看你自己。你跟我不会有什么区别。”我说道，“我也是坚持到现在，四年过去了，虽然还没出头，但我也还没放弃，才会回来，至少，不能让自己后悔。”

我说完了自己的心路历程，心里突然也舒服了很多。
“努力坚持到最后，未必一定有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是努力坚持到最后，就一定会有收获！”
“恩！”年轻的小姑娘用力的点了点头，她大概是对这句话回应最简单而积极的人，“可是……你为什么能这么坚持？父母应该不是你坚持的原因吧？”
“以前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信念，不过现在……是为了我的女朋友。”
“啊……你有女朋友啊……”
“恩，她在美国，也在西雅图，目前在学校做研究，也做讲师讲课，之后大概希望能成为教授。”说完，我打开手机给她看了看，里面是我跟Cathy的半身合照。
“好漂亮……你好幸福啊……啊……她也好幸福……”小姑娘说道。“真好啊……”
“加油努力，你也可以找到幸福的。”
“我……没那么容易的……”她又一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
“你那么聪明，认真努力一下估计不比她差哦。”
“可是我……”
“你嘛，也就比她行动能力要强一点。”我一笑说道。
“别开这种玩笑……”小姑娘有些难过的低下头。
“我没开玩笑啊，你看。”
我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了一整排Cathy的照片，照片里的她坐在轮椅上，穿着丝袜高跟鞋，是当时让我最惊艳的轮椅工作装。
“啊……她……”
小姑娘非常惊讶，我又翻了几张，大部分是坐轮椅的样子，也有两张是拄着拐杖在家里做饭的样子。
“在挺久以前，她还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出了车祸，下半身瘫痪了。虽然治疗复健了很久，但双腿还是没什么力气，最多只能用双拐勉强走两步，在家里都需要用两只脚踝支架才能站起来走路，因为她的双脚是完全没有力气的。出门的话基本就只能是轮椅了。”我说道，“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努力地生活，也很幸福的生活着。”
“恩……没想到……你的女友竟然也是残疾人……”
“哈哈，很惊讶么？”
“恩……”她点了点头。“为什么会喜欢残疾人？……”
我是D！当然，我不会这么说。
“残疾不残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性格，是人品，是气质，还有最最最重要的内心。”我说道。“你还小，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不小！我马上就20岁了！”小姑娘鼓着嘴说道，我差点忘了，同样是因为休学，她也相当于留过级，没想到她已经这么大了。
“呵呵，好好好，不小了，”我笑道，“好好努力吧，你前面必须好好走的路还很长呢。”
“恩……”小姑娘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谢谢你……”

申请工作继续进行，一切顺利，但我知道，迎接她的，并不是轻松的挑战。她即将经历的，会是比Cathy更加严峻的挑战。
平心而论，想到她的未来四年，我有点于心不忍，但这却是她唯一的出路，我能做的，也只有竭尽所能的帮助她了。

张可小姑娘，加油啊……




第八章


很快，托福的成绩出来了，113分。算是第一流的分数了。
之后的申请工作也很顺利地完成了，剩下的就是等结果。

虽然完成的进度很快，但后面等offer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在国内的这段时间，我每天都会把当天发生的事情大概告诉Cathy，让她不要担心。有趣也是意料之中的，她最担心的事莫过于小姑娘本人了，虽然我并没有告诉她我最喜欢的是儿麻，但女人的知觉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她总是不停地逼问，是不是喜欢上小姑娘了。

不得不说，这对我还算是个很有意义的提醒……

在我回国的第二个周末，Cathy发给我了一个特别大的文件，在国内的小水管下了好久之后，我终于打开了这个有点意想不到的惊喜。

视频里，Cathy穿着黑丝袜，黑白搭配的职业装，跪坐在地上，只见她用手撑着旁边的椅子，把身体拉起来，双膝跪地，然后使劲把较好左腿抬起来。没有力气的左脚无法伸直，只能脚背着地拖在地上，即便左腿抬起来了，也卡在那里没法把左腿完全立起来，无奈地她只能松手就让身子坐回去，然后用左手把左脚调整位置，变为脚掌着地放平的姿态，然后重新倚靠椅子拉起自己的身体。

虽然左腿有力，但想要单单依靠左腿从半跪着的姿势站起来对Cathy来说还是有点难。她拿过一根拐杖，另一手还是扶着椅子，双手用力，把身子颤颤巍巍地拉了起来，没有力气的左脚直接稍稍歪向了外侧，但因为只是穿着丝袜，没有高跟鞋，她也只是着力点变成了外脚弓，不至于直接崴脚摔倒。站起来之后，才拿过另一根拐杖，此时的右脚由于没有力气，仍旧保持着脚背贴地的姿态，她夹好双拐站好后，伸出右手捞了一把右边大腿，才让右脚软软地放平在了地上。

接下来是久违的无支架步行好戏，跟以前一样，双拐支撑，绵软无力的左脚在左腿的勉强带动下一步一步往前蹭，每一次左脚的支撑脚踝都要往外歪，整条腿没力的右边则完全是累赘，勉强一步一步往前拖着。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但再看一次这么冲击感的黑丝诱惑，我还是马上硬了。我拉大镜头，看清黑丝袜内，她瘫痪的双脚十趾都因无力而蜷缩无法伸直，在地上扭来扭曲，实在太让人兴奋了！

视频的最后，她走到了一个大垫子前面，突然双手一松，丢掉了双拐，同时左腿狠狠往后一撑，利用膝反张和脚弓着地的左脚立住身体，然后……
她竟然真的站住了！
这好不可思议，虽然不是绝对不可能，但我还真没看过她不依靠任何辅助站起来！而且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她竟然靠双手维持平衡站住了！之后，她猛地甩动腰肢，把无力的右腿往前一甩，右脚歪歪扭扭地落地同时，失去平衡的左腿也弯了下去，仿佛一个人左脚一步没走稳，只能赶紧迈出右脚撑住身体。
当然，她的右脚，乃至整条右腿都是没什么力气的，于是毫无悬念，她一头栽进了垫子里。

看到她摔倒的一刻，我终于忍不住喷发了……


摔倒之后，Cathy双手撑起身子，撑着地板，拖着瘫痪的下半身，爬到了摄像机前面，白色衬衫里的黑色文胸都漏了出来。
“不·要·在·外·面·拈·花·惹·草·哦！！”
她噘着嘴说道。

就这样，我对着我自己女朋友的视频撸了一发……


之后的一周，我们一边继续练习英文，模拟签证，一边开始学习了解一些美国大学的东西。我还给她看了国外的支架网站，跟特别不喜欢支架的Cathy不同，小姑娘倒是挺希望尽快做两副合用的支架。

“你的右腿是完全没有力气吗？”
“恩……从小就没有。”她用右手拎起吊脚晃了晃，真的是柔弱无骨。
“那你走路必须要靠拐杖咯？”
小姑娘外出一律都是双拐，在家里倒是只用一根，走起路来其实跟两根差别也不是特别大，就是慢一点，因为左脚还是伸不直，所以只有一根看上去走起来不太稳。
“那也不是，其实我不用拐也可以走。”小姑娘说着站了起来，右手按住右腿膝盖，那吊脚竟然在压力下也踩在了地上，伴着身体剧烈摇晃，猛地伸出左脚，然后身子向弹簧一样提起，正准备用手抓着迈右脚的时候，她身子突然失去平衡，我赶紧扶住了她。
“啊……忘了左脚还没好了。”小姑娘坐下身子，揉了揉自己那只歪歪斜斜的左脚，扭伤的脚在一周之后基本已经好了，但还是绑着绷带，有时候还是会疼。
“真是的，小心点啊。”

如果对方是Cathy，或者如果我没有Cathy，现在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找个机会去默默她的脚，她的腿，甚至她的身体。我是正常的男人，小姑娘长得不错，是我喜欢的残疾人，而且只有水嫩嫩的19岁啊！
不过，毕竟我已经有了女朋友，无论如何，即使是所谓如今的天赐良机，我也不可以。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已经到了，我的回去的机票还有不到一周，就在这最后的时候，offer出乎意料地早到了。

我按照小姑娘的成绩帮她申请了8所学校，截止到目前为止，拿到了3个offer，2封拒信，还有三所学校没有回复。录取的三所学校分别是纽约大学，伊利诺伊州立大学和我曾就读的华盛顿大学。
小姑娘想要学习的或者是我就读的计算机，或者是金融。她希望能尽快在美国毕业，找到工作，然后经济独立，这样才有机会把母亲接往美国。

“要不然……就华盛顿大学？”小姑娘问道。
其实我知道，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我们之间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情愫。说实话并不是爱情，也许更像是兄妹情，却又比一般的亲人多了几分火花和浓腻。说道以后的去向，她第一反应就是能继续跟我在一起。

“那个也许不太好，西雅图总是下雨，很潮湿，地也滑，你在那出行可能就只能靠轮椅了，而且说不定关节经常会疼。”我随口说这临时想到的理由，心里却做了决定。“而且华大最近其实经济状况也不好，要我说，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报纽约大学，因为华尔街崩溃他们的学费不得不大幅度下降，最好的金融专业现在也没什么人敢报，但等你毕业都是四年以后的事了，说不定能捡个便宜。”
“是吗？……”
“恩，你按照正常学费跟李政要钱，剩下的你攒着，万一中间出了什么状况，你也有个后手。”我说道，“而且你不是想去看看世界嘛，纽约更是值得看的地方吧。”
“恩……”
小姑娘毕竟还是小姑娘，她没什么主见，相比Cathy这样成熟的女性，其实她也不太会表达。我知道她其实想跟我在一个地方，也知道那样其实对她更好，毕竟让一个举目无亲，又身有残疾的小姑娘只身一人前往异国他乡，本来就是一个极大的挑战，能有一个人在身边是再好不过的了。

但是我不能那么做。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动心，就不如现在趁早撇开，我不能再对不起Cathy，我也不能对不起小姑娘。

“那……我们在美国还能再见面吗？”最后，她这样问我。
“当然啊，虽然远了一点，但毕竟是一个国家，一定有机会的。”我点点头，笑着答道。

这边的事情虽然过程略有波折，但整体而言顺利的难以想象。面对这一次的旅程，我只能说感谢上帝，一向运气糟糕透顶的我仿佛转运了，当我回到家乡，跟着李政去库房领导了满满两箱的高级硬盘配件，我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我万万没想到，这都能成功，而且过程竟然是陪一个可爱的残疾小姑娘准备升学。

“哼，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算我之前错看了你。”李政心情大好，对我的态度都变了，“按照之前说的，低折扣给你，而且他们好像数错了，多给了不少，不过无所谓了，反正都是走私品剩下的，你都拿走好了，都赏你了~”
“那多谢了……”
我完全没有介意李政恶心的嘴脸，诚实的说，那天，那几天，我都高兴坏了。仿佛感觉人生转运的时候已经到了！


因为最后李政少要我一些钱，我拿最后的钱，利用最后两天时间，去了母亲那边见了她一面。
在我满心兴奋地不停地跟Cathy分享，甚至有点炫耀地说着我的成功时，我没有察觉到她言语间隐含的不安和焦虑。也没注意到她突然大幅度减少了跟我聊天的时间，我只是以为她突然很忙。

直到我将要回去的前一天，Cathy给我打了微信电话。那时间正式美国时间的半夜。
“怎么还不睡啊？~”我问，“想我想的？~”
“启文，跟你说件事，认真地。”她口气低沉，又有些紧张。“你回来以后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借住一下？……”
“啊？……”
我一下子蒙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为……为什么啊？……”
“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啊？！”
“我……父母要来。”Cathy说道。
“哦……是这样啊，吓我一跳。”我长舒一口气，只是父母来没地方住，或者说我们在一起不方便让他们看到我都可以理解，但想了片刻，我才意识到还是不对。
“啊……你父母……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吧？……”
我终于想起了这个早就被我忽略的问题。

Cathy的家里根本不知道我们交往了。如果知道了……
我竟然几乎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是几乎没敢想过这个问题。

“你……打算跟他们说吗？……”我问。
“我不知道……我想，但不知道能不能说出口……”Cathy有些犹豫。“抱歉……时间久了……我反而有点不敢……”
“唉……”

我长叹一口气，Cathy再独立，也是一直被父母宠大的小孩，我完全不埋怨她，毕竟她身有残疾，生活诸多不便，让一个残疾女孩子在国内从小就完全独立那是不现实的。然而眼前的问题也十分鲜明而尖刻，她父母真的会接受我吗？

我不知道，但一定很难。就算女儿有残疾……不，就是因为女儿有残疾，怎么可以嫁给连自己都养不活，靠Cathy和她家养着的我呢？！

想到这里，我握紧了拳头，有一种想把自己掐死的冲动。
窝囊废……
竟然因为做成了这么点破事儿沾沾自喜，也不想想到现在还只能靠偶尔打个零工挣个几十块钱呢！

巨大的现实压力面前，“最重要的品质是就算找不到好工作也要拼尽全力打黑工尽可能赚钱养家”这样的理想主义仿佛不堪一击。


“可以吗？……”Cathy又一次试探着问道。
“可以啊……我想想办法总是ok的。”我说道，“辛苦你了……”
“没事……回来以后先回我这边吧，我爸妈三天后到，我们还是得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就说朋友在我这暂放的……”
“恩……”


带着由兴奋瞬间变沉重的心情，我收拾好行囊。把大量硬盘分批，一部分通过邮包寄到Deepak家，大部分则混在我的行李里，准备执行走私计划带回美国。各种混乱中，我踏上了返回西雅图的旅程。

一路上，我各种焦急紧张，出关时还真的被查了行李，但因为我把行李搞的比较乱，海关翻了翻，只翻出了两块硬盘，我连忙谎称说我要在美国改装电脑，中国硬盘便宜就买了两块，海关也不是很懂这些东西，也懒得继续翻我一团乱的行李箱，最后就这么放行了。

临行前，我最后时刻搞定了住处，原本想问问Deepak，但无奈他在本地也没有房产，一家人只是蜗居在一间公寓，对我也是爱莫能助。
最后又得靠教会帮忙，暂住在一个教会相熟的大哥那里，他家境富裕，趁着金融危机低价买了房，正好父母刚刚回国，就可以让我免费住一段时间。诚实的说，这真是让人感恩的事。


经历了十多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在当地时间早上6点半平安抵达西雅图。
出关又是历经波折，等我终于走出机场大楼的时候，时间已经快9点了。
我给Cathy打了电话，她从等候区开车过来，看到熟悉的小车，我心里突然舒服了很多。
放好行李，钻入副驾，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美丽，却憔悴了很多的脸。
她瘦了，脸色有些苍白，笑容里多了几分难以描述的疲惫和无奈。
“辛苦了。”她微笑着说。
“你才是……”
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悸动。我无视了旁边巡视着随时可能要赶我们走的警察，探出身子，吻了她一口之后抱住了她。

“呜……好想你……呜……怎么办啊……”没过几秒钟，她放声大哭起来，弄得我也很想哭，但只能忍住，抱紧她颤抖着的身体。

旁边的警察走过来，看了里面一眼，耸耸肩又走开了。

我也不记得当时我们抱在一起持续了多久，只记得终于决定停下的时候，她整个身子都软了，一方面是因为哭，一方面是因为探出身子抱在一起的姿势其实对她的腰负担很大，加上之前一天她根本睡不着，那之后虽然是带了护腰，但她坐着都有点别扭，头也有点昏昏的。我下了车，绕道她那边，将她公主抱出来，放到附加，然后自己走到驾驶座。她的车是改装过的残驾，多了一个杆子手控油门刹车，但脚也还是可以踩的。

“好了，别哭了，回家吧。”
“恩……”
汽车驶离机场，前往我们熟悉，此刻却有些不想面对的地方。




第九章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复杂。

这次的事情发生在近两周前。那时候我跟小姑娘正在紧锣密鼓地申请学校，我自己也是满脑子邪淫私欲，完全没有发现Cathy的语气态度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简单地说，这次的事情并不只是Cathy的父母要来看她那么简单。事实上，因为某种我们还不完全清楚的原因，Cathy的父母似乎已经知道了我们偷偷交往的事，甚至在电话里质问Cathy是不是有男人在一起。聪明敏感的Cathy很快猜到大概是有什么父母的亲戚朋友注意到了这件事。毕竟跟孤身流浪美国的我不同，Cathy父母的朋友，朋友的子女都有在西雅图的，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家附近，或者复健的地方，都很容易看到我们结对出行，尤其是Cathy，坐在轮椅上的绝色美人实在是太显眼了。


“我们要怎么办？……”Cathy父母到美国的前一天，我不安地问道，“他们……很难答应么？……”
“不好说……我父母虽然是很希望我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但她们从小就是特别护孩子的，对我未来的生活也是期待值很高……而且……并不是要求我一定要做成什么样，而是一定要让我过很好的生活，所以……”
“恩……我知道……”

两个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彼此的心意我们都很明白。我们都知道，如今最大的挑战是无法经济独立。
我这身无分文又没有工作的就不用说了，如今恶劣的环境下，Cathy也迟迟不能毕业，由于复健和各种保健品高昂的花费，如今她靠在学校的博士工资其实也很难做到经济独立。而且，想了想我才发现，距离我从学校毕业，开始实习也已经过去大半年，如果满了一年还是找不到正式工作，我要么得去求Deepak走一点非法手段帮我延续身份，要么就只能被迫回国。不管哪一样，对于Cathy的父母恐怕都是没法接受的。

“还是直接说吧……”最终，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作为男人，我不能永远怂着缩着。“按现在这样下去，短期内也不会有太大变化，就算变化也有可能是往更坏的方向，所以……还是现在见个面，尽量坦白吧。”
“可你要怎么说？……”Cathy皱着眉头，十分不安。
看到她的表情，我的心里很没底，如果是要见我父母，她有这番表情尚是情有可原，但如今要面见自己的父母，确实如此紧张，我作为男友又要怎么办呢？
“就直说吧……说我喜欢你，说我愿意为了你奋斗，说我也在创业……”我断断续续地说这，却几乎无法说服自己。
“我就是个垃圾。”
心里，这样的声音总在重复。

“恩……”Cathy默默点点头，趴过来偎依在我胸口。“我有点怕……怕他们让我们分开……”
这一刻，我突然有点想问，“如果是，你要怎么选。”
但转而一想，我不能那么不成熟了。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没事，会好的，不论如何，我们可以坚持下去的。”我轻轻拍拍她，尽力平静地说道。

这一晚我们还是睡在了一起。确切的说，是手握着手，面对这面，躺在一起，一夜未眠。


不论你诅咒怒骂还是虔诚祷告，又或是什么都不做，静静的发呆，该来的日子总是会来，活着，就逃不了。
虽然我真的没有任何自信，但该面对的还是必须要面对。


这天早上，我洗好了车，认真地穿上最得体的衣服，一大早就接上了Cathy，然后去机场准备接她的父母。
这是一场一言难尽的旅程。在机场，我第一次见到Cathy的父母，老实说，他们看上去和善而知性。没有对我表达任何不满或气愤，更没有任何所谓不讲理的要求和态度，相反，他们很主动的跟我聊天，就像父母替女儿相亲一样询问着我的家人，工作和自己的生活。我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一一答出来，他们只是连连点头。当然，我没有说我没有工资，也没有说我的身份随时可能丢掉。

表面上看，Cathy的父母似乎很轻易地就接受了我这个女儿的男友，然而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总感觉这有很多没有说出的话里，隐藏着巨大的不确定性。
一起吃过晚饭，我跟她们一家道别，到教会弟兄提供的临时住处过夜。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一周，期间除了几次跟她父母一起出去玩，大部分时间我跟Cathy都没什么机会见面，甚至没多少时间聊天。这期间，她大都只是简单的安慰我说：没事，别太担心，应该还好。然而，她的语气里确实我隔着电话也能听出的不安。

要想改变就必须从本质上解决问题。
公司那边，借着这次做成了一件大事，我尝试询问Deepak能不能发电薪水，结果得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简单地说，Deepak也没什么钱，有钱的事Rajiv但他如今已经想要退出，即便搞来了硬件，他也还是觉得这个项目毫无前途，所以发工资实在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最多只能给一点象征性的补贴。我又询问了身份的事，Deepak的答案则更让人担心，他表示公司目前阶段不太可能直接出钱支撑H1B工作签证，但他可以找他印度外包公司的朋友帮忙，钻法律空子想办法帮我稳住身份。
他一边肯定了我的工作能力和成绩，一边用这些听着就让人觉得云里雾里的办法安慰我。

回到家里，我又失眠了。如今的我朝着法律灰色地带的半非法移民的方向一步一步走着，只是就算非法移民至少打个零工也有个一两千美金的月薪，而我，基本上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又该怎么办？……


他父母到美国的一个星期后，一个令人疲惫的星期五下午，我接到Cathy电话，让我晚上去她家吃饭。
“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来了再说吧。”
“你别这样，吓死我啊，到底什么事？”
“一言难尽……总之是谈我们的未来。”


傍晚，我毫无头绪，满心焦躁地到了她家。她父母准备了晚饭，仍旧是和颜悦色，有说有笑，我尽力配合着气氛，却难掩心里的不安。甚至没有心思多看一眼Cathy拖着瘫腿走路的样子，她自己也是一样地面色凝重，然后强挤出一些笑意。
饭后，我们围桌而坐，气氛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小文啊，我们这几天跟铭铭谈了谈，对你们的事基本也都了解了。”他父亲说道，“跟你接触的这几次，我们觉得你是个好孩子，热心，善良，对铭铭也挺好的。”
尽管她父亲说的都是好话，然而Cathy却低着头，挂着一丝僵硬的微笑，整张脸都很凝重，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她根本没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这让我更紧张了。
“恩……”
我默默点了点头。
“我们作为父母呢……是很希望铭铭赶紧找到合适的，好的男朋友，也早日成婚。我们希望铭铭将来的老公发自内心地爱她，呵护她，照顾她，保护她。所以只要你是真心，我们当然非常乐意，只不过……”
终于，话锋一转，我的心也是咯噔一下。
“你也看到，铭铭身体不方便，你跟她已经交往，肯定也都看过了。不仅生活需要一些帮助，经济上需要的支持也比一般人大，这也是客观的难处。国内的情况你也知道，各方面对残疾人都不友好，所以不论如何我们希望铭铭能留在美国，并且家庭双方都能有一个很不错的经济条件，毕竟我们年纪也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我们不得不在这方面着重考量，也希望你能理解。”
“恩……我知道。”我只能默默点点头。
“铭铭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但现阶段也是碰到困难，我听说你在创业，我觉得年轻人拼一拼也不错，但为了让你们更懂得脚踏实地的奋斗，也让你们更了解之后的生活，我们必须给你们一个考验。”Cathy父亲非常严肃地说道。
“恩……什么考验？……”我转头看了看Cathy，她微微皱眉，眉宇间充满着忧虑与渴望地看着我。我转过头，面对她父亲吞了口口水。
“这考验不难，我们都是讲理的人，不会让你们在经济环境不好的情况下赚大钱，找好工作。我们只要求最基本的。以往，铭铭虽然自己有薪水，但毕竟她需要做复健，需要吃一些药，需要住好一点的地方，都需要额外开销，博士的工资并不够，所以我们每个月都会打钱过来。如果她考虑结婚，那之后的事自然应该是她的家庭负责。我们明天就回去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会停止打钱过来，我希望你既然毕业了，也不要再跟你父母多要钱，到八月为止，给你们三个多月的时间，你们就自己想办法赚钱养活自己。我不求你们现在大富大贵，但至少我得看到你们，尤其是你为了家庭拼搏的动力和能力，同时，毕竟你年纪小，这也是让你明白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Cathy真正的需要是什么样。你觉得如何？”
“我……恩……可以啊。”我点了点头。
诚实的说，我并不真的清楚他父亲所说的话，并不清楚这是个怎样的挑战。只是看到有个机会，又看到Cathy焦虑的神情，我觉得我作为男人必须站出来 ，决不后退。
“就这么定吧。伯父，我是真的很希望可以跟铭忆走一辈子，这样当然也是应该的，我会尽力的。”我发自内心地说道。
“恩，这样就好，那之后女儿就拜托你照顾了，铭铭你也好好努力。”
“恩……”Cathy点了点头，母亲则还是有点焦虑，仿佛很是担心女儿受委屈。


那夜之后的对话我已经记不清，没过多久，我就离开回去了。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挑战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我要面临怎样的未来。只觉得机会既然来了，就要尽力抓住。
春天来了，冬天都过了，努力总有回报。生机盎然的时候，一切总会好的。

bugzerg 发表于 2018-12-30 17:15:09

第十章


Cathy的父母离开后，我马上搬了回去。搬回去的第一个晚上，我们自然得好好谈谈。
“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啊，到底怎么回事？！”刚坐下，我就心急火燎地问道。
“我不知道怎么说……再说我爸妈还在那呢。”Cathy委屈的说道。
“唉……好吧。”看到她情绪也不好，我赶紧平复下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都知道了？”
“恩……他们反复问，我也瞒不住，就都说了……不过没跟他们说你工作和身份的问题，他们大概就以为你是在创业公司，只拿股票和一点点工资。”
“恩……这算最好的答案了。”我点点头，实际上，股票的事大部分都还没定下来呢。
“不管怎么说，我可是拼尽全力争取了啊，不许怪我！要不然我就拿小拳拳捶你！”她撒娇道。
“知道啦，辛苦你了，接下来就是一起努力的时候了，”我说道，“这一次啊，我觉得努力肯定会有结果，而且应该就是我们要的结果了~”
“哪来的自信啊……不要觉得简单哦……如果只是勉强活过3个月那是不难，可是我们还得努力在美国留下……怕就怕这种经济低迷期，万一我们都得回去……”
“那就一起回去呗~”我凑过去，摸了摸她的瘫腿说道。
“没那么简单的……我觉得我爸妈说什么也会想办法把我再送出来，到时候我们可是失败了一次，他们恐怕就不会再给我们机会……别看我父母好像很讲理，但他们要是真觉得是原则性问题，就绝对不会让步的……到时候说不定会把你吓到……”她虽然口气里带着些吓唬人的样子，但面色却如昨天晚上一般凝重。
“别自己吓自己，就是努力留下来嘛，又不求大富大贵，应该也没那么难。有信心嘛。”我鼓励道。
“唉……好吧……”她叹了口气，趴在了我的胸口。
“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自己特别没用……以前觉得自己都努力做的很好了，结果最后……可能连努力留下都做不到……”
Cathy的语气里充满了悲伤。那悲伤并不是因为单纯的不能留在美国，而是对自己能力有限，身体有限的无奈和悲哀。想要努力留在美国的人各式各样，原因更是各不相同，但她的这个，也许是我看过最无奈和伤感的。

“又不是只靠你自己，一起努力啦。记住！努力总有回报！会好的……”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为其三个多月的“生存大考验”开始了。

我们做了下打算，虽然是可以找更便宜的房子，但搬家的难度实在太大了，毕竟她基本做不了太多而且一旦换了某些比较差的便宜房子，就可能面临门太窄，没电梯等一系列没法处理的问题，保守起见，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在最近房租小幅度降价之后，每个月的房租加水电网络垃圾处理等费用总共大概1100美金。Cathy每个月的工资税后才1500不到，只有400不到肯定是什么都不够的，首先Cathy出行大部分时间还是需要开车，一个月油费就要100多，还好保险费是早就交过的。而我的话，好在可以尽量在家工作，出门也只能尽量省，但这样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不到300块钱，就算只吃饭，一天两个人只有十块钱，一顿饭三块钱，实在还是很难，何况还是会有很多其他花销。
没有办法，我去找了Deepak，可不论怎么谈，他也还是很没办法。
这个我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不只有老婆，还有孩子，而他却没有真正的收入，并不是因为他找不到，而是因为他必须把时间都投在创业上。为了运营公司，他也一直在花自己的继续，如今也没剩太多了。

生存考验考试的两周后，Rajiv正式退出，他在微软找了一份工作，虽然只是普通的工程师职务，但至少可以让生活继续。除了保持部分股份外，大部分股权被Deepak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低价回购，这进一步加大了公司的生存难度。最后一次在Rajiv家的会议，极其压抑沉默的气氛里，Deepak和Rajiv这对曾经一起经历风风雨雨的好朋友演完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戏。

一周后的下一次会议，我们重新做了计划。如今的公司里只剩下7个人，5个工程师，一名项目管理兼职财务，Deepak自己进行市场运营和销售。我们做出了更多的东西，也慢慢尝试着提高质量。然而依旧，没有投资，没有买家，没有盈利。除了我和另一个白人，其他五人都是印度人，他们大都也面临身份的巨大压力，或者因为理想，或者因为和Deepak的关系，或者跟我一样，有那么点梦想，更多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就留了下来。

“大家再加油忍耐一下，这次的金融危机我们只要挺过去，我们的产品与创意都是很容易吸引人的。如今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做大量研发，但我们可以慢慢提高质量。我知道很难，我一定尽量想办法，拿到第一轮融资后就会把大家的股份定下，谁都不会少。至于现在，只能忍耐，就像Mike常说的，努力坚持到最后，总会有收获的。”

Deepak看着我，我默默点点头，心里却觉得怪怪的。
当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可笑。

生存考验开始的一个多月后，Deepak给了我200美金，他没多说，只说让我拿着，让我再努力努力挺过去。


第一个月就这么挺过去了，算上Deepak给的200块，以及我打零工赚的一点钱，我们全都花光了，而且还花了Cathy之前的存款，Cathy新一个月的工资没到账钱，我们两个账户上加起来也不过300块钱。

我以为我可以，甚至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我一直以为我一无所有，有饭就吃，没饭就饿着，但事实上我忽略了至少我有一副好身板，能糙得起。但对于Cathy就不行了。因为没法出去吃饭，我们只能尽量全部在家做简单的，有时候错过了超市关门的时间，就只能随便凑合一点，过了半个多月，Cathy的脸色就不太好了。她身体血液循环差，营养根本上的影响不到一个月就会反映到身体上。虚弱、胃痛、贫血以及严重的痛经让她的生活明显的收到影响。在学校，她没有了以往的神清气爽，为了省钱她尽量用学校免费的公交卡，然而从公车站到教学楼、办公室的距离却一次又一次让她虚寒频频，浸湿了衣衫，甚至把内衣的轮廓都暴露了出来。熬完了一天的工作，她有时甚至手臂没有力气摇动轮椅，腰也已经酸胀到完全撑不住身子，只能拿出长期不用的轮椅绑带把腰部帮助，一面一头栽下去。一个月里，这种事发生了好几次，大都是因为之前没能好好吃饭，我知道后也只能赶紧去学校接她回家。

“没关系，别怕，就是有点虚，也就三个月嘛……忍忍就过了。”每次当我把虚弱的她放在床上，她总是这么面色苍白的安慰我，露出一个痛苦却温柔的微笑。

我很想打死自己，因为我真的很没用。就算我继续不停地投简历，甚至拿到了一两次面试，我也还是找不到任何工作，甚至连打零工也越来越难。
但我也很感动，感动到趁着上厕所的时候捂着嘴哭。
我这么没用，却有一个人这样的爱我，忍耐着一切，忍耐着从未经历的痛苦，只为了跟我能在一起。


日子越来越苦，我为了兼顾公司的工作，零工，照顾Cathy和继续找工作，经常日夜不休，过度的疲惫也让我偶尔会忘掉一些事情，自然也会很大程度影响Cathy，毕竟对她来说，拖着虚弱的身子工作已经很不容易。

第二个月，钱依旧花的很快。因为Cathy的身子实在不行，我们又重新买了些以前她常吃的营养品，但那些都价格不菲。至于复健和检查目前早已彻底停掉。我没想到这对Cathy也有明显的影响，第二个月开始，她站起来走路越来越困难，主要是因为身子太虚，而长时间不起来也导致她下肢血液循环越来越差，浮肿的同时肌肉也开始有些麻木，关节则开始僵硬。以前，在双脚踝足支架的帮助下她可以站的比较稳，利用膝反张一步一步地走，现在她的膝盖则常常锁不住，必须双手死死握着拐杖，把身子的体重都压上去，在最近的一个月，我已经没见过她用肘拐，大概那种支撑力差的拐杖已经不能帮她走路了。

两个月末的时候，她站起来已经非常困难，走路就更不容易。她的整条右腿现在基本已经是完全瘫痪，走路的时候只能拖在身后，左腿的力气也不如从前，这最大的问题就是她很难站起来做饭，因为做饭的时候她的双手只能夹着拐杖辅助平衡，不可能支撑身子，而她的腿如今已经不太能支撑体重了。
在摔了一跤之后，她不得不开始用回长腿支架撑住右腿，至少她可以在厨房慢慢挪动。虽然摔得不重，但她的心情却从那时开始急转直下，挫败感和绝望感常常充斥着她。


“你就别做那个没用的工作了，不如就全时间打零工吧，至少挣点钱。”
“可是那个公司我还是有一定的期望，再说人家老板偶尔也给点钱……”
“那点钱够什么啊？！你看我们账户都空了！还有一个多月，我们难道要饿死啊？！”
“我当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我可以尽量……”
“尽量什么？！都这么久了还没找到工作，还坚持什么所谓的梦想？！！梁启文你看清现实啊！！我们这样就算挺过了三个月也过不下去，到时候要怎么办？！怎么办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争吵变得越来越频繁。每一次的起因都不同，可以是实在拿不出钱买菜的困境，也可以是我回来晚了没买到菜的意外，也可以是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爆发。
她不是会说那种话的人，所以她基本每次正常之后都会大哭着道歉。但我也知道，生活的重压已经让她的精神濒临崩溃。我一生至今可谓诸事不顺，逆风苟活是我唯一擅长的东西。可她不是，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从未经历过痛苦折磨，我甚至怀疑，让她生活在这样的境况下几乎与让她接受身体的永远残疾一样难过。而事实上，这两者加在一起所产生的压力与无力感巨大到让她整个人在短短两个多月开始变得像另外一个人。我一次又一次因为夜里的大吵被她赶到客厅睡地毯，我每次都尽量收敛，因为我知道她也不是恶意。

一次又一次，我清清楚楚地在客厅里听着。当吵闹归于熄灯后的安静，她一个人躺在房间里，蒙着被子，一阵又一阵地哭着。她不想让我看见，也不想然我听见，她努力用自己残存的理智捋顺情感，竭尽全力地控制自己，也依旧尽全力地爱我，每次吵到真的想埋怨我无能的时候，她都一口把话咽下，自己躲进房间委屈地哭。


夜半时分，我走到厨房，手指轻轻滑过菜刀的刀刃，割破了一个小口。
没有出很多血，我们早就打算换了这把已经钝了的刀，但之前总是忘，现在没有钱。我想着如果把刀拿来抹了脖子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但想到她之后要面对的东西，我只能颤栗着退后。

我第一次发现，当我真的爱一个人，又跟一个人在一起，苟活下去竟然都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我再也没有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洒脱，只剩下所谓家庭的压力之下想要抓狂的心。



太阳照常升起。
我还是尽力做着我该做的。除了做事照顾她，也尽量在她心情好的时候给她点情趣。我尽量每天帮她按摩瘫腿，帮她做被动运动，至少不能让关节僵硬，那样的话她要重新站起来走路又会非常辛苦。她的腿常常是浮肿，尤其是每天晚上回来，捏起来有点胖但真的很软，早上一看则是另一番景象，我怀疑她的腿是不是已经开始萎缩，尤其是右腿。

她心情好的时候，我们也还是会让她努力起来走走，满足我是小事，重点是要让她活动起来。如今即便拄着双腋拐，如果只用短腿支架，她走起路来还是非常困难。她的体重真的完全在双手上，然后整个下半身基本都是用拖的，左腿用来勉强保持平衡，站稳后要调整好几次才能用左腿的膝反张撑住，右腿则彻底毫无作用。挪动拐杖的时候，她已经不能同时伸出双拐，只能一根一根很慢地伸出去。身下的双腿虽然仍旧被黑丝包裹，但因为走路大都是晚上，她的腿都是肿的，没有了我最爱的线条，却更加无力，给人的感觉不是柔弱，而是有些笨重。
这一切我看在眼里，下面却硬不起来，因为心里的痛让我甚至有些无法直视她的腿。我轻轻摸上去，黑丝腿仍旧光滑，我却总觉得哪里全都是刺，顺着我的手，扎进我心里。




第十一章



八月将至，有件很重要的事我曾告诉过她，但她大概已经忘了。
我的实习签证去年八月开始，到今年八月就到期了，我至少需要找到一份有收入的工作才能申请额外17个月的实习签证延期，而且至少是每周20小时以上的工时，就算是最低工资，我也必须找到一份一个月一千多块的工作，如果到八月中旬，也就是我们考验结束之后一点的时间我还是找不到工作，那我就必须马上回国。


我找Deepak谈过，他说他会找印度外包公司的朋友，钻法律空子，开假合同给我，实际上钱则不会发，说白了就是只给政府交一点税，然后把我的身份挂到他朋友的外包公司。好处是至少一时间可以继续留下，但坏处是，万一真的被查了，那就是马上遣返，如果Deepak哪天决定不干了也是一样地结果。很快，我就会变成一个“合法的非法移民”。


我不想让Cathy更多的担心，就没跟他提这件事，8月到了，离最后期限只剩两周，我们早就弹尽粮绝了。我本以为我们可以勉强度过这个考验，却在最后才反应过来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一对特别宠着护着孩子的父母为什么会给出如此看上去意义不大却会很大程度苦着孩子的考验呢？
如眼前的境况，即便我们饿一饿忍一忍过了最后这两周，其实我还是没能证明我有能力照顾好Cathy。我尽力了，我找不到工作，也赚不到多少钱，甚至自己的身体都要弄坏了，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让Cathy跟着我受苦，苦到濒临崩溃。

我们只是在崩溃的边缘，靠着约磨约痛的爱情，和不愿意服输的意志，以及“只剩最后两周”的希望，苦苦的制成着。

我最后才明白，这就是考验的意义。他父母搞了这么一出，根本不是为了检测我们的能力，而是为了让我们自己，尤其是让Cathy看清楚现实。看清楚她自己的极限也看清楚她的需要，看清楚我是怎样的人，也看清我的现实情况。这两个多月里，我们不得不面对困苦，更面对困苦中的感情。反复的摩擦，无奈的绝望，每况日下的生活，看不到未来的关系。

又一个失眠夜，Cathy累得不行已经睡下，我却满脑子都是这些。
我们根本没有出路。
我不得不认清这个现实。我的身份随时可能被迫回国，因为选择了这个打法律擦边球的方法，一旦被发现，我很可能面临终生拒签，以后就再也没法回到美国。即便我撑过一段时间，甚至之后能拿到一些钱勉强活下去，一年半后，如果拿不到好的工作，正式工作签证我还是不得不回国，那时候，我和Cathy的感情与关系又要何去何从？

她无法回国，到时候很可能父母会想别的办法，我又该怎么办？想尽办法无法跟她在一起？
就像现在这样，吃喝全靠她？……


我默默回想着这几年我们经历的事情，想到她光鲜外表后的无力与柔弱，想到她渴望被呵护支撑，渴望有安定的家和安全感……
而我，作为一个男友，一切就都依靠着我枕边这个撑着双拐才能勉强站起来走几步的残疾女孩。


为什么会这样？……

我已经放弃了思考该怎么办。
只是反反复复地重复着疑问句。


为什么会这样？



第二天早上，Cathy病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胃痛，咳嗽，发烧，浑身疼。
她跟学校请了假，我给她吃了些药，但她却因为疼痛没法好好休息。我有些害怕，问她要不要去学校医院看看，所谓学生，学校医院是可以随时去随时看的，这种待遇在美国并不常见。
“不用了吧，虽然有保险，但co-pay估计还是不少的……”她虚弱的说道。
“恩……要不休息下看看……”
我摸了摸她的头，心如刀割。在美国，看病大都是保险支付，所谓co-pay就是病人自己支付很少一部分，一般大概几十到一百美金，这个钱照理说不算多，但我们如今真的付不出。别说买药还要自己付钱了。
事实上，我们的卡都已经空了，现在只有手上一点零钱。距离她下次发工资还有一星期。

第二天，她仍旧病着，并且更严重了。我没有办法，只能背起她去了医院。
检查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是化验，结果要再等一天。
我带她回家，继续休息。我知道账单快要来了，而且估计还需要买药，只好跑去找Deepak求助。

“求你了，借给我一点钱吧……我真的没别的办法了……”我跟他说着，都快哭出来了。
“唉……孩子啊。”Deepak叹了口气，“我待会给你转300块钱吧，别太担心了。”
“真的？……”
“唉，当然。”他又叹了口气，眼神里有种无奈的悲伤，“这种事情我也经历过，我能理解，继续努力坚持下去试试吧。”
“恩……”
“对了，有件事马上要宣布，就提前先跟你说吧，我准备离开西雅图了。”
“啊？……你……不做了？……”我十分惊讶。
“不，就是为了做下去，我要把老婆孩子先送回印度，回加州硅谷去。”Deepak说道，“这是很综合的考量，我已经没有多少钱，在这里养家已经有些吃力了。虽然老婆孩子已经很久没回印度，很难适应，但我也没有办法，这应该是我人生最后的放手一搏，我不想这么放弃。之前在加州的房子一直出租，最近房客退租，我也找不到新房客，索性就自己回去了，你们凡是愿意继续坚持的都可以跟我一起下去，暂时住在我家就好，房间应该也够我们现在的人住。而且我觉得，明年经济应该就会复苏，到时候最先恢复的一定是硅谷，尤其对我们科技公司，所以我们的未来就在那里了。”
他如演说一般，眼神也从悲伤转变成了满怀期望。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他很有人格魅力。
“恩……可是我……”
“唉，我也懂……不过你好好考虑吧。也许可以暂时远距离。”他说道，“毕竟，想要有好的未来，你还是要先有更好的自己。”
“恩……”


回去的路上，手机提示了账户里被打入了300块。不得不说，相比Rajiv那种对利益看的很重，小心谨慎的“标准印度人”，Deepak给人的感觉好的多。也许正因如此，在这种困难的情况下，还是有几个人愿意留下。

可是，我甚至没心思去想要不要南下加州。我满脑子仍旧是我该怎么办，以及为什么会这样。


“铭忆，我搞到了300块，我们……”
我刚进门，眼前的一幕吓了我一跳，Cathy躺在床上浑身颤抖，尤其是双脚像触电一般狂跳着。
“铭忆你怎么了？！”我赶紧冲进去滚下身子，她的手很烫，腿脚却很凉。
“痉……痉挛……”她已经没什么力气，我赶紧开始帮她按摩双腿，又盖上被子防止她进一步着凉。
她的腿变得我几乎从没见过的僵硬，肌肉都绷紧了，我反复地揉搓着大腿，小腿，然后是已经有些变形的双脚。不知道过了多久，痉挛终于慢慢减弱了。我继续握着她的腿，慢慢轻轻做了几下被动活动舒展一下筋骨，直到她整个人平静下来。

这一天，我真的吓坏了，虽然之后她一直安慰说痉挛是截瘫患者正常的症状，只是她的痉挛很少，所以没怎么让我见过。然而我满脑子都是她刚才痛苦到极点的表情。


第二天，医院打电话来了。情况有点糟糕，虽然本身只是病毒诱发肠胃感冒，但程度却比较严重，由于本身新陈代谢和免疫功能差，这样的病症对Cathy来说也是有些危险的。一旦时间长了诱发肺炎就可能有很不好的情况。
我们只能乖乖遵照医生指示，再次收拾好东西去医院输液，进一步检查，开药。
结果，最后单马上需要付的药费就要400多美金，各种其他所需加起来就接近1000了。

我没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百般劝说她，最后还是给她父母打了电话。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听说女儿生病，他们还是赶紧开始准备过来，并且很快就打了钱过来。



终章


深夜回到家，Cathy太虚弱很快睡去了。因为她父母要来，我不得不再次打包我的行李，好在上次很多根本都没拆封，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又搬出去一次。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趟又一趟地搬运着行李，最后一箱子办完，我站在门口，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伤感。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愿意多想。只是任着回忆在眼前滑过。

那天，就是这里，我帮她把东西搬进去，望着她进屋的背影，我充满渴望，却只能压抑，因为她是那么吸引人，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我只能默默地看着，默默地期待着，然后默默地努力着，期待有一天，我可以跟她站在一起。

后来，我把我的东西也搬了进去。努力有了回报，等待有了结果。我们住在了一起，享受了那么那么多的美好。她的腿很美，时而裸露，时而黑丝，时而白短袜，时而穿上那些网袜、白丝、吊带等等地情趣衣着，撑着拐杖，拖着一双毫无生气的脚，在地板上摩啊，蹭啊，拖来拖去，为了我勉强地走着。我也有那么几次，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把头钻进被窝，用她的瘫脚抚摸自己的身子和脸，我曾经考虑要用那个揉搓自己的下面，但一直都忍住了。

今天也许是个好时机，甚至也许是最后的时机，但我却完全没了那种心情和兴致。

今天，我将自己的东西搬了出去，望着她憔悴的背影，我的心里充满了自责，自怨，自恨，甚至没有多想“要失去她”这件事。

我失败了。
努力得来的是虚浮的回报，等待等到的是幸福的幻影。所有过去的一切，在这一刻仿佛一颗巨大的粉红泡泡，看上去让人幸福憧憬，然而一戳就破，消失无影。

一切的努力，最终换来的是失败，是我好好地看清自己。

最初的想法是对的，我根本配不上她，更重要的是，我给不了她幸福。一个真诚的D也许确实适合A，可以给A最需要的照顾，也能给她应有的尊重。但我恍惚间似乎忘了，我在是一个D之前，我首先是一个人，她也是一样。一个人爱一个人，是必须有基本的条件和能力，才可以爱的出来，爱的实际。

而我，没有。


这一夜，我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睡着。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里没有争吵，也没有分别。只是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我的意识不断地搜寻着她，却直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找到。


第二天夜里，她的父亲到了，在骂了我几句之后，他很快恢复了我难以想象的冷静，甚至跟我道了歉。在确认了情况之后，我们还一起在家里做了饭，吃了饭。饭后，Cathy吃了药睡下了，她父亲则邀我出去走走。


一路上的尴尬难以言喻。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Cathy的父亲也是出奇的沉默，走到一个没多少人的小公园，他先停住了脚步。
“唉……”
他长叹一口气。
“你先说说吧，这些天感觉怎样？”他盯着我的双眼，表情平静。
“一言难尽……但总之是让铭忆受苦了。我没能照顾好她……”我咽了口唾沫，勉强压住了自己复杂的情绪。
“你们啊……还是太年轻，虽然可能比同龄的孩子经历已经多一些了，但毕竟你们要面对的也比很多人都更难。这次我也是想让你们看清楚，你们将会面对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Cathy的父亲说道，“铭铭跟普通人不一样，不是我们不想让她吃苦，而是她真的吃不了那么多苦。她若是不能稳定的复健，保养身体，身子很快就会垮掉。正常人看为普通的事情对她都可能是个危险。事实上，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们一直帮助她的同时也训练着她，让她能慢慢一个人应付生活，她做的也很不错，只是这次的结果，确实让我们也没想到。”
“我……”我开了口，又闭上。
因为我无话可说。
“你是不是丢了工作？”他突然问我。
“不……我有工作，只是薪水确实很低……”
我握紧了拳头，低下头说道。我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却充满了愤恨。
我不是恨他，而是恨我自己。
“是我不好……”
“不……我不觉得这是你的错。”Cathy的父亲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你一个人在美国努力打拼，成或不成，不是由你自己决定。我能感觉到你是个努力认真的人，所以我不怪你，也不觉得你有什么错。很多年前，我们在国内赶上了上山下乡的尾巴。回到北京的时候一片茫然，只能靠着一股劲白手起家，全力打拼。也吃了各种苦，也碰到各种挫折失败，能到今天也是运气好。所以不论如何我不会埋怨你，只是……”

他停顿了半晌，我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那视线十分和善，却又十分冰冷。
“只是如今，铭铭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不能再让她吃那些苦，她也消受不了。这次的事情之后，你也已经看明白了。”

他停住了一会，仿佛留给我一个空间让我说话。可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能说什么？说我能照顾她这种大空套话？说再给我一些时间这种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说辞？还是求求你让我跟她在一起吧这种恶心到极点的窝囊话？
我什么都说不出。我心里甚至已经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只是不论多么想避免，也中就避免不了。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没想到，狭路相逢的竟是这样的离别，这样的失败。


“对不起，我不能允许你和铭铭在一起，这无关你个人的优劣成败，我其实也知道你是真的喜欢铭铭，但是，我们必须都看清，当前的情况下，你不能担负起这个责任，前路更是完全未知。铭铭已经不小了，她需要一个稳定舒适的环境，也需要良好的生活条件，这不是我们任何人的苛求，而是是无法改变的情况。这么拖下去对铭铭伤害会太大，对你也会是不好的影响，所以我希望你们尽快，或者说马上分开。”他说道，“如果你确实喜欢铭铭，爱她，就赶紧离开吧，我知道这对你们都很残酷，但这真的是对你们都好。”


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说的话每一句我都考虑过，每一句我都无法反驳。虽然细细想来也有很多可以商量的地方，但在那一刹那，我的脑子停止了运转。
没错，我爱铭忆，我想给她不只是她需要的，而是所以对她好的，她想要的一切。
没错，我没有能力，连最最基本的都满足不了她，让她身体生病，精神崩溃。
我想要和她一路走下去，想要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抱住她纤细的腰肢，撑住她无力的双腿，把她的身体抬起，让完全瘫痪没有力气的双脚可以踮起脚尖，亲吻我的嘴唇。可我不知道自己的下一顿饭在哪里，连自己的明天在哪里也不知道。


“你明白吗？……”仿佛催促着一般，Cathy的父亲问道。
“我……明白……”
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回答了这最后一句。

“唉……对不起，我们真的也没有办法。”最后，他父亲低下头，感叹了这样一句。


回家的路上，西雅图下雨了。虽然被称为雨城，但西雅图的夏天其实很少下雨，此时下起的雨也不像平日的绵绵细雨，而是疯狂倾泻着，仿佛要洗刷掉什么一般。

回到临时的住处，我仍旧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反复回想着：
我失去了铭忆。
我们分开了。虽然也许她如今还不知道，但这已是无法更改的结局。尽管不甘心，我也只能接受。

临时暂住的客厅里，大大小小的行李一包一包的包好，除了一箱衣服几乎全都保持着打包完毕的状态，仿佛催促着我出行。
我打开一个小小的箱子，里面满是最珍贵的回忆。

厚厚一叠的画，全都是她，其他人的话，包括曾经我幻想中的“完美儿麻女”已经全部被我丢掉，留下的就只有铭忆。有的是真实中见过的，比如轮椅工作装，有的是我幻想里的，比如双手压腿站立走路。这其中有一些我给她看过，有些则是自己的私藏。
一叠试卷，我是学生，她是老师。
一支钢笔，这是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她买来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一根银制的粗项链，是她买给我的，她希望我改变形象，但我却戴不惯，于是就悄悄珍藏起来。
一个精致的小木箱子，她说这是她之前买来想做宝物箱，结果一下子放在储藏室就给忘了，于是转送给我让我珍藏重要的东西。

回忆一幕幕在眼前滑过，我一件件将它们放进盒子里，连同她送我的衣服，能塞进去的就都塞进去，塞不进去的就只好默默扔进了垃圾桶。

全都整理好了，我爬回沙发上，给今天刚刚离开西雅图的Deepak发了信息。然后便开始编辑最后一条信息。
写着写着，眼泪湿了枕头，视线也模糊了。我眼前又一次看到了我们的种种，分不清是现实，是幻想，是梦，恍恍惚惚，半睡半醒地，一晃天就亮了。


天放晴了。
跟教会的朋友道谢并作别后，我很快把我少的可怜的行李搬上了自己的车。我沿着熟悉的道路，开往Cathy的住所。
又一次。最后一次。

在她家附近，有个小公园。是我们经常散步的地方，也是Cathy父亲昨天要我们分开的地方。雨后的土地很松，我走到我们最常靠着的那颗大叔旁，蹲下身子，拿从朋友那里要来小铲子挖了个坑，把那珍藏的箱子埋了下去。

那是最美好的回忆，是我的最美的理想，又或是幻想。一次又一次，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给我希望，也一次又一次，让我沉入失望的生活里。
不管理想还是幻想，一切都入土为安吧。


埋好了箱子，我最后一次走到她家楼下，望着她的门口。身体不自觉地想要上去，立志却制止了自己。


铭忆，对不起，我要离开了。
感谢你与我一同经历直到今天的一切，我很开心，我很幸运，能够有这样的一段人生，实在是再幸福不过的事。
只是今天，我要分别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明白了一件事，尽管我们彼此相爱，但我们并不合适。我也许是个你喜欢的人，却终究不能给你想要和需要的生活。我们都很努力，却无法改变这个现实。
也许我们以后还会相见，但今天我必须离开。在这样的状况里，我们的爱情只会慢慢变质，慢慢变得不像我们自己。我不忍心看你受苦，也不忍心你因为我变得不再是你。
所以，我们分开吧。这样对彼此都好。不要再联系，我的FB，邮箱，微信和电话都会换掉。我知道这会是一段很难的时间，愿神保守你。
我不会忘了这段日子，也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幸福。
再见了，铭忆。

启文


最后一次的发送。

我删掉了微信，删掉了qq，关掉了邮箱，把电话卡拔了出来。然后像逃跑一样冲进了车里。
车门关闭前的一瞬间，眼泪落在了已经快要晒干的路面上。
雨城的无雨日，我的心里却已是大雨滂沱。在做出了这样并不能说是负责人的决定与举动后，我发动车子，朝着南方逃去。没有特别的检修车子，没有计划过这13个半小时的车程，没有跟几个人说过我要走的事，没有任何对将来的打算。

我心里知道，我是先想要逃走，才会做出后面这一切的。

我怕面对Cathy，面对我们的关系，面对我无法肩负起这段关系的事实，我怕看她吃苦，怕看她为了我跟父母争吵，怕她为了我咬牙忍下一切。
自始至终，她的成熟包容着我的稚嫩，她的温柔关怀着我的冲动，她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女人，满足我各种的需要，而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到。我越来越怕继续走这样的路，怕有一天她终于受不了我，一脚把我踢开。

即便我知道她爱我，我也还是怕，还是相信这一天总会到来，还是不相信我能真的成为她的Mr.Right，因为我就是这样的无能，在父母面前是这样，在同龄人里是这样，感情里也是一样。
除了理想，除了傻气，除了“只要努力总会有回报”的痴人说梦，我什么都没有。

我怕了，所以当她父亲给我打开了一扇门，我就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这是对我最好的路，这是唯一的路，我反复叨念着。只是眼泪忍不住一直往下流。


恍恍惚惚，三个半小时过去，汽车也快要没有油了。我甩掉眼泪抬头看着路牌，寻找着加油站的标志。

Welcome to Oregon
大桥中间的巨大标牌上写着。
欢迎来到俄勒冈州，汽车驶过牌子，我已经离开了西雅图所在的华盛顿州。

五年，一晃而过。
再见，我最美好的青春。
再见，雨城，西雅图。
再见，我所爱的。

精神恍惚地开了13小时的车，我竟然真的平安无事地到达了旧金山。打开车门的一刹间，我瞬间僵住，不是因为看到什么，而是真的因为太冷了。

我见过最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天。我想到了马克吐温的这句话。
远远望着金门大桥，冷风嗖嗖的冲过来。这里真的很冷。
从2008年金融危机开始的秋初，仿佛一直都是如此萧索的寒冬，直到今天，8月，依旧冷的让人发抖。

在这个最漫长的冬天里，我也和大部分人一样，并没有撑下去，到最后。我努力了，坚持了，却没等到春暖花开的一天。
一段感情死在了那最漫长的冬天里，永远的定格。然而残酷的是，生活还要在这寒冬里继续。

再见，铭忆。



（第二部完）

查看完整版本: 【美国故事正传】【全5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