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ugzerg 于 2018-12-30 17:09 编辑
第七章
新学期的几门课都是计算机的核心课，我尽全力埋头上课，周末也又以学业太忙一次推掉了桌游，开学第一周的周末Cathy给我发了微信，问候我好不好，我也只是草草地回复说很忙，然后默默放下了手机。 开学第二周，老师布置了第一个作业：3-4人一组写一个shell，并且整个学期的作业都是同一个小组一起完成，这显然是个抱大腿的时间啊……之前认识的同学里面水平比较靠谱的有几个印度人，但他们刚好4个人已经抱一团了，在我们计算机系我这一届的中国人偏偏都不是特别爱学习，那就至少找美国人了……于是我鼓起勇气，走到一个成绩不错的美国人面前，用还是有点蹩脚的英文问他能不能一组，他看着我稍稍一怔，然后略有讥讽的一笑，用英文回我说他想去找其他人，就走开了。 “切……”这种事也发生过几回，有不少高傲的美国人就是这样，我很是不爽的回过头，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是…… “Hello？是中国人吧……”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试着问道，她的声音轻轻的很好听，似乎有积分胆怯，在她旁边还有个身材稍胖的短发女生。 “哦，是啊。” “我们组一队吧，都是国人也好交流~”那个女生一边说一边稍微摇晃了一下，往前迈了一部。 虽然不算是Cathy那样的完美女神，但她还挺可爱的，小小的圆圆脸，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看样子并没有化妆，而且年纪应该很小。她的身材比较瘦，穿衣风格说实话不是很好看，似乎混杂了日韩风，国内学生风和美国本土休闲风……不过总体给人感觉还不错就是了。 “你们……确定吗？”我也不知为啥我这么问了一句。 “不行吗？你看起来很成熟的样子~我们都还大二呢，因为提前进专业，这是我们第一门专业课，感觉挺难得所以想找个国人一起，我们在352也是一个班的，我上周看到过你。”可爱的女孩说道，“我们会很认真的！” “恩……”旁边微胖的女生点了点头，她似乎比较害羞。 “哦，那好啊。”我点点头答应了，女孩很开心，比了个Yeah的手势，看上去萌极了。我们交换了姓名和微信，小萌女叫陆潇潇，微胖妹叫陈悦，都比我小三四岁，国内高中毕业就过来了，来美国也就一年多的时间。 距离下一堂课还有半小时，我们正好还是继续一起上课，在一起走往下一间教室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小萌女的步子明显是瘸的，她左脚迈出去，右脚只是跟上，然后左脚赶紧迈，右脚就是轻轻点一下，虽然瘸的不厉害，但确实右脚不太能用力，我再仔细往下一看，那就更惊人了，只见她穿着一双看上去非常小巧的三叶草板鞋，我马上比了一下旁边陈悦，她大概160-165的身高，鞋子大概是36或37，而潇潇的鞋要比她的短一截，我的天，该不会？！…… “不好意思啊，我前两天把脚扭了，走不快。”我还没问，潇潇不太好意思地自己先说了。 “哦，没事没事，不着急。”我心里稍稍有些遗憾，原来不是儿麻，只是扭伤啊……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个年头，怎么会有出国的女孩有儿麻…… 不过她的脚真的好小……身材也小小的，让我突然有了点感觉，可惜现在刚刚认识，也没法真的多问什么，只能跟在她身后，看她一步一拐，慢慢往前走着。 跟陆潇潇的相识悄无声息地改变着我的生活，她是个很有活力的女孩，就算脚上有伤也给人一种活蹦乱跳的感觉，过了一个星期，她的脚伤基本好了，她立马换了一身像是时尚少女风的打扮，之所以说像，是因为她虽然穿了毛衣+裙子+丝袜+高跟鞋的打扮，然而毛衣跟裙子的配色不太搭，裙子的布料是厚棉布，丝袜却显得很薄，脚上的那双白色粗跟高跟鞋……怎么说呢，感觉跟这一身不是那么搭，而且鞋跟大概只有3,4公分，感觉也不够高，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鞋子比之前的大一号。不过，尽管她已经说她的脚好了，但她走路的时候稍微走快了就好像有点摇摇晃晃地不太稳，这一切的细节都填充着我的生活和心理，尽管她离我理想的女神相差甚远，但有时候我却开始觉得，也许还是这样的女孩更适合我，更适合真的在一起吧？…… 晚上，拿起画笔准备画两副潇潇yy一下，却发现没有那种感觉，最多忍不住画一双34码的小脚，却不知为何完全无法套在她的身上。 就在我还在琢磨着我是不是有点喜欢潇潇的时候，上帝却似乎跟我开了个小玩笑。周末的时候，我们本来计划要在图书馆开始做期中项目，不料图书馆没有可以讨论用的房间，我们又在学校食堂或咖啡馆寻找座位，却发现要么太吵，要么没有电源，弄到最后，潇潇竟然提议要去我家看看。 “哎呀女生的家都不方便去啦~男生ok啦~”这就是她的理由，顺便说，她和陈悦是同学也是室友。 就这样，做作业的地方改到了我家，大齐还没有回来，一进门我们家就只有我和大齐的一人一双拖鞋，于是没办法，就只好光脚了，好在我家是地毯，只见潇潇轻巧地脱下了自己的小高跟鞋，我第一次真的看到了那双脚。 真的好小！ 那双包裹在黑丝袜里的娇小双脚真的可能不到35码，我差点没忍住扑上去一把抱住。由于小小今天穿的丝袜真的比较薄，我还可以看到她脚趾上涂得红色指甲油，可以看出她是二趾比较长的希腊脚，一霎间，我的下面又硬了。 虽然不是儿麻，甚至也不是残疾吧……但这么小的脚，在成年人身上我真第一次见啊！！！！！ 那天下午的学习时间看似波澜不惊，我的心里却波涛万丈。潇潇和陈悦在国内的时候虽然都家境富裕，但相对而言都是乖孩子，而非纨绔子弟。作为十几岁的小女生，她们并不真的理解男生心里那些充满躁动的心情。在我不停地忍不住去偷看她穿着黑丝的小脚的时候，她们还在笑着吐槽男生的房间，吐槽着没有零食和饮料。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已经五点多，因为纬度高，西雅图的天已经黑透了。我们准备一起去吃个饭，然后送她们回去，临行前陈悦准备去厕所，结果潇潇也嚷着要去，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潇潇跑进了大齐的房间，用了他的厕所。 这本身确实不太好，因为大齐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但这却让我迎来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她俩的鞋就放在门口！我对于陈悦的运动鞋自然没有兴趣，在听到潇潇关上洗手间门的瞬间，我快步走到门口，蹲下身子拿起了潇潇的高跟鞋，这鞋子鞋跟不高，白色亮皮，也不太清楚是啥牌子，但总之就是美国这边常见的鞋子，重点不在样式，我四处寻找着鞋子的尺码，却突然发现鞋子前端里面似乎有东西，我伸手进去摸了摸，竟然是美国这边店里很容易买到的卫生棉球，而且似乎还有不少！这其中的理由显而易见，因为她的脚对于这双鞋来说太小了，需要在前面垫上棉球才合脚，在翻过鞋子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了印在鞋跟上的尺码： 5 5号！美国理论上能买到的最小成人码！！换算成国内的尺码就是35！！！要是在这里面还要垫药棉，那就是说…… 就在这时里面的门响了，我连忙放下鞋子站起来，没想到同时前面的门也开了。 “哇！”我往后一跳，差点被一门糊在脸上，身后跑出来的潇潇也也惊了一下。 “哇塞，家里出现了野生的妹子？！！”大齐开门喊道，“你竟然带女人……诶，不对啊……你不是喜……” “同学来做作业啦，图书馆没地方了。” “哦这样啊……真是不早说，你好我叫齐威，他室友，叫我大齐就行。” “哦，你好我叫陆潇潇。”潇潇一笑，陈悦这时候也过来了，一起打了招呼，听说我们要去吃饭，大齐也强行加入了我们，就在女孩们穿鞋子准备走的时候…… “哇你的脚好小啊……你看跟我的鞋比好像只有一半多一点诶……” 没有一点点防备，大齐就这样突然说道。 好样的，不愧是憨傻耿直的中国好博士！ “哎呀这个就别吐槽了，我也不想长这么小的脚。买鞋子都买不到，而且老是容易扭脚，跑也跑不快。”潇潇出乎我意料地开始吐槽自己的小脚。 “诶，难道说……小脚真的站不稳走不快是真的……可是你虽然脚小，但又不是裹脚，功能不该受影响啊……” 我去……这……中国好博士真给力啊！ “一般功能当然没问题，又不是残疾。” 我还真有那么点希望你是…… “不过脚太小走不稳是真的，受力面太小了，我上中学的时候其实还有点胖，那时候就不停地崴脚，脚好难支撑，所以小脚的人是绝对不能胖的，后来为了这个减肥好辛苦的，不过小时候还是崴脚太多了，现在脚都不太好，还是经常扭。” 呕……好棒…… 那天晚上在愉快地气氛中度过了，大齐大概也是太忙，很少能跟这样的小女生见面聊天，于是他特别起劲。陆潇潇跟人自来熟，也是各种侃，陈悦虽然平日文静害羞，但她对ee，以及博士生的研究生活却很有兴趣，所以问了大齐不少问题，感觉似乎要走上女博士这条不归路…… 想道女博士……我的脑子里突然又浮现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李铭忆……Cathy你还好吗？…… 没有想到也不想承认，尽管处在一个与她完全无关的欢声笑语中，我却忍不住想起她。想念她。 “Mike你怎么了？不舒服？……”突然，潇潇问道。 “没事啊，走神而已。”我稍稍一笑，却看到潇潇露出有些担心的表情。 该忘的，还是忘了吧……
第八章
渴望的东西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更痛苦的是，你不想要的东西偏偏还要来。 期中过去了，我们小组的成绩还不错。周六，我们虽然没有作业要赶，但潇潇和陈悦还是嚷着要来我家看书和玩，因为我作为大哥带着她俩做作业，我们彼此的距离也进了很多，我们说着说着打开房门，却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当我一打开门，只见门口放着一部熟悉的黑色轮椅…… 我的天……我抬头一看，不止Cathy，一起打桌游的所有人都在我家围着桌子坐着。 “哎呀带妹子们来了啊？~”大齐开心地高喊道。 “哎哟，我说怎么这么久没来啊，原来是找妹子了，还找了不止一个？~”一个学长跟着起哄道。 “什么啊，同学一起做作业而已。”我连忙说道。“好久不见。” 我还是特别地朝着Cathy微微一笑，她也朝着我笑了笑。当然，心怀尴尬与忐忑的只有我，毕竟对她来说，我只是太忙，或者找了个女友，然后就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而已。 “诶，你们在打桌游么？~我们可不可以加入？~我很喜欢桌游~~~”还没等我多说什么，潇潇似乎已经high起来了。 “可以啊，之前停大齐说起过你们，没想到今天就碰上了。”学长一边说着一边坏笑着看了看大齐，大齐摇了摇头。 于是，学习变成了桌游，6个人变成了8个人，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很自然地投入其中，Cathy一样聪明机敏，慢慢控制着桌游的节奏，大齐和学长们各县所长抗衡着Cathy，玲玲一如既往地乱来，陈悦并不擅长桌游，所以在慢慢摸索，最有意思的是潇潇，她似乎有不少桌游经验，上手很快，也有自己的战略，但正因如此却屡屡落入Cathy设计好的陷阱里面，最后成为Cathy获胜的垫脚石，每次等她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只能气得跳脚。 桌游结束的时候天又已经黑了，大齐叫了中餐店的几个菜，拿菜的时候我们其他男生就收拾桌子，坐了一下午的Cathy开始活动自己，然后拿起放在地下的一副肘拐，用力一撑站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她用肘拐，大概因为是坐轮椅来，而在家里轮椅确实不方便，就拿了相对比较好带的肘拐，相比腋拐，肘拐的支撑力要低一些，跟以前一样，她穿着运动鞋，这次是红色的，脚上也还是带着支架。作为一个双下肢几乎瘫痪的女孩子，行走的时候Cathy的重心都在拐杖上面，但肘拐的稳定性不好，她就没法像之前那样甩步子了，站起来之后，她的身体明显往左偏，让好一点的左腿撑住身子，先右后左地伸出两根拐杖，然后腰部一甩把整条右腿甩出去，然后等右腿落地之后，再微微调整右拐，然后左脚迈比较大的一步。这样的步态相比之前确实要慢不少，但却意外地显得轻盈和稳健。 她今天仍旧穿的很休闲，但我却再一次可耻的硬了，又一次熟悉的开始脑补那双我从未真的见过的双脚的样子，脑补她卸下支架后极度无力的样子，看着看着，我就走了神。 “诶，姐姐的腿不好吗？……”不知道是不是被“中国好博士”附体了，潇潇竟然也说出了这么一句有点欠考虑的话，倒是正好把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是啊，以前受了伤之后就走路不太方便。”Cathy倒是很自然地回答了。 “恩……辛苦姐姐了，我姐姐也是腿不好的。”潇潇说道。“感觉在国内真的好不容易，要是她也能出国就好了。” “是啊，国外无障碍还是要好很多的，可以让她试试，其实来美国的方式还是很多的。” “诶？是吗，我都觉得很难呢，我姐的成绩也不是特别好……” 她俩竟然就着这个话题就谈下去了……另外一边，陈悦则跟更多博士们聊着读博的话题。只有我，默默地吃着东西，默默地陪说陪笑，默默地望着Cathy和潇潇那边，却不敢直视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夜色渐浓，大家都回去了，我洗过澡躺在床上，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 “Hello？”我没多想直接按了通话。 “Hello是我，Cathy，你……还好吧？” 我蹭的一声坐了起来，愣了半晌，又躺了回去。 “我……还好啊。” 她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我有点纳闷。 “哦。今天下午感觉你不太对劲啊，有遇到什么事么？”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我的心里则越来越有些不知所措。我没法如实相告，却也不想对她撒谎。 “真……没什么，可能就是学习太累了吧。” “多跟那俩女孩学学，看她们多有活力~你也别太拼了。”Cathy说道，“今天看你说话打牌吃饭都是有点魂不守舍的，而且干嘛总是回避我的眼神……说实话，是不是大齐说你啥了？” 她的口气稍稍有些人真，我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真没什么，就是……有时候觉得学业压力大，然后自己还总是玩，有点对不起家里也对不起父母。所以不太好意思吧。”我选了个半真也半假的回答。 “这样啊……”她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别想太多了，虽说出身不能选，现状也不是那么容易改，但你一定要知道，你也好我也好，他们也好，每个人都有权利享受生活，也都有权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后面生活还长着呢，别人都亏待你，你也别亏待了自己。” “我……” 我想反驳，却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她是对的。 我想解释，却无法说出，我最委屈亏待自己的，就是我喜欢你，但却不能去追你。 我配不上你，没有一点能配得上你，也没法给你你要的生活…… “Mike？怎么啦？”她轻声问。 “没……没什么……就是太晚了有点累所以想休息了……”我连忙说道。 “恩……早点休息吧，好好照顾自己，别跟大齐一样弄得那么糙。”Cathy说道，“睡吧，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样，没事的话那我挂了啊？” “啊……那个……” “恩？……怎么了？” “没事么……你也好好休息……最近天还是挺冷的……还是注意保暖……” “呵呵，知道啦。”她仿佛看出了我的动摇，看出了我在胡言乱语，却只是轻轻带过了。“那我挂啦。” “那个……谢谢你……晚安。” “呵呵，别客气，好梦~” 挂了电话，我望着天花板，心里五味陈杂。 想追追不了，想放放不下 ，想哭都哭不出来。突然想起圣经里说过的道理，神给世人试炼，让人经历困苦，却又能让人最终度过……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只觉得自己就在这困苦之中，挣不脱，逃不过。 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 之后的日子一天天平淡的过着，在学校，我和潇潇陈悦的项目都在顺利进行着，她俩虽然偶尔会不太靠谱，尤其是潇潇……但毕竟我是大哥，尽己所能地照顾着她们；Cathy偶尔还是会给我发信息，每次都温暖着我的心。我们恢复了打桌游，潇潇和陈悦也会来参加，我一边可以看着潇潇那双过于小巧而站不稳的双脚，尽管穿着打扮一直难以称赞，但只要只盯着脚就是完美；另一边我又可以一次次欣赏Cathy那双大脚，不论是在学校里的高跟鞋，还是在家里的运动鞋，虽然从没有看过全貌，虽然从没看到那双脚脱离支架站起来，但却知道它们的无力，知道它们虽大，但却永远失去了“站稳”的能力，一次次看着她倚靠膝盖反张站稳走路，心里走势微微地心痛，却又美得无法转开视线。 然而生活中从不只有美好的东西，六月到了，我的大三生活结束，大学还剩一年。又是一年毕业季，陈悦出人意料地找到了密歇根大学的一份研究性实习工作，她很开心地去了。潇潇在本地找到了一家很小的公司，工资出奇的低，但至少也是找着了。而我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份实习，甚至连面试都没有几个，大三的暑假，我只能留校上课，由于原本打算依靠实习赚一两个学期的学费，现在最后一年的学费也有些没着落了。 抑郁无奈的时候，我又一回去了教会。聚会结束了，我没有回去，而是走回了回归寂静的礼拜堂，坐在后面的角落，闭着眼睛默默地祷告，当我深深叹了口气抬起头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那个阿姨就在我眼前。 “小文啊，别太担心了，神会保守你的。”阿姨慈祥地说道，接着就慢慢讲着她年轻时碰到困难，但神却帮助她脱离困境的故事。我对她的说法并非全然相信，但听完之后，心里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恩，我知道，谢谢您。” “没事，放宽心，最近心理压力大，就出去走走吧，你来西雅图这么久，也没有真的出去玩过吧？这个暑假里找一几天，出去road trip一下，好好散散心，回来之后想法会很不一样的。” “是么？……旅行啊……”这个我真的没有想过。 “是啊，能去旅行的时候就赶紧去吧，很多时候想去就不方便去了，就像阿姨我现在，年纪大了，又要带孙子，就没力气真的去走走了，还有像Cathy那孩子……”阿姨若有所思地说道。 “Cathy?!”她的样子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对啊……她是不是也喜欢旅游来着？……” “是啊，那孩子其实一直挺喜欢旅游的，就算是因为在旅行的时候受伤不能走路了，她也还是很喜爱旅行，为了能去旅行，她也很努力的复健，希望有朝一日能再去旅行，后来也确实去了几次，但终究还是太不方便，一个女孩子家，又得坐轮椅，最近几年就都没再去了。”阿姨说道，“你们要是方便，也带她一起去吧……” “恩……我知道了……谢谢您。”我点了点头。 活到这么大，我第一次真的燃起了想去旅行的念头，不为别的，只为能够为她做点什么，即便我没法也不配拥有她。 回去之后，我把这事跟大齐商量了下，他出奇的赞同，甚至马上开始计划，还表示让让我叫上潇潇，这样两男两女方便住，然后列举了不少可能可行的目的地。 拿到大齐的策划之后，我好好思考调研了好几天，最终确定了一个计划： 第一站去德国小镇，那里有对于美国和中国都是异国风气的独特风景，住一天后前往deception pass，西雅图北部最美的海峡，附近还有美丽的农场和玉米迷宫，当天夜里开车mount rainier，这个被称为离天堂最近的山以绝美的景色闻名全国，这会是个很大的挑战，因为山地对于轮椅使用者并不友好，但正因如此，这恐怕也是Cathy最想去但自己去不了的地方，除了轮椅能到的地方，我也希望尝试帮她到达一些轮椅到不了的地方，不管付出多大的努力，我都愿意试一试。 计划拟定完，就剩下邀请了。按计划是我去邀请潇潇，大齐邀请Cathy，邀请的过程出奇的顺利，我本以为她们可能不会愿意，却没想到她们都很爽快，潇潇就不说了，Cathy起初有很多担心，毕竟她行动不便，也不想拖累别人，但大齐多劝了几次，也就答应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幸福，我不禁遐想连篇，远行时的Cathy会是如何的呢？
第九章
期盼中的时间过得很慢，但终究还是熬过去了。夏季学期结束，我终于迎来了这场期盼已久的旅行，所有准备都以妥当，我和大齐开车到了Cathy楼下。 “她一个人肯定不方便，我上去帮她拿东西。”我说道。 “哈哈，心急啦~我来真守此处~~哈哈~”大齐不知道为什么也很兴奋。 爬上楼梯，正当我开门的时候，她却已经把门打开了，我们就这么四目相对。与平时不同，今天的她似乎没怎么化妆，大概是考虑到本次是出门旅游，她完全给人一种轻装上阵的感觉。青绿色的运动夹克，灰色绒布短裙和棉质的，不知道该算袜子还是裤子，最后是脚上一双及膝的黑色长靴，我心里默默一叹，唉，还是看不到她的脚啊，不过没关系，这次肯定是看得到的！！ “今天得麻烦你帮我多拿点东西了，都在门口。”Cathy指了指门口，我转头一看，只见鞋柜旁边不仅有一大两小两个箱子，还有她的两副拐杖。 “这个都带？”我有些兴奋。 “恩，不好意思得多占用一点空间，因为出去说不定轮椅会不方便，也不知道到时候哪副拐杖会更方便一点，就考虑都带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我平日需要的东西可能稍微多一些……” “没关系没关系，我车的空间还是很大的，我们四个人应该ok。” 说这，我一手一个箱子，她则抱着自己的包，以及那四根拐杖。我们从电梯下到楼下，这一次我目睹了她上车的样子，确切的说是她上我的车的样子，上一次因唯身体不适，最后是我把她抱上去的，这回她打开车门，刹住轮椅，用手把双腿放在地上，一手撑着轮椅扶手，一手抓着门把手，使劲一撑把自己撑了起来，这一撑把我吓了一跳，因为她的身子整个朝前几乎是要扑倒在地上，然而在我伸手想要扶她之前她已经稳住身子，并轻轻说了声没事，然后撑着扶手，扒着车门站了起来。 原来她刚才那一下是为了让双腿膝盖停止，让不太能动的右腿也用膝反张挺住，然后才能把身子站起来，这样她的另一只手就能够到我车门顶部的把手了。跟我的车相比，她的车子矮，坐着的时候就能够到，所以拉一下自己就能进座位，但我的车太高她是够不到上面的把手的，于是必须先站起来，没想到她第一次就能做出正确应对，果然是聪明人。 站起来之后上车就很容易了，她扶着车门慢慢挪了两步，我低头看了看，穿着靴子的脚虽然脚尖始终无法离地，但却站的很稳，八成靴子里包着支架。 “哼哼，早晚你会脱下来的~”我心里想着。 接上潇潇之后，我的车后箱基本也塞满了，接下来就要出发了！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德国小镇，这一路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路上我们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从学术到爱好，从艺术到购物，后排的两个女生聊得格外开心。这事Cathy来西雅图之后第一次真的出远门，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山壁，河流，清泉，树林……她开心地有点不像他自己，甚至有点孩子气，看到这样我就放心了，这一定会是一次对她充满意义的旅行。 到了德国小镇，我们一家店一家店地逛着，有的是工艺品，有的是服装店，有的是博物馆，也有画廊和珠宝店，女孩子们尽可能一个不落地逛着，乐此不疲，我则找准机会帮Cathy推两下轮椅，比如在有门槛的店铺门口，或者小酒吧露台的几级台阶前。我们中午一起吃了美味的德国烤肘子，下午看了歌舞演出，又沿着镇上的一条小河，在公园里转了一段时间。 晚上，在几乎尝试了小吃街所有的小吃之后，我们开车离开小镇，到附近山脚下的一间旅馆下榻。考虑到Cathy上下楼不方便，我定了一楼的房间，刚刚收拾好东西，大齐突然凑过来，一脸坏笑。 “你要干嘛？……” “你要干嘛？~肯定有计划吧？”大齐坏笑着说。 “有……是有，待会我们可以去……” “不不不不不，这不能是我们，得是你们！”大齐指了指墙壁，那边隔壁就是潇潇和Cathy。 “啥意思？……我可不想单独约，那多……” “nonono，不用约，你这次撞大运，而且我也会帮你的~”大齐眯着眼，说道，“可不要错过这好机会哦~” “什么啊，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摇摇头，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谁啊？~”大齐从容起身，走向门口。 “我，糟了不好了！！”门外传来潇潇的声音，打开门后，她更是眉头紧锁一脸焦虑。 “怎么了？” “我……我的钱包丢了！”潇潇说道，“到处都找了，没有！” “啊？！难道丢在德国小镇了？！”大齐的脸色突变，从一副坏笑变成了跟潇潇一样的着急。 “对啊，怎么办？！我所有的卡和证件都在里面啊……到底什么时候……我不记得我放在哪了啊……” “别急别急，我们赶紧去找去，现在那边很多店都还没关门！”大齐指了指门外说道。 “诶？……那启文哥呢？你不跟我一起……”潇潇望着我，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眼神里有期待还有渴望。 “小文刚刚还在说他开了一天车很累，现在这门晚就别让他再受累了，你好好休息，我陪潇潇去就行，走吧。”大齐催促道。 “啊……可是……” “再不走店都要关啦~” “哦……好，那晚些见……”临走前潇潇又回头望了我一眼，“那你好好休息……” “恩……” “好好休息哦~”大齐也回身说道，一霎间，他的表情变成了坏笑，又在下一秒变了回去。 ………… What？！ 车子开走了，他们返回德国小镇…… 机会……来了？…… 虽然中间有很多事不太明白，不过这样的机会肯定不多的，我稍微思考一下，还是穿上外套出了门，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怎么啦？忘带东西啦？！”门内传来Cathy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沉稳睿智，这回的语气多了几分温柔甚至是俏皮，她一定是以为潇潇又跑回来了。 “是我，启文。” “啊……有事吗？” “恩，有件事想问问你。”我下定决心说道。 “哦……那你稍等。” 门内传来了些许声音，她毕竟行动不变，过来还是需要点时间的，片刻之后，门开了。 “什么事啊？”她坐在轮椅上，冲我一笑。 “想问问你……喜欢看星星么？” “啊？……星星啊，喜欢啊，不过……这里好像没什么星星吧？”她单手摇着轮椅，180度地转了过去，那边的窗户没关，可以看到外面晴朗的夜空，但星星似乎是不多。 “这里灯光比较强，而且看星星的方向也不对，”我说道，“我知道哪里比较适合。” “这样啊，那不错，可是……潇潇他们刚刚出去了诶。” “那就我们去吧。”我鼓起勇气说道。 “恩……可是车子被他们开走了啊。” “没关系，那个地方并不愿，而且本来车子也不好开。” “可是……”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过去，别担心。”我微微一笑，往后面看了一眼，突然看到了她放在床边的双拐下面，有一副已经脱下来的afo支架，也就是说她现在没有带支架！我低头一看，她穿着一双运动鞋，可惜还是没脱鞋啊…… “好吧……在这也没什么事，就去转转吧。”她笑了笑说道。 夜色下，我推着她的轮椅，往山坡上走着，那并不是一条真正意义的无障碍通道，所以我推得有些吃力，但我们还是说说笑笑，在颠簸中快乐着。我们谈论着这里的景色，也谈论着近期的打算。说着说着，轮椅突然卡住在了泥土里。 “哇……这地还真不平。”我奋力把轮椅推出来，却发现上面连石板路都不多，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山坡了。 “好像不大容易上了……要不今天就这样吧，透透气散散心也挺好的了。”Cathy捋了捋头发，说道。 远远望去，山坡顶上已经依稀能看见一片星星，然而剩下的距离对于轮椅来说还是太遥远了。我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轮椅却是不太可能上去呢。” “是啊，所以……” “把轮椅放在这里吧，反正也不可能有人来拿走。”我说道。 “啊？……” “我背你上去。”我十分坚定地说道。 “哈哈，你这小子……”她笑着摇了摇头，却仿佛一霎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别以为坐轮椅的人就好背哦，你知道我多高么？” “1米7?” “我腿不好没法完全站直，拖鞋量身高也有171哦，要是真站直了至少有172，可不会像潇潇那么轻的。” “我的力气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差，来吧，我保证不逞强，背不动我就放弃。” “哼哼……唉，好吧。”她望了望山坡，面带些许憧憬的说道。 “啊……恩……”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有点措手不及，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我的要求，我连忙转过身，蹲在她身前，只听得身后擦的一声，想必是她刹住了轮椅，几秒钟之后，她的身子猛得扑在了我的悲伤。 “哎呀，不好意思没站稳。” “没……没事……” 两个柔软的物体顶在了我的背上……她的手从我的脸侧伸出，轻轻搂住了我的脖子。 “你真的行吗？不行就算了啊。” “行！”我下面完全都硬了，同时浑身发热，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哇！”她惊呼一声，我也这才反应过来不对，连忙弯下身子，双手在身后胡乱摸索，终于抓住了那两条腿。 “呼……你……你真是没经验啊……”她从惊吓中换来过来，拍打了我一下。 “啊……是啊，不好意思。”我重新调整好姿势，让她舒服地趴在我的背上，然后开始爬山路。 这条路原本来说并不好走，更何况背了个人，但如今我真的觉得浑身是劲，尤其是双手还抓着她的腿。跟我想象的一样，尽管外表看起来还好，但事实上她的大腿是明显有萎缩迹象的，我一只手已经能握过大腿的一半多，而且有意思的是，她的两条腿并不完全一样粗，不能动的右腿要细一点，而且握一下就发现左腿的肌肉相对比较紧实，而右腿的肌肉则很松软。我不时偷偷低下头，只见她没有穿支架的双脚已经完全下垂，尤其是右脚，脚背几乎跟小腿是一条直线，相比之下左脚要好很多，但似乎也是没有什么力气，随着身体摇晃，两只脚也无力地摇啊，摇啊。 “你们男生的身体好热啊……” “是啊，火力大嘛。”我一边说着，一变心想，我要现在还不热，我就真是冷淡了…… 不知不觉间，整个山丘已经被踩在脚下了。 “啊……”背后，她不仅惊叹出了声。 山头的背后，成片的星河仿佛近在咫尺，这是只有在远离城市灯光的乡下才能看到的奇景。自小生活在城市的我也是在来到美国后，才偶尔见到这般景色，今天真是非同一般的幸运。 “放你下来了哦。” 我站稳了甚至，慢慢把她放下。因为她的腿本来是弯的，所以落地后她也无法站起来，只能任由我轻轻帮她坐在地上，这些日子下来我看得出其实她的腿并不太能用力，更多时候都是靠膝反张，所以从座位站起来对她来说肯定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在这种没有拐杖的时候，八成是不可能的。 “喜欢吗？”我长舒一口气，终于到了这一刻，我们可以如约会一般仰望着这星空，我躺下身子，看她抱膝而做的侧影，背景是灿烂的星空，实在是美极了。 “喜欢。”她非常简洁的回答道，然后仰着头，陷入了沉默。 那是一副我终生难忘的画面，我无法解读她表情中复杂的含义。只知道她很开心，开心到望着星空就忘了说话，也忘了自己。我也扭头望着天，能有这么一天真的太好了。这一天让我想起了我们的初见，那次帮她搬家的事情，突然感觉到，能为她做点什么真的是太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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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30 17:02: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