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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YYT

[定期更新] 截瘫短篇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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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火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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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25 22:48:3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又悄悄更新了!就要定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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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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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31 15: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LYYT 于 2025-8-31 15:21 编辑

九、轮椅上的山花开






清晨五点,李鑫已经醒了。不是自然醒,是膀胱胀得发疼——高位瘫痪后,她的下半身像一截被切断的木头,毫无知觉,只有膀胱充盈时,腹部会传来模糊的坠胀感,提醒她该换纸尿裤了。

她侧过身,右手撑着床沿,左臂绕过腰后抵住床垫,借着这股力慢慢把上半身撑起。腰部空荡荡的没有力气,像断了的弹簧,撑到一半时晃了晃,她赶紧用手肘顶了下床头板,才稳住身形。坐起身的瞬间,双腿突然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膝盖僵直地绷着,足尖往下垂,像两把折了的小尺子。这是肌张力在作祟,五年了,她早就习惯。她腾出一只手,轻轻按在膝盖上,指尖能摸到皮下萎缩的肌肉,只剩一层薄皮裹着骨头,冰凉凉的。按了大概半分钟,痉挛才渐渐缓解,双腿软塌塌地垂在床沿,脚踝处的皮肤因为长期下垂,皱巴巴的像脱水的菜叶。

换纸尿裤时要更小心。她弯腰够到床底的收纳箱,拿出一片成人纸尿裤,左手撑着身体,右手费力地把裤子褪到大腿根。下半身没有知觉,她只能凭手感摸索着调整纸尿裤的位置,确保边缘贴合腰腹。做完这些,后背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她喘了口气,靠在床头歇了歇。

床头柜上摆着父母的照片,是去年她生日时拍的。照片里妈妈笑着抹眼泪,爸爸板着脸,却偷偷往她碗里夹了块红烧肉。昨晚爸妈又来劝她,妈妈拉着她的手,声音发颤:“鑫鑫,咱不去行不行?你这身子骨,城里医院近,有个好歹能及时治。山里啥都没有,路又难走,你让爸妈怎么放心?”

李鑫当时握着妈妈的手,指尖摩挲着她虎口处的老茧——那是常年给她按摩、帮她翻身磨出来的。“妈,我知道你们担心。可我读了四年师范,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里。那些山里的孩子,他们也需要老师啊。”她声音轻,却很坚定。爸爸在旁边抽烟,没说话,烟雾缭绕里,她看见他眼角的皱纹深了好多。

七点,爸妈准时过来。妈妈帮她梳了齐肩的黑发,梳子划过头皮时,她舒服地眯了眯眼。“头发别剪太短,回来妈还能给你扎小辫。”妈妈的声音有点哽咽。李鑫笑了笑:“好,等我回来。”

收拾好的行李堆在客厅角落:一个大行李箱装着换洗衣物和教案,一个背包放着常用药和手机充电器,还有一个特制的收纳袋,装着电动轮椅的车头——她平时用的是轻便的运动轮椅,拆下车头后能折叠,方便携带。

去长途汽车站的路上,爸爸一直没说话,只是开车时格外慢。到了车站,司机师傅正站在车旁抽烟,看到他们推着轮椅过来,愣了一下,赶紧掐了烟迎上来:“姑娘这是要坐车?”

“师傅,麻烦您,我们去周田村。”爸爸把车票递过去。

师傅看了眼李鑫,又看了看大巴门口的台阶,没多问,搓了搓手:“行李我来搬!姑娘,这台阶不好上,我抱你上去吧?”

李鑫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麻烦您了,师傅。”

“客气啥!”师傅笑着摆摆手,先帮着爸爸把轮椅拆下车头、折叠好,小心塞进大巴底部的行李舱。然后他弯下腰,小心地托着李鑫的腋下和后背,爸爸在旁边扶着她的腿,两人合力把她轻轻抱了起来。李鑫下意识地想抓住点什么,师傅轻声说:“姑娘别怕,稳当着呢。”他脚步扎实,一步步踏上台阶,稳稳地把她放在车厢靠窗的座位上。

“太谢谢您了,师傅。”爸爸在旁边连声道谢。

“应该的。”师傅擦了擦手,又帮着把拆下来的轮椅车头递上车,放在旁边空位上。
靠窗的位置早就说好留好了。李鑫坐下后,爸爸帮她把拆下来的车头放在旁边的空位上,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枕头,垫在她腰后:“路上渴了就喝水,纸尿裤不够还有备用的,在那个蓝色袋子里……”

“爸,我知道了。”李鑫打断他,眼眶有点热,“你们回去吧,别担心。”

车要开时,妈妈突然扑到车窗边,隔着玻璃对她比划:“按时吃饭!有事给家里打电话!”李鑫用力点头,朝她挥手,直到大巴开动,爸妈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街角。

大巴驶出市区,渐渐进入山区。路开始颠簸,车身左摇右晃,李鑫紧紧抓着扶手,下半身虽然没知觉,但颠簸带来的震动顺着座椅传到上半身,让她很不舒服。大概过了三个小时,她的腿又开始痉挛,这次比早上更厉害,双腿绷得笔直,足尖几乎要碰到前排座椅的靠背,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她想按揉膝盖,可手一碰到腿,就觉得肌肉硬邦邦的,像块冻住的肉。她咬着牙,用尽全力让自己放松,可身体不听使唤,直到痉挛持续了快十分钟才慢慢消退,双腿软下来时,她额头上全是冷汗。

更麻烦的是,中午时她感觉纸尿裤已经湿透了。大巴在服务区短暂停靠,她想下车换,可服务区的卫生间没有无障碍设施。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司机师傅:“师傅,能麻烦您……帮我拿一下那个蓝色袋子吗?我想在座位上换一下。”

师傅愣了愣,立刻点头:“哎,好!你别乱动,我去拿。”

换的时候很狼狈。她得尽量把身体往前倾,用一只手撑着座椅,另一只手快速换纸尿裤。旁边座位的大妈看她不方便,想帮忙,被她婉拒了:“谢谢您,我自己能行。”其实她的手有点抖,换完后,脸颊发烫,不敢看周围的人。

一路颠簸了十三个小时,天色擦黑时,大巴终于停在了一个尘土飞扬的路口。“周田村到咯!”司机师傅喊了一声,帮她把轮椅搬下车,又小心地把她扶到轮椅上,装好车头。

“谢谢师傅。”李鑫感激地说。

“不客气,姑娘。”师傅指了指不远处一个举着手电筒的身影,“那是陆口小学的张校长,他来接你了。”

李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脸上堆着笑:“是李老师吧?我是张建国,久等了!”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淳朴。

“张校长好,麻烦您了。”李鑫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他的手心粗糙,全是老茧。

“不麻烦不麻烦!快跟我去学校,路上黑,慢点走。”张校长推着她的轮椅,沿着坑坑洼洼的土路往前走。路边是低矮的土房,偶尔有几声狗叫,空气里飘着泥土和柴火的味道。

“学校就在前面不远,走路十分钟。”张校长边走边介绍,“咱们陆口小学,有一到六年级,每个年级一两个班,总共不到两百个娃。条件是苦了点,但娃们都懂事,爱读书。”

李鑫点点头,借着月光看路。路很窄,旁边就是深沟,轮椅的轮子压在石子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她能感觉到张校长推得很小心,每次遇到坑洼,他都会放慢速度,先把前轮推过去,再慢慢挪后轮。

到了学校,张校长打开大门,里面是一个不大的院子,中间有棵老槐树,树干上挂着一口铁钟。几排平房就是教室,窗户上糊着塑料布,有些地方破了,风一吹哗啦啦地响。

“李老师,你就住这间吧,离教室近。”张校长推开一间靠东的平房,里面有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掉漆的衣柜。“条件简陋,委屈你了。”

“不委屈,挺好的。”李鑫环顾着房间,心里暖暖的。张校长帮她把行李搬进来,又烧了壶热水:“你先歇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等张校长走后,李鑫操作轮椅到床边,想把自己挪到床上。她试了两次,都因为腰部使不上力而失败。最后她只好先把轮椅靠近床边,身体往前倾,双手撑住床沿,一点一点地挪过去。刚躺到床上,就累得不想动了,闭上眼睛,耳边是窗外的虫鸣和风吹树叶的声音,陌生又安静。

……

第二天一早,李鑫是被窗外的读书声吵醒的。她睁开眼,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慢慢坐起身,准备换衣服时,低头瞥见了自己的脚——因为长期坐着,下半身血液循环差,双脚肿得像两个小馒头,脚踝处的皮肤被撑得发亮,原本苍白的脚背泛着淡淡的紫色,像蒙了层薄霜。她伸出手轻轻按了按,指尖陷下去一个小坑,半天没回弹。这是老毛病了,她叹了口气,拿过床边的弹力袜,费力地往上套——袜子勒得紧,能稍微缓解肿胀,只是穿的时候得用手一点点把袜口拽上去,每动一下,胳膊都酸得发沉。

换好衣服,她操作轮椅到桌子边,拿起教案翻了翻。今天要讲新课,她得再顺一遍思路。
  
张校长端着一碗粥和两个馒头过来:“李老师,尝尝咱山里的玉米面粥,管饱。”

粥是温热的,带着淡淡的玉米香。李鑫边吃边问:“张校长,我教哪个班?”

“三年级一班,总共二十八个娃。”张校长放下碗,“昨天我跟他们说了,今天新来个老师,一个个都盼着呢。”

吃完早饭,张校长推着她去教室。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像一群小麻雀。张校长清了清嗓子,推开门:“安静!这是你们的新老师,李老师。以后三年级一班的语文和数学课,就由李老师教。”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二十八个孩子齐刷刷地看向李鑫,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了好奇。他们的衣服大多洗得发白,有的袖口磨破了,有的裤子短了一截,露出细细的脚踝,但每个人的眼神都亮闪闪的,像藏着星星。

李鑫笑了笑,操作轮椅到讲台上:“大家好,我叫李鑫,以后就是你们的老师了。”

她话音刚落,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举起手:“老师,你为什么坐着椅子上课呀?”

其他孩子也跟着七嘴八舌地问:“老师,你的腿是不是受伤了?”“老师,你能站起来吗?”

李鑫没有生气,反而温和地说:“因为老师的腿生病了,站不起来,所以需要轮椅帮忙。不过没关系,轮椅就像老师的腿,能带着老师到处走。”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又问:“老师,你的腿会疼吗?”

“不疼,”李鑫摇摇头,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膝盖,“它们只是睡着了,不会动,也不会疼。”

上课铃响了,李鑫开始讲课。她讲的是《秋天》,讲到“枫叶红了,像一团团火”时,她让孩子们想象枫叶的样子。一个小男孩举手说:“老师,我见过枫叶!后山就有,秋天的时候红红的,可好看了!”

李鑫笑着说:“那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孩子们都欢呼起来。一节课很快过去,下课的时候,几个孩子围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轮椅。一个小男孩试探着问:“老师,这个椅子会自己走吗?”

李鑫点点头,拧了一下扶手,轮椅慢慢往前挪了一点。孩子们发出“哇”的惊叹声,眼睛里满是好奇。

中午休息时,李鑫在办公室备课。张校长端着一杯茶进来:“李老师,跟娃们处得还行吧?”

“挺好的,他们都很可爱。”李鑫抬起头,“张校长,我看教室的窗户有些破了,冬天会不会冷?”

“嗨,山里娃皮实,冻惯了。”张校长叹了口气,“学校经费紧张,能省就省。”

李鑫没说话,心里却想着,得想办法弄点钱,至少把窗户修一修。

下午上课,李鑫发现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小女孩总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举手回答问题。她记得花名册上这个女孩叫小雨,昨天点名时声音细若蚊蚋。放学时,李鑫叫住她:“小雨,你过来一下。”

小雨怯生生地走到讲台前,低着头,手指抠着衣角。

“你今天上课是不是有哪里没听懂?”李鑫轻声问。

小雨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那是不舒服吗?”

小雨又摇摇头。

李鑫看着她瘦小的身影,心里有点疼:“没关系,要是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告诉老师。”

小雨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小声说:“老师,我明天可能来不了。”

“为什么?”李鑫追问。

小雨咬着嘴唇,没说话,转身跑了。李鑫看着她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

支教的第一堂课定在周一早上八点。周日晚上,李鑫特意把闹钟调早了一个小时——她知道自己穿衣洗漱要比别人花更多时间。

闹钟响时,天刚蒙蒙亮。李鑫先在床上坐起身,昨晚睡前喝了点水,腹部又有点胀。她摸索着换了纸尿裤,然后开始穿衣服。上衣还好,她单手就能套进去,难的是穿裤子。

平时在家,都是妈妈帮她把裤子铺在床上,她躺下去,妈妈再把她的腿一条一条塞进裤腿里。在学校宿舍,她只能自己来。她先把裤子放在轮椅上,操作轮椅靠近床边,双手撑着床垫,慢慢把身体挪到轮椅上坐稳。轮椅的靠背是固定的,她得一直用手撑着扶手才能保持坐姿,腰部空荡荡的没有支撑。

她拿起裤子,先在床上试了试。平躺着把裤子铺在身侧,伸手去够左腿——大腿根部还有些软肉,是这具瘫痪身体里少数没太萎缩的地方,可指尖往下滑,到了小腿就陡然变细,像一根粗木棍突然接了段细柴,皮肉薄得能摸到胫骨的轮廓。她想把裤腿套上去,可左腿软塌塌地贴在床面,膝盖微微向上拱着,早就伸不直了,裤腿刚蹭到脚踝,就因为小腿太细挂不住,“哧溜”滑了下去。

她又去够右腿,刚用手勾住大腿,那点软肉就跟着动作左右晃了晃,轻飘飘的没有力气。脚踝处更是松垮,脚腕细得像一折就断,因为跟腱萎缩,足尖一直往下垂着,那只略微变形的小脚蜷着,脚趾往里勾,裤腿套上去时,总被下垂的脚掌撑得歪歪扭扭,刚提一点就又滑下来。没有腰部的力气支撑,上半身跟着使劲时晃得厉害,后背很快沁出一层薄汗。

“还是不行。”她喘了口气,放弃了躺着穿的念头。撑着床垫慢慢坐起身,双手撑床沿,一点一点挪到床边,再借着轮椅扶手的力,费劲地把身体转移到轮椅上坐稳。轮椅靠背托住上半身,她总算能腾出手了。

她把裤子放在腿上,重新拿裤脚往左腿套。裤腿过了大腿根时还能贴住那点软肉,到了小腿就空出一截,晃晃悠悠挂着。刚想往上提,右腿突然痉挛了——膝盖绷得更直了些,原本微拱的弧度变明显,足尖勾得更紧,那只变形的小脚在裤腿里顶出个弧度,把裤脚撑得鼓鼓的。李鑫赶紧用右手抓住扶手,左手趁着痉挛稍缓,赶紧把右腿也塞进裤腿。

可痉挛刚过,膝盖又松下来,恢复了微微上拱的样子,裤腿跟着往下滑,脚踝处空荡荡的,因为脚腕无力,裤脚总耷拉着,盖不住那只垂着的脚。她用右手撑着扶手稳住身体,左手攥着左边裤腰往上提,提到胯骨时,大腿根部的软肉又晃了晃,裤子还是松松垮垮挂不住。来回折腾了四五次,总算把裤腰提到腰边,赶紧摸出宽腰带系上,才靠在轮椅上轻轻舒了口气。

穿鞋子更费劲。她的脚因为长期下垂,足弓已经变形,足尖一直往下勾着,鞋子只能穿宽松的运动鞋。她弯腰够左脚,手指刚碰到鞋带,腰部突然一阵酸麻,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了一下,差点从轮椅上摔下去。她赶紧用手撑住地面,才稳住身形。

“呼……”她喘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最后,她只好把鞋子放在地上,用脚慢慢蹭进去,再弯腰系鞋带——这个动作让她的后背绷得紧紧的,像拉满的弓弦,系完鞋带时,后背已经酸得不行了。

一切收拾妥当,已经七点半了。李鑫操作轮椅到桌子边,拿起教案看了看,又喝了口水。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她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

走进教室时,孩子们已经坐得整整齐齐。看到她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有好奇,有期待。

李鑫笑了笑,操作轮椅到讲台上:“同学们,早上好。”

“老师早上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声音清脆响亮。

第一堂课讲的是拼音。李鑫拿出拼音卡片,一个一个教孩子们读。她的声音温柔,讲解也很耐心。有个小男孩总是把“b”和“d”搞混,李鑫没有批评他,而是拿起卡片,笑着说:“你看,这个‘b’像不像一个小勺子,勺柄朝左;这个‘d’像不像一个小勺子,勺柄朝右?”

小男孩点点头,恍然大悟:“老师,我知道了!”

下课的时候,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跑过来,递给她一朵野花:“老师,送给你。”

李鑫接过野花,花瓣上还带着露水,香香的。“谢谢你,真好看。”

小女孩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老师,你的轮椅真厉害,能自己走。”

“是啊,它是老师的好朋友。”李鑫摸了摸她的头。

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笑脸,李鑫觉得早上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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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31 15:18:57 | 显示全部楼层
小雨连续三天没来上学了。李鑫问了班上的同学,他们说小雨家在村东头的山坳里,平时很少来学校,经常请假。

周五下午,李鑫决定去家访。她问张校长小雨家的路怎么走,张校长叹了口气:“小雨家不好走啊,都是山路,轮椅进不去。”

李鑫皱了皱眉:“那我也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校长拗不过她,只好给她指了路。李鑫操作轮椅出了学校,沿着村里的土路往村东头走。路还好走了一段,到了山脚下,路就变成了踩出来的土径,坑坑洼洼,旁边长满了野草,轮椅的轮子陷进泥里,根本动不了。

她正犯愁,一个扛着扁担的大叔路过,看到她停在路边,问道:“姑娘,你是陆口小学的李老师吧?咋在这儿停着?”

“大叔您好,我想去小雨家家访,可这路轮椅走不了。”李鑫说。

“嗨,小雨家啊,在山坳里头呢!”大叔放下扁担,“你别愁,俺们抬你去!”

说着,他朝不远处喊了一声:“石头他爹,过来搭个手!”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跑了过来,两人商量了一下,大叔说:“李老师,你坐稳了,俺们抬着轮椅过去。”

他们找了根粗扁担,穿过轮椅的扶手下方,一前一后抬起。李鑫赶紧抓住扶手,手心都出汗了。轮椅被抬起来时晃了晃,她的身体也跟着晃,下半身空荡荡的没有知觉,只能靠双手紧紧抓住扶手保持平衡。

“李老师,你别怕,俺们经常抬东西,稳当!”前面的大叔笑着说。

山路很陡,他们走得很慢。李鑫低头能看到脚下的路,全是碎石和泥土,偶尔还有小水洼。她的双腿垂在轮椅外,随着轮椅的晃动轻轻摇摆,裤腿被风吹起来,露出苍白纤细的小腿。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路过一条小河。河水不深,刚漫过脚踝,水流哗哗地响。抬扁担的大爷把扁担往上提了提,笑着喊:“坐稳咯!这水凉,别溅着老师!”

他们小心翼翼地踩着河里的石头过去,水花溅起来,打在李鑫的裤脚上,凉凉的。她看着两位大叔汗流浃背的样子,心里很过意不去:“大叔,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你为了娃们来山里教书,才辛苦呢!”后面的汉子说。

终于到了小雨家。那是一间破旧的土房,院墙是用石头垒的,院子里养着几只鸡,一个瘦弱的女人坐在门口缝衣服,看到他们过来,愣住了。

“这是小雨家吧?我是陆口小学的李老师。”李鑫说。

女人赶紧站起来,搓了搓手:“是李老师啊,快进屋坐。小雨,快出来!”

小雨从屋里跑出来,看到李鑫,低下头,小声说:“老师。”

屋里很暗,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炕上躺着一个老人,盖着厚厚的被子。女人叹了口气:“李老师,让你笑话了。小雨她妈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家里的活儿都得小雨干,喂猪、砍柴,所以没法去学校。”

李鑫看着小雨瘦小的身影,心里酸酸的。她没说太多道理,只是从轮椅侧袋里掏出一本童话书,那是她带来的,打算给孩子们读的。她翻开书,轻声给小雨读了一页,讲的是一个小女孩靠自己的努力实现梦想的故事。

读完后,她把书递给小雨:“这本书送给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

小雨接过书,紧紧抱在怀里,眼睛亮晶晶的。

临走时,小雨突然拽住她的轮椅扶手:“老师,俺明天去上课,俺想跟你学认字。”

李鑫笑了:“好,老师等你。”

回去的路上,还是两位大叔抬着她。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李鑫看着脚下的山路,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教这些孩子,让他们有机会走出大山。

……

天气渐渐转凉,李鑫发现孩子们写作文总是干巴巴的,要么写“今天帮妈妈喂猪”,要么写“昨天和小伙伴上山玩”,没有细节,也没有感情。

“得让他们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找找灵感。”李鑫跟张校长说。

张校长点点头:“行啊,你带他们出去走走吧,注意安全就行。”

周五下午,李鑫决定带三年级一班的同学去村外的小树林写生。出发前,她反复强调:“大家一定要跟着老师,不能乱跑,知道吗?”

“知道啦!”孩子们齐声回答。

小树林离学校不远,走路大概二十分钟。李鑫操作轮椅在前面走,孩子们排着队跟在后面,叽叽喳喳地说笑着。到了小树林,李鑫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停下,给孩子们讲怎么观察树叶的形状、颜色,怎么用笔画下来。

一开始,孩子们都围在她身边,认真听她讲解。可过了一会儿,几个调皮的男孩就坐不住了,开始在树林里追跑打闹。李鑫喊了他们几声,他们才乖乖回来,可没过多久又跑开了。

眼看快下课了,李鑫开始点名:“小红、小明、石头……大娃子?大娃子呢?”

没人回答。她又喊了一遍,还是没人应。旁边一个小男孩说:“老师,大娃子刚才说要去抓野兔,朝那边跑了。”他指了指树林深处。

李鑫心里咯噔一下。大娃子是班里最高最壮的男孩,平时很调皮,总爱到处跑。“你们先回学校,跟张校长说一声,我去找大娃子。”李鑫赶紧说。

“老师,我们跟你一起去!”孩子们说。

“不行,你们快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李鑫严肃地说。孩子们只好点点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李鑫操作轮椅沿着孩子们指的方向去找大娃子。树林里的路很难走,到处都是树根和石头,轮椅的轮子经常被卡住。她一边划着轮椅,一边大声喊:“大娃子!大娃子!你在哪里?”

喊了半天,只有回声。天渐渐黑了,树林里越来越暗,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有点吓人。李鑫心里很着急,额头上全是汗。她知道不能再沿着小路走了,大娃子很可能跑进了树林深处。

她咬了咬牙,操作轮椅拐进了树林里。树枝刮在轮椅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草叶缠住轮子,让轮椅寸步难行。她用手拨开挡路的树枝,手指被划破了,渗出血来,她也没在意。

“大娃子!你听到了吗?快答应老师!”她的嗓子都快喊干了。

“李老师,是你吗?我在这!”突然,不远处传来大娃子的声音。

李鑫心里一喜,赶紧朝着声音的方向划过去。那是一个小上坡,轮椅往上爬的时候,前轮突然翘了起来——她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连人带轮椅“咚”一声向后倒了下去。

“啊!”后背磕在石头上,疼得李鑫倒吸一口凉气。轮椅正后方翻倒,她整个人仰躺在地上,轮椅压在她腰后,双腿被轮椅架得悬在空中,因为摔倒的震动,双腿突然开始痉挛,膝盖绷得笔直,足尖往下勾着,原本肿胀的脚在半空轻轻抖动,苍白的皮肤上,紫色的纹路因为肌肉紧绷更清晰了。她想让腿放下来,可它们根本不听使唤,就那么僵僵地悬着,裤腿滑到了膝盖,露出细瘦的小腿和变形的脚踝。

“李老师,你怎么了?”大娃子跑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只小野兔,看到李鑫倒在地上,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把野兔扔在一边。

“大娃子,别慌……先把轮椅扶起来。”李鑫忍着疼说。她想撑着地面坐起来,可手臂用不上劲,下半身又动不了,只能躺在地上,看着悬在空中的腿,心里发慌。

大娃子赶紧蹲下身,想把轮椅从她身上挪开。他使劲一拽,轮椅“哐当”一声被抽了出来,歪倒在一边。随着轮椅被抽走,李鑫悬着的双腿失去了支撑,“咚”一声落在了地上——因为没有知觉,落地时毫无缓冲,就那么直挺挺地砸在泥土上,脚跟磕到小石子也没反应。肿胀的脚因为落地的力道晃了晃,一只鞋子掉了,露出苍白带紫的脚面,脚趾蜷缩着,像朵蔫了的花。

“老师,我拉你起来!”大娃子伸手想去扶她。

可他一拉,李鑫的上半身只是晃了晃,下半身还是死死贴在地上,像和地面粘在了一起。大娃子急得快哭了:“老师,你怎么站不起来啊?”

“老师的腿和身子动不了……你先把轮椅扶起来,推到我身后。”李鑫喘着气说。她看着自己落在地上的腿,因为痉挛还在微微发抖,裤腿上沾了泥土,心里又酸又涩。

大娃子点点头,费力地把轮椅扶起来,推到她身后。李鑫用双手撑着地面,慢慢把上半身撑起,可腰部使不上力,刚撑起一点又倒了下去。

“老师,我抱你上去吧!”大娃子蹲下来,想把李鑫抱到轮椅上。

他试着抱了一下,可李鑫的身体很沉,而且下半身软塌塌的,根本使不上劲。大娃子涨红了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把李鑫抱到了轮椅上。

李鑫坐稳后,松了口气,对大娃子说:“以后不能再乱跑了,多危险。”

大娃子低下头,小声说:“老师,我错了。我看到一只野兔,就想抓住给你吃,没想到跑远了。”

李鑫笑了笑:“老师知道你是好意,但以后要跟老师说一声,知道吗?”

“嗯!”大娃子点点头,帮李鑫捡起掉在地上的鞋子,小心地帮她穿上。

回去的路上,大娃子推着轮椅,一直低着头。李鑫摸着他的头说:“别自责了,下次注意就行。”

大娃子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老师,你摔疼了吧?”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李鑫说。其实她的后背还在疼,但看到大娃子懂事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两个月的支教生活很快就过去了。李鑫要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了。

临走前一天,李鑫给三年级一班的孩子们上了最后一堂课。她没有讲新课,而是给孩子们读了一篇关于梦想的作文。读完后,她看着孩子们说:“孩子们,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实现自己的梦想。”

孩子们都低着头,没人说话。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哭了:“老师,你能不能不走啊?”

她一哭,其他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李鑫的眼眶也湿了,她强忍着眼泪,笑着说:“老师只是暂时离开,以后还会来看你们的。你们要好好学习,等老师回来检查作业哦。”

下午,张校长帮李鑫收拾行李。孩子们都围在院子里,默默地看着她。小雨跑过来,递给她一个布包:“老师,这是我给你缝的鞋垫,用山里的草药做的,穿着舒服。”

李鑫接过布包,里面是两双厚厚的鞋垫,针脚虽然歪歪扭扭,但看得出来很用心。“谢谢你,小雨。”

大娃子也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野果:“老师,这个给你吃,可甜了。”

李鑫接过野果,摸了摸他的头:“谢谢你,大娃子。”

第二天早上,大巴停在村口。孩子们都来送她,手里拿着野花、野果,还有他们画的画。张校长帮她把轮椅搬上车,又把行李放好。

“李老师,有空常回来看看。”张校长握着她的手说。

“一定。”李鑫点点头。

她坐上车,孩子们趴在车窗上,眼睛红红的。“老师,再见!”“老师,你要早点回来!”

李鑫朝他们挥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大巴开动了,孩子们跟着车跑了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回到京都后,李鑫把自己在山里的经历告诉了自己的朋友们。朋友们都很感动,纷纷表示想为陆口小学做点什么。李鑫和同学们一起发起了募捐,很快就筹集到了一笔钱。她把钱汇给了张校长,备注写着:“用于修理教室窗户,购买图书。”

不久后,李鑫收到了张校长寄来的包裹,里面是孩子们写的信和画的画。小雨在信里说:“老师,教室的窗户修好了,冬天不冷了。我每天都在好好学习,等你回来。”大娃子画了一幅画,上面是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师,身边围着一群孩子,在阳光下笑得很开心。

李鑫看着信和画,笑了。她知道,轮椅上的那朵山花,已经在山里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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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5 20:43: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LYYT 于 2025-9-5 20:46 编辑

十、我被两个四肢瘫痪的姐姐包养了





三年前的那个下午,京都第一人民医院的缴费处排着长队,我站在窗口前,手心全是汗。我抬头看了眼缴费窗口,里面的护士正低头算账,玻璃反光里能看见我自己——头发乱蓬蓬的,T恤上还沾着食堂的菜汤,像个没人管的野狗。父母走得早,我跟奶奶过了二十年,她是我唯一的亲人。这几个月她躺进ICU,我把父母留的那点遗产全取了,助学贷款也提前用了,兜里只剩三百二十七块,是这星期啃面包省下来的。

“能不能再缓几天?”我又凑到窗口,声音抖得厉害,“我去借,我现在就去借,借到了马上送来。”

护士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软了点,却还是摇头:“小伙子,医院有规定,手术费不齐,手术室排不上。你要是真困难,去一楼服务台问问补助,就是流程慢,怕老太太等不起。”

“等不起”三个字砸得我心口发闷,蹲在地上就起不来了。后背抵着冰凉的玻璃,来往的人踩得地板咚咚响,没人停。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轻轻的,带着点病号服特有的消毒水味:“小帅哥,你很缺钱吗?”

我猛地回头,撞进一双亮闪闪的眼睛里。

是个女人,坐在轮椅上,半躺着,身上穿的蓝白病号服有点松,领口垮下来一点,能看见锁骨。她长得是真好看,不是那种乍一看惊艳,是越看越耐看——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荔枝,没一点瑕疵,眉毛是自然的弯形,眼睛是杏眼,眼尾微微上挑,笑的时候会弯成月牙。鼻梁挺翘,嘴唇是淡粉色,不用涂口红都好看。

我当时警觉得很,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半步。

她没生气,反而笑了:“别紧张,我不是坏人。我在你后面排了十分钟队,听你跟医生说话了。你奶奶要手术?”

我没说话,盯着她的轮椅。她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轻轻拍了拍扶手——那动作很轻:“我身体不方便,来复查的。你很缺钱吧,那正好我和朋友缺个人帮忙,说不定能帮你。”

“帮我?”我咬着牙,心脏砰砰跳,“你要我做什么?”

“会做饭吗?”她问,眼睛盯着我,“家常菜就行,还有简单的家务。”

我愣了愣,突然想起奶奶。小时候她总拉着我的手在灶台前转,教我调酱、切菜,说“男孩子得会做饭,不然以后没人要”。后来她老了,腰弯了,就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我做,盐放多了会敲我手背,味道对了会眯着眼笑。这几年基本都是我做饭,不说多好,至少比学校食堂强。

“会!”我赶紧点头,声音都变高了,“我会做!我奶奶教我的,红烧肉、糖醋鱼、炒时蔬都行!”

她笑了,这次笑得真切:“那就好。我叫仇丽,你叫我丽姐就行。我和朋友住一起,原本给我们做饭的阿姨家里有事请假了,正缺人。你要是愿意来帮忙,你奶奶的手术费,我先帮你垫上。”

我盯着她,脑子嗡嗡响。八万啊,她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垫上?我下意识就想拒绝,怕是什么骗局,可一想到ICU里的奶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真的?”我声音发颤,“你不用我做别的?就做饭?”

“嗯,主要是做饭,顺带帮我们搭把手。”丽姐说着,抬了抬胳膊,护工赶紧上前:“丽姐,您吩咐。”

“去,把这位小伙子奶奶的手术费缴了。”丽姐看着我,语气很轻,却不容置疑,“就用我卡上的钱。”

护工应了声,拿过我的缴费单就往窗口走。我站在原地,看着护工递卡、签字,看着缴费单上的金额被划掉,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不是哭,是憋着的气突然松了,鼻子一酸,视线就模糊了。

“丽姐……”我想说谢谢,想说我会好好干活,可话到嘴边只剩哽咽。

她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别哭,”她声音如春日暖阳,“老太太还等着手术呢。晚上你直接来我家,地址让护工给你。”

那天下午,奶奶进了手术室。我在外面等了六个小时,护工给我送了两次水,说丽姐交代的。晚上手术灯灭了,医生说很成功,我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按护工给的地址找到丽姐家时,已经快八点了。是个高档小区,电梯直接入户。推开门就闻到股淡淡的香,不是香水,是香薰的味道。客厅很大,灯光是暖黄色的,沙发上还坐了个人。

那人比丽姐矮些,大概一米六五,穿件白色真丝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她长得清冷,跟丽姐是两种美——脸是鹅蛋形,五官立体,眉骨高,眼窝有点深,不笑的时候看着有点疏离。嘴唇很薄,颜色偏淡,戴眼镜更显得禁欲。

“这是李娟,娟姐。”丽姐坐在轮椅上,指了指沙发上的人,“我们俩住一起。”

娟姐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我赶紧点头:“娟姐好,我叫刘阳,你们叫我小刘就行。”

“别站着了,厨房在那边,食材都买好了,你看看做什么。”丽姐指了指厨房方向,“随便做,我们不挑。”

那天我做了四菜一汤:红烧鱼、红烧肉、炒时蔬,还有个豆腐鸡蛋汤,都是奶奶教我的拿手菜。端上桌时,丽姐拿起勺子舀了口汤,手轻轻抖了一下,汤洒在桌上一点。她皱了下眉,没说话,自己拿纸巾擦。娟姐是护工喂的,她吃了口鱼,突然看向我:“刺挑得挺干净。”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娟姐说超过两个字的话,声音清清冷冷的,像冰敲在玻璃上。

护工晚上就走了,丽姐说以后不用来了。我在客房住下,床很软,盖的被子是绒的,比我大学宿舍的硬板床舒服一百倍。可我睡不着,盯着天花板想,我得好好干活,不能让她们失望。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如今我已经27岁,不再是当初那个为医药费发愁的大学生。丽姐和娟姐给了我一个家,而我现在的工作就是照顾她们的日常起居。

一开始,我只是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意识到她们的生活自理能力比我想象的要差得多。

丽姐是C7完全性脊髓损伤,胸部以下没有知觉,手腕以下也无法感知。她肩关节和肘关节还能活动,但手指基本瘫痪,只能勉强屈曲,握拳时四指无法完全贴合掌心。她可以自己用勺子吃饭,但握不稳,经常洒落食物。她的手掌大鱼际、小鱼际中度萎缩,掌心平得像一块板。

而娟姐的情况更严重。她是C5完全性脊髓损伤,同样胸部以下无知觉,手腕以下失去感觉。她的双臂极细且力量很小,手指完全瘫痪,手部呈“垂腕”状态,手腕无法抬起。她的手掌大鱼际、小鱼际彻底消失,手掌成平板状,掌骨轮廓清晰可见,从拇指根部到手腕,一条条的骨头凸起。她的手指因指伸肌挛缩、指屈肌瘫痪而呈现爪状,用贴切的比喻就是“鸡爪手。”

最初,我只是帮忙转移她们的位置,比如从床到轮椅。后来开始喂娟姐吃饭,因为她自己根本无法完成。再后来,我帮忙给她们洗澡、穿衣、换尿袋和纸尿裤。

如今,我们已经完全习惯了彼此的存在。那些在正常人看来十分私密的亲密接触——导尿、帮助排便、甚至解决彼此的生理需求——对我们来说都成了日常的一部分。

说实话,看都看完了,摸都摸遍了,早就没什么隐私可言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像是姐弟,但又比姐弟更亲密;像是情侣,但又明显身份不对等。最后我只能用“战略合作伙伴”来形容我们的关系——各取所需,相互照顾。

……

清晨6点,我就醒了。不是被闹钟吵的,是后背先碰到了丽姐的胳膊——她夜里总爱往我这边挪半寸,肩膀贴着我的背,呼吸轻轻拂在我后颈上。我没敢动,怕吵醒她,只悄悄侧了侧头,看见身侧的娟姐还睡着,眼镜放在床头柜上,睫毛垂在眼睑上,像两把小扇子。

我们三个睡在一张大床上。这张智能护理床是三年前丽姐特意订的,宽两米二,足够我们三个躺。我睡中间,左边是丽姐,右边是娟姐。夜里她们翻身、腿痉挛,我伸手就能摸到,比分开睡方便得多。

我轻轻挪开丽姐搭在我腰上的手——她的手很软,碰在我皮肤上像片羽毛。我轻手轻脚地检查她们的尿袋——仇丽的已经半满,李娟的需要更换了。

换尿袋的动作已经熟练得像本能。掀开被子时,李娟无力的双腿微微抽搐着,脚踝呈现不自然的弯曲。这是C5损伤常见的足下垂,需要每天穿戴矫形器。我顺手给她做了会儿足底按摩,痉挛渐渐缓解。

洗漱台上并排放着三支牙刷,粉色的给仇丽,蓝色的给李娟,绿色的给我。我给两位姐姐的牙刷挤好牙膏,又打开化妆盒——仇丽喜欢用柑橘味的护手霜,李娟只用无香型的。

仇丽先醒来,眯着眼对我笑:“早啊小刘弟。”

“醒了?”我走过去,按了护理床的按钮。床的靠背慢慢往上抬,丽姐的上半身跟着起来,她还迷迷糊糊的,眼睛没完全睁开,嘴角却先弯了:“小刘弟?几点了?”

“要七点了,该起了。”我把衣服放在床边的轮椅上,坐在她床沿,“先给你按按胳膊。”

她“嗯”了一声,把头靠在枕头上。我拿起她的胳膊,她的胳膊不算太细,皮肤很软,是那种常年被照顾得很好的细腻。从肩膀开始按,慢慢往下,到前臂时,能感觉到肌肉有点松——她是C7完全性脊髓损伤,手腕以下没知觉,肩关节和肘关节能动,但力气不大。

按到手腕时,我轻轻把她的手摊开。她的手掌很平,不像正常人那样有弧度,大鱼际和小鱼际那块塌下去了,摸上去软乎乎的,没有一点肉感,真跟块平板似的。手指能勉强蜷起来,我让她试试握我的手,她用力时,四指轻轻碰了碰我的掌心,却合不拢,中间总留着点缝,像朵没开全的花。

“还是没力气。”她叹了口气,眼睁开了,看着自己的手,“昨天想拿支笔,掉了三次。”

“慢慢来,你比上个月好多了。”我帮她揉着手背,“至少能自己端杯子了。”

她笑了,眼角的细纹又出来了:“就你会哄人。”

帮丽姐按完,我挪到娟姐床边。她也醒了,没说话,就那么躺着,眼镜还没戴,眼睛显得比平时大些,睫毛很长,垂在眼睑上。

“娟姐,醒醒,该起了。”我轻声说。

她眨了眨眼,算是回应。我拿起她的胳膊,比丽姐的细多了,皮肤贴在骨头上,摸上去硌手。她是C5损伤,比丽姐重,肩关节和肘关节能动,但力气小得可怜,手腕根本抬不起来,一直垂着,像挂了个没骨头的布偶。

我帮她活动肩膀,能清晰摸到肩胛骨的形状,凸在皮肤下面。她的手一直保持着那副爪状,我得一根一根帮她掰手指。

“疼就说。”我放轻了力道,把她的手指慢慢蜷起来,再展开,“医生说要多活动,不然更僵。”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阳光透过窗帘缝落在她手上,能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还有凸起的掌骨,一条一条的,很清楚。

帮她们按摩完,开始穿衣服。先帮丽姐穿,她能自己抬胳膊。我把T恤套进她头上,她抬手穿过袖子,手腕却撑不住,手又垂了下去,我得帮她把袖子拉到手腕,再帮她扣睡衣的扣子——她的手指扣不上。

她看着我笑:“还是小刘弟靠谱。”

穿裤子时,她的腿搭在床沿,很细,比我胳膊还细,膝盖骨凸得明显。因为长期没知觉,肌肉萎缩得厉害,皮肤很白,上面有几道浅疤,是以前做康复时蹭的。足下垂得厉害,脚踝一直勾着,穿裤子时得把脚轻轻扳直点,不然裤脚总堆在脚踝那。她的脚也很白,脚趾蜷着,没什么血色。

帮丽姐穿好,她自己摇着轮椅去梳妆。她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想梳头,手却抖了一下,梳子掉在桌上。她叹了口气,转头看我:“小刘弟,帮个忙。”

我走过去拿起梳子,她的头发很长,乌黑乌黑的,我轻轻帮她梳顺,再戴上那个珍珠发箍。她对着镜子笑:“好看,还是你梳得好。”

然后是娟姐。

“今天穿那件蓝衬衫?”我拿起蓝衬衫问她。

她点了点头。

她得全靠我抱起来一点才能穿衣服。我一只手托着她的背,一只手托着腿,轻轻把她抬起来,把T恤从背后塞进去。她的胳膊抬不起来,我得小心地把她的手穿过袖子。穿完上衣穿裤子,她的腿比丽姐的更细,几乎只剩皮包骨了。


我帮她穿好衣服再帮她戴好眼镜,她才像是真正醒了,眼神亮了些,看着我:“早餐想吃粥。”

“好,小米粥,再煎两个蛋。”我把她抱上了床边的轮椅,“我去做饭,你等会儿。”

早餐摆上桌时,八点刚过。小米粥熬得糯糯的,煎蛋是溏心的,丽姐爱吃的酱菜切得碎碎的,娟姐喜欢的凉拌黄瓜没放蒜。

丽姐自己用勺子喝粥,手偶尔抖一下,粥洒在桌上,她就拿纸巾擦——纸巾捏在手里,总捏不紧,掉了两次。我递过湿抹布:“我来擦。”

她笑:“手越来越不听使唤。”

“没关系,多练练就好了。”我帮她把煎蛋分成小块,“快吃,不然凉了。”

娟姐得我喂。我用勺子舀起粥,吹凉了递到她嘴边,她张嘴,嚼的时候很轻。她不爱说话,吃饭时更安静,只有偶尔吃到喜欢的菜,才会多吃两口。今天的凉拌黄瓜她吃了不少,我就多夹了点放她嘴边。

“学校今天有个会,得早点去。”丽姐突然说,喝了口粥,“你送我们到门口就行,不用进。”

“知道了。”我点点头,“昨天娟姐说想吃糖醋排骨,我下午去买排骨。”

娟姐抬眼看我,点了点头。

吃完早餐,我帮她们拿上包——丽姐的包是斜挎的,我帮她挂在肩上;娟姐的包是手提的,我挂在轮椅扶手上。然后推她们下楼,车子早就停在门口了,是辆改装过的MPV,后面能放轮椅。

把她们的轮椅固定好,我帮丽姐系安全带,她突然拍了拍我的胳膊:“下午不用太早接,你去健身房多练会儿。”

“嗯。”我应着。

娟姐突然开口:“显卡到了,让助理放二楼书房了。”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前几天随口说显卡不够用。心里一热:“谢娟姐。”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镜片后的眼睛好像弯了一下。

看着车子开走,我才转身去菜市场。早上的菜市场人多,菜新鲜。我买了排骨、玉米、胡萝卜,还有丽姐爱吃的草莓,娟姐喜欢的青菜。拎着菜回家,二楼的门虚掩着,我推开门,书房里果然放着个大箱子,上面印着显卡的logo。

我笑了笑,把菜放进厨房,然后一头扎进电竞房。里面摆着我这三年攒的高达模型,有几个是丽姐出差时给我带的,还有个限量版的,是娟姐托人从国外买的。我坐在电脑前,摸了摸那个新显卡,心里软乎乎的。

以前总觉得是她们“包养”我,现在才明白,我们是互相搭伙过日子。她们需要我照顾,我也需要她们——需要这个有烟火气的家,需要她们叫我“小刘弟”时的温柔。

下午四点半,我去学校附近的健身房。练了半小时卧推,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京都轮椅学院接她们。

学院门口有个无障碍坡道,我远远就看见丽姐和娟姐的轮椅停在树荫下。丽姐正跟一个老师说话,看得出来很认真。娟姐在旁边,怀里揣着个文件夹,应该是刚处理完文件。

我走过去时,丽姐正好回头:“小刘弟来了。”


“今天忙吗?”我帮她们调整了一下双腿的摆放,她们没有知觉,有时候脚掉下脚踏板了,都不知道。

“还好。”她推了推眼镜,“下个月的预算报表弄完了。”

“厉害啊娟姐。”我笑着说,“财务部部长就是不一样。”

她没说话,嘴角却好像弯了一下。

回家后,先让她们做康复。我把客厅中间的地毯收起来,拿出那个电动脚踏车,先把娟姐从轮椅抱到沙发上。

“坐好。”我帮她把脚放进脚踏车的固定带里,她的脚下垂得厉害,脚踝一直勾着,我得用点力把脚踝轻轻扳直,再用魔术贴绑好,绑到中间时问她:“紧吗?”

她摇了摇头。

“开始了。”我打开开关,脚踏车慢慢转起来,她的脚跟着动,因为没知觉,脚在踏板上有点晃,我又帮她调整了下固定带。

然后铺瑜伽垫,把四个带指示灯的圆盘摆在上面,东、南、西、北各一个。丽姐自己摇着轮椅过来:“今天练多久?”

“十五分钟就行。”我蹲下来,让她胳膊环住我脖子,把她抱到瑜伽垫上。她坐不稳,我得先让她靠在我身上,再慢慢松开手,扶着她的腰:“坐稳了?”

她点点头,手撑在地上。她的手掌平,撑地时有点滑,我在她手下垫了块防滑垫:“准备好了就说。”

“来吧。”她深吸口气。

我打开控制器,东边的圆盘亮了红灯。丽姐想伸手去拍,身体却晃了一下,我赶紧扶她:“慢点,别着急。”

她稳住身体,重新伸出手,手指轻轻碰了碰圆盘,红灯灭了,西边的圆盘又亮了。她就这样慢慢拍着,额角很快渗出细汗,我拿纸巾帮她擦:“累了就歇会儿。”

“没事。”她没停,手虽然抖,但比上个月稳多了。

练了十五分钟,她喘着气说:“不行了,胳膊酸。”

我把她抱回轮椅上,给她递了杯水。她用两只手捧着杯子,慢慢喝了一口:“还是没力气。”

“进步很大了。”我帮她擦汗,“刚开始你连坐都坐不稳。”

她笑了:“那倒是。”

娟姐那边也练完了,我把脚踏车收起来,再把丽姐抱到她旁边,让她俩并排坐在沙发上休息。

我进厨房准备晚餐,把排骨洗干净,焯水,放冰糖炒出糖色,再放排骨翻炒,加酱油、料酒,然后加水焖。厨房里很快飘出香味,丽姐在外面喊:“好香啊,小刘弟,今天排骨肯定好吃!”

“马上就好!”我笑着应。

晚餐摆上桌时,七点刚过。糖醋排骨、清蒸鱼、炒时蔬,还有个玉米排骨汤。丽姐已经自己摇着轮椅到餐桌旁了,娟姐由我推过去。

我先帮娟姐盛了碗汤,吹凉了递到她嘴边。她喝了一口,说:“甜了点。”

“下次少放糖。”我记下来,她口味淡,不爱吃甜。

丽姐自己用勺子舀排骨吃,手一抖,排骨掉在桌上,她叹了口气:“又掉了。”

“我帮你弄。”我把排骨捡起来,剔掉骨头,分成小块放在她碗里,“这样就掉不了了。”

她看着我笑:“还是小刘弟疼我。”

娟姐吃排骨时,我也帮她剔掉骨头,她小口吃着,突然说:“明天想吃草莓蛋糕。”

“行,明天去买草莓。”我帮她夹了块鱼,“这个鱼没刺。”

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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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5 20:44:53 | 显示全部楼层

吃完晚饭,我烧了两桶热水,端到客厅。先帮丽姐脱袜子——她的袜子是中筒的,我轻轻往下褪,她的脚很白,因为长期没走过路,皮肤很嫩,脚踝细,足下垂得厉害,袜子脱下来时,脚踝处有圈浅印。我把她的脚放进水里,试了试水温:“烫不烫?”

她脚没知觉,却笑着说:“你试的,肯定不烫。”

水漫过她的脚踝,她的脚趾蜷了蜷,没什么反应。我帮她揉脚,其实她没感觉,但我总觉得揉了能舒服点。她的脚很瘦,脚背的骨头有点凸,我轻轻按了按:“今天腿痉挛了吗?”

“夜里抽了一次,你帮我按了之后就好了。”她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你睡得那么沉,还能听见。”

“习惯了。”我笑,“你们一动我就醒。”

然后帮娟姐脱袜子,她的脚比丽姐的更细,足下垂也更为严重,放进水里时,水都没漫过脚踝。我帮她把脚轻轻扳直,让水漫上去:“这样舒服点。”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水面。

我坐在她们中间,丽姐靠在我左胳膊上,娟姐靠在右胳膊上。电视里放着老电影,是丽姐喜欢的《罗马假日》。她时不时跟我说话:“你看奥黛丽·赫本,多好看。”

“没你好看。”我随口说。

她笑:“就你嘴甜。”

娟姐没看电影,在看我放在茶几上的高达模型,突然说:“那个红色的,下周出新款。”

“我知道,太贵了,没舍得买。”我挠挠头。

她没说话,过了会儿,拿出手机,用胳膊推了推控制器,应该是在发消息。我知道她又要给我买了,想说不用,却又咽了回去——她们总说,我开心,她们就开心。

九点了,开始晚间护理要先先抱她们去洗澡。

主卧的浴室很大,做了无障碍改造,干湿分离,地面铺着防滑砖。我先把两张专用的洗澡椅推了进来,并排放在花洒下方。这种椅子是塑料的,带靠背,座位和靠背上都有不少排水孔,最重要的是,椅腿宽大稳定,两侧还有用来固定身体的束带。

“美女们,移驾浴室喽!”我故作轻松地喊了一声,先推着仇丽的轮椅进了浴室。

“小刘子,今儿给姐姐伺候好了,有赏。”仇丽配合着我演了起来,脸上是明媚的笑容。

我熟练地将她的轮椅与洗澡椅并排对齐,刹死轮椅,然后俯身,一手穿过她的腋下,一手托起她的腿弯。她的身体很软,带着沐浴露残留的淡淡香气。我深吸一口气,腰部发力,稳稳地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小心地放在左边的洗澡椅上。

我拿起椅背上的束带——那是一条宽宽的、带魔术贴的绑带——从她的腰间环绕过去,紧紧固定在椅背上,这样就能防止她因腰腹无力而向前或向两侧滑倒。

“紧不紧?”我调整着松紧度。

“刚好。”仇丽尝试着动了动肩膀。

接着是李娟。她的转移需要更小心,因为她的核心力量更弱,我几乎是完全将她“端”起来的。她的身体更轻,抱在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肩胛骨和脊柱的轮廓。将她放在右边的椅子上时,她的头无力地向后仰了一下,我赶紧用手托住她的后颈,帮她调整好姿势。

“没事吧,娟姐?”

“嗯。”她轻声应道。

同样用束带将她的腰部和上半身稳稳地固定在椅背上。现在,她们两个并排坐着,像两个等待被精心擦拭的瓷娃娃,腰部被束缚着,确保安全。

我调好水温,拿起花洒,先试了试温度,然后从仇丽开始打湿头发。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她的头皮,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啊……就是这个水温,舒服。”她喟叹一声。

就在我给她头上抹洗发水,仔细揉搓出泡沫时,眼角的余光看到仇丽正努力地用她还能活动的手腕和勉强能动的右手手指,勾住了旁边李娟右腿的裤管。

“丽姐,你又开始了。”李娟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显然对此习以为常。

仇丽嘿嘿一笑,手腕用力,一点点地将李娟那条纤细萎缩的腿从地上抬了起来,费力地挪到自己同样无力但稍显丰满一些的大腿上。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并不轻松,她的手臂微微颤抖,但脸上却带着顽皮的笑意。

“哎呀,看看我们娟娟这腿,细得跟麻秆似的,还没我胳膊粗呢。”仇丽一边说,一边用右手那只能勉强屈曲的指节,轻轻地、一下下地刮过李娟的脚底板。

李娟的脚因为严重的足下垂,脚掌自然地向下耷拉着,脚趾微微蜷缩,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苍白。尽管她胸部以下毫无知觉,根本感觉不到任何触碰,但神经反射却依然存在。只见仇丽的指节每刮过一次她的脚心,那只无力垂着的脚掌就像触电一样,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抖动一下,脚趾也跟着蜷紧又松开。

“你看你看,抖了吧!还说没感觉?”仇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乐此不疲。李娟的脚就在她的大腿上,随着她的“挠痒痒”,像个不安分的木偶,不停地抖动着。

“我是看不到吗?”李娟没好气地说,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神经反射而已,你幼不幼稚。”

“好玩嘛!”仇丽笑嘻嘻的,继续着她的“恶作剧”。两条同样无法自主移动的腿,一条在主动“挑衅”,一条在被动“回应”,构成一幅奇异又充满生命力的画面。

我笑着摇摇头,赶紧冲掉仇丽头上的泡沫,又去给李娟洗头。她的头发细软,需要更轻柔的对待。我按摩着她的头皮,她安静地闭着眼,享受这片刻的舒适。

洗完头,我给她们全身涂上沐浴露,仔细清洁每一寸肌肤,特别是容易堆积汗液和产生压疮的部位。冲洗干净后,我用大浴巾裹住她们,解开束带,一个一个地将她们抱回轮椅上,推回卧室。

接下来是涂抹身体乳的环节。我拿出两瓶身体乳,分别放在她们勉强能够到的轮椅桌板上。

仇丽努力地用她的右手手腕抵住瓶身,另一只手掌心朝上,用那勉强能屈曲的手指笨拙地勾压泵头。挤出一坨乳白色的身体乳后,她艰难地转动肩膀,将手掌移到自己的左臂上,然后用手腕和手臂的力量,上下摩擦着涂抹开来。她的动作很慢,也很费劲,涂抹得并不均匀,但她很坚持。

“娟娟,来,姐帮你涂。”仇丽给自己涂完一只手臂后,又挤了一些,然后驱动轮椅靠近李娟。

仇丽侧过身,用自己的右手手腕和小臂,蘸取了一些身体乳,然后轻轻压在李娟纤细的胳膊上,上下滑动着,帮她涂抹均匀。她的动作很温柔,眼神专注。

“谢了。”李娟轻声说,看着仇丽费力却认真的样子,眼神柔和。

“客气啥,”仇丽咧嘴一笑,又挤了些身体乳,开始帮李娟涂抹另一只手臂,“反正我也就这点用处了。”

“别胡说。”我正给李娟的小腿涂抹保湿霜,闻言轻轻拍了下她萎缩的腿肚,“你们的用处大着呢。没有你们,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流浪呢。”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身体乳涂抹时细微的摩擦声。温暖的灯光下,我们三个人,以这种特殊的方式,互相依偎,互相需要,构成一个完整而温暖的家。

“小刘弟,”仇丽突然开口,声音温柔,“明天想吃饺子。”

“好,韭菜猪肉馅。”我笑着答应。 李娟也轻轻“嗯”了一声。

夜色渐深,但我们的“家”却亮着温暖的光。

洗完澡,抱她们回房间,放在床上。我拿了按摩油,帮她们按摩四肢。丽姐的腿还有点肌肉,我帮她揉大腿、小腿,她会舒服地叹气:“每天就等你这一下了。”

娟姐的腿太瘦,我只能轻轻按,怕伤到骨头。她闭着眼,偶尔说一句:“膝盖那里多按会儿。”

按摩完,要帮她们戴护具。丽姐手腕要戴矫形器,我帮她戴上,调整好松紧,她动了动手腕:“正好。”

娟姐得戴分指板,把她翘着的手指慢慢撑开。戴的时候她皱了皱眉,我问:“疼吗?”

她摇摇头:“没事。”

最后在她们腰下、腿下塞好枕头,让她们躺得舒服点。丽姐突然说:“小刘弟,下周你生日,想要什么?”

“不用了,你们都给我买那么多东西了。”我帮她盖好被子。

“不行,生日得有礼物。”娟姐突然开口,“那个红色高达,我让助理订了。”

我心里一热,说不出话。她们总这样,记着我所有的小事。

“谢谢娟姐。”我挠挠头。

丽姐笑:“谢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啊。”

关灯前,我站在门口看了她们一眼。丽姐已经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娟姐没睡,看见我,轻轻眨了下眼。

我带上门,走到客厅,看见茶几上放着个盒子,是今天娟姐送的显卡。拆开包装,显卡亮闪闪的,很新。

窗外的天全黑了,楼下车灯像星星。我坐在沙发上,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医院的那天,那时我以为自己一无所有,却没想到,会遇到她们。

她们需要我照顾,我也需要她们给的家。我们不是姐弟,也不是别的什么,就是三个互相靠着的人,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守着一盏灯,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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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6 00:59:3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更新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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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8 10:49:2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背着发小去旅游




我叫源,今年二十五岁,和雪苓认识的时间,刚好也是二十五年。从穿开裆裤的邻居,到小学手拉手上下学的玩伴,再到初高中分享小秘密的挚友,我们的人生轨迹像两条缠绕的藤蔓,从未真正分开过。直到五年前那场车祸,像一把锋利的剪刀,骤然剪断了我们紧密相连的生活——她躺在医院抢救,我则在另一个城市的写字楼里,为了所谓的“事业”加班到深夜,连她的电话都没接几次。

如今我总算在行业里站稳了脚跟,有了些空闲,第一时间就往她家赶。站在熟悉的单元楼下,楼道里飘来的不是以前雪苓妈妈炖排骨的香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药味。

“苓苓,看谁来了?”雪苓妈轻轻敲着房门,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门内传来一声尖利的嘶吼,像被激怒的小兽:“滚!我不想看见任何人,滚!”

那声音沙哑、疲惫,完全不是我记忆里那个清脆爱笑的雪苓。

我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门缝轻声说:“苓苓,是我。”

门内瞬间安静了几秒,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然后是她带着哭腔的颤抖:“别,源,别进来……”

我没听,轻轻拧开了没锁死的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我心脏猛地一缩。

小时候,这是个摆满毛绒玩具和明星海报的闺房,书桌上永远放着她没写完的作业和偷偷藏起来的漫画,窗台上养着几盆多肉,阳光照进来时,整个房间都暖融融的。可现在,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丝光线从缝隙里钻进来,勉强照亮房间的一角。空气里混杂着药味、消毒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言说的气味。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宽大的护理床,旁边立着输液架、吸痰器,还有几个我叫不出名字的仪器,原本放漫画的书架,现在堆满了各种康复手册和药品。

“阿姨,我想单独和她说会话。”我回头对站在门口红着眼圈的雪苓妈说。

她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轻轻带上门,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她的呼吸声。

我慢慢走到床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向床上的人。五年不见,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以前那张肉嘟嘟、透着粉嫩的小脸,如今苍白得像一张纸,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她的头发很长,乱糟糟地披在枕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苓苓,我来看你了。”我的声音有些发紧。

她猛地侧过身,用被子捂住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呜咽声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我成废人了……呜呜……源,你快走,别来看我这个样子……”

说着,她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想把我推开。我下意识地握住那只手——这哪里还是我记忆里那只纤细灵巧、能画出好看黑板报的手?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手掌扁平得像一块没有弧度的木板,四指向掌心紧紧蜷缩着,像打不开的花苞,只有拇指能微微动一下。掌心的大鱼际和小鱼际陷下去一块,是明显的肌肉萎缩,皮肤摸起来冰凉、干涩。

“苓苓,别哭,”我在床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能跟我讲讲吗?我们以前可是连谁偷偷喜欢班长都要分享的朋友啊。”

她哭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哽咽着说:“你把被子掀开……就知道了……”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掀开了盖在她身上的薄被。尽管是炎热的夏天,她盖的被子却不算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她下半身没有知觉,无法自主调节体温,稍微受凉就会感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的脖子,颈侧有一道暗红色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虫子趴在那里,那是气管切开后留下的痕迹。她穿的还是高中时最喜欢的那套浅蓝色睡衣,以前她穿着宽松,现在却显得空荡荡的,尤其是手臂,细得能清晰看到皮下的血管。

再往下,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的身下铺着一层厚厚的护理垫,外面还套着成人纸尿裤——这种只在我小时候见过的东西,竟然出现在了二十五岁的雪苓身上。她的双腿并拢着,却细得像两根干枯的竹竿,大腿围甚至比不上我的胳膊,皮肤病态地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小腿的肌肉完全萎缩了,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头,脚踝处向下垂着,脚背和小腿几乎成了一条直线,脚趾蜷缩着,像失去了生命力的枯枝。

“我瘫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砸在我心上,“C5到C6完全性损伤,医生说……永远都动不了了。胸部以下没有知觉,手腕以下也动不了……吃喝拉撒都要别人伺候,连翻个身都做不到……我就是个累赘,是个废物……”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以前她伤心的时候,我总会把肩膀借给她靠,现在我只想抱抱她。

我伸出手,从她腋下穿过,轻轻用力,把她从150度左右的平躺姿势,慢慢扶到90度坐立。

这个动作让她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颤,软软地靠在我怀里,像没有骨头的娃娃:“源,别……我脏……”

她的上半身完全没有支撑力,全靠我的手臂托着,稍微一松手,就会往旁边倒。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后背突出的脊椎骨,硌得我手心发疼。

“胡说什么呢,”我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雪苓啊,小时候总抢我零食、把我作业本画得乱七八糟的雪苓。只是现在,你需要我帮你一把而已。”

“帮我?”她苦笑一声,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怎么帮?帮我换纸尿裤?帮我擦身?帮我……处理那些恶心的事吗?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这些都不是问题,”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雪苓,你还记得吗?高三毕业那年,我们说好要一起去旅游,去渝州看夜景,去漂流,去爬那座能看到最美日出的山。你说你想在山顶大喊,说你要考上最喜欢的大学,要过最精彩的人生。”

她的眼神动了动,似乎想起了什么,眼泪又涌了上来:“那都是以前了……现在我这样,怎么去旅游?连出门都做不到……”

“我带你去,”我打断她,语气坚定,“我就是你的腿,你的手。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我们去渝州,吃你最想吃的火锅,拍美美的照片,就像小时候一样。”

“不行……”她立刻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我这个样子,出去会被人笑话的……而且我根本没法照顾自己,会给你添很多麻烦的……”

“谁会笑话你?”我反问她,“你只是暂时遇到了点困难,又不是做错了什么。至于麻烦,我们认识二十五年,你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小时候你把我新买的自行车骑到沟里,我推着车走了三公里;初中你忘带作业,我翻墙进学校给你拿,被保安抓住训了半小时。那些麻烦我都不怕,现在这点算什么?”

她看着我,眼神里的恐惧慢慢褪去,多了一丝犹豫和期待。我知道,她心里其实还没放弃对外面世界的渴望。

“雪苓,”我握住她那只只能动拇指的手,“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就像小时候一样。”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眼泪却又掉了下来,这次的眼泪里,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是委屈,是期待,还有一丝重新燃起的希望。

我帮她盖好被子,转身走出房间。雪苓妈立刻迎上来,眼里满是期盼。

“阿姨,我想带雪苓去渝州旅游,”我说,“让她出去散散心。”

雪苓妈愣了一下,接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紧紧抓住我的手:“源啊……谢谢你……谢谢你……这五年,她除了我们,谁都不愿意见,连话都很少说……你是第一个让她愿意开口的人……你要是能让她出去走走,我们……我们双手赞成!”

“您放心,阿姨,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我郑重地说。

出发前一天,我早早来到雪苓家,跟着雪苓妈学习怎么照顾她。

“苓苓是最高级别的颈部脊髓损伤,全身90%都没了行动功能,”雪苓妈一边说,一边走到护理床边,“只有脖子和手肘以上能动一点,腰一点力气都没有,坐都坐不住,必须靠轮椅和束带固定。”

她先把电动轮椅推到床边,调整好高度,然后弯腰,一只手从雪苓腋下穿过,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膝弯,轻轻用力,就把雪苓从床上抱了起来,慢慢放到轮椅上。雪苓身上只穿着内衣和纸尿裤,皮肤白得像雪,在阳光下几乎要发光。她的脸微微泛红,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我,带着一丝无奈。

“她的腰没力,椅背要往后调一点,”雪苓妈调整着轮椅的靠背,“还要用束带把腰固定住,不然她会从轮椅上滑下来。”她拿出一条宽宽的束带,绕过雪苓的腰,固定在轮椅上。接着,她又把雪苓的双腿抬起来,放到轮椅的踏板上——那双腿软得像面条,完全不受控制,刚放上去就往一边滑,雪苓妈只好又调整了好几次,才把它们摆好。

“穿衣服的时候,上衣她还能稍微帮点忙,”雪苓妈拿起一件粉色的T恤,套在雪苓头上,“你帮她把领口撑开,她会试着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

雪苓果然吃力地抬起胳膊,手腕伸直,试图把手伸进袖口。她的动作很慢,因为手指完全动不了,只能靠手臂的力量慢慢摸索。好不容易把两只手都伸出来,雪苓妈又帮她把衣服理顺,拉好下摆。

“裤子就只能全靠别人了,”雪苓妈拿起一条宽松的运动裤,先把裤腿套在雪苓的左脚上——那只脚因为足下垂,脚背绷得紧紧的,裤腿只能一点点往上拉。接着是右脚,同样费力。两条裤腿都套好后,雪苓妈单手勾住雪苓的上半身,轻轻往上一提,雪苓的屁股就从轮椅坐垫上腾空了一点,她趁机把裤子往上拉,一直提到腰上,再帮她整理好。

整个过程,我都看得很认真,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抱她的时候要托住腋下和膝弯,不能用力过猛;轮椅的靠背角度要调合适,束带要系紧但不能勒到她;穿裤子时要先套脚,再提腰……

雪苓坐在轮椅上,看着我,小声问:“源,现在……你还要带我出去玩吗?”她的眼神里既有期待,又有一丝不安,好像怕我反悔。

“当然要去,”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过,没有什么困难能打倒我。相信我,这次一定让你玩得开心。”

她看着我,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那是我这几天第一次看到她笑,像雨后初晴的阳光,轻轻照亮了她苍白的小脸。

我们一起出门去剪头发。雪苓的电动轮椅是最新款的,她能用右手稍微动一下的手腕,控制轮椅上的操纵杆,慢慢跟在我旁边。以前我们总是肩并肩走路,她比我矮一点,要微微抬头看我;现在她半躺在轮椅上,我站在她身边,需要低头才能看清她的脸。这种落差让我心里有点发酸,却也更坚定了要带她好好玩的决心。

理发店门口有个小台阶,轮椅上不去。雪苓抬头看着我,眼里带着求助:“源,我上不去。”

店员连忙走出来,笑着问:“两位是理发吗?需要帮忙吗?”

“不用,谢谢。”我摇摇头,然后弯下腰,第一次尝试抱雪苓。

她很配合地伸出胳膊,双手环住我的脖子——她的手臂没什么力气,环得很松,却让我心里暖暖的。我一手抄起她的膝弯,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背部,轻轻用力,把她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她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我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

“源,有尿袋……”她在我怀里小声提醒。

我低头一看,果然,她的裤腰右侧连着一根细细的透明管子,一直延伸到轮椅侧面的一个小袋子里。我伸手拿起那个袋子,里面装着小半袋黄色的液体,应该是尿液。我小心翼翼地把袋子夹在指缝里,避免碰到她。

“洗头吗?”店员很有眼力见,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把我们领到洗头区。

“洗!”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洗头椅是可以调节角度的,我把雪苓轻轻放在上面,调整到她舒服的姿势,帮她脱掉鞋子,把她的腿小心地摆好。

“源,别走。”她抓住我的衣角,眼神里满是不安。我知道,她现在很缺乏安全感,尤其是在陌生的环境里,只有我能让她安心。

“我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我在她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握住她的手。

她的头发很长,因为很久没好好打理,有些打结,却依旧乌黑亮丽。理发师很细心,慢慢帮她梳理,温水流过她的头发时,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放松的笑意。

剪头发的时候,我问她:“还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卷发吗?这次要不要试试?”

她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理发师的手艺很好,几个小时后,一头蓬松的卷发披在她肩上,衬得她的鹅蛋脸更小巧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摸了摸头发——虽然只能用拇指和手腕笨拙地蹭一下,眼里却闪烁着久违的光芒。

“好看吗?”她转头问我。

“好看,”我笑着说,“比以前更漂亮了。”

她的脸又红了,低下头,嘴角却扬得更高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来到雪苓家。我的行李很简单,一个背包就装下了所有东西。雪苓妈正在梳妆台前帮雪苓打扮,她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被梳成一个简单的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

“源,好看吗?”她看到我,眼睛亮晶晶的,像个期待被夸奖的小孩。

“好看,我们雪苓穿什么都好看。”我笑着说。

临走前,雪苓妈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雪苓的行李:成人纸尿裤、护理垫、湿纸巾、常用的药品、换洗衣物……满满一大箱。“这些都是她常用的,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弄,随时给我打电话。”雪苓妈反复叮嘱我。

“知道了阿姨,您放心吧。”我接过行李箱,和雪苓一起坐上了她爸爸开的车,往机场驶去。

我提前联系了机场的无障碍服务,所以一到机场,就有工作人员推着行李车过来接应我们。雪苓的电动轮椅需要托运,工作人员帮我们办理了手续,还特意给我们安排了优先值机和安检。候机的时候,有几个小朋友好奇地看着雪苓的轮椅,他们的妈妈轻声告诉他们:“姐姐只是腿不舒服,需要坐轮椅。”小朋友们点点头,还对着雪苓笑了笑。

雪苓看到这一幕,悄悄对我说:“原来……也没有那么可怕。”

“本来就不可怕,”我揉了揉她的头发,“大家都很友好的。”

上飞机的时候,乘务员帮我把雪苓从轮椅上抱到座位上,还特意给我们调整了座位,让她坐得更舒服。整个飞行过程很顺利,雪苓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白云,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渝州机场。走出航站楼,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丝火锅的香气。雪苓看着眼前陌生的城市,有些慌张地抓住我的手:“源,我只能靠你了。”

我握紧她的手,她的小手有些冰凉。我把她的手搓热,笑着说:“有我在,别害怕。”

我之所以选择渝州,就是因为这里的地铁很发达,而且无障碍设施做得很好,对轮椅族很友好。走进地铁站。虽然人很多,但大家看到我们,都纷纷往旁边让,给我们腾出一条小路。

“源,行李可以挂在我的轮椅后面,不用一直拿。”雪苓小声提醒我。她的电动轮椅是特意定制的,后面有个挂钩,下面还有个小篮子,可以放东西。

我把行李箱挂在轮椅后面,果然轻松了不少。雪苓用还能稍微动一下的右手,帮我把背包放在小篮子里,动作虽然慢,却很认真。

地铁来了,车门打开,我推着雪苓进去。车厢里人不多,我找了个靠近车门的位置,用身体挡在她前面,双脚顶住轮椅的轮子——虽然轮椅有刹车,但我还是想亲自保护她。

雪苓靠在轮椅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小声说:“源,我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了。”

“以后我们还会去更多热闹的地方。”我说。

出了地铁站,已经是傍晚了。我们先找了家附近的特色面馆,点了两碗重庆小面。面端上来的时候,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我拿起筷子,刚想吃,就看到雪苓盯着面前的一次性筷子,眉头微微皱着。

她的手指蜷缩着,根本没法像正常人一样拿起筷子,甚至连拆开筷子包装都做不到。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尴尬和无助:“源,能帮……”

我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恼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我赶紧移到她旁边的座位上,把她碗里的面条挑了一些到小碟子里,然后用筷子夹起一小口,吹凉了,送到她嘴边。

“啊——”我学着小时候喂她吃零食的样子,逗她。

她脸一红,却还是乖乖地张开嘴,吃下了面条。“好吃吗?”我问。

她点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吃,比我妈做的面辣一点,但是很香。”

我一口一口地喂她,她吃得很慢,却很开心,偶尔会抬起头,对我笑一下。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麻烦都值得了。

吃饱喝足后,我们决定去附近的公园逛逛。公园离酒店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傍晚的公园很热闹,有跳广场舞的大妈,有遛狗的年轻人,还有追着泡泡跑的小孩。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湖面波光粼粼,景色很美。

“源,你以前说过,你的拍照技术很好,”雪苓看着湖边的美景,小声说,“能不能……帮我拍几张照片?”

“当然可以!”我拿出手机,“你想拍什么角度?我给你拍得美美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就拍我坐着轮椅的样子吧,我想留个纪念。”

我点点头,选了个好角度,让夕阳落在她身上,她的卷发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芒,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看起来温柔又美好。我连续拍了好几张,然后把手机递给她:“你看看,好看吗?”

她用拇指笨拙地滑动着手机屏幕,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嘴角慢慢扬起:“源,你拍得真好看……我以为我这个样子,拍出来会很难看……”

“胡说,”我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雪苓本来就好看,不管什么样子都好看。”

她低下头,脸颊红红的,却没有反驳。我们在公园里逛了很久,直到天黑才回到酒店。

“源,辛苦你了。”进了酒店房间,雪苓看着我忙前忙后的样子,小声说。

我把行李放下,打开空调,换了鞋,笑着说:“没事,应该的。”我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把她从轮椅上抱起来,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腰和屁股坐酸了吧?”我帮她揉了揉腰和腿——虽然她下半身没有知觉,但久坐还是会让她的脊椎不舒服。

“嗯,有点疼,”她靠在枕头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谢谢你,源。”

“跟我还客气什么,”我说,“我抱你去洗澡吧,洗个澡能舒服点。”

“好。”她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我帮她脱掉连衣裙,然后抱着她走进浴室。这家酒店是我特意找的无障碍酒店,浴室里有扶手和专门的洗浴座椅。我把她放在座椅上,却发现座椅没有靠背,她坐不住,身体一个劲地往旁边歪。

“我抱着你洗吧。”我说。

她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从她决定跟我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把自己完全交给我了,那些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在她的无助面前,早就变得不重要了。

我脱掉外套和裤子,只穿着背心和短裤,然后坐在浴缸边,让她背靠着我的腹部,我从后面用胳膊紧紧抱住她,防止她滑倒。温水从花洒里流出来,我用手舀起水,慢慢浇在她的身上,帮她清洗头发和身体。她的身体很软,靠在我怀里,像个温顺的小猫。

“源,”她轻声说,“谢谢你……愿意这样照顾我。”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我帮她搓着头发,“朋友之间,本来就该互相照顾。”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把脸埋得更深了。

洗完澡,我用浴袍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抱回床上。我们躺在床上,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聊我们一起偷摘邻居家的葡萄,被追着跑了三条街;聊我们一起在雪地里堆雪人,她把雪人堆得像个小矮子,还非要说是我;聊我们一起参加高考,考完试那天,在操场里大喊“解放了”……

聊着聊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她开口,让我猝不及防:“源,我们(违规用词,请立即整改,禁止带有成人内容)吧!”

“什么?!”我赶忙回头,呼吸也变得急促。

“你嫌弃我的身体吗?”雪苓小声开口。

“当然不会,但是…”我脑子炸开了,的确,对于一个20好几的青年来说,对成年女性的身体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就比如说刚刚洗澡的时候…

“源,刚刚洗澡,你都顶到我了,我能感受到,帮帮我,让我真正成为女人。”雪苓声中带有恳求。

“我不能这么做,我…我们是朋友…”我慌张了,洗澡的时候的确在升旗,我还觉得侥幸,以为雪苓没知觉,应该感受不到。

“你嫌弃我…如果我的身体不这样,你就不会…”雪苓八字没一撇就要委屈地掉眼泪。

“没…没有,雪苓,我喜欢你…”豁出去了,我翻身直接压在雪苓身上,对着她的小嘴就亲了上去。雪苓也配合着我,张开小嘴,舌头交缠。

我解开了她的睡袍,双手在她瘦弱的身躯上游走……

……(剩下的内容我知道你们不爱看(⁄ ⁄•⁄ω⁄•⁄ ⁄))


深夜,我看着她熟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我轻轻帮她盖好被子,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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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8 10:49:4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一大早,酒店房间里的遮光帘还拉着大半,只有一丝晨光从缝隙里钻进来,落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大床上。雪苓还靠在床头,眼神里带着点刚睡醒的惺忪,看到我拎着运动装走过去,眼睛亮了亮——那是我昨晚特意从行李箱里找出来的:上半身是速干运动内衣,外面搭了件浅灰色的运动长袖冲锋衣,防风又防水;下半身是宽松的黑色运动短裤,里面衬着薄袜裤,还有一双厚厚的米白色运动长袜。

“今天玩水,穿这个方便,也不用穿鞋了,你坐着也舒服。”我把衣服放在床边,笑着对她说。她轻轻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下的护理垫边缘,嗯…还有昨晚残留的红色,白色液体,她眼神里藏着点期待,又有点局促。

我先帮她脱了酒店的棉质睡衣,抱进浴室,冲洗了一番,便帮她换上崭新的运动装。

我把冲锋衣的领口撑开:“来,胳膊抬一下,我们穿外套。”她费力地抬起胳膊,肩膀微微颤抖,我趁机把袖子套进去,小心穿过她细得能看清血管的手腕。

套运动内衣时,她的脸瞬间红透,下意识想抬手遮挡,窘迫地低头:“源……”

“没事,昨晚我们都坦诚相待了,啥都做了,你还害羞,很快就好。”我快速帮她整理平整,套上冲锋衣,拉链拉到胸口,刚好遮住颈侧那道暗红色的气管切开疤痕。

换下身时,我一手托住她腋下、一手穿过膝弯轻轻上提,她的臀部因为长期卧床没什么肉,突出的髋骨硌得我手心发疼。我帮她换上袜裤和运动短裤,短裤在她细如竹竿的腿上松垮垮的,裤脚盖住大半截小腿。套长袜时,我特意放慢动作:她的脚背因严重足下垂与小腿呈一条僵硬直线,袜子只能一点点往上拉,在脚踝处堆出褶皱,遮住泛青的皮肤。

“好了,多精神。”我帮她理了理衣摆,她低头看了看露在短裤外的小腿,轻轻咬唇:“我的腿……很难看吧?”

“不难看,你穿什么都好看。”我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她的拇指在我掌心轻轻蹭了蹭,局促慢慢淡去。

收拾好东西,我推着雪苓的轮椅出了酒店。提前预约的景区接驳车已在门口等候,司机师傅帮忙把轮椅固定在车厢后部的无障碍区域。到了漂流景区,两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快步走来,戴眼镜的小伙子笑着问:“是雪苓小姐吧?我们是无障碍服务组的。”

“对,麻烦你们了。”我推着轮椅迎过去。

扎马尾的女工作人员蹲下来,目光温和地问:“雪苓小姐,我们十分重视特殊游客的游玩体验,今天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穿装备时若有不适随时说。”

雪苓愣了愣,轻声回应:“我没事,谢谢。”

他们带我们到无障碍休息区,这里没有台阶,轮椅通行顺畅。女工作人员取下最大号救生衣和四块软质泡沫棉:“重点保护腰和四肢,这泡沫不硌皮肤。”

小伙子扶着雪苓的肩膀防她晃动,女工作人员从身后套上救生衣,耐心帮她穿好袖子,扣上扣子和魔术贴,又在她腰后垫了块小泡沫让救生衣更贴合。

缠泡沫时,先裹住她的胳膊,用绑带轻轻固定——手臂太细,泡沫几乎全包住,只露出蜷缩的手指;再蹲下来裹腿,在脚踝处多缠一圈:“这里是关节处,要多包点防磕碰。”雪苓的腿没有知觉,任由摆弄,只是偶尔抬眼看向我,我冲她笑,她才放松下来。

所有装备穿戴好后,我们走到漂流艇旁。双人漂流艇边缘裹着软橡胶,我对工作人员说:“我来抱她上去吧。”

听罢他们立刻分工,一人扶轮椅,一人稳住艇身。我弯下腰,一手托住雪苓的颈背,一手稳稳托住她的膝弯,她立刻用双臂环住我的脖子——虽然手臂没什么力气,却努力勾着,指尖轻轻蹭着我的后颈。

她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双腿软乎乎地垂在我身侧,因足下垂而绷直的脚背随着我的动作轻微晃动。

我小心翼翼避开她腰侧藏在冲锋衣里的尿袋管子,慢慢起身走到艇边,轻轻将她放进前面的位置。

她的双腿刚接触艇身,就因无力而软塌塌地平铺在艇底,肿的像小馒头一样的瘫脚,八字向外歪着。她的身体往左侧歪,我赶紧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艇壁软橡胶上:“别急,我马上坐过来。”工作人员也帮着稳住她的腰,直到我在她身后坐好,用身体紧紧贴住她的后背当“人型靠背”,他们才松开手,又检查了一遍装备。

“沿途都有工作人员值守,不舒服随时喊我们!”小伙子笑着说。

漂流开始后,起初水流平缓,雪苓靠在我怀里看两岸青山,双腿在艇底平放着,安静得像两件易碎的瓷器。可当遇到陡坡,水流湍急起来,漂流艇猛地往下冲,她的双腿瞬间失去平衡,随着艇身的颠簸不自主地左右摇晃,脚尖轻轻蹭到艇壁,发出细微的声响。她吓得尖叫,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紧紧环住我的脖子:“源!太刺激了!”我赶紧用胳膊更紧地搂住她的腰,同时用双腿轻轻夹住她晃动的小腿——怕水流太急,让她毫无知觉的腿磕碰到艇身。

她靠在我怀里,双腿随着漂流艇的起伏轻轻晃着,却因为有我的支撑,没有一丝慌乱。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脸上,她回头对我笑,脸上溅满水珠,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那两条曾让她自卑的腿,此刻在颠簸中轻轻晃动,却成了这场冒险里最真实的印记。

“源!太刺激了!”她回头对我笑,脸上溅满了水珠,像个调皮的小孩。

“喜欢就好!”我也笑着说。

整个漂流过程中,每当遇到湍急的地方,我都会紧紧抱住她,她也会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我们一起尖叫,一起大笑,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到了下游,水流渐渐平缓下来,接下来是溪降项目——工作人员会把漂流艇收走,让我们沿着小溪徒步到终点。小溪的地形很复杂,有的地方是浅滩,有的地方水深到腰,还有的地方布满了光滑的石头,很不好走。

工作人员帮雪苓在腰和四肢上绑好了泡沫棉,这样她就能在水里浮起来了。我把她抱进水里,她一开始有些害怕,身体紧绷着:“源,我会不会沉下去?”

“不会,”我托着她的头,让她的上半身靠在我怀里,“有我呢。”

她的上半身紧紧贴着我的胸膛,能感受到我的心跳。慢慢的,她放松下来,甚至开始用手臂轻轻划水——虽然她的手没什么力气,划不动多少,但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遇到浅滩的时候,我就抱着她走;遇到水深的地方,我就带着她游;遇到石头多的地方,我就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慢慢往前漂。一路上,很多游客都在看我们,有人对我们竖起大拇指,有人拿出手机拍照,还有人过来问我们要不要帮忙。

“不用,谢谢,我们可以的。”我笑着说。

雪苓靠在我怀里,小声说:“源,他们都在看我们。”

“那是因为他们觉得你很勇敢,”我说,“你看,大家都在为你加油呢。”

她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大家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善意,没有她想象中的嘲笑和异样。她笑了,笑得很灿烂。

终于到了终点,工作人员早就等在那里,看到我们,都热情地鼓起掌来。“你们太厉害了!”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说,“你们是我们这里第一个来漂流和溪降的特殊游客,真的很勇敢!”

他还主动提出要帮我们拍照,我抱着雪苓,她靠在我怀里,对着镜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照片里,夕阳正好落在我们身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三天白天,我们在酒店休整,为晚上的夜爬养精蓄锐。说是休整,床上,轮椅上,沙发上,洗手台,浴室里都有我们(违规用词,请立即整改,禁止带有成人内容)的痕迹,雪苓的身体也被我开发到了极致。

雪苓靠在床头,她是真的累了,用手机看着我们前两天拍的照片,时不时嘴角上扬,还会跟我分享哪个角度拍得最好看。

傍晚的时候,我们出发去爬山。这座山以日出闻名,很多人都会选择夜爬,在山顶等待日出。山脚下很热闹,到处都是准备爬山的人,有情侣,有朋友,还有一家人一起的。

雪苓看着陡峭的山路,有些担心地问:“源,轮椅上不去,你要把我从山底抱到山顶吗?那也太累了……”

我神秘地笑了笑,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背带——那是我小时候妈妈背弟弟用的,我特意找出来洗干净了。“看,我早有准备,”我说,“这个背带应该能把你背起来,我们试试。”

我把背带铺在地上,然后把雪苓从轮椅上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带里。她的身材比例很好,腿很长,上半身刚好能被背带紧紧包裹住。我把背带的肩带套在肩膀上,调整好松紧,然后慢慢站起来——她的身体紧紧地贴在我的后背上,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还有她呼吸时拂过我脖颈的热气。

“源,我是不是很重?”她小声问,有些不好意思。

“不重,比我想象中轻多了,”我说,“就是你的腿太长了,得我用手搂着才行。”她的两条腿因为瘫痪,软乎乎地垂在我身体两侧,脚尖几乎要碰到地面。我只好用双手从下面搂住她的腿,不让她的脚尖磕到地上。

准备就绪,我们开始爬山。一开始,我还不觉得累,背着她一步步往上走。路上很多夜爬的人看到我们,都好奇地看过来。

“兄弟,可以啊,背着女朋友爬山!”一个小伙子笑着说。

我刚想解释,他就注意到了我身上的背带,还有我搂着的雪苓那两条纤细的腿。他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是腿受伤了吗?”

“没事,她腿不太方便,”我笑着说,“我们想一起看日出。”

“太厉害了!”小伙子竖起大拇指,“加油啊!”

一路上,很多人都过来跟我们打招呼,有人给我们递水,有人告诉我们前面的路好不好走,还有人跟我们一起爬,给我们加油打气。雪苓靠在我背上,小声说:“源,他们都好好啊。”

“是啊,”我说,“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爬山真的很累,尤其是背着一个人。才爬了一半,我就已经满头大汗,腿也开始发软。雪苓能感受到我的疲惫,用她那只能动的拇指,轻轻擦着我额头上的汗:“源,你累不累?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吧?”

“没事,我不累,”我喘着气说,“很快就到山顶了。”

其实我已经很累了,但我不想让她失望。我知道,她为了这次看日出,期待了很久。

我们休息了几次,每次都只有几分钟,然后继续往上爬。雪苓靠在我背上,不说话,只是偶尔用拇指帮我擦汗。我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越来越轻,应该是怕打扰我。

终于,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我们爬到了山顶。山顶上已经有很多人了,大家都在找地方休息,等待日出。我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慢慢蹲下来,把雪苓从背带里抱出来,放在事先准备好的垫子上。

我坐在她旁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雪苓看着我,眼里满是心疼:“源,你看你,都累成这样了……”她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胳膊,那里因为用力,已经有些发红。

“没事,”我笑着说,“能让你看到日出,再累也值得。”

我们靠在一起,看着远处的天空。山顶的风有些凉,我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她靠在我肩膀上,慢慢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喊了一声:“快看!日出要来了!”

我轻轻推了推雪苓:“苓苓,醒醒,日出要来了。”

她睁开眼睛,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向东方。只见远处的天空慢慢泛起了鱼肚白,接着,一道红光划破天际,太阳慢慢从山后面升了起来,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红色。

太美了。

雪苓靠在我怀里,看着眼前的日出,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怎么了?”我连忙帮她擦眼泪,“是不是不好看?”

“不是,”她摇摇头,哽咽着说,“源,谢谢你……谢谢你带我来看这么美的日出……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看到这样的风景了……”

“以后我们还会去看更多美的风景,”我紧紧抱着她,“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点点头,靠在我怀里,看着日出,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旅游结束后,我把雪苓送回了家。临走前,她拉着我的手,小声说:“源,谢谢你……这次旅游,是我这五年来最开心的日子。”

“我也是,”我说,“以后我们常出来玩。”

过了几天,我又来到雪苓家。推开她的房门,我惊喜地发现,窗帘被拉开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暖洋洋的。以前那些冰冷的仪器被挪到了角落,书桌上摆着我们在渝州拍的照片,窗台上重新摆上了几盆多肉,和小时候一样。

雪苓坐在书桌前,穿着一件粉色的上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她面前放着一个笔记本,正用那只能动的拇指,笨拙地在手机上打字——她在写我们旅游的点点滴滴。

听到开门声,她回头看向我,眼睛亮晶晶的:“源,你来了!我正在写我们漂流的时候,你把我抱在怀里,我一点都不害怕……”

我看着她,心里暖暖的。那个曾经封闭自己、对生活失去希望的雪苓,终于重新回到了阳光下。

“源,”她笑着说,“下次我们去海边好不好?我想看看大海。”

“好,”我点点头,“下次我们去海边,看日出,看日落,捡贝壳。”

她点点头,继续低头打字。阳光照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还会继续,像小时候一样,一直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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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9 22:48:4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又偷偷更新!好!提出批评!你怎么知道我们不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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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0 01:15:5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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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琴弦与暖阳



湘城的十月总带着点黏腻的凉,风裹着桂花碎末往人衣领里钻。

张天尧把吉他包往肩上又提了提,抬头瞅着眼前这栋爬满青藤的三层小洋楼,转头冲身后三个兄弟喊:“应该就是这儿了,小绿书上说的‘私人珍藏器乐室’,看着倒像个老宅子。”

贝斯手老周挠了挠染成亚麻色的头发:“尧哥,这地儿看着挺贵啊,咱那点预算……别到时候白跑一趟。”

鼓手阿哲拍了他一把:“瞎操心啥,先看看再说,总比之前那间漏雨的地下室强。”

几人踩着吱呀作响的木门槛进去,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旧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屋里是中式装修,深色的八仙桌摆在中央,墙上挂着落了灰的字画,大半家具都被米白色防尘布盖着,像一个个沉默的剪影。

“你好,我们是从小绿书上来租乐室的。”张天尧往前两步,声音在空旷的屋里荡出回声。

没人应。

吉他手小凯往走廊探了探脑袋:“没人?不会是骗子吧?”

话音刚落,走廊深处传来一阵极轻的“嗡嗡”声,像是电动马达所发出的声音。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架银灰色的电动轮椅缓缓驶出来,轮椅上的女孩像被精心安置在棉絮里的瓷娃娃,头轻轻靠在黑色头枕上,黑色长发顺着肩颈垂下来,发梢扫过厚厚的米白色毛衣领口。

张天尧几人都愣了愣。

女孩的脸很白,是那种透着粉的白,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前,遮住一点眉毛。她的眼睛很亮,看过来时带着点刚睡醒的茫然,嘴唇抿成浅浅的弧线。最惹眼的是她搭在轮椅扶手操控台上的手——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手指向掌心蜷曲着,手背皮肤薄得能看见青色血管。

再往下,轮椅踏板上放着一双穿白色长筒袜纤细得不正常的脚,袜子在脚踝处堆了几层褶皱,小腿太细撑不起来,脚尖微微垂着,脚掌虚虚搭在踏板上,左脚膝盖歪在右脚上,像一个“〉|”,大腿围度比张天尧的胳膊还细一圈。

“你们……是来租琴房的?”女孩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不确定。

张天尧回过神,赶紧点头:“对,妹子,我们是夕阳乐队的,想租个地方排练。”他指了指身后三个兄弟,“这是老周、阿哲、小凯。”

女孩“嗯”了一声,操控着轮椅往旁边挪了挪,露出身后盖着布的一堆大家伙:“乐器都在这儿,你们可以掀开看看,都是以前我用的。”

这栋楼是父母以前给穆瑶买的,一楼堆着她受伤前的宝贝——斯坦威钢琴、雅马哈架子鼓、芬达吉他,还有一整套专业音响。自从三年前那场车祸让她成了C4-C5完全性脊髓损伤,这些东西就被盖了防尘布,再没动过。

老周第一个冲上去扯掉钢琴上的布,黑色琴身泛着温润的光,他“卧槽”一声:“尧哥,斯坦威!真的假的?”

阿哲也掀开架子鼓的布,鼓皮崭新,镲片闪着冷光:“这配置,比酒吧那套演出设备还好。”

小凯抱着吉他箱不肯撒手:“芬达 Stratocaster,我做梦都想要一把!”

穆瑶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嘴角弯了弯,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可屋里的灰尘被扬起来,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肩膀轻轻颤着,咳嗽声很轻,像小猫在挠喉咙。她下意识抬起手臂,想抬手捂嘴,手腕带动着胳膊抬到胸前,却没力气再往上,手指还是蜷着,只能任由那阵痒意慢慢过去,咳完又缓缓把胳膊放回腿上,动作慢得像放了倍速。

张天尧赶紧走过去:“妹子,你没事吧?要不我们先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没事。”穆瑶摇摇头,“你们……觉得这里怎么样?”

“好!太好了!”阿哲抢着说,又赶紧压低声音,“就是……租金方面……”

张天尧踢了他一脚,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穆瑶:“妹子,实不相瞒,我们乐队刚起步,没多少预算。你这设备这么好,租金肯定不便宜,能不能……稍微便宜点?”说完又觉得不妥,赶紧补充,“当然,你要是觉得不行也没关系,我们再想想办法。”

穆瑶眨了眨眼,看了看他们手里的乐器,又看了看张天尧泛红的耳根,突然说:“你们是乐队,能不能……给我唱首歌?要是唱得好,我给你们打八折。”

“真的?”张天尧眼睛一亮,转头冲兄弟们使了个眼色,“那必须的!哥几个,整一个!”

老周立马坐上贝斯凳,阿哲调试着鼓槌,小凯抱起那把芬达吉他,张天尧走到麦克风前,清了清嗓子。前奏响起时,穆瑶还没太在意,可当张天尧的声音飘出来——带着点少年气的沙哑,又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一下子就钻进了她心里。

她轻轻闭上眼,头往头枕里靠了靠,手臂慢慢抬起来,手腕松松地垂着,手指蜷着,像在虚空中跟着节奏按琴键。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把睫毛映出浅浅的影子,嘴角的梨涡一直没下去。

一首歌结束,屋里静了两秒,穆瑶睁开眼,眼里亮晶晶的:“唱得真好。八折,就这么定了。”

张天尧松了口气,笑着说:“太谢谢你了妹子!以后你就是我们乐队的贵人!”

穆瑶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们搬乐器,心里悄悄想:或许,这些落灰的琴弦,终于能再响起来了。

……

从那以后,夕阳乐队每天都来排练。张天尧他们早上十点到,晚上八点走,穆瑶大多时候在二楼待着——闺蜜隋婧在二楼开了个拉丁舞私教班,她经常在旁边看隋婧教小朋友扭胯。

隋婧是穆瑶最好的朋友,175的身高,大波浪卷,穿露腰拉丁舞裙时像朵带刺的红玫瑰。她性格乖张,对别人凶巴巴,对穆瑶却好得没话说——每天给她带早餐,帮她洗漱,晚上还会来给她擦身,连穆瑶尿袋该什么时候换、怎么换都记得清清楚楚。

“瑶瑶,你又在看楼下那帮小帅哥啊?”隋婧课间休息,端着一杯热奶茶过来,插了吸管递到穆瑶嘴边,另一只手还得扶着吸管,怕穆瑶没力气含稳。

穆瑶吸了一口,暖乎乎的珍珠滑进喉咙:“他们唱得好听。”

“好听能当饭吃?”隋婧撇撇嘴,“那个主唱张天尧,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就是每次看你那眼神,跟看稀有动物似的,我不喜欢。”

穆瑶抬起手臂,手腕轻轻推了隋婧一下:“你别这么说,他们人挺好的。上周我轮椅没电,还是张天尧帮我推到车库充电的。”

隋婧“哼”了一声,没再反驳。她知道穆瑶自从受伤后,就很少跟外人接触,能跟这几个乐队小伙说说话,对她来说是好事。

这天排练结束,张天尧收拾吉他时,突然抬头问穆瑶:“穆瑶,下周六我们在夜色酒吧有演出,你要不要来看看?”

穆瑶的手指顿了顿,轮椅扶手被她蹭得有点发烫。她想去,可又有点怕——酒吧人多,她这个样子,肯定会被人盯着看。以前她也去过一次,有人指着她的轮椅窃窃私语,说她“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姑娘”,那些眼神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而且出门要麻烦隋婧帮忙换衣服、收拾尿袋,她不想总麻烦闺蜜。

“我……不一定有空。”她小声说,把头别向窗外,手臂慢慢抬起来,手指蜷着抠轮椅扶手的缝隙,手腕跟着微微用力,可指尖没知觉,抠了半天也没个准头,又缓缓放下胳膊。

张天尧看出她的犹豫,赶紧说:“没事,你要是不想来也没关系,就是觉得我们第一次正式演出,想请你这个‘贵人’去捧个场。”

晚上隋婧来给穆瑶擦身时,穆瑶忍不住说了这件事。隋婧正在帮她脱毛衣,手指碰到穆瑶细得硌手的胳膊,动作不自觉放轻:“想去就去呗,有我陪着你,谁敢看你我就瞪谁。再说了,你整天待在屋里,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穆瑶看着隋婧认真的脸,点了点头。

……

演出那天,隋婧给穆瑶挑了条浅粉色的连衣裙,领口有蕾丝花边,衬得她皮肤更白了。隋婧还帮她化了点淡妆,涂了豆沙色的口红,穆瑶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有点不好意思:“会不会太艳了?”

“艳什么艳,我们瑶瑶本来就好看。”隋婧帮她把头发梳成低马尾,又仔细检查了轮椅的刹车和扶手,确认没问题才推着她出门,“走,姐带你去见识见识酒吧是什么样。”

夜色酒吧里人声鼎沸,烟雾缭绕。隋婧推着穆瑶往角落走,一路上不少人看过来,有好奇的,有惊艳的,隋婧都恶狠狠地瞪回去。找到位置坐下,隋婧点了两杯鸡尾酒,转头对穆瑶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跟吧台小哥打个招呼,马上回来。”

穆瑶点点头,舞台上灯光亮起来,张天尧他们已经开始调试设备了。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皮衣,头发抓得有点乱,比平时多了点野性。

突然,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凑了过来,身上带着酒气:“小妹妹,一个人啊?陪哥哥喝一杯呗。”

穆瑶皱起眉,往后缩了缩:“不用了,谢谢。”

她抬起手臂,想操控轮椅往后退,手腕去按摇杆,可手指没力气固定,按了好几次才按准,轮椅慢慢往后挪了一点,却没躲开男人的靠近。

“别客气啊。”男人伸手想碰她的头发,穆瑶吓得闭上眼睛,手臂猛地抬起来,想推开男人,可胳膊没力气,推在男人胳膊上像没推一样,只能任由男人的手快要碰到她的头发。她的手指紧紧蜷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能急得轻轻喘气。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你干什么?”

穆瑶睁开眼,看见张天尧站在男人身后,脸色很沉。他刚结束一首翻唱,听见这边的动静就赶紧跑过来了。

男人转头瞪他:“关你屁事?我跟这小妹妹说话呢。”

“她是我朋友,你离她远点。”张天尧往前一步,把穆瑶挡在身后。他180的个子,站在男人面前很有压迫感。

男人还想争执,老周和阿哲也跑过来了,阿哲撸了撸袖子:“怎么着?想找事?”

男人看了看他们三个,怂了,骂骂咧咧地走了。

张天尧转身蹲下来,看着穆瑶发白的脸:“你没事吧?吓到了?”他注意到穆瑶的手臂还僵着抬在半空,赶紧说,“没事了,他走了。”

穆瑶点点头,眼眶有点红:“谢谢你。”她慢慢放下手臂,手腕有点酸。

“跟我客气什么。”张天尧笑了笑,伸手想帮她理理头发,又怕唐突,只好收回手,“隋婧呢?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她去吧台了。”

话音刚落,隋婧就跑回来了,看见张天尧,又看了看穆瑶的脸色,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气得跳脚:“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你?我去揍他!”

“别去了,已经走了。”穆瑶抬起手臂,指节轻轻碰了碰隋婧的衣角,“张天尧帮我解围了。”

隋婧瞪了张天尧一眼,语气却软了点:“算你有点用。”

这时舞台上的音乐响起来,是他们原创的《追风》。张天尧站起来,冲穆瑶笑了笑:“好好听。”

穆瑶看着舞台上发光的他,点了点头。灯光落在张天尧身上,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带着力量。穆瑶突然觉得,好像待在这儿,也没那么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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