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续写修改打狗棒老师的《罗小宇的故事》刚修改完第六章细节,出院这一段有点潦草
本帖最后由 王保杰R 于 2024-12-21 17:19 编辑觉得打狗棒老师的《罗小宇的故事》还可以续写一段,尝试写一段学会自理康复的过程,尽量按照老师原来思路写,先续写了一小段。我这个人做事拖拉,想到了就写几句话。攒够了一小段先发出来,前面细节按照我的想法做了修改,从第一章开始在第二楼发。也希望给前面老师写的无臂加盲的文章写到没有灵感断更的老师们提供一些思路吧
眼睛确诊癌症
王医生看了看我的病历,然后拿出了眼科的检查报告仔细的读着。我百无聊赖的抬头看着窗外刚刚露出点新绿的树枝,忽而,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蹦到了我面前的窗台上,用它那好奇的目光端详着我,抖抖头,又噼里啪啦的飞走了。我被这个小东西给逗笑了。“嗯!这个……罗小宇?罗小姐!”王医生结束了对检查报告的注目礼,有些犹豫的对我说,“那个……就你一个人来的?”
“嗯!”我点了点头。
“眼科的报告我已经看了,你的眼睛出了点小毛病,关于对你眼睛的治疗,我们需要和你的家人沟通沟通,你能不能把你的家人叫来,我们一起研究一下后续的治疗方案?”王医生终于能把这个经常说的话说利索了。但是,我的心忽然涌出了一种不安,一种强烈的不安。
“王医生,我就一个人生活!”说到这里,我看见王医生惊异的看着我,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我顿了顿,很理解他的惊异,“我的父母都已经遭遇车祸去世了,我的双臂也是因为这场车祸而被截肢的。已经十年了!我的父母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我.…这十年也几乎都是我独自撑下来的。哦!要说生活,就是每天有个小时工为我打理一下我所不能及的生活琐事而已。其他并无亲人了!”
“可…....可你应该有朋友吧!我说的是比较好的朋友。”
“有,不过,我不太想麻烦她们!对了,王医生,你也别瞒着我什么了,您的那些套话里面的含义我都明白,你说吧!没事,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想,我还是撑得住的!”
“呃!”王医生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抬头看着我的双肩,说道:“罗小姐,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说明你的病情了。是————视网膜母细胞瘤,一种非常致命的癌症。”
我呆住了,癌症?!这意味着什么?死亡?
我呆了好半天,王医生也非常识趣的没有打扰,慢慢的,我恢复了正常,定了定神,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我还有多长时间?”
“这,取决于你采用什么治疗手段了!”王医生也恢复了冷静。
“都有什么治疗手段?”
“癌症的治疗手段一般分为三种,一种是化疗,一种是放疗,一种是手术切除!就你得癌症的部位来说,如果你采用第三种治疗方法,就我多年行医的经验来看,你的存活时间将是很长的,你的癌症还处于早期阶段,根本没有转移的迹象。”
手术切除?那……那就意味着摘掉眼球?!
“那放疗和化疗呢?”
“放疗对于你的患病部位来说,也相当于摘掉眼球,人的眼睛不可能这么长期的照射在放射线下。化疗嘛!会同时伤害所有细胞,伤害人的免疫力。单纯的化疗效果并不会特别理想。当然如果你同时选择了放疗和化疗的话,人免疫力综合伤害更大,有可能最多不超过六个月!目前的综合医疗水平来说,都只是花钱延长生命,还受罪,漫长的医疗痛苦还有各种副作用。生命质量很差。摘眼球虽然再也看不见了,但是对于身体健康综合伤害最小的,最经济的办法”
“啊!”我呆住了!要活,就得摘掉眼球。可是,我……,自从自己三年前独立生活以来,我第一次感到我的双臂是多么的重要。
“而且,你要马上做手术,这种癌症,越快做越安全!你……”王医生有些说不下去了。
一个失去双臂的姑娘,又要失去眼睛!而且还是孤儿,你......你让她怎么活下去?本是无神论者的王医生,忽然感到命运的可憎和可恨。他叹了口气,扶住我的肩膀,让我站起来,我坐到了旁边。
猛然我眼前一亮,对王医生急急的问道:“大夫,我的左眼还是右眼。”
王医生一愣,不过马上就明白我的意思了,他遗憾的摇了摇头:“罗小姐,双眼!通常都是一只眼睛先发现,隔了两三年另外一只眼睛才发现,你是极其罕见的双眼同时发现有癌变。不过,一般视网膜母细胞瘤都是在三岁左右就发作的,你怎么能到二十多岁才发作就不太明白了!”当然,当他证实我的双眼都要摘除后,他后面的话我也没有听见,只是失魂落魄的退到一旁坐了下来。
王医生看了看我,不出声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接着来看下面的病人了。
我就在那里呆呆的坐着,我的眼睛要被摘除了,我要瞎了,我要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心里一直在这样呼喊着,我真的不甘心!我已经成为全国有名的国画画家,书法家了。父亲临死前的愿望我马上就要实现了,可是,当我眼睛失明的时候,我将不得不将我手中的毛笔放下,因为,我将再也画不成画了,那一笔漂亮的行楷,我也将和它永别了。
我低头看了看高跟鞋中我的一双脚,我..我将用它们来抚摸世界吗?来生活吗?我能吗?毕竟,我比别人还是缺了一双手呀!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王医生已经处理完今天上午的病人,收拾了手中的病历,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说道:“小罗,在想什么呢?”
他不问我还没什么,他一问,我呆滞的眼睛里忽然滚出了泪珠:“我......我毕竟比别人还缺一双手呀!难道我要用我的双脚来抚摸这个世界?”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我最需要一付坚强的肩膀让我来依靠,尽管,我一向以独立生存来要求自己的。
王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沉沉的说道:“小罗,不瞒你说,我从医快三十年了,在我手中摘除的眼球,没有上万,也有四五千只了。几乎所有被摘除眼球的患者在摘除前都对摘除后的生活不敢想象甚至于手足无措,但是也几乎所有的患者在被摘除眼球之后都能很好的适应了他们所面对的现实。而你!…”
王医生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更加的和他们不同,因为十年前,你的双臂就被截肢了。也许并不象现在这样,你对截肢有提前的警告,但是,在你意识到你的双臂没有了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象现在这样手足无措呢?而你又是如何最终要面对你所面临的困境呢?”
我愣了,虽然我的截肢是一个打击,那个时候,我想到了死,母亲死了,父亲在医院痛苦的熬了几个月也伤重不治了。我在失去双臂又失去双亲的时候又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呢?
“活下去!无论什么情况你都要活下去!”父亲临终前对我坚定的话,又重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活下去!
这是我当年挺过来的最主要的力量,而现在呢?我更要活下去,为了我,也为了父亲。
慢慢的,我的眼神不在涣散了,我扭过头,坚定的对王医生说道:“谢谢你,王医生!我要活下去!”
嗯!那就对了!我来安排住院的病房以及手术的时间,也许,在术后,你要有一段适应期和康复期,你大概需要安排一个护工,噢!你也别多心。在医院住院时候的护工,我来推荐,你来定;手术后,回到家里,你可以选择熟悉的朋友或者保姆来负责照顾你。你......王医生犹豫了一下,问,“现在你真的能生活自理?”
我苦笑了一下,说道:“不熟悉我的朋友在刚接触我的时候,都认为我绝对不能自己照顾自己。可事实上,三年前,我的生活基本上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比如,穿衣、吃饭、做饭、洗澡等等,除了一些小事外,基本上正常生活一般没有问题。那点小事,我也仅仅找了个小时工来每天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说:“可是,失去双臂是这样,失去双眼,我还能这样吗?”
“你失去双臂的时候,是不是也和我们大家一样的认为,你自己无法照顾你自己吧!这次也一样的。不是吗?”王医生说道,“好吧!我给你开个住院通知,你去,哦不!我陪你去住院部把住院手续办一下。下午,你先回家安排一下,和朋友们打好招呼,手术后,最好有朋友来随床护理,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去麻烦朋友,我可以安排护工来照顾你,不过也许需要些费用。这些都是小问题,咱们先去住院部吧!你的手术拖不得,我尽量早的安排,估计也就这三四天的时间。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呀!”
我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三天,或者四天,我就要告别这个光明的世界了,永远的沉浸在黑暗的世界里去了,我只能用我的脚来感触这个世界,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可以干什么?可是,我,我要活下去。
想到这里,我抬眼看了看周围的世界,平时平淡无奇的环境,居然变的那么美,医院的花园里,常青的柏树,湛蓝的天空,土黄的地,灰白的水泥路。就连周围白色的墙壁,我都能感受到美丽来。旁边停了一辆红色的QQ,矮矮胖胖的,怎么能成为女士的首选呢?一阵微风吹过来,带来了一丝的凉意,我抬头看了看,太阳还是那么的耀眼,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好了!到了!”王医生让我坐在住院部的医生办公室里,他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我呢继续欣赏着哪怕是医生办公室里的美来!
嗯!那件红色的风衣,挂在衣帽架上,看样子,是某个医生急着上班来不及去更衣室了,才挂在那里的。这个风衣质地还是不错,风姿飘逸,穿在人身上,应该能把人的气质往上提提了。白板上写着:今天上午九点:十三床白内障手术。明天上午十点:眼内容物植入。
看到这里,我摇了摇头,字虽然龙飞凤舞,但是实在是太差了,也太丑了。莫不是以为怀素的草书就是龙飞凤舞的胡乱写的吗?黑色的字,白色的板,对比强烈极了。平时我根本不会注意这些的。
地板擦的挺亮的,咦,桌子上怎么还有烟灰缸,上面零星散乱的扔着几个烟头。医生也抽烟?难道他们不知道吸烟有害健康?难道他们不知道公共场所不许吸烟?尤其是医院里。
我正在胡思乱想着,门外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门开了!一个胖胖的老头穿着医生的白大褂,直愣愣的冲了进来,后面跟着满脸无奈的王医生。
看见老头冲了进来,我连忙站了起来。
“你是罗小宇罗小姐?”胖老头直直的瞪着我,一脸不可思议的问。
“嗯!是我!你是?”
“哦!这是我们医院的张院长,他一听说你来这里,就亲自赶过来了!”王医生似乎并不相信我有这样的能耐。我也不相信,好像这个张院长认错人了吧!不过,王医生不是给我联系病床了吗?到院长那里千什么去了呢?
“司马青你认识吗?”胖老头问道。
“司马叔叔,我认识,我爸爸的好朋友!”我有点明白了!当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把我托付给了司马青叔叔,司马叔叔当即就认我为干女儿了。在我生活基本自理后,在我执意要求下,我才搬离了司马叔叔家,但是司马叔叔始终在关心着我。
“那就没错了!”张院长高兴的想和我握手,可是发现我没有胳膊,有些尴尬的甩了甩手,扭头对王医生说,“你知道罗小姐是谁吗?咱们省著名的青年书法家,国画画家!我一直想要她的字,一直没要来,我都求了司马会长(东阳市书法家协会会长,省书法家协会副理事长)多少次了!可就是求不来。王医生,你不是上回说要学书法吗?这就是名师啊!罗小姐的画一平方尺要四千多块钱呢!”
我的画这么值钱?我晕!我都不知道!不过我明白了。原来这个张院长是个书法爱好者。
“张院长,蒙您抬爱,这不,我现在就撞到你的手里了。过会儿,安排好床位,我给您写一幅字,怎么样?”
“嗯!王医生,还没有给罗小姐安排床位呢?”张院长有点不高兴了,皱着眉头扭头问王医生。
“院长,我就是为着这个事情来的,可是您没等我说完,就兴冲冲的跑过来了!”王医生无奈的回答道。
“哦!我的错!我的错!一幅字,一幅画,我来安排高干病房,费用全免。罗小姐,行不?”张院长胖乎乎的脸有些巴结的看着我。
哎!一幅字,一幅画,虽然我以后还活着,恐怕这要成为我的绝笔了。想起这个,又想起我父亲临终时候说的话,我的眼睛蓦地一酸,我背过身来,默默地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王医生,罗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张院长看我点头,脸上一喜,但随即被我心酸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声问王医生。
“院长,罗小姐得的是视网膜母细胞瘤,双眼!”
“啊!”张院长胖乎乎的脸猛的煞白了,他后退两步,双脚一软,王医生连忙扶住了他,说:“院长,你怎么了?”
“不!”听到这个消息,张院长似乎比我还要着急,他抓住王医生的肩膀,有点哀求的说:“老王,是不是误诊了,错了!这不可能的啊!”
“什么话!”王医生似乎有些不高兴了,“院长,视网膜母细胞瘤,这种病特征明显,看看眼底就能确诊,怎么能误诊呢?”
张院长受到的打击似乎比我还大。
“不可能!”张院长在怒吼着,他指着我对着王医生吼叫着,“她——罗小宇,是个天才,是中国书画界的天才,知吗?”
看来,张院长是我的fans,这是毋庸置疑的了。
“院长,”王医生使劲的把张院长摁在座位上,顺手把医办的门关上,耐心的说,“罗小姐是不是天才,我不知道,可你是医生啊,我的老院长,你要面对现实啊!醒醒吧!张院长!”
看到这里我不能不说话了。我走到张院长旁边,苦笑着说:“院长,我先谢谢你对我的夸奖,谢谢!”说罢,我后退了一步,规规矩矩的给张院长鞠了个躬,不仅仅因为他喜欢我的作品,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尊重那些书法画家,也尊重书法艺术。
“别!别!别!”看见我给他鞠躬,张院长跳了起来,我都没有想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居然有这样敏捷的身手。
“罗小姐,哎!要是让司马会长知道了,他不得心疼死啊!不仅他心疼,我的心也疼的够呛了。天妒英才啊!哎!”随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张院长,我就是要说的这个事情,能不能不让我叔叔知道啊!等到手术后,再说吧!行吗?”我恳求道。本来,我的手术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
“这.......我尽量吧!”老头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我知道,这是个好老头,象我的父辈一样的好老头。张院长说罢,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拉开了医办的门,又忽然停住了。
“王医生,就安排在高级干部疗养病房,嗯!安排张美然、王娜当罗小姐的护工,工资院里面出,疗养病房的费用从我的工资里扣。就这样吧!”说罢,扭身就要走。
“等等!”我连忙叫住了张院长。
“费用还是我自己来吧!我还有点小钱,支撑这个费用应该没有问题,我不太愿意住那么高级的病房,给个套间病房就行了,弄的太高级了,不好。还有,张院长,叫我晓宇吧!”我连忙说道。
“嗯!”张院长听到我说的话,停住了脚步,扭过头看着我,然后转过身来,笑着说:“嗯!象老罗的孩子。行!那晓宇,我叫你晓宇了,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叔叔啊!”
“没见过这样得便宜卖乖的!”我低声的嘀咕了一句,看到老头眉毛要立起来了,连忙笑着说:“是,叔叔!”
“这才像个样子!”老头听到我叫了声叔叔,眉毛舒坦的像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舒坦起来了,“那个费用问题,你就别管了,你的钱也是钱,你独立生活,没有胳膊,又要...,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别跟叔叔争了,再挣叔叔急了!”
我无语了,是的,以后怎么办?
“就住203房吧!眼科高级病房。那儿有人吗?”
“有人!不过,罗小姐和她住在一起,应该能有些帮助!”
“哦!我知道了!行!就那里吧!护工还是那两个人。工资加倍!”说罢转身要走。
“张叔叔,先别走!”这老头怎么那么着急呀!
看见老头停住了,我连忙说:“你要的字画,还要不?趁我还能做点什么.....”
“要!你先酝酿着,手术前一天,检查完身体,找个地方,怎么样?”
“行!”我开了句玩笑,“张叔叔,你可赚了,也许这是我的绝笔呢!”
“别说那么难听的话!胡说八道!”老头气冲冲的扭头就走了。
“来!我带你到203去!下午你回家收拾收拾,不用带东西了,203里面什么都有的。回家先安排安排吧!哦!203是一个双人病室,里面有卫生间,可以洗澡,有国内长途电话等等,其标准相当于四星级宾馆的标准间。里面还住着一个病人。比你年纪小点,不过性情比较活泼,喜欢开玩笑。她恐怕得在医院里住上一段时间,你可以和她多交流沟通,她对你手术后的恢复应该有帮助的。”汪医生喋喋不休的给我介绍着,说话就来到了203病室。
说是203病室,可是,却不在二楼,而在眼科病房的四楼,至于为什么,我没问,汪医生也没有说。
认识欧晓婷
汪医生敲了敲门,里面一个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请进,汪医生!”我晕!门都没开,门外是谁都知道了。汪医生微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示意了我一下,推门走了进去。203病室和普通的星级标准间差不多,推门是个走廊,走廊旁边是卫生间和盥洗室,然后才是病室。不过和宾馆的标准间不一样的是走廊和门都比较宽大,房间也比较大,紧凑的可以放下四张床的,也就是放了两张床。地上铺着墨绿色的地毯,房间里两张病床,病床对面是一台彩色电视机,靠近窗户的是一张写字台,在电视机旁边是一台电冰箱,在房间的上面还安装着一台壁挂式空调。窗台上放着一个漂亮国红色花瓶,里面是稀疏的几枝粉色的梅花,斜斜的枝桠着,显得生机盎然的样子。
“汪医生,您好!”一个身材苗条,秀气的小姑娘从床边站起来面向这里,和汪医生笑着说。
“晓婷啊!感觉怎么样?”汪医生老生常谈的走过去,俯下身去看了看晓婷的眼睛。我可以看出来,晓婷的眼睛肯定是有问题的,她的目光很飘,根本没有焦点,而且并不象正常人一样稳定,时不时转一下眼睛,眨一下眼。
晓婷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汪医生,你知道的,这个病根本就没法治的。要不是妈妈非得要治,哎!”
“可怜天下父母心吗!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不要埋怨你妈妈!对了!你看电视呢?”汪医生说道,晓婷的眼睛肯定是失明的了,可是一个盲人能看电视吗?
“嗯!节目挺好的!对了,汪医生,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你身后的姐姐呢?”
我吃了一惊,太诡异了!我惊异的看了晓婷一眼,然后看着汪医生,汪医生一副很正常的样子,抬了抬手说:“这是罗小宇,最近这一段时间和你住在一起。
罗小姐,这是欧晓婷,好了!剩下的你们自己交流吧!我要下班了!再见!”
呃!这就走了啊!我愣了一下,马上就想到,汪医生早就该下班了,下午还要上班呢!连忙说:“那汪医生再见,我的是真的太麻烦你了!谢谢!”
“没关系!哦!对了!晓婷,中午饭要和罗小姐一起吃呀!马上就要送饭来了。张院长安排好了!好了!走了!”说罢,汪医生挥了挥手,走出了病房。
“就这么走了啊!”欧晓婷微侧着脸,喃喃的说道。
“你好啊!我叫罗小宇,你呢?叫欧晓婷吗?”
“啊!是呀!我叫欧晓婷,可以叫你晓宇姐姐吗?”听到我说话,晓婷马上把身体转了过来,但是眼睛飘忽,始终对不上任何焦点。
“可以啊!”
“那好,晓宇姐姐,我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把,我叫欧晓婷,现盲中高中二年级学生,我是三年前因视神经萎缩而失明的,全盲。”说着,她走过来,把手伸了出来。
“晓婷妹妹,我叫罗小宇,是东阳大学艺术系国画专业四年级学生,我暂时没有视力障碍。”我自己这么介绍着,看到晓婷伸出来的手,心里一阵发痛,说不在乎,能真正的不在乎吗?毕竟人家比自己多出了一双手呢。至少握手,我将无法完成了。
“那姐姐,不给我握手吗?”没有视力障碍,难道看不出我伸出来的手吗?晓婷疑惑的问。
“姐姐没办法和你握手,因为姐姐没有双臂!”
说着走近欧晓婷,用肩膀碰了一下晓婷的肩膀。
“啊!真的吗?对不起,姐姐,你知道的,我看不见的!”欧晓婷满含歉意的说。
“没关系的!就是看见了,我的胳膊不也是没有吗?咱们阿大不说阿二!”看见欧晓婷还站着,我笑着说:“咱们坐下来吧!”
“好!”欧晓婷爽快的笑了笑,坐了下来。
“晓婷妹妹,你刚才在看电视?”我有些好奇,尽管我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
“是呀!嗯,应该是时装表演吧!电视里是这样介绍的!”晓婷侧耳听了听电视里的声音,转过头对我说。
“时…....时装?!”我呆住了!看着欧晓婷没有焦点的眼睛,盲人能看电视?而且是时装表演?
“哎!晓宇姐姐,我从小就喜欢时装,小时候不知道让我玩坏了多少个芭比娃娃,都是我给它们做衣服玩坏的。到了初中,我对时装更感兴趣了。晓宇姐姐,你说,咱们女人百分之九十九的都喜欢漂亮的,有风格的衣服,我自然想把那些我脑袋里那些我觉得好玩的东西都弄到我设计的衣服里。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我就弄了我们小学的校服,结果还真的让人家说了不少好呢!”
哦!我想起来了,前几年曾经听说一个初中女生给一所小学设计校服,结果还真的入选了,还真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小丫头呢!不过好像这个小丫头是个话痨,打开话匣子就合不上了。
“嗯!原来是你呀!我以前就听说过这件事,可是没想到,就是你呀!”我说。
“有那么夸张吗?传的那么邪乎?”欧晓婷的脸有些红了。正说着,就听着“叮当”的门铃声。
“请进!门没关!”欧晓婷叫道。门没关?她怎么知道的?
门果然没有碰死,一个护工一样打扮的三十多岁的妇女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走了进来,盘子里是热气腾腾的米饭和几盘花红柳绿的菜。
“您是罗小宇小姐吗?”妇女有礼貌的问。
“嗯!是!”
“医院安排了您的中午饭,我给您送来了!请您签收一下!哦!晓婷,你的也一样送来了!等罗小姐签完字,你也留个记号吧!”妇女温煦的笑着,一边把饭菜放在了屋子的写字台上,一边递过一张签收条。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我的情况。
“啊!对不起,罗小姐,我不知道你是这种情况。那签收的事情.….”那个妇女有些不安的说。
“没事!你是……?”我经常会碰上这样的情况,因此也不在意的笑了笑,问道。
“哦!我是你们两人的护工,叫张美然,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见到我很好说话的样子,也暗暗松了口气。
“那我叫你美然姐了。签收没问题,把笔给我就可以了!”我笑着说道。
“不公平!”欧晓婷在后面嘀咕到,“为什么我叫美然阿姨,你叫美然姐,平白多出我一辈儿!”张美然把碳素笔放到写字台上,扭头看了一眼欧晓婷和我相视一笑。我扭头找了找,看见门后鞋架上的拖鞋,走过去,把高跟鞋换掉,然后转身坐到我的病床前,利索的把脚上的短丝袜脱掉,然后来到写字台前,我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看张美然,问:“美然姐,我用脚写字,没事吧!”毕竟在很多时候,用脚拿过的笔在一些有洁癖的人眼里是不太干净的,我得问一下。
张美然呆呆的看着我的一系列动作,就连欧晓婷也微微的侧着头听着,眼睛不停的转着。听到我的问话,张美然好像才突然醒过味来,忙说:“不碍事的!没事!你用吧!”
“哦!那就不好意思了!”说着,我用右脚夹起笔,流利的签上了字。
“那好,罗小姐,我来给你喂饭吧!晓婷,你自己吃没事吧!”张美然扭头问欧晓婷道。
“本来就没事,你们偏偏弄出事儿来!没事!我能自己吃。”欧晓婷嘟囔道。
“美然姐,叫我晓宇吧!我能自己吃,不过,能不能给我端盆热水来?我洗洗脚。”我笑着对张美然说。
“行!你真的能自己吃吗?”张美然有些不相信。
“呵呵!不仅能自己吃饭,就连做饭做菜都是我自己做的。早就练出来了。”我呵呵笑着说。
“哦!那就好!那就好!”张美然说着,就进了卫生间,给我倒热水去了。其实,我也可以自己去洗脚的,把凳子搬过去就行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张美然亲切而又温暖的笑容,平时我那些骄傲矜持以及不服输的心态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好像张美然就是自己的亲人一样,自然而又温馨的感觉。看来,张院长是把一个五星级的护工派来了。
等到张美然把热水盆端过来后,我脱掉拖鞋,张美然没等我另有动作,主动蹲下来将我的裤腿挽起来,我感谢的笑了笑,张美然抬起头回应了一个温馨的微笑,然后准备扶住我的脚,我笑着说:“美然姐,谢谢你,我还不习惯别人给我洗脚,我自己吧。”张美然笑着站起身来,说:“那好,你自己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叫我就是了。”说罢,把在她胳膊上搭着的毛巾放在我的床上。
我说:“好!”把脚放到了水盆里,水温不烫,也不凉,正好。这真的是五星级的护工啊。
当然我也注意到了,欧晓婷停下了准备吃饭的筷子,侧过脸来,似乎在用心的听我们的说话。我笑了,看了看自然而然的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张美然,张美然微笑着对着欧晓婷努努嘴,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怎么?晓婷妹妹,有什么不对吗?”我问。
“啊!”听到我这么一问,欧晓婷轻声的惊叫了一声,懊恼的把脸正过来,嘴里嘟哝道:“这个该死的盲态,说改,改了几年都改不过来。”
“盲态?”我楞了,“什么是盲态?”扭头看了看张美然,张美然微笑着摇了摇头,冲着欧晓婷努了努嘴,示意欧晓婷会说的。
“哦,是这样的。”欧晓婷顿了顿,恢复了一下脸色,解释道,“我们盲人看不到外界的景象,也看不到自己的举止和动作,乃至表情,所有,有些举止动作或者表情和明眼人的举止动作表情都不太一样,有些动作在明眼人眼里是不雅的动作,但是盲人并不知道,只是觉得这种动作非常的舒服,或者是无意识的动作,这些动作举止或者表情无论雅或者不雅,都叫做盲态。有些盲态是可以通过身边的明眼人经过锻炼纠正过来,有些无意识或者下意识的动作,就很难纠正了。比如说,我刚才对姐姐的动作非常好奇,想仔细的听听,头部就下意识的侧过来,这个盲态我纠正了两三年都没有纠正过来。哎!”
我明白了,问道:“妹子,后天失明的人也有盲态吗?”
“自然也有,我就是后天失明的,开始的时候并不明显,因为带着明眼时的眼睛去看的肌肉记忆的习惯。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情不自禁的专注耳朵捕捉声音来判断信息,明眼时候用眼睛去看的肌肉记忆的习惯越来越淡,到后来慢慢就没有了,习惯用耳朵捕捉声音并来判断信息。这个过程中,盲态也逐渐显现出来了。”欧晓婷耐心的解释着。
我忽然间从刚才的温馨和自然的状态中回到了现实我要面对的现实中来了,脸色也有些沉重起来,但是看着欧晓婷那带有一丝歉意的微笑,马上就打点起精神笑着问:“妹子,刚才你对我什么感兴趣啊?”
“没.…...没什么”欧晓婷马上摇头说道,但是眼睛却在不停的转动,非常紧张的样子。
“妹子,这就不对了。你我姐妹有缘在这里相识,自然就应该有一说一,说吧,我也不是刚刚才失去双臂的。”看到欧晓婷的脸色,我估计和我的残疾有关系。
“姐姐,我十岁彻底失明了,我没见过,用脚来做事的人呢?我想....我想....”晓婷情不自禁的伸出手。
“嗨!妹子,我当什么事情呢,过来摸摸我的脚就行了,看看我是怎么吃饭的?怎么穿衣服的?是不是?”我笑了。
“行吗?”欧晓婷有些喜出望外,右手不自然的握紧筷子,左手却在伸直,我看在眼里,我估计这也是盲态吧。
“当然没问题了!”
随后,欧晓婷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了饭,我真不知道,她怎么能那么准确的把筷子伸到那两个菜碗里的。看到她小心的微伸着右手坐到了我身边,我笑着用脚夹起筷子,伸到她手上,她摸着我的脚和脚上得筷子,脸上露出疑问的神色,我又用脚趾动了动筷子,欧晓婷明白了,她笑着说:“我明白了。我们的脚趾只能上下前后动,姐姐的脚趾可以分开的。”我点点头,然后用右脚夹着筷子带着她的手,夹起一筷子米饭将米饭送到我的嘴里。欧晓婷说:“我明白了,姐姐的腿可以伸到我们的腿伸不到的位置去。”说着,她抽出手,说:“谢谢姐姐啊!”
说说笑笑的,我们把饭吃完了。张美然看到吃完饭了,起身收拾好,说:“我先去送碗筷,马上就回来,你们还有事情吗?”
“哦!对了,美然姐,我想回家拿一些生活用品,并且出去走走,行吗?”
“行啊!不过晚上十点之前你得回来。”“行!没问题!”我说道。
“不行!”欧晓婷忽然插话道,“姐姐要出去,我也要出去,我和姐姐一起,行吗?”
“呵呵,晓婷,你的定向行走能力应该没什么问题,要是和罗小姐一起出去,自然更没问题了。”
听到张美然肯定的答复,欧晓婷高兴的快要蹦起来了。“终于可以到外面放风去喽!”
怎么回事?我疑问的看了看张美然。张美然解释道:“晓婷失明很长时间了,一般来说,到医院外面出去走走没什么,在家晓婷外出也没人专门陪着。但是在医院里住院,出于谨慎的考虑,大夫还是不让晓婷走出医院大门,外出时必须由我们护工或者护士陪同。毕竟晓婷双目失明,什么也看不见啊!”
“哦!”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什么啊,分明是怕负责任。”欧晓婷嘟囔道。
张美然理解的笑了一下,说:“你们两个随时都可以出去的。刚才王大夫给我说了,晓宇的手术定在三天后。今天是星期一,那就是星期四手术。星期三上午要进行术前体检,下午确定手术方案。所以这两天你们两个还是自由的。”说完,张美然眼里多了一丝同情和无奈,她不敢多留在这里,转身走了。
“手术?晓宇姐,什么手术啊?”欧晓婷好奇的我苦笑着说:“双眼球摘除术!”
“啊!”欧晓婷惊叫起来,伸出手情不自禁的挡在前面,“姐姐啊,你可是没有了双臂的人啊,再丢了两只眼睛,那...那.....”
我默然了一会儿,用肩膀撞了一下身旁还在惊讶中的欧晓婷,笑着说:“开始没有了双臂,我也觉得没法活下去了,可是我活下来了。再丢了两只眼睛,我想,我也能活下去的!别呆着了。你不是要放风吗?跟姐姐去放风去。”
带晓婷回家
本帖最后由 王保杰R 于 2024-12-21 11:52 编辑D市的街景其实也和别的城市一样,繁忙的车流、拥挤的人流,满眼都是人、车,虽然街道两旁的林荫路在初春的寒风中,渐渐也显出一丝丝绿色来,但是,还是有些枯燥和乏味。我和欧晓婷两个人走在林荫道上,欧晓婷右手拿着盲杖,左手扶在我的右肩上,沉默着,只听到身旁稍后的地方盲杖点地的哒哒声。显然,她还没有从我将被摘掉双眼的现实中摆脱出来,事实上,我也没有摆脱出来,我只是带着一种告别乃至永别的心态来欣赏着周围这个枯燥乏味的景色,三天后,我将永别这些个景色了。我的心情沉落到了极点了。
“晓宇姐姐,你在想什么啊?”两个人沉默着走了有十几分钟后,欧晓婷打破了我们之间渐至冰点的沉默。我扭头看见欧晓婷满脸不安的笑脸。我忽然觉得,不应该让欧晓婷这个和我才相识不到两个小时的女孩也来承担我的痛苦,连忙笑着说:“我没想什么啊,只是在欣赏街景啊!”
“除了车,人,还有什么啊!”欧晓婷有些不解的咕哝道:“啊,还有废气!”
“扑哧!”我笑了,“现在是初春的节气了,街道两旁树上的枝条已经开始抽出点点新鲜的绿色了。”
“是啊!”愣了愣,欧晓婷才笑着接过话题来,“可不是,现在初春了,哎,春天到了,我却视而不见。哈哈。”
我的心抽的一下疼了起来,不为我,而是她。
没有听见我的回答案,欧晓婷微微皱了下眉头,眼睛转了下,似乎在考虑我为什么不回答的原因,随后展眉笑着说:“姐姐,别这样啊!我是盲人,我看不见,这个是事实,如果你说话还拐弯抹角想避开我眼睛已经瞎了的事实,只能让我难受而已。家里的人,我的同学们,都叫我瞎妹,要是叫我小瞎子,也是可以的。只要是不带有恶意,一般的嘲讽,玩笑我都能接受。真的。”
我楞了。欧晓婷笑着伸出左手往前搂住我的肩膀,问:“姐姐,你能告诉我,现在我的周围除了汽车马达的声音,汽车鸣笛的声音,人走路的声音外,还有什么吗?最好有点诗意的描述啊!哎,四年了,真的什么都忘了。”
“忘了?”我有些迷惑,看了看欧晓婷,又看了看四周的景色,这能忘吗?
欧晓婷侧耳听了听,没听见我的回应,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笑着说:“姐姐,给我说说周围的景色吧!”
突然发现我们要碰到路上停放的摩托车自行车了,我猛然停住了脚步,欧晓婷猝不及防,盲杖已经绊到了差点摔了出去,我没有胳膊,根本无法阻止她重心的丢失,倒是她一步踉跄,站住了。反而我却被她搂着我肩膀的左手,推的失去了重心。失去双臂的人,重心很难把握的,一般我走路都是很谨慎的,因为一旦身体的重心失去,没有胳膊的平衡,除了摔倒,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腰肌的调整用身体肉比较厚实的地方着地,而不是脸或者后脑勺什么。更别说我还穿着臭美别别的高跟鞋呢。
我眼看着自己的脸直直的冲向前面的一个物体,根本无法阻止。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腰忽然被一只手紧紧的搂住,我顺势一挺腰,右脚前踏一步,算是勉强的维持住了平衡。
“怎么了?”欧晓婷手持着半截盲杖,搂着我的腰,惊慌的问。
“哎!前面是辆自行车,差点让你撞上。”我惊魂未定的解释道。
“嘿嘿!我没撞上,倒是姐姐差点撞上!”欧晓婷打趣的说道,“姐姐怎么那么容易摔倒啊?”
我定了定神,没好气的用肩膀撞了一下,说:“听说过那个走钢丝的拿着个长竹竿吗?那是为了维持身体平衡,人的两个胳膊也是维持平衡用的。”
“哦!”欧晓婷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抖了抖手上的半截盲杖,问,“那半截呢?”说着就蹲下身子来摸,我看见,那半截盲杖就在她的右手半尺的地方,也注意到欧晓婷找东西时候,手是有规律的从里向外划着半圆,我连忙说:“妹妹,在右边呢,不远,一伸手就够着了。”欧晓婷果然很顺利的摸到了那半截盲杖。
“盲杖摔断了,还能接起来吗?”我好奇的问。
欧晓婷摸了摸盲杖的断茬,摇了摇头:“不能了!”
“那你还要找那半根盲杖干什么?”
“总要找到的啊,要是绊倒别人怎么办?”
“哦!”我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是一方面,”欧晓婷接着说,“其实盲人的物品东西什么的,放置都有一定的规律,至少是使用者或者共同使用者都必须清楚的,哪里拿的,用完了一定要放回哪里去。否则,万一要是忘了,可是有的找了!找那半根盲杖也是当盲人后的习惯。刚刚失明的时候,我找东西可费劲了。往往找这个东西找不到,却找到了两天前死活都找不到的东西。呵呵!”
“都是我的错,带路还带出这个事儿。姐姐回去陪你一个盲杖!”
“不用,家里还有备用的呢,赶明儿让我妈再带一个过来就行!”
“这些人真是讨厌,盲道上停自行车,真缺德!”我回头看了看那些自行车,都还停在盲道上。平时没注意,等到自己也将成为盲人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有些事真的不太合适。
“呵呵,姐,别着急了。平时我们盲人出去从来就不相信那个盲道,大多都是沿着马路走,虽然危险点,但是也没人把自行车停在马路上不是?汽车之类的都是方方正正的大铁壳子,小心点就能绕过去的!”欧晓婷搂住我的肩膀笑着宽慰我道。
由于失去了盲杖,欧晓婷只能用左手扶住我的肩膀,慢慢的走着。好像是察觉出我有些小心翼翼,欧晓婷笑着说:“姐,走路归走路,说话归说话,你只要稍微留意下就行了,没必要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啊。”
“晓婷,眼睛看不见真的不那么重要吗?我就没看见你发愁的样子!”看到欧晓婷随和的样子,我小心的问。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欧晓婷扶着我肩膀的左手微微的一紧,沉默了一会儿,我正准备扭头的时候,就听到欧晓婷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不重要?姐你知道的,人类接受外部信息中的百分之八十都是通过眼睛来接收的,失去了这么重要的信息渠道,盲人的生活有多难啊!过马路,有眼睛的人一眼就能看见远处开来的汽车,并且能根据汽车的速度来决定自己的行走方向,而盲人呢?只能靠听力,这也倒罢了,习惯了,自然就好点。走路,靠着米半的盲杖,盲人只能接触到自己身前不到一米的距离里的大的障碍,更远的就根本无能为力了。尤其是当盲人走进自行车阵的时候,根本就无法走出来,夏天要是穿着裙子,你就等着别人来引你出来吧。和别的明眼人交谈,稍微仔细点的明眼人就知道你说的话是违心的还是真心的,因为你身体的动作总是能无意中暴露你的真心。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一点都没错。即便是瞎了的眼睛,也能暴露你心灵的隐秘,而这个窗户只是单向的,对于我们盲人来说,明眼人永远在暗处,而我们永远在光明的几乎让你无处躲藏的地方。盲人都能等待,也都会等待,因为只有等待才能等到最稳妥的机会,盲人必须有耐心。在你寻找一样东西的时候,即便那样东西就在你的眼前,你一伸手就能摸到,你也根本不知道,也只能耐心的用过筛子一样的方法去摸。要是运气不好,你再稍微有些遗漏,对不起,你就没办法找到了。”
我们慢慢的走着,欧晓婷也在慢慢的述说着盲人的艰辛:“在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必须放到原来的位置上,否则我就根本无法找到,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你必须把整个地方全部摸到,你才能全面了解你所处的地方的大小,以及家具摆放的位置。我还好了,看见过这个世界,知道这个世界有多美。有不少盲人是先天失明的,他们对光,对美,对颜色根本无法体会。他们不知道优雅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漂亮是多么的吸引人,不知道很多很多用眼睛才欣赏的东西。尽管这些美丽的景色,颜色,以及东西就在他们眼前,也没办法。他们甚至不知道颜色是什么,说实话,我也忘记了颜色的样子了。”
“但是,眼睛已经这样了,又能怎么办?如果不笑着面对,难道要哭着面对吗?嘻嘻!”说到这里,欧晓婷又从忧郁和哀伤中摆脱除了,调皮的笑了。
“妹妹,我……..”我艰难的说,不过,欧晓婷马上打断我的话,笑着说:“我是急性青光眼致盲的,从看得见到看不见一共也就一天多点吧。刚刚失明的时候,我都快疯了,世界末日到了,至少是我的末日到了,这是我的想法。”
“想着以后的日子里都是这样的暗无天日的生活,我想的是怎么结束自己的生命。真的。”
“你试过了?”我问。
“没!”欧晓婷有些害羞的回答,“我怕疼,我也怕死。几次下定决心后,几次拖延。后来再次下定决心后,才发现我已经适应了没有眼睛的生活了,原来没有眼睛也能活啊。于是,我就活下来了!咯咯!”欧晓婷咯咯的笑了起来。
“哎!”我轻轻的叹了口气。
“姐,你别叹气啊,至少你比我的情况要好些啊!”欧晓婷听到我叹气,连忙说道。
“有什么好的,三天后,不也要没有眼睛吗?”
“你比我好啊,至少你还有三天的时间吧!有些以前想看没看到的,可以去看看啊。哪像我,最后一天的光明全部贡献给了医院!我没见过大海,没见过五岳三山,没见过苏杭,没见过黄果树,都没见过,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哪怕这些美景全部都在我面前,我也会视而不见的。”
“想看而没看到的?”我轻轻自语道。
我去过泰山看过日出,去过杭州写过生。还有许多的地方我没去过,以前总在想,以后再去吧,这些美景不会逃走的,可是当我还有三天的光明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些美景不会逃走的,但是我的眼睛会逃走的。这时,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眼前,我要回家,拿些住院的日用品,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我自己的家吧。
我和欧晓婷默默的走着,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当走过一家书店的时候,我的心砰然而动了。也许我最想看到的,不是我没看到的,而是想再次看到的吧。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夏天,我也是偶然走进了这家书店。应该说这家书店装修的很高雅,书店内的面积不小,但是在书店内却有一个类似茶吧的卡座,以方便一些购书者在此阅览图书。我一进书店,一股带有清香的冷风吹来,温度并不是特别冷的,仅仅比外面的酷热低上三四度的样子,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靠近书店大门的地方是一排摆成L型的皮质沙发,方便不买书的顾客歇脚。屋里摆设的古色古香,很精致的样子,给人书香门第的感觉。
我信步走进那一排排书架上,随意浏览着书架上的图书。除了收银员小姑娘看到我的样子略略吃了一下惊外,其他的人都埋头书架边,或找寻书籍,或浏览书籍,并没有特别的留意我。整个大厅里有一种温馨的静谧,只听得偶尔几声翻书页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中,我也下意识的放轻自己的脚步,让我的高跟凉鞋的鞋跟尽量轻的敲打着地面。
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我面前的书架上有一本《中国国画历史》,这是我很买的一本书,但是好像书架上只有一本了。我看了看我穿的短裙,很显然,我的脚不可能抬那么高。
我连忙扭身找到服务员,当服务员随着我来到那个书架前的时候,我绝望的发现,那本书正在一个很帅气的男孩子手里翻动着。那个服务员无奈的说:“这本书进的不多,这是最后一本了!”看到我渴望的眼神的后,那个服务员走到了那个男孩子面前,轻声说道:“这位先生,你手里的图书”说着她指了指男孩子手里的图书,然后指了指我说,“能不能让给那个小姐?这是最后一本了!”
那个男孩子吃惊的看着服务员又顺着服务员的手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手中的书,又抬头看了看书架,沉思了一下,微笑的把书递给服务,又对我友好的一笑。我也报以微笑,但是我的脸不知不觉中有些红了,男孩子很帅气,很阳光的样子,大概有一米八左右,其实我看过很多帅气的男孩子,但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心里某处却砰然一动。我的神情开始有些慌乱了,连忙再一次对他微微的鞠了个躬,他也很礼貌的摇了摇头笑了笑,没说什么。我连忙有些逃跑一样的跟着服务员来到收银台前。
后来,再后来,我也偶尔、多次、经常的来到这个书店,也偶尔的看见过这个男孩子,我们见面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什么语言上得交流,我注意到他也经常在那个有关美术方面的书架上徘徊。我曾想过,是不是我买了那本书,他也想着来这个书店碰上我呢?但是当我在浴室洗澡完了之后,站在浴室镜子前仔细的端详我的时候,我才明白不过是偶然而已。
在浴室的镜子里,那个女孩子不能说是绝色,但是说到清秀可人是没什么问题的,身材胸部和腰肢以及修长的腿,都很吸引男生的目光,但是看到双肩的时候,本该拥有的两支胳膊齐肩消失了。虽然更显得身材的苗条和性感,但是功能上得缺失却让我的目光再次暗淡下来。
虽然我还经常去那个书店,也偶尔碰上那个男生,但是,仅仅只是微笑而过而已,再也没有了继续交往的勇气,也许就这么远远的看着,欣赏着也不错吧。
每次去到那个书店,我总是穿的最为合体的衣裙,有一次,为了展现自己美丽修长的双腿和双脚,我甚至穿上了一双系带的高跟凉鞋。
“姐,怎么了?”我停下脚步驻足看着那家书店思绪万千的时候,欧晓婷感觉出来了,她问,“你看到什么?”
“一家书店!”我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幸亏欧晓婷看不见。我想,如果我进去了,他是不是还在那里啊?在我还没有失明的时候,能不能再看一眼那个帅气阳光的男孩子啊?我要把他永远记在心里,脑子里,在我以后没有光明的日子里,一遍一遍的回味回忆。
“书店?”欧晓婷有些疑惑的问。
“嗯!书店!”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迈进了书店,不知所以的欧晓婷也被我带进了书店。
书店里还是象平常那样的安静温馨,我低声给欧晓婷讲着书店的格局和风格,一边在四处张望着,可惜,那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子并没有来。我略略有些失望,三年,我经常来这家书店,也不过碰上那个帅哥五六次而已。这次哪有这么幸运啊。
我失望的走出了书店,一路上,欧晓婷一直在询问着那个书店的格局和风格,以及装修装饰上得细节。还说,也就是她以前是有眼睛的,要是先天的盲人根本就不理解什么叫格局,什么叫风格。
我很快的就将失望抛在了脑后,打点起精神,和欧晓婷一路笑声的来到了我家里。一进家门,我就问:“妹妹,要不要我带你走走,适应适应啊?”
“姐姐这里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突出来吗?”欧晓婷问,我四周的看了看,几个房间都看了看,说:“没有。”
“那行,姐姐你去准备吧,我慢慢的摸着熟悉就行了,今天和姐姐认识,说不定以后要经常来姐姐这里来玩儿呢!”
“欢迎啊!那妹妹你自己熟悉吧,我去准备一下。”
“需要我帮忙吗?”
“嗯,”我考虑的一下,笑着说,“暂时不需要,等到需要的时候我再叫你啊!”
“行!”欧晓婷冲着我的方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从门边的墙壁开始慢慢的扶着摸起来。我有些悲哀的看着她的背影,想想三天以后的我,连这样的摸都不可能了。
甩了甩头,我扭身来到了卧室,准备了一些内衣之类的并不需要多长时间,我反身走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就看到书房的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字,典型的行楷书法:“墨香传家”,我楞了,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墨香传家,是我父亲最后的绝笔,他临终的心愿就是我们家的书画世家的传统由我来传承下去。而我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虽然失去了双臂,但是经过更加残酷的苦练的双脚终于能在国内的书画界闯出小小的名头,初步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而现在,我真的不知道三天后的我该怎么延续传承这个书画世家的传统了。失去光明的我能不能继续我的书画生涯啊。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到了巨大的绝望迎面向我压过来,压得我喘不过气了,我无声的哭泣着。
过了很久,当我的情绪慢慢的平定下来时,欧晓婷从我身侧一米的外的墙壁摸了过来,我的书房很大,大概有不到二十平米的空间,我站在书房的中间,欧晓婷并没有意识到我在书房的中间。这个时候,我忽然想看看,当我失明后是怎样的一个样子,虽然欧晓婷比我多了双臂。
欧晓婷慢慢的摸着,很仔细,也很小心。一个青瓷大花瓶就在她的手边,她摸到了,有些疑惑的歪头想了想,眼球左右转动着,好像是猜测着这个手边的物体,然后她慢慢的往下摸了过去,摸到了一半,她恍然的笑了笑,然后伸脚轻轻的碰了下花瓶的底座,感觉出花瓶的大小和高度,慢慢的摸过花瓶,然后是一个书架,她摸了摸书架,没有疑惑的表情,直的照在欧晓婷的眼睛里,很显然,她没有看见她的手上下摸着,忽然碰上了一本横架在书架上的书,她轻轻的拿过这本书,手指仔细的抚摸着书。我注意到,她的眼球又在上下左右的转动的,虽然灵动晶亮,但是却并没有一丝神采。她捧着书,然后轻轻的低头,用眼睛“看”着这本书,手指仔细的抚摸着,完了然后打开页面,手指继续仔细的抚摸着……我看的清楚,她把书拿反了。过了一会儿,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把书放回了原位。
我注意到,每当她疑惑或者思考的时候,她的眼球总是不自然的转动着,小巧可爱的鼻子也无意识的微微的抽动着,好像在嗅着什么似的。这应该是她所说的盲人所固有的盲态吧。看到她慢慢的摸到了写字台的时候,我想走过去帮一下,我刚刚动脚,欧晓婷就回头问:“谁?姐?你在这里?”
“我....”我楞了,这时我才相信盲人的听力真的很灵的。欧晓婷转过身来,好像对刚才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的嗔道:“姐,不带这样的啊,偷看我。”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利用盲人的缺陷,有些慌的解释道:“我...”
“嘻嘻,没事的!”欧晓婷笑嘻嘻的打断我,说,“在家的时候,经常和弟弟妹妹们一起玩捉迷藏。就在家里,他们藏,我来抓!因为我就不用布蒙上眼睛,也不会偷偷的打开布偷看。
“刚才那本书是什么书啊?我真想看看。”
我神差鬼使的说了句:“你拿倒了!”说完直后悔的要扇自己的嘴巴。
“呃!”欧晓婷一愣,笑着说:“看不见就是看不见,拿倒了都不知道,嘻嘻,不过就是拿正了也看不见的!”
我也笑了,走过去说:“妹妹,没想到你怎么开朗,一点都不在意别人利用你的缺陷。”
“说不在意,是说谎话。如果是善意或者无意的,自然不在意的,也没必要在意,如果你在意了,你是要被气死的。”我想了想,默默的点了点头。欧晓婷没有听见我的回应,只微微的侧了一下头,就走过来,用手扶着我的肩膀说:“姐,你的家很大啊。我刚才看了看你的卧室,床好大的。对了,姐,你得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房间,光用手摸只能知道那些东西的位置和行状。”
“你摸出什么来了么?”我问。
“我只是有些好奇,怎么,姐姐就一个人生活吗?”
“是啊!那...那......姐姐怎么穿衣服,怎么穿裤子啊?对了,上厕所怎么办?没有手没办法擦PP啊?做饭呢?”欧晓婷象个问题宝宝一样,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然后说,“没有手,没有胳膊,真的好难啊!”
我笑了,用肩膀顶了一下侧脸听我回答,眼球乱转的欧晓婷,说:“来,我告诉你我怎么做到的。”说着来到了卧室。
“你摸摸这个!”我来到衣柜前离地面大概有一米的一个凸起的小钩子,说。
“哪个?”欧晓婷愣了一下,问。
“你的左手向前伸一下,对了,你现在摸到的是大衣柜,五开门的,深红色的,再向前一点,对了,再向下一点。对,就是这个!”我指挥着欧晓婷的手摸到了那个小钩子。
“这是什么啊,刚才还硌了一下呢!”欧晓婷漂亮的小脸微微的扬起,双手抚摸着那个小钩子,眼睛看着前方似乎在出神,我注意到了,如果她在认真想着什么的时候,她的眼球是不会乱动的。漂亮灵动的眼睛似乎在出神的凝望着前方,好像并没有失明一样,但是只要人看到这时候欧晓婷的眼睛,就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她的眼睛看不见。因为,她直直的对着春日午后的窗外的阳光出神。透过玻璃的午后春日的阳光直直的照进晓婷的眼睛里,她没有任何的反应。
“呵呵,你过来。”我笑了,转身坐到了床上,床上还有一条刚刚换下的裤子,欧晓婷侧耳听了听,说:“姐给我变什么戏法啊?”很显然,她根本没有想明白,失去双臂的人怎么能穿衣服,穿裤子。她根本无法亲眼看见我怎么穿衣服,只能想象。看着欧晓婷充满困惑的可爱的表情,以及灵动无神的目光,目光中透出一种渴望解惑的神色。我咬了咬呀,脸上有些发烧的说:“姐姐给你演示个全套的吧!晓婷,你可以过来扶住我的脚,看看我怎么脱衣服的,然后再看看我怎么穿衣服的。不过,刚刚走了一会儿的路,你不介意吗?要不,姐姐去洗洗脚。”
“不用,不用,姐姐的脚没味!”欧晓婷急急的说着,双手慢慢的向前左右划动着,寻找我的脚。我发现,无论什么时候,欧晓婷都没有过突然转身、挥手或者走路的时候,哪怕是非常急切的时候,她总是那么耐心的。我连忙伸出脚来,够到欧晓婷伸出的右手,拉过来。欧晓婷也顺势扶住我的脚。
我俯下身,抬起脚来,解开我西服套装的上衣钮扣,欧晓婷恍然大悟道:“我真笨,中午吃饭的时候姐姐已经演示给我了,姐姐的脚可以抬很高的。”我笑了笑,说:“你摸摸我的内衣!”欧晓婷放开我的左脚,手一下子搭在我的胸口。我的心一阵的慌乱,嗔道:“死妮子,摸哪里呢?”欧晓婷的脸也慢慢红起来,她连忙收手,道:“嘿嘿,姐,妹子可是看不见啊,不是故意的。不过,姐姐,你那里可是够大的啊。比我的大多了!” 我有些晕了,说:“臭丫头,还看不看了”“看!看!”欧晓婷急忙说,她把手搭在我的内衣上,才发现,我的内衣不是系扣子的,而是套头。我把她搭在我肩膀的手拉过来,“其实,没有了双手,生活中绝大部分的事情也是能依靠双脚去完成的。所不同的是,生活中很多的工具都是根据双手的功能完成的,因此,要想依靠双脚来完成很多的事情,必须要依靠另外的工具。比如说,穿裤子,就必须要用一个一米高固定在墙壁上的钩子来钩住裤子,依靠身体的上下移动来穿上裤子等等。有了工具,生活上的事情基本上能够自理了。”
欧晓婷在通过我脚把手的示范后,恍然大悟的样子:“明白了。原来姐姐的脚能伸的很高啊!”刚刚十岁就失去双臂的我,对于脚的功能的开发自然很好。我甚至能慢慢的做一个劈叉的动作,两条腿还能伸的很直,没办法,如果我的腿部韧带不能尽可能的拉开,对于超过我头顶的东西,我是拿不下来的。
“那....那姐姐上厕所怎么擦便便啊?”欧晓婷一付好奇宝宝的样子,满脸的好奇,两只眼睛却在不停的转动,没有一个固定的视线。
“我……,我恨不能捶她两下,不过想想也算了。“如果例假来了,我会把卫生巾粘在内裤上,然后穿上内裤即可。如果上厕所,确实是失去双臂的人无法完成的。也必须使用工具。这个工具说来更加简单了。”我把欧晓婷引到厕所里,让她脱了裤子在马桶上坐好,伸脚一拉马桶的开关,把欧晓婷吓的叫了起来。原来,我的马桶不仅包括冲洗功能,还能喷出水流自动的把我需要冲洗的地方冲洗干净并且热风烘干。
等到欧晓婷一脸原来如此的站起来,好奇宝宝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我有些气不过了,用肩膀拱了拱她,说:“怎么啦?觉得不过如此吗?”
“不……不..…...”“欧晓婷连忙否认,不过马上就有些垂头丧气的说,“真没劲,有眼睛就是沾光!”
我一愣,忙问:“这和有眼睛有关系吗?”
“哎!姐姐!盲人可吃亏了!”欧晓婷说道,“盲人没有视力,因此很多的事情不比那些明眼人,你们在说话办事的时候,用眼睛一看,对方的表情和态度就能一目了然,而且,因为盲人没有视力,自己脸上身体上的很多动作和表情都没有外界的参照,因此如果和明眼人相处,盲人的表情和身体的姿态都能够直接反应出自己内心想。和别的明眼人交谈,稍微仔细点的明眼人就知道你说的话是违心的还是真心的,因为你身体的动作总是能无意中暴露你的真心。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一点都没错。即便是瞎了的眼睛,也能暴露你心灵的隐秘,而这个窗户只是单向的,对于我们盲人来说,明眼人永远在暗处,而我们永远在光明的几乎让你无处躲藏的地方。”
“那假眼呢?”我想了想,是有些可怕。不过,我马上就要被摘除双眼了,因此我心灵的窗户是假的啊。
“哎,姐姐啊!更多的是脸上的表情啊!”欧晓婷继续打击我道。
“那.....那怎么办啊?”我呆呆的问。
“有两种办法,一种办法是尽量不与明眼人打交道;另一种办法是做最真实的自己。”欧晓婷道,说完,洒然一笑:“第一种办法最笨,但是最有效,其实,现在很多的盲人都是这样的,他们尽量减少自己和明眼人打交道的机会。第二种办法虽然能和明眼人交往,但是心理上受到的打击比较大,毕竟,咱没有眼睛啊!但是却能找到更多的机会,也更能让明眼人接受自己。”
我无奈的笑了笑,说:“还好啦!平时我出去回头率特别的高,刚开始的时候根本受不了他们的目光,现在也适应了,这下好,没了眼睛,他们的目光我也看不到了。”说完,我摇了摇头,长发在我脸颊周边飘扬,像是要把那些不快收拾干净一样:“来!我该拿些东西了。”
牙刷,牙缸,毛巾,换洗的衣物,我慢慢的收拾着,一边收拾着,一边检阅着我的衣物,三天,三天之后,我将再也无法亲眼检阅这些东西了。粉红的牙刷,淡青色的牙缸,淡蓝色的毛巾,蓝色的内衣,淡黄色的胸罩等等,一切的颜色,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我在慢慢的收拾,欧晓婷也在帮我整理着,仔细的抚摸着。她没有吭声,只是坐在床边,帮我整理着衣物。她的动作虽然有些慢,摸索着,但是折叠衣物和归置衣物却很有条理。
在沉默中,我们俩个收拾完我的衣物,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欧晓婷忽然说:“姐姐,要不,你给我写幅字吧!”
“你怎么知道我会写字啊?”我一愣。
“嘻嘻!我在书房里闻到了一股墨香。是墨香!”欧晓婷狡黠的笑了说,“这可不是什么劣质的墨,写的不好,或者刚刚开始练字的,可不会舍得用那么好的墨的。我以前也写过毛笔字,那个墨可臭啦!我想,姐姐的墨宝肯定是值不少钱呢!”
她是真的想钱呢!我笑着看着欧晓婷满是乾隆通宝的眼睛,摇了摇头,说:“行!给你写!写个什么字呢?”我转过头问。
“嗯!就写目中无人吧!”欧晓婷想了想,语出惊人的说道,说完,又顿了顿,嘎嘎大笑起来,“对!就这四个字。太精辟啦!”
我一愣,也笑了,说:“是,也确实是精辟!”(作者按:目中无人是我的一个盲人朋友建的群,我想进去,她非常不屑的说:想进去啊,去把眼睛挖出来再进!晕!这.....这也太狠了吧!不过也对,人家目中无人嘛!无语ing.....)
在我铺开纸准备写的时候,欧晓婷在我旁边,一边低着头看,一边碎碎念道:“姐,你写的是什么书?楷书?草书?隶书?写完了吗?”
我没好气的说:“我还没开始写呢!”
“那快写啊!”
我忍无可忍的扭过身来,用肩膀拱了她一下,说:“写字要心平气和才行,象你这样碎碎念念的,我的心怎么静下来啊!去,一边儿呆着去!”
“噢!”欧晓婷这才蔫蔫的闪到了一旁。我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静下心来,认真的写了四个字:“目中无人。”然后题为:“失明前三天,为欧晓婷题记。”然后用了印。我退了一步,看着我刚刚写完的四个字,心中忽然涌出了一股难以明说的情绪。再过三天,我还能写吗?
一时间,屋子里一片静谧。
过了好一会儿,欧晓婷才怯怯的问:“写完了吗?”我这才从那种情绪中摆脱出来,忙笑着说:“写完了!”
欧晓婷来到那幅字前面想伸出手来摸,又有些怕的缩回去,问:“干了吗?能摸吗?”我说:“干了!能摸了!”欧晓婷低着头看着那幅字,手摸着,笑着说:“嗯!很好!写的很好!”但她根本看不见我的银钩铁画,也不知道,她的眼球一直在转动,那不存在的视线根本没有停留在纸上。看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行了!你现在拿回去,还是改天再拿!”
“改天再拿吧!这不,咱还得回医院呢!”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已经夕阳西下了。
“先别回去了!我做饭,咱在这里吃吧!”我笑着说。
“行啊!我也会做饭,做的也不错呢!我马上去厨房熟悉一下环境!”说罢,好像怕我反悔似的,扭头摸索着走了出去。看来这个丫头根本不愿意在医院里呆着。我连忙给张美然打了个电话。其实我们也没什么必须回去吃饭的理由,只是欧晓婷双目失明,医院和家里都怕她在外面出什么事儿,只要她身旁有一双眼睛,医院和家里就都放心了,只是晚上必须回到医院罢了。
别说,欧晓婷的手艺还真的不错,虽然我们家的大厨房,让她熟悉厨房的环境花了一点时间,收获了一点抱怨。但是,她做饭的手艺也很好,说起来也有意思,没有失明前,她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到了失明后,无论是家里还是她自己反而开始了家务劳动了,这也是环境使然吧。
她做了一个菜,我做了一个菜,蒸了一锅米饭。两个女孩子本身的胃口就小!
在回医院的路上,我仰面看着深邃的夜空,上面繁星点点,我忽然想到,我永远看不到月亮了。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一阵深深的悲哀。我连忙收拾心情,开始给欧晓婷讲深邃的夜空以及上面的繁星,还有夜色下的街道。欧晓婷拽着我空空的衣袖,津津有味的听着,时不时的插两句话。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回到了医院。
进入病房张美然已经坐在沙发打瞌睡了,做护工的工作很辛苦的,时间上面很难把握的,因为病人的需求才是护工的具体工作内容,因此张美然作为一名优秀的护工,自然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和机会休息的。
看到我们进来,张美然连忙站了起来,简单的聊了两句后,我和欧晓婷简单的拾掇了一下,都上床睡觉了。欧晓婷毕竟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在聊了几句后,就沉沉的睡着了。只有我和张美然在轻声的说这话。
“嗯!晓宇!”张美然迟疑了一下说道,“你要做好准备啊!星期三上午要进行例行的术前体检,你的时间安排要错开这个时间。星期四上午十点钟要做手术了。”
“知道了,美然姐!还有三天!美国好像有个女作家写过《给我三天光明》。”我说。
“那是海伦凯勒,不过她的残疾比你厉害!”没有双臂,失去光明,还有比我残疾厉害的?我依稀记得海伦凯勒这个名字,从那篇文章的名字可以看出来她是个盲人。
看见我奇怪的表情,张美然抿嘴笑着说:“她啊,生下来很正常,一岁多一点儿的时候发高烧,结果,命保住了,但双目失明,双耳失聪!”我楞了。这等于把所有从外界收获信息的渠道全部堵死了啊!
“到了最后,她不仅成为了一个杰出的女作家,而且还能说话了。你说,这是不是奇迹啊?”要不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呢。虽然我失去了双臂,即将失去双眼,但是毕竟我还有听力,而且,我看了二十多年的这缤纷的大千世界了,无论如何也比海伦凯勒强多了吧。
“我想读读她的那篇《三天光明》。”我喃喃道。
“行!这我倒是可以给你找。不过,晓宇啊,我觉得,读书以后能读,明后天你有什么安排啊?”张美然的意思我明白,海伦凯勒的书我失明以后也能读,但是在我所能拥有的这最后几天的光明的时间了,考虑一下如何度过才能不给自己未来的黑暗世界留下遗憾才是主要的。
“是啊!明天我干什么呢?”我看着窗外深邃的夜空中点点繁星沉默了。不知怎么回事儿,和张美然聊了会天儿,那种即将告别光明的哀伤心情忽然没有了。
带晓婷看父母拍照等和眼睛做最后告别
本帖最后由 王保杰R 于 2024-12-21 11:58 编辑清晨,我被欧晓婷叫醒了。最后的大好时光怎么能浪费呢?她比我还着急呢!我坐了起来,愣愣的看着上蹿下跳的欧晓婷发呆,房间里的床凳子什么的都不少,她走来走去的居然没有一点儿磕碰。张美然看见我醒了,忙说:“晓婷别说了,你晓宇姐姐已经醒了啊”!说着,转身从卫生间里端出脸盆和牙刷牙缸。
“晓宇,我知道你自己能做,不过这几天,你别做了,让我来做吧,要不,我这个护工白吃饭真的没意思!”张美然笑着说。我也笑了,说行。
张美然帮我刷了牙洗了脸,然后特意帮我洗脚,然后喂我吃饭。晓婷听见我醒了,就不吭声了,只是打开电视,侧着耳朵听电视,只是我和张美然都看出来了,她并没有听电视,耳朵都快伸到我的饭碗里去了。
我和张美然对望着一下,张美然说:“晓婷,你别急,如果你晓宇姐姐不反对,今天你可以跟着晓宇姐姐一起出去。”欧晓婷听到张美然这么说,脸刷的红了,嘟囔道:“又让你们看出来了。有眼睛就是沾光。”不过她马上伸着手跑到我的床前抓到我衣服,笑着问:“晓宇姐姐……”
我怎么可能不带上她呢?我连忙说:“别肉麻,今天你要是不忌讳就跟我走,我想给我父母上坟去!”这是我刚刚才想出来的,在我即将失去光明的时候,我必须要到我父母那里去看看,最后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告诉他们,他们的不孝女儿不再可能继承他们的遗愿了。
“不忌讳!不忌讳!”只要是能出去,好像欧晓婷上刀山下火海都没问题。
上午九点二十分,我站在我父母的合葬墓前默默的注视墓碑上我父母年轻的照片,眼中泪水不绝泉水似的流淌着。
四周苍松翠柏,微风轻拂,周围松涛阵阵,我空空的衣袖在微风中轻轻的飘荡,墓园的管理很好,我父母墓上打扫的很干净。
我默默的蹲下来,任空空的衣袖垂到地上,脑海中一直在回忆着以前的那些片断,那些记忆中的片断:父亲手把手的教我练字、画画,我背着书包上学,背后是父亲的目光;父亲临死前对我说的话。我顽强的用脚第一次夹起毛笔重新开始练字,画画。
“爸爸,女儿不孝,再也不能继承您的事业,继续在书画上有所成就了!”想起我对书画的热爱,我忽然发现,失去光明好像并不是我大的悲哀,我最大的痛苦是我即将告别我的书画生涯了,我再也无法继续我热爱的书画生涯了,而且那也是我的父亲对我最大的期望。
我在我父母的墓前坐了很久,欧晓婷破天荒的没有发出一句声音。许久我才意识到欧晓婷的存在,连忙扭过头来。就看见欧晓婷手拄着盲杖,仰着脸,丝丝的碎发被微风吹过她娇嫩的脸颊,她的眼睛望向了天空。我有些艰难的站起来,听见我站起来,欧晓婷把脸侧转过来,说:“姐姐,这里的风景很美吧!”
我好像答非所问的说:“你有什么收获?”
“这里的空气真好,飘着一股泥土的芳香和松柏的清香,嗯,还有青草的味道。风儿也温柔,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我能听见有两只画眉在叫,嗯,还有鸽子的鸽哨声,麻雀的咕咕声。这里还有野花吧。一定很漂亮。”欧晓婷有些陶醉的说。
“是呀!这里松柏缭绕,又是一座小山,离市区有一段距离,空气自然很好。满眼都是绿茵茵的绿色,点缀着几朵小花。今天的天气很好,天可真蓝啊!真的很漂亮。”
“是啊!天可真蓝啊!”欧晓婷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尽管通过她的剪水双瞳,她什么也看不见。
“走吧!”我说。
“嗯!”欧晓婷走过来,伸出手拉住我的肩膀。我们相扶着走下山去。
“刚刚失明的时候,我的心里特别的痛苦。姐姐知道,我特别喜欢服装设计,也经常喜欢画点什么。可是失明了,瞎了,刚刚失明的时候,我也想着,即便是没有眼睛,我也能画出漂亮的服装。我摸索着画了许多,周围的人都说好看,画的很好。我也以为我自己是个失了明的天才。可是一次偶然,我的一个四岁的表弟看了我的设计图,叫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根本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这个时候,我才摆脱了我皇帝的新装的幻想。瞎了就是瞎了,我做不了瞎子做不了的事情,那我就做瞎子能做的事情呗!”欧晓婷一边随着我慢慢的走,一边平平淡淡的说着她的故事,“可是,我特别喜欢服装设计啊,但再喜欢也没有用啊!承认我是瞎子这个现实很难。可是再难,这个现实也是现实啊!”
随着欧晓婷的娓娓道来,我的心也慢慢的平复下来。她是想让我通过她的经历去准备适应我即将到来的盲人生活。忽然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我笑着对她说:“晓婷,下午跟我一起,好吗?”
欧晓婷一愣,随即笑了:“姐姐有什么新的想法啊,先别对我说,到时候再告诉我也行啊!”
“知道这是哪里吗?”我笑着问欧晓婷。欧晓婷微皱着眉头,侧耳仔细的听了听,耳边是招揽顾客的流行歌曲,想了想,说:“美发美容的?”
“差不多了!不过不对!”我摇了摇头,道。
“猜不出来了!”欧晓婷笑着答道。
“走,咱们进去!”我并没有告诉她答案,她没有继续问。我用肩膀拱了拱她,说道。
“嗯!”两个人说着,走进了大门。
“哎呀,看看这是谁来了啊!”一个精明干练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和我亲热的打着招呼,她是幼儿园,我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她叫刘悦。我和她几乎是一起长大的,我的风风雨雨她是最直观的见证者,也是我最最铁的闺蜜。这个店是她妈妈开的,刘悦考的大学并不好,也就没上,直接跑到她老娘店里来帮忙,她为人精明干练,大方直爽,没两年就把她老娘直接帮忙回家了。她老娘也乐得清闲,甩手当了二掌柜的,不管了!
“小月儿,”我笑着走过去,“来,我带来了一个我刚认识的朋友!”
“晓婷,这是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最好的朋友刘悦。小月儿,这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欧晓婷!”
没等欧晓婷有所反应,刘悦就走到欧晓婷面前,拉起她的手啧啧赞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啊!粉雕玉琢的!我说,小雨,你在哪里认识的啊!和她一起走,你没压力啊!”
“扑哧!”欧晓婷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笑了出来,连忙说:“月姐您好。我叫欧晓婷!”
这时,刘悦才发现欧晓婷的不同来:“这,晓婷,这眼睛是不是.....?”
“月姐,我是瞎子!什么也看不见的!”欧晓婷连忙解释道。
“这……...这.…....那个什么!”刘悦根本没有和残疾人尤其是盲人打交道的经验,一向豪爽大方的她居然开始口吃起来。
“月姐!没啥!我是瞎子,可是月姐跟我说话可别有什么顾忌。什么看啊,眼睛啊,颜色啊,什么的都可以说的。没关系!不信,问问晓宇姐姐。”欧晓婷赶紧说,否则刘悦真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没事儿!小月儿,晓婷妹子不忌讳的!”我也连忙帮腔道。
“哦!哦!那就好!我还真的没和盲人打交道的经验呢!”听到我们这么说,刘悦也摆脱了尴尬,笑着说。
当我们坐好之后,欧晓婷忽然笑着说:“晓宇姐姐,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我问:“什么地方?”
“影楼!对不对?”
我笑着说:“是啊!”
“姐姐真能想,哎!真的啊!姐姐是不是想在这里拍几张艺术照啊?”欧晓婷笑着问,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她就继续说道,“我也要拍。拍最好看的那种!月姐一定要便宜点啊!”
没错,就是拍艺术照。刚开始我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还真的担心欧晓婷的反应。毕竟即便是拍好艺术照,欧晓婷也绝对看不到,至少以目前和可以预料的将来,她看不到。可是没想到欧晓婷会是这种反应。
“哎!晓宇姐姐,你不知道,我家里有好多我的照片呢,大部分都是我失明以后的照片啊!”欧晓婷转过脸对我说。
“你看不到啊!”刘悦讷讷的说。
“是啊!我看不到啊!目前看不到啊!”欧晓婷微笑着说,“都说我漂亮,所以我要留下我的照片呢,万一以后科技发达了,我能看见了。我最美的时候居然没有留下任何影像,那多遗憾啊。我不仅有照片,还有视频录像呢!前一段时间,我还在想照几张艺术照呢,最美丽的艺术照,没想到晓宇姐姐居然和我想到一起了!月姐姐,你一定要便宜些啊!要好看啊!”
“哎!说什么呢?免费给你照,而且是最好看,最美丽的那种。行不?”刘悦大大咧咧的说。是吗?我心里疑窦顿生,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好心过?
“我呢?”我连忙问。
“你?…....也免费!”刘悦略一犹豫,也豪爽的说道。妈的,我就知道这个丫头片子没安好心。肯定有猫腻。
“什么代价吧!”我索性大大方方的问道。
“呃!”刘悦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道,“照完照片,晓婷妹子的照片能不能让我这里挂上几个月?”我就知道嘛!
“什么?”欧晓婷一愣,随即笑着说,“没问题。只要好看,只要免费就行!”
“几个月?免费就完了?”我步步紧逼道。
“喂喂!你还是不是我的闺蜜啊!”刘悦叫了起来,一边手拉着欧晓婷。
“是啊!我是你的闺蜜,最好的闺蜜,可我就是不愿意让你欺负我的晓婷妹子!”我不让分毫的说道。其实,我挺喜欢刘悦的这种性格的,凡是都要说开了,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只有都分开了,交情才能天长地久。都搅和到一起了,显得亲近,但交情肯定不能长久。
欧晓婷咯咯笑着说:“晓宇姐姐是我的经纪人。姐姐,你怎么那么有经验啊!”欧晓婷拽了拽我的衣袖,问。
“哼!我就被她出卖过一回。”我没好气的说。
“哼!你可没晓婷妹子那么上镜,晓婷妹子可比你好看多了!”刘悦也没好气的说。
“你......”
欧晓婷长是比较漂亮,我也比较清秀,如果说两个人楞要比出个胜负高低来,还真不好说。我也知道刘悦的意思。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开始准备了。欧晓婷和我都没有说我即将被摘掉眼球的事实,欧晓婷很聪明,她很敏锐的感觉到,我似乎不愿意大张旗鼓的说这个事情。
按一般常理来说,我的照片不太好拍,因为没有双臂,想要拍的漂亮,那还真的要有想象力的。但是,事实上,要说想象力,刘悦的从来都不缺乏,一幅古代昭君出塞的照片,我身披斗篷,站在皑皑的雪地上,背后是一匹骏马,回眸一笑,虽然还要后期制作,但,就是想象,也是很让我心动的;另外一幅,我身穿泳衣,在泳池边亭亭而立,让人觉得,女人天生就应该没有双臂,从而显出的窈窕的身姿等等等等。这种忽而掩盖住我的残疾,显示出一种正常的美感;忽而突出我的残疾,显示出一种残缺的美丽的想象力,虽然我没看到样片(刘悦拍片子从来不用数码相机,据她说,用数码相机只能拍出一种呆板的真实,而拍不出摄影师的功力,因此,拍成什么样子我只能想象而已),但光听听都让我心动。
到了欧晓婷,就有些困难了。欧晓婷双目失明很长时间了,两只眼睛极难对焦,也就是说,拍出来的照片让人一看就能看出双目的空洞感,无神,呆滞。因此,这反倒让刘悦很是挠头。刘悦告诉了欧晓婷,欧晓婷也感到很着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刘悦和我都发现了欧晓婷已经什么也看不见的两只眼睛里透露出的焦急,这倒是好办了。剩下的就是欧晓婷在刘悦的指导下摆好姿势,然后让她从心里产生一种感觉,或幸福,或猎奇,或惊讶等等等等。这样在欧晓婷已经完全失明的双目中都——体现出来了。
换衣服,摆姿势,换场景,摆姿势,动表情,我和欧晓婷就在这忙忙碌碌中渡过了我即将逝去的光明生涯的倒数第二天。但是我很满足,虽然以后我根本看不见刘悦拍出来的照片,但是我相信,我把我最美的时光留在了今天,也永远定格在了今天。
到了晚上,晓婷一直在我身边嘀嘀咕咕的聊着今天拍照时候的事情,直到慢慢的睡着了。而我根本无法睡眠,我站起来,用肩膀推开阳台的门,早春的夜风飒飒的,抬头看,老天还是眷顾我的,它在我面前展现了一幅让我永恒难忘的满天星辰,真美!真的!
第三天,我从啾啾的鸟鸣中醒来,晨光已经悄悄的溜进了房间,微冷的晨风从我昨天晚上没有关紧的阳台门边流了进来,我带着一种新奇坐起来,带着一种发现的眼光观察着窗外的景色。这是我能看见光明的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天,我的光明将永远从我的世界里溜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明天以后,我只能感到这微冷的晨风的吹拂,只能听见这啾啾的鸟鸣,而再也看不见这美丽的早春清晨和跳跃活泼的麻雀了。哪怕这美丽的早晨就在我面前,这小鸟就在我身边,我也无法看见了。
带着些微的伤感,我去做了术前的体检,血压,血象,等等一系列的繁琐的检查,我忽然有些烦躁了,我忽然觉得赶紧做手术是结束我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的最好的事情了。麻烦了一上午,中午,老院长请我和晓婷吃完饭,我对老院长说:“叔叔,我想给你画幅画,行不?”
“啊!”老院长一愣,但是也带着一些伤感说道,“好吧!我的办公室里有全套的,你能用吗?或者,到你家里?”
“没关系,我能用!不过用脚画的,叔叔别嫌弃!”
“什么话!走吧!”
晓婷也听出我们对话里的伤感,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搭在我的光秃秃的肩上,跟我一起去了。
这是一幅比较大的工笔画,按说,这种工笔画,我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画完的,但是,现在,我没有时间了,这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幅画了。
我画的很快,但也很用心,应该说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幅画之中了。我根本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只是偶尔活动活动发酸的双脚,但是眼睛,甚至心灵始终扑在了这幅画中。
青山,绿树,小溪,清涧,孤帆一叶,山那边是隐隐升起的一轮红日,近处一棵虬然扎根的青松,昂扬向上。整个画作清新,朝气,大气。我必须承认,这是我一生最出色的一幅画了,也是我最后的一幅画了。
“罗晓宇绝笔!!”当我写完这五个字后,螳啷一声,把画笔一扔,扭身下了画桌,穿上鞋,后退了两步,仔细而又认真的看着我刚刚完成的作品,良久,我才发现欧晓婷一直就在我身边,虽然她根本看不见我的画作,但她似乎明白我现在的心情。我扭身低声对晓婷说:“我们走!”声音哽咽,但我不能再回头看那幅画了,我会忍不住的。
走出院长的办公室,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候了,但是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的星河在默默的看着我。这幅画我一共画了九个小时。明天!明天!我将迎来一个新的人生。
眼睛摘除了
我睡的很好,甚至连个梦都没有做。当我再一次的被鸟鸣声惊醒的时候,我睁开了我的眼睛,昨夜的劳累和困顿都仿佛一飘而散,我几乎是用新奇的目光看着这个我曾经熟视无睹的世界,我贪婪的看着,每一撇清晨的阳光,都是那么的美丽;每一颗树上的嫩芽,都是那么青翠;甚至嫩芽上每一滴露珠,都是那么晶莹剔透。我就这么坐在床上看着,默默的,默默的,一直到护士进来通知我进手术室,我也舍不得放下我的目光。别了,我曾熟视无睹的世界;别了,这个多彩的世界;别了,我的光明。
当我再一次从睡梦中清醒的时候,我的眼前已经是一片阴暗的混沌了,对了,是混沌,阴沉沉的像雾霾一样,但不是那种绝对的黑暗。耳边是欧晓婷和张美然轻声说话的声音。我的眼睛,哦不,我的眼窝开始火辣辣的疼,眼窝里已经没有眼球的感觉了,但眼窝里肯定还塞着其他的东西,满满的,可绝对不是我的眼球。他们已经拿走了我的双眼了。
再也看不见了,我的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尽管我已经有三天的心理准备时间了,但是,当我真的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我的心理还是不由自主开始烦躁起来。
我甚至在想,我眼前的这片混沌还不如那种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好呢。
“晓宇姐姐,你醒了?”欧晓婷的听力很厉害,手伸过来摸到了我的肩膀握住。张美然还没有注意到的情况,她倒是先听见了。
“嗯!”我的头转向她声音的方向简单的嗯了一声。欧晓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的时候,我的心情忽然好了点儿。好像眼前漫无边际的雾霾被一丝一缕的清风吹散了些一样。我对着她的方向勉强笑着说:“醒了!就是眼睛疼的厉害!”我忽然觉得说的有点语病,严格的说,应该是眼窝疼的厉害,眼睛,已经没有了,不可能再疼了。想到着这我转回脸来对着天花板。
“晓宇姐姐,忍耐一下吧!”欧晓婷轻声的安慰我道。
“我......我想看看我的眼睛!”我面向欧小婷说。欧晓婷扶着我肩膀的手一顿。
“晓宇,你的眼球已经让医生拿去做病理了!”张美然说道。她在走过来,我听见了她的脚步声,穿着布鞋近乎无声的脚步声。我从来没想到,当我失去了眼睛后,我的听力是如此发达。
“那做完病理以后呢?”我又面向张美然的方向说道。
“我去问问医生。”张美然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扭身向门外走去。
“哎!算了!”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也想明白了,叫住了美然姐。即便是把我的眼球拿到我的面前,我也是看不见的,因为,在我面前的正是我赖以看见的东西,它们已经离我而去了。“我只是有点儿舍不得它们!”
张美然转身回来坐到我身边,轻声的叹道:“是啊,毕竟跟着自己多少年了。”
我心里忽然一种烦躁,这包围着我的雾霾无时无刻的告诉我,我将永远面对这些了。我永远走不出去了。想到这里,我对美然姐和晓婷说道:“美然姐,晓婷,我想站起来。”
“行!”晓婷扶着我的肩膀,我用力的弓起脊背坐了起来,在脚的辅助下转身双脚伸出床外,我习惯的低下头“望”向脚底下,同时双脚先后放到了地上,张美然俯身给我穿上鞋,在晓婷和美然姐两个人一个人扶着肩膀一个人搂着腰全方位保护下,我努力的站了起来。没有了眼睛,失去了视力,我站着的时候身体的平衡很不好把握,要不是欧晓婷和美然姐扶着我,我恐怕真的会摔倒。缓过来站稳后我左右对着她们两个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我“望”向脚下前面的路。欧晓婷和张美然扶着我慢慢的从床的这边走到了那边,我的头已经晕了。
“晓宇姐姐,刚刚开始的时候,身体的平衡很不好把握的。要小心啊!”欧晓婷说道。我感激的“望”向晓婷。
“人平时维持自己身体平衡的时候,都是通过视力矫正然后通过小脑的进行平衡的!”我又“望”向美然姐。张美然耐心的坐在我身边解释着:“人刚刚失明的时候,自己身体的平衡不太好把握,等到慢慢习惯了,就会从自己的身体的各个部分的感觉中综合矫正,然后再通过小脑平衡的。慢慢来。”
是啊!慢慢来,我压抑着心中的烦躁和抑郁,长长的出了口气,有了失去双臂的心理经验,我还是可以有效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的。慢慢来,我心里说到。
一天后,医生拿去了我眼窝中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当医生拿走那些东西的一霎那,我的眼窝忽然的感到了一阵轻松,眼皮闭上了。然还是疼,但比昨天轻了好多。我想睁开眼,但我能感觉到我的眼皮在抽动,可始终无法挪开眼皮一丝缝隙。
“嗯!眼台做的还可以。稍微恢复后,就能做义眼了。”王医生满意的说。
义眼?!义眼是个什么样子的?我疑惑的面对着王医生方向。忽然有些后悔,我低下头去,在我做手术之前为什么没有去看看义眼的样子。可是现在,面对我永远也穿不透的暗灰色浓雾,义眼的样子,看来是个奢望了。
我靠坐在病床上,和欧晓婷一起看电视。我真的不知道原来眼睛还有保持平衡的功能,即便是现在我能靠坐在病床上,也是我练习了近半个小时才做到的。也许别的人在摘除双眼后不会用这么长的时间来保持平衡,因为他们比我多了两条可以保持平衡的胳膊。
晓婷坐在我的床上,一边给我按摩腿,一边听着电视,她背对着电视。反正也不用眼睛看。时不时的,晓婷还被电视里的一些剧情逗的轻笑两声。“哎!姐姐,这个电视剧不错吧!”电视里的电视剧演到了广告,晓婷才顾得上跟我说话。
“我说,晓婷,你一直给我按摩腿干什么啊!”我脸对着晓婷问。按摩是晓婷的工作。
“姐姐,手术完了之后,你已经在床上躺着有六天了。明天就要拆眼睛里面的线了。你得活动啊!不然腿上的肌肉会萎缩的。你躺着的这几天,我已经感觉到你腿上的肌力有些松了。”晓婷一边给我按摩,一边絮叨着,“另外,姐姐,在没做手术之前,你几乎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可做了手术之后,你几乎什么事情都不做了!姐姐你以后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是啊,我要这么下去吗?”我一愣,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就象一只遇到危险的鸵鸟一样,把头深深的扎到沙子里面,根本不愿意想我现在面临的情况。老院长,王医生都来过几趟,我虽然也会简单的说两句,但是一说到关键的地方,我立即会沉默下去。从我的心里根本不愿意接受我已经失明的这个事实。但,这毕竟是事实。
我一边回想着我当初失去双臂时候的心情,一边默默活动着自己的脚趾。毕竟,我要面对的,将是我的脚所能接触的世界,而不是我的目光所及的世界。我的脚将是我唯一所能依靠的工具了。
“不行,我得站起来!”我对着欧晓婷说。
“好!我帮你,不过要站起来,可能有点费劲啊!”欧晓婷高兴的马上停止了按摩,直接伸手来扶我。好死不死的,手直接碰上了我的胸口,我只觉得胸口被人一触,脸上有些囧,但我也没办法打掉欧晓婷的手。只能是对着她的方向“瞪了他一眼”!
“来,姐姐,把腿伸到床外来,我给你穿上拖鞋。”欧晓婷并没有注意到她摸到的地方,更不会知道我“瞪她了”。只是顺着摸到并扶住了我的肩膀。我低下头,慢慢的把腿伸了出去,确实,我的双腿有了那种无力的感觉。
等到欧晓婷俯身摸到了我的拖鞋,并且给我套上脚之后,我的心忽然有一种特别想站起来的欲望,那种要经历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未知世界的欲望:好奇,恐惧,惊险,激动,悸动,兴奋。
我在欧晓婷的扶着我肩膀的辅助下,站了起来,双腿因为受力,有些颤抖,有种无力,或者叫做踩在棉花上的感觉。被同样失明的晓婷扶着肩膀的我迈开我失明后的第一步的时候,我突然对前面的空间有了一种恐惧感,总觉得前面,在我所感觉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去撞一样。我下意识的伸出了手。
但是,我没有手,我的身体下意识的向后仰去,欧晓婷很有失明的经验,她的右胳膊已经紧紧的扛住了我的后背。
已经十一年了,自从失去双臂后,除去那几个月的幻肢感,十一年后我再一次有了幻肢的感觉,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双臂了,但眼前阴暗的浓雾让我再一次指挥已经失去的双臂去探索面前未知的世界。
在感觉到晓婷在我背后的力量后,我对着晓婷方向感激的“望了一眼”。再一次克服了幻肢的感觉,不在去体会指挥双臂去触摸世界的感觉,而是迈出了我的右脚,去探索这个世界,我再一次站直了,挺起了胸背,在棉花上慢慢的感觉我的世界。
被晓婷扶着肩膀来回走了一会儿,我脸上的汗水已经流下来了,晓婷也感觉到我后背的汗水涔涔,连忙扶着引导我,坐回了床上。
“哎,姐姐,真棒!”也不知道是不是晓婷的恭维。
“一会儿再练!”我咬牙道。
“嗯!”晓婷回道,“哎,姐姐,你来摸摸这个东西,猜猜这是什么?”
晓婷说话的时候从桌子上摸到一件东西拿着放到我右脚旁边,我面向放东西声音方向,伸脚去摸,我的心里忽然有一种巨大的悲哀,以后,我恐怕只有用我的双脚来观察这个世界了。我右脚摸了摸这个东西,感觉像是一本书,一本精装的书。
“书?”我转过脸对着晓婷说。
“猜错了!哈哈!”晓婷没有那种猜不出来誓不罢休的坏毛病,直接说出答案了,“那是我们上次在月姐姐那里照的艺术照!”
“哦?”我有些惊讶,然后连忙低下头,用脚掀开了那本书,哦,那本影集,用脚抚摸着。我没有摸出什么了,平平展展的。
“哎!姐姐,你现在摸的是你的那本,你摸的那页是你身披斗篷,背后是千里草原的那张。漂亮吧!”晓婷的手顺着翻页抚摸声音摸索过来帮我翻相册,随着晓婷一页一页翻动页面声音,晓婷开始一一给我讲述影集中我美丽的影像,我“望”向她,真的有些怀疑,是不是在我失去双眼的同时,她又恢复了视力。不过马上我就打消了疑虑。
“这张是你在泳池边的那张,特......特……”晓婷手里来回翻着页面的声音有些疑惑,我低下头伸脚去摸,正好碰上了她翻书的双手。“怎么?”我转过脸对着她,问。
“怎么少一张?”晓婷有些疑惑,我忙低头专注脚上,通过脚上的感觉,她在一张一张往回翻,翻到最后,才明白,不是少了一张,而是我开始掀开书页的时候是掀开了两页。
刚听着她栩栩如生的讲述,原来都讲错了。我有些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晓婷也有些抹不开面子“是你一下子翻了两页,还笑我!” 不过她连忙从抽屉里拿出了另一本,说:“姐姐,你看看,这是我的那本!”
我低头面向着从抽屉拿书递过来声音方向,伸脚去接,她也用手来寻找我的脚,比划了两下,也都碰上了,她把书放到我年前面。我向她扭了下头,说:“我自己看吧!没准我的脚有特异功能呢!”
我坐了起来,两腿弓起来,我身躯靠在大腿上,头向下看向我的脚的方向。我试图睁开眼睛,但失去眼球的支撑,眼皮只能无谓的抽动,隐隐的,我忽然觉得,如果现在我睁开眼皮,没准真的能看见这个世界了。其实,我也知道这是一种痴心妄想,我的眼窝里空空的,眼球已经没有了,永远没有了。
我掀开了晓婷的影集,我的脸也冲着影集凑近了“看”去,没有什么是我能看见的,我的脚抚摸着一张张美丽的照片,平平的,滑滑的,很漂亮的照片随着我的脚的翻动,一张一张的翻过,我看不见,我的脚也摸不到,此生我根本无法用任何办法来欣赏这一张张美丽的照片了,尽管,这一张张美丽的照片就在我的面前翻动。
我沉默的翻着照片,晓婷也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我在适应这个新世界,她在等待着。
我没有掉眼泪,我知道掉眼泪对我的伤口愈合有很大的影响,但我没有掉泪。我只是默默的忍受着,忍受着。脚上机械的翻着照片。
翻完相册,我也没有看见一张美丽的照片。我只是默默的合上相册,“看”向晓婷方向,说:“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是提醒我现在已经是个盲人了吗?”
“不!”晓婷声音有些低沉,“是告诉姐姐,有些事情我们已经做不了了!这是现实,你反抗不得,只能去适应!”
我长吁了一口气,道:“不想适应,也得适应啊!不然,去死啊?!”我苦笑了一下,“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适应的过程真的很痛苦。第二天,我拆了眼睛里面的线,不再包纱布了。没有了纱布在眼前裹着,我面对的依然是阴暗沉沉的浓雾。不过,我能感觉出来,这种浓雾不是以前我所能看见的时候的那种浓雾,好像是在我脑海里的阴暗浓雾的印象,而不是我眼睛所见的样子。其实,就是我已经没有视力的感觉了。
练习走路的过程也很痛苦,由开始的腿酸痛到了后来我可以在美然姐和欧晓婷的扶持下自由的行走也是个过程。但,我从来没有独自行走过,甚至连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姐,明天你就要出院了啊!“晓婷在我身边说道。我“望”向了她,没有说话。刚才王大夫过来检查了一下我眼窝的恢复情况,给我说了一下。晓婷已经出院了,不过她每天下午都要来这里陪我一会儿,然后再去工作。她是在外面的一家按摩院里工作的。其实这个很耽误工作的,不过晓婷家里本身并不是特别缺钱的,她的日子也还富裕(这也是她每年几乎都来医院象征性的治疗一下她那已经萎缩的根本不可能恢复的视神经的缘故),所以几乎每天都来这里报道一下。她去按摩院里工作,与其说是去工作,挣钱,不如说是摆脱她妈妈的过度的关心或者说是担心。
明天出院,我该怎么办?王大夫给我说完后,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要不,我搬过来陪你吧!”晓婷说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事实。如果说我是个健全人的话,都不可能办到,搬过来陪我,那还不如让她妈妈一起搬过来陪我呢。
"不!”我面对着她,郑重说道,咬着牙,”明天你别过来了,我自己出院。“就像当初我失去双臂的时候一样,在自己还没有正确的掌握如何用脚的时候,我自己独立的生活,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自然会闯出一片天来。
既然我失去了双臂也能独立的生活,既然晓婷她们失去了双眼也能独立生活,那么失去双臂和双眼自然也能独立的生活了。可能代价是巨大的,但我想,我能的,一定能的。
我决定先演习一遍,试一试。等晓婷上班走后,让美然姐扶着我到了住院部门口附近,然后美然姐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远,只剩下住院部的大门口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还有偶尔说话声音的时候,我的心里忽然没有了“我出院了”的激动心情,而是更多的恐惧。我忽然想到,我失去双臂能够独立生活,是因为我有视力;晓婷失去双目能够独立生活,是因为她有双臂。她能用盲杖,而我呢?
可我不能回头,是知道,美然姐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默默的注视着我,随时会过来帮助我。我不能在这个时候需要她的帮助,否则,我这辈子不过就是一个失去双臂的女瞎子而已。
我咬了咬牙,昂首迈出了我成为盲人后独立行走的第一步。
我只走了一步,就站住了。没有人扶着引导我,仍然对前面有恐惧感,仍觉得在我所感觉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去撞一样。或者害怕撞到迎面走来的人。尽管走廊里地面很光滑平整。
没有人的引导的行走时,盲人需要伸手往前摸索着防止撞到东西同时保持平衡;要么拿着盲杖探索障碍物,而我无法伸手摸索,也无法使用盲杖。没有胳膊又刚刚失明,平衡比较差,根本无法伸手探路同时保持平衡。没有胳膊又刚刚失明的我觉得无法独立行走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事情。
无奈,我妥协了。我扭过头对着我认为是美然姐的方向看了一下。几乎是马上,美然姐的脚步声在我认为的方向的另一边响起来。这让我更加沮丧。
“别着急,咱慢慢来。”美然姐扶住我的一无所有的肩膀,轻轻的说,“我们都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你都能做到;如果你认为可以做到的事情,那肯定能做到。只是我们要耐下性子,克服怕撞到东西恐惧,慢慢来。”
美然姐的话让我几乎绝望的心情忽然豁然开朗了,我坚定的望着她。当初刚刚失去双臂的时候,不也是这种情况,这种心情吗?
自己勇敢走出第一步
本帖最后由 王保杰R 于 2024-12-21 22:21 编辑我决定再试试自己走,这次美然姐也换了一个方法带我,扶着我转了个身(刚才我面对着门口),然后走到我前面一段距离,转过身面对着我说:“小宇,我在前面看着,你大胆放心的走!”
有了美然姐在前面帮我看着引导,我心里踏实了,昂起头,再次迈开了右脚跨出了第一步,调整了下身体保持平衡,进而像失明前那样迈开左脚,继而一步一步慢慢向着美然姐声音的方向走。
“小宇,你做到自己走了,太棒了!来,往前,往这边,顺着声音继续走!”美然姐开心的鼓励着我,自己慢慢向后退着。
就这样美然姐慢慢在前面倒退走,用手打着拍子着引导着,我顺着前面声音走了一段距离,停下来休息。美然姐走过来对我说:“小宇,累了没有,累了我扶你坐下来休息会儿吧!”
“我还行,再走一会儿吧!”我对美然姐说。就这样跟着美然姐的声音又走了一会儿,才决定休息会,美然姐扶着我到附近椅子上坐下。经过适应听力又有了进步,我已经能够区分出来美然姐走路的声音、还有来回路过的人走路的声音了,通过人走路声音还有回声等大概能听出来是门口,转弯就是楼梯了。
我决定去试试爬楼梯,因为住院楼有电梯,美然姐是扶着我坐电梯下来的。美然姐扶着我走到楼梯前停下来,说:“前面就是楼梯了,你往前抬脚摸摸。” 我低头“望”去,右脚往前,顶到了墙,顺着墙抬脚往上摸,果然上面是平的,脚往前探了出去顶到了墙。由于美然姐扶着我的肩膀,我放心了很多。身体重心前移同时右腿用力蹬,同时左脚用力踩离开了地跟了上来。美然姐说“你成功的上楼梯了,小宇加油,继续!”就这样美然姐扶着我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着楼梯。
美然姐扶着我爬到了转角平台上,休息了会我们继续爬,终于到二楼,然后扶着我进了病房差不多就到打晚饭时间了。
吃过晚饭美然姐又陪着我在病房里练了一会儿,一天下来比较累就洗漱睡觉了。明天迎接全新的一天,出院回到熟悉的家里。就在这种复杂的思绪里睡着了。
早上很早就醒了,手术后其实这这些天都睡的不怎么好。前两天因为眼睛疼,白天有有药感觉疼的还可以,晚上尤其后半夜药效过去了疼痛觉强烈了,根本睡不着。但是强忍着不出声,也尽量不乱动不发脾气。不愿意打扰到晓宇和美然姐她们。晓婷听到后也理解体贴的不来打扰我。后几天不疼了,但是对未来充满不确定复杂心情思绪万千,也睡的不怎么好。每天熬到窗外逐渐窗外的鸟叫声就知道天亮了,而后听到美然姐起床洗漱收拾,其实美然姐岁数大了醒来也早,她也是等到天亮才起床,我和晓婷因为看不见了耳朵比较灵,她醒来翻身和手脚的小动作逃不过我们的耳朵的。
至于文章里为什么没有说还有一个护工,王院长说的另外一个护工美娜。我和晓婷比较倔强,自己能完成的事情不想麻烦别人,所以美然姐一个人就能照顾过来我们两个。我醒来了几天我可以下地走以后就在王院长过来的时候叫住了他,坚决的和院长说,拒绝了院长和好意,继续让两个人照顾我们,院长和王医生让另外一个护工找别的护理活去了,医院的护工工资主要是靠照顾病人难易程度和病人数量来决定收入的。医院也给点基础工资,但是很少,只是免费吃住。当然院长也说过他自己承担两个人工资,甚至加倍,但是我和晓婷还是谢绝了院长的好意。
美然姐早早起来打扫完房间,然后就帮我收拾好了东西,又收拾了一会儿,不知道收拾的什么,然后打饭回来,吃饭时候晓婷也提前的来到医院,进来也没怎么不说话,只是默默陪着我,等来查房时候就在角落等待着查完房陪着我出院。
王医生他们检查完了走后,刘悦责备的带着快哭了的声音传来,“罗小宇,你得这么严重病,眼睛要没有了,也不和我说。那天和晓婷去了我那里,还拍了半天照片,就是不告诉我,你还是不是从小到大的姐妹!要不是晓婷一个人摸索着去我那拿照片相册,我还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刘悦着急忙慌的走过来抱住了我,用要哭腔的声音说着我。“我不是不想麻烦你,做手术带康复住院观察要好几天,不想耽误你的生意嘛?失去胳膊和没了爸妈这个事情也过来了嘛!”我辩解的安慰道。 “你从小到大这么倔强,失去胳膊后坚强的让人心疼!胳膊和爸妈已经没有了再没了眼睛怎么过呀!”没等我回她止住哭继续说,“晓婷去我那拿照片时候特意告诉我不让我去医院看你,我尊重你的想法和那强烈的自尊心!但是我说服了晓婷只是远远的看着你,不打扰你!我开车送晓婷回来医院,留在病房外,隔着门上的玻璃悄悄看着你。看着倔强的站起来走路,我拼命的忍着不哭……” “好了,好了我这不过来了嘛!不就眼睛没了嘛!先前不都过来了呀。”我反而安慰她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照样活的飘洒又精彩……”刘悦打断我的话,“你那个倔强的脾气和强烈自尊心,真是拿你没办法!!”“你和我也差不多,不然咱们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是最好的姐妹嘛!”“是最好的姐妹那就出院回家我过去照顾你!” 刘悦松开抱着的我,握住我的双肩对我说, “不用不用,我自己完全可以一个在家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一个看店,连带帮着给客人选衣服造型,又化妆,拍照。又洗照片,选照片制作相册,都是你自己忙前忙后的,也很累的!”我态度坚决的拒绝了晓悦。“我保留我的计划,但不代表这些天我不去你那里住!!起码要等你学会了自理!”晓悦依然不依不饶,“好吧好吧好吧,依你!!”
我和刘悦亲热完后,司马叔叔责备的声音传来,“晓宇,你眼睛得了癌症,做手术摘除眼睛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要不是王院长和我说我也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你还是不是我最好的兄弟老罗的孩子,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把你当成我自己的孩子!!老罗临走时托付给了我!……”司马青叔叔一边说着走过来双手握住我的双肩心疼的说。“叔叔,我不是不想麻烦你嘛,觉得没有了胳膊没了爸妈不一样过来了,这次也一样的!相信我!”我打断了司马叔叔的话,又同样继续辩解道,“车道山前必有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以后的日子照样过。”我仍然用同样的话回答司马叔叔。“晓宇,我知道你这孩子很倔强,自尊心很强,不想麻烦人,所以我来了后,在外面着看着你,没有惊扰你!看着你倔强的走路,我也一样心疼你着,忍到了现在才出现!”司马叔叔继续说到,“我找了最好、最勤快的保姆到你家!现在已经带了过来,就在外面,等办完了手续我带着她过去!”“叔叔,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再说,我就算找保姆自己也请的起,这个钱我还是有的。”我推辞道。“晓宇,你是我最好兄弟的孩子,你爸我兄弟老罗他们夫妻二人突然同时走了,我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你胳膊没有了,你倔强的拒绝了我照顾你,坚强的学会了用脚独立生活。但是现在眼睛又没有了我还眼睁睁看着我不管,我怎么能对得起兄弟老罗他们两个的在天之灵呀!”说的我心里也不好受起来,我强忍着安慰道,“我不会让天上的爸妈失望的,我一定能好好的生活下去!这些年很多事情我都经历了,我一定好好活着,活的精彩!让天上的爸妈看着我放心,为我开心骄傲,我一定会可以的!”我继续说着,“事情……” “保姆的事情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
“保姆的事情嘛,我已经和美然说了,出院了跟着到家里去,继续照顾你,毕竟她很有照顾盲人的经验!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工资待遇我出”张院长赶了过来见到我们就急急打断了我和司马叔叔的话,不容反驳的说,“医院这里我说了算!”
“张叔叔,司马叔叔,我还没发表意见呢……”我“望”向院长,叫完了张叔叔又回过头来面对着司马叔叔说。”
“现在不需要你发表意见”他们三个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我想起来晓婷,“晓婷,你呢?”我转向晓婷的方向。“我不发表意见,但是我也会陪着你!”
最后我无奈的接受了他们的热心,但是重申态度,“我只是暂时接受大家的帮助,我回我自己家,不去司马叔叔家!等一个半月我能自理了就不需要大家照顾了!但是这个费用我自己出,不要张叔叔来“人是我找的,费用也是我出!”两个叔叔都是同样的话。
我没有想出来怎样话反驳。
就这样在一大圈人的包围帮助下,美然姐带着我很快帮我办完了所有手续,然后带着我,后面跟着刘悦晓婷还有司马叔叔等一行人,出了出院楼,张院长王医生送到了门口,就道别了。
我让晓婷去上班,她不同意,非要跟着我去家里陪我。我拒绝了她,说,“晓婷你也看不见,去了我家里,你也不熟悉环境,大家都在忙前忙后的也没时间照顾你,一会儿再从我家去上班,又走路又倒车的,你也没走过,大家都不放心,晓婷,听话啊!!让刘悦送她走。”我和刘悦说“小悦,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啊!你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姐妹,这个事情你帮我办了吧!”刘悦强行把晓婷拉上车开车走了。我被美然姐扶着肩膀在美然姐的小心提醒呵护下上了司马叔叔的车,和司马叔叔一行人坐着车往我的家里驶去。 感谢续写,这个文章真的很抓人 感谢续写,支持支持 作者大大描写真的太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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