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言予你

江挽月

…………

江挽月

　　许诺看着坐在沙发上甩着两条小短腿小口小口吃着奥利奥的小奶团子，依然没有缓过来。

　　事情还要从十分钟之前说起。

　　许诺背着电脑包走到家门口，低头一看，居然有个小女孩堵在门，双手叉腰，小辫子被楼道里灌进来的风吹得飞起。

　　她背着粉红色的小包，包上系了一只晴天娃娃的玩偶。

　　许诺没有理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可是小女孩突然扒拉住他的手臂，脆生生地叫道：

　　“爸爸！”

　　许诺一怔，四下环顾没发现其他人。

　　他把小女孩的手挪开，继续转动着钥匙。

　　“爸爸！”

　　小女孩的声音有些急切，她抬起头，大眼晴直勾勾地看着许诺。

　　“你说我？”

　　许诺拉开了房门，他依然觉得这小奶团子是在开玩笑，毕竟他一个刚入学的学生，怎么可能会有女儿。

　　就在许诺准备关门的时候，他发现小女孩把自己卡在门缝里，试图阻止他关上。

　　“小妹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许诺问她。

　　小女孩头摇的像拨浪鼓：

　　“你就是我爸爸！”

　　这下许诺完全搞不懂了。

　　听过乱认哥哥的，哪有乱认爹的？

　　许诺愣了一下，打开手机看了眼日历。

　　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吧。

　　这是谁家小孩在搞我呢。

　　他一手撑着门框，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小人儿。

　　好吧，你要玩，我就陪你玩玩呗。

　　对于有着每天两点一线枯燥日常的许诺来说，偶尔来点小插曲也未尝不可。

　　小女孩见许诺完全不相信自己，脸都涨红了，急得原地打转。

　　她打开自己的小包，在里面翻来翻去，企图找到一点能够让许诺信服的物件。

　　但很遗憾，包里除了一个水壶之外，什么也没有。

　　许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脱下鞋子，光着脚“哒哒哒”地就跑进屋子里去，吓得许诺赶紧关上门。

　　“不是小妹妹你……”

　　前面的许愿根本没理他。

　　许诺暗叹一声现在的小孩心都这么大么，还这么自来熟。

　　幸好他是一个牢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大学生，不然这可爱的小女孩要是跑到什么居心不良的人那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想到这里，许诺长舒了一口气。

　　到他这来总比去其他地方强。

　　许愿跑到电视柜面前，蹲下身来，费力地抽出底层的抽屉，抱在胸口往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许诺一个健步冲过去，拿起压在她身上的抽屉。

　　“你干什么？”

　　这小女孩真是不讲理，哪有一进门就在别人家里翻东西的。

　　就在他拿起抽屉的那一刻，许愿投来了一个狡黠的眼神，“嗖”地一下钻进原本抽屉空缺出来的位置，伸着手往里面摸索。

　　“爸爸，你真的藏了钱耶！”

　　许愿退了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红彤彤的钞票。

　　站在一旁的许诺浑身一颤。

　　这可是他藏备用资金的位置，除了他不可能有别人知道。

　　他抢过许愿手里的钱，视若珍宝地擦了擦。

　　“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的欸。”

　　许愿靠在茶几上，一双脚踩着大理石瓷砖，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我有说过吗？”

　　“你给圆圆讲睡前故事的时候，说过的！”

　　许愿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给谁讲故事？”

　　许诺小心翼翼地把备用资金放回去，再装好抽屉。

　　“我啊。”

　　“你？”

　　“对啊。”

　　一大一小四目对视。

　　许愿最先忍不住了，她上下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原来爸爸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帅欸。”

　　被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一夸，许诺不禁有些飘飘然。

　　不对。

　　现在好像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许诺抱起她放到沙发上，开启了审讯模式。

　　不过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点，毕竟人家只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女孩而已。

　　“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许愿，愿望的愿。”

　　“今年几岁？”

　　“六岁半了。”

　　“你喜欢吃什么？”

　　“爸爸你好无聊。”

　　“我不是你爸爸！”

　　许诺也急了，问的问题也愈发抽象起来。

　　面前的小女孩看着他，露出甜甜的一笑。

　　许诺的心都要化了。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小奶团子！

　　这么看来，做她的爸爸好像也未尝不可——

　　打住！

　　差点又跑偏了。

　　许愿扳着手指：

　　“你三岁的时候被开水烫过吧，”她捧起许诺的左手，“手背上的疤一直留到现在。”

　　“你初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可惜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嘞……”

　　许愿故意摇了摇头，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许诺瞬间感觉自己才是被审问的那一个人。

　　“这些话，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许愿从沙发上滑下来，扑倒在许诺的怀里，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爸爸，都是你自己给圆圆讲的哦。”

　　“等会，让我缓一下。”

　　许诺把怀里的人儿放回沙发上。

　　可是许愿不给他缓的机会，肚子一直咕咕地叫唤。

　　“爸爸，圆圆饿了。”

　　许诺给了她一包奥利奥。

　　趁着她还在认真地吃，许诺再次确认道：

　　“你真的是我女儿？”

　　“真的是，爸爸。”

　　许愿头也不抬。

　　“如假包换？”

　　许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的脑袋已经有些混乱了。

　　许愿抬起眼眸，一头雾水：

　　“爸爸你在说什么啊，圆圆听不懂。”

　　看着这只小奶团子，许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

　　而且他看着许愿，就像在看小时候的自己一样，脸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但又有些许差异。

　　所以，他在十九岁的时候，真的有了一个六岁半的女儿？

　　玄幻剧都不敢这么拍，那就姑且认为许愿是穿越回来的吧。

　　只是有一点许诺不敢明说，那就是他真的希望有一个女儿。

　　现在女儿来了，他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等到许愿吃了很多零食，肚子也不咕咕叫了，许诺问了一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圆圆，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许愿吮吸着被奥利奥染黑的小手指头：

　　“妈妈么……妈妈的名字很好听的……”

　　她故意卖关子，卡着不说了。

　　叫爸爸你不认我，这下有你好受了叭。

　　“妈妈她，叫司沫言哦。”

江挽月

　　“司沫言……”

　　这个名字确实很好听，只不过嘛……

　　许诺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谁叫这个名字。

　　“妈妈说她在开学典礼上讲了话的哦。”

　　许愿一语直接点醒了他。

　　“哦——”

　　许诺故意拖了一个很长的尾音。

　　许愿扬起小手就招呼到他脸上去了。

　　“爸爸居然连妈妈都不知道欸。”

　　许诺心里苦。

　　这不怪他啊，这这个时候他和司沫言压根就不认识，找谁说理去？

　　不对，他是单方面认识司沫言的。

　　许诺回想着开学典礼的时候，司沫言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引得台下一阵尖叫。

　　原因无他，司沫言太漂亮了，美得不可方物，就像从国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但还有一个点，给许诺甚至是所有人都留下了更为深刻的印象。

　　那就是，司沫言没有双臂。

　　开学典礼那一天的温度还没降下来，司沫言大大方方地穿着短袖站上台去，也不怕同学们异样的目光。

　　她的袖子轻飘飘的，只在双肩的位置鼓起来了一丁点儿。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学校才让她上台去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

　　所以这也是让人惋惜的一个点。

　　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居然没有手。

　　可惜了。

　　“爸爸你在想什么呐！”

　　许愿的手在许诺的眼前挥了挥，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在想……想，你妈妈。”

　　许诺有些吃力地说出“妈妈”两个字。

　　毕竟司沫言压根也不知道自己凭空多了一个女儿出来。

　　许诺千算万算没想到许愿的妈妈，居然是司沫言。

　　按理说两人虽然在同一个年级，但是一个汉语言文学专业，一个应用物理专业，连学院都不同，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而且，他将来怎么会娶一个残疾人……

　　许诺没有再想下去，他觉得这样已经很冒犯了。

　　不过他对于司沫言的印象还是仅仅停留在开学典礼上。

　　这个姑娘，气场太足了。

　　失去双臂反而让她没有了束缚，好听的嗓音从音响里传出来，飘遍操场的每一个角落。

　　许诺不知道司沫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爸爸，那我们一起去找妈妈吧！”

　　许愿抓着他的手一个劲地摇。

　　若是就这么直勾勾地把许愿带到司沫言的面前，告诉她这是你的女儿，想想都觉得别扭。

　　司沫言应该是一个很要强的女孩子，根据许诺的猜测。

　　他只好跟许愿解释道：

　　“圆圆……妈妈现在，还不认识爸爸。”

　　听起来很奇怪，但是这就是事实。

　　“啊？”

　　许愿不解，她不自觉地咬起了手指头。

　　许诺把手从她的嘴里拉出来，扯了张纸巾给她擦拭着。

　　“咬手指可不是好习惯，我小时候就从来不这样。”

　　他好像已经有点初为人父的感觉了。

　　这习惯到底是跟谁学的？

　　“可是妈妈会啊。”

　　许愿笑着说。

　　“妈妈写不出来东西的时候，就会咬趾头。”

　　“啊？”

　　这回轮到许诺开始“啊”了。

　　可是司沫言不是没有手吗？

　　“对啊，妈妈会咬脚趾头嘛。”

　　这……

　　许诺很难把许愿口中的人和当时发言的司沫言联系在一起。

　　你告诉我这是一个人？

　　抱歉他想象不出来那是个什么场景。

　　“看样子，爸爸是真的不认识妈妈哦。”

　　许愿从许诺阴晴圆缺的脸上就能看出来一切。

　　未来许诺什么都给她讲，所以许愿对这间出租屋可谓是相当熟悉。

　　不然她不可能这么精准地锁定许诺的后备资金。

　　许愿拍了拍胸脯，煞有介事地说道：

　　“没事哒，有圆圆在，爸爸妈妈很快就能相认的！”

　　许愿想不到许诺的脑袋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

　　还是那句话，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自己和司沫言联系到一起。

　　“爸爸今天还有课吗？”

　　许愿问他。

　　”你不会指望我去学校里找司沫……找你妈妈吧。”

　　许诺头都要大了。

　　许愿摇了摇头。

　　“妈妈很少去教室上课的，桌子太高了，她很不方便。”

　　好像也是。

　　但是他今天已经没有课了。

　　按理说司沫言只要出现在校园里，按她的颜值和特殊点应该很容易发现的。

　　可是这都开学两三个月了，许诺几乎没有在学校里看见过她。

　　临近傍晚的阳光从窗外飘进来，把父女俩的影子在地板上拉长。

　　“饿吗？”

　　许诺问她。

　　可是许愿一直痴痴地盯着他看。

　　“圆圆？”

　　“啊哦……爸爸，我有点饿了。”

　　“刚才不是才吃了奥利奥？”

　　“我又饿了嘛。”

　　她夹着嗓子奶声奶气的，因为未来的许诺最受不了这个。

　　现在的许诺也是。

　　“在想什么呢？”

　　许愿面向窗外，给了许诺一个侧脸。

　　一个瞬间，这张脸在夕阳下和司沫言的侧脸恍惚中全对上了。

　　“妈妈说爸爸年轻的时候特别帅，圆圆现在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许愿双手捧着脑袋，吐了吐小舌头。

　　“爸爸果然很帅，不愧是圆圆的爸爸。”

　　许诺断定这孩子有点早熟了。

　　这些话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能说出来的。

　　不过反过来看，许愿也挺漂亮的。

　　肉嘟嘟的脸恰到好处，把许诺和司沫言的精华全都吸收了，属于是一个过滤后的完美作品。

　　许诺突然有一种“不愧是我的女儿”的自豪感。

　　这波，属于是双向奔赴的商业互吹了。

　　“圆圆想吃什么？”

　　许诺换了一件宽松点的衣服，给许校长锤个电话过去要了点钱，准备给圆圆买几套衣服。

　　没错，许诺的爸爸就是他的高中校长，至于妈妈……是他的班主任。

　　所以在这个环境下长大的许诺，抗压能力是一流的。

　　“你想吃点什么？”

　　许诺问她。

　　许愿不自觉又开始吃手指了，被许诺一巴掌轻轻拍掉。

　　“妈妈说，晚饭要吃少，所以圆圆想吃水果沙拉。”

　　“你妈妈她也喜欢吃这个吗？”

　　“妈妈最喜欢吃了，圆圆也喜欢吃，而且妈妈自己做的也很好吃，她总是在家里给圆圆做呢！”

　　说罢许愿还砸吧嘴，好像在回味什么。

　　“太好吃了！”

　　小女孩毫无征兆地惊呼道。

　　“碰到妈妈以后，一定要让她再做给我吃！”

　　许诺笑了笑，司沫言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呢，万一人家不承认是你的妈妈怎么办呢？

　　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等到了关键时刻，还得看许愿发力了。

江挽月

　　“那我带你去吃水果沙拉？”

　　许诺打开门，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穿鞋的女儿。

　　是的，他暂时默认许愿是未来的女儿了。

　　哦不，也是现在的女儿。

　　好像也确实是。

　　因为他找不到反驳许愿的路径。

　　“不要。”

　　许愿摇摇头，脑袋后面的两个小辫子也跟着飘动。

　　“妈妈说了，水果沙拉要自己做的才健康。”

　　她攥着许诺的衣角站起来。

　　“好说啊，”许诺看着手机里来自许校长的1000元慰问资金，“出去买，我给你做。”

　　许校长对于儿子是极其放心的，所以许诺只要张口，钱就会以飞快的速度打到账上。

　　许家不算很有钱，但也不缺钱。

　　“可是，可是……”

　　许愿的眼神突然有些躲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扭扭捏捏地开口：

　　“妈妈说，像爸爸这样的蠢男人是做不好水果沙拉的。”

　　说道后面，许愿的声音都快细得听不见了。

　　说完，她还给许诺做了个鬼脸。

　　“你说什么？”

　　许诺愣在门口。

　　她刚才说什么？

　　蠢、蠢男人？

　　我许诺是这种人吗？

　　一想到这种话会从司沫言的嘴里说出来，许诺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原因无他，还是许诺对于司沫言的印象，怎么样都没办法和许愿口中的司沫言重合在一起。

　　许诺哭笑不得。

　　“你妈妈为什么说我是蠢男人？”

　　许愿贴在许诺身旁和他一同下楼。

　　“妈妈说，爸爸上班太忙了，都快把自己忙傻了。”

　　“妈妈还说，爸爸没有意思……咦什么来着……”

　　“仪式感？”

　　许诺想了好久，才试探性地揣测道。

　　“对对对，仪式感。”

　　许愿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妈妈说，生活需要仪式感，你切的水果片丑不拉几的，还不如她用脚切的好看。”

　　“能吃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嗯……这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许诺小声嘀咕道，不过还是被前面的小人儿听到了。

　　“你看看你，”

　　许愿像个小大人一样转过身来叉着腰。

　　”妈妈果然没说错。”

　　此后从单元楼一直走到小区大门口的这一段路，许诺像个受罚的小学生一样跟在许愿后面，样子颇为滑稽。

　　等走到门口，许诺照例和门卫王大爷打招呼。

　　“哟，这女娃子是你家的？”

　　王大爷盯着许愿看了半天，下午的时候他在小区里转悠，就看到许愿站在许诺单元楼门口。

　　许诺点了点头：“妹妹。”

　　“真漂亮啊，这娃。”

　　王大爷笑着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大爷我活了六十几年没见过这么俊的崽崽。”

　　许诺一个劲地推搡着许愿往门外走，不然一会王大爷刨根问底起来他可不好解释。

　　等到了街上，天色已经很暗了。

　　许诺蹲下身来，在许愿的耳边说道：

　　“在外边能不能叫我哥哥？别叫爸爸。”

　　“为什么，爸爸。”

　　许诺一拍脑袋。

　　“因为爸爸现在太年轻了，不像你的爸爸。”

　　许愿有些不情愿地嘟着嘴，不过她还是顺从了许诺的意思。

　　不过她叫了这么久的爸爸，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好改口。

　　“那好吧，爸爸哥哥。”

　　许诺：“……”

　　幸好她的声音不大，不然许诺真的想当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是哥哥！”

　　“哦。”许愿敷衍了一声。

　　她才不管那么多，反正许诺就是她爸爸。

　　许愿只能暂时接受爸爸变成哥哥这个设定了。

　　父女俩，也可以当成兄妹俩走在街上，还是很吸睛的。

　　许诺自不必说，经典小高小帅起手。

　　而许愿嘛，她穿的东西比较的……前卫。

　　总之不知是未来许诺还是司沫言给她选的衣服，看起来潮味十足。

　　许诺敢断定自己是选不出来这种衣服的，那只有可能是司沫言选的了。

　　仪式感。

　　这三个字又一次蹦了出来。

　　许诺不禁对她充满了兴趣，看起来这位司同学，有点字面上的“表里不一”。

　　至于她的缺陷，许诺倒是没有什么觉得别扭的地方。

　　就权当是她的独特之处吧。

　　许愿虽然个子不高，走起路来却是相当快，挂在包上的小铃铛也跟着响了一路。

　　“圆圆，我怎么感觉你对这里很熟悉呢？”

　　“因为爸——你带我来过很多次吖！”

　　这个城市就是许诺以后生活的城市，他工作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只是办公楼那片现在还是荒地而已。

　　许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误打误撞就来到了爸爸妈妈年轻的时候，可能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好吧，许愿的小脑袋不允许她想这么多。

　　她还是紧紧地捏着许诺的手，一蹦一跳地走在旁边。

　　见女儿一直盯着自己，许诺的心里反而有些发毛。

　　“圆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是啦！”许愿挥了挥手示意他低下头来，趁势在许诺脸上捏了捏，“圆圆只是没见过爸爸这样子，想多看几眼。”

　　“是么？”

　　许诺越发觉得她很可爱了，可爱的不要不要的。

　　这种俏皮的性格是随的司沫言吗？

　　直到两人走进超市里，许诺执意要女儿坐进购物车的小座椅里面，遭到了许愿的强烈反对。

　　“不要，圆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许诺一听就乐了。

　　一个六岁半的小人儿，居然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自家女儿好像比想象中的更加有趣。

　　不对，在外面要说是自家的妹妹。

　　晚市的水果相对来说已经不那么新鲜了，许愿对这些不感兴趣，她把自己的电话手表和许诺的手机连接上之后，就自顾自地跑到零食区去了。

　　水果沙拉嘛，她只负责吃。

　　许诺根据许愿背的菜谱在水果堆里游走，她发现一对母女一直跟在他的后面，几乎是他拿什么，她们就拿什么。

　　不过许诺没仔细看。

　　直到红心火龙果的架子上孤零零地躺着最后一个的时候，许诺正准备伸手去拿，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很温柔但又很冷的声音：

　　“你好……”

　　许诺转身，看见她浅黄色的长裙搭配着小白鞋，松垮垮的袖子插在兜里，戴着帽子和口罩，就差没把自己打包起来。

江挽月

　　“那个……这个火龙果，能不能……”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行，我要给妹妹做水果沙拉。”

　　许诺一口回绝。

　　笑话，明明是他先到的。

　　许诺想起了什么：“其实我刚刚就在看，为什么我们买的东西这么相同。”

　　“这……”姑娘也不懂。

　　“你总不能也要做水果沙拉吧。”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连买的东西都一样。

　　“还真是。”

　　姑娘说。

　　“你也要用红富士、哈密瓜、脐橙和圣女果？有这么巧。”

　　许诺背了一堆，这些都是许愿说的。

　　许愿又是听她妈妈说的。

　　姑娘浅浅一笑，可惜捂在口罩里，许诺看不见。

　　“就……真挺巧的。”

　　好吧。

　　少个火龙果又不会怎么样，大不了他买白心的不就得了。

　　许诺抓起火龙果，伸向姑娘：“那给你吧！”

　　姑娘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随即皱起了眉头。

　　“请等一下，我妈妈还在那边。”

　　许诺懵了，这有什么关系吗？

　　难不成给你个火龙果还要给你妈妈汇报一下？

　　姑娘丝毫没有接的意思。

　　“你到底要不要？”

　　许诺有些恼了。

　　又要又不要，扭扭捏捏是何故？

　　姑娘的妈妈看到这边，扔下还在称重的其他水果匆忙跑了过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许诺扯开一个口袋，把火龙果放了进去，然后把袋子伸向姑娘。

　　“谢谢谢谢帅哥！”

　　姑娘的妈妈根本不给许诺反应的时间，一把抓过塑料袋攥在手里。

　　不是，你们母女俩这是要唱哪一出呢？

　　这个时候，许愿抱着一袋零食大礼包出现在许诺身后，睁着大眼睛打量着母女两人。

　　“爸……哥哥！只剩最后一个红红果了，为什么要给她们！”

　　许愿的语气里夹杂了点撒娇的意味。

　　“没事的，就给这个姐姐吧，我们买白心的，一样的。”

　　许诺一个劲地推搡着她，奈何许愿铁了心要要回来，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行！”许愿一着急，就把和许诺的约法三章全忘了。

　　“妈妈说了，红红果是用来提甜的，因为她从来不加沙拉酱！”

　　这句话一出，三个人都愣住了。

　　母女俩面面相觑。

　　姑娘的妈妈问她：“这话，怎么跟你刚才说的一模一样呢？”

　　姑娘说道：“因为我确实是这么做的呀。”

　　“那为什么……”她指着许愿，“这小娃一定偷听我们讲话了！”

　　许愿踮起脚尖挥着小手为自己正名：“谁听你们讲话了！这可是圆圆的妈妈亲口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姑娘感觉许愿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

　　许愿一直在看她的眼睛，藏在口罩和帽檐之间，深邃如星辰，明亮而空明。

　　而许诺早就注意到了，他一直在盯着姑娘的袖子。

　　这件黄裙子的袖子不算厚，她即使揣在兜里也是轻飘飘的，好像里面什么也没有。

　　许诺把许愿拉到自己身旁，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司沫言？”

　　身旁的许愿一听这个名字，晃得更厉害了。

　　只是嘴巴被许诺捂住，她只能“呜呜呜”地叫唤。

　　“哥哥，你要憋死我啦！”

　　许愿掰开了许诺的手，大口喘着粗气。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喊错。

　　姑娘身躯又是猛地一震。

　　“你……认识我？”

　　她歪着头，问道。

　　“我也是东大的啊。”

　　许诺直接自报家门。

　　东大他这一届的，无人不识司沫言。

　　嗯，这也就解释地通刚才为什么许诺给她火龙果她根本不接了。

　　她压根就没有手臂可以接。

　　不过，最为激动的还是许愿。

　　要不是许诺镇住，她都能窜到天上去。

　　妈妈年轻的时候也太漂亮了！

　　虽然她只能看到妈妈的眼睛，不过只一眼，许愿就确定了，这绝对是自己的妈妈。

　　如假包换（许诺语）。

　　一听是同一届的，司沫言果然就放开很多了，毕竟，同届的没人不知道她的状况。

　　不过可能还是身体的原因，她的性子对外人一直比较冷。

　　她不喜欢这个小姑娘，虽然很可爱，但老是动来动去，一副不安分的样子。

　　为什么她的哥哥看起来这么文静呢？

　　真的是一个妈生的吗？

　　“谢谢你的火龙果。”

　　司沫言微微向他鞠了一躬，这是对于她来说最方便的表达谢意的方式了。

　　可是这一鞠躬，左边的袖子蜷缩着，居然掉了出来，慢悠悠地垂在空中，颇为可怜。

　　吓得她妈妈赶紧给女儿塞回去。

　　司沫言其实不怕被别人看到，她只是想少些麻烦而已。

　　但是许诺和许愿是知道的。

　　许愿的激动，不只是因为见到了司沫言，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见到了姥姥。

　　姥姥在许愿出生之前就生病离开了，她一个人把司沫言拉扯大，现在本来只有四十来岁，看着却像一个将近六十的人。

　　司沫言的爸爸是个赌鬼。在知道女儿出事之后，他直接抛弃了母女俩，仗着一副年轻的好皮囊去傍大款了。

　　岁月在姥姥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

　　许愿越看越心疼。

　　方才跳脱的小女孩此刻安静乖巧地站在许诺身边，司沫言突然有些恍然。

　　她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和许愿平齐。

　　褶皱的袖子向外侧鼓着，像两个把手黏在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司沫言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许愿吸了吸鼻子，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司沫言的脸温温热热，虽然被黑色的口罩遮住，但还是在一瞬间，和许愿记忆中的脸庞完美重合。

　　她谨记着许诺的告诫，强忍着没有喊出那个称呼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真的吗？

　　许愿只是一个六岁半的小女孩，尽管她看起来比一般的小孩更聪明和成熟，但是，她终归只是一个小孩子。

　　她把司沫言的袖子往下捋了捋，棉质的黄裙被她捏出一个又一个花纹。

　　反倒是司沫言有些诧异了。

　　她……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许愿掀起司沫言的头发，小嘴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呼出一口气。

　　然后，甜甜地叫了一声：

　　“妈妈。”

　　没等司沫言反应过来，许愿就拉着许诺跑开了。

　　“她刚才……叫我什么？”

江挽月

　　直到结完账，许愿脸上的笑容就没褪下来过。

　　“圆圆，你跟她说什么了？”

　　“嘻嘻，秘密。”

　　另一边，司沫言的脸“倏”地一下就红了。

　　不过她很快恢复了过来。

　　“但愿是幻听吧。”

　　妈妈扶着她的腰站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兄妹俩人还挺好的。”

　　令司沫言不解的一点是，这小女孩看到自己的空袖子，居然一点也不惊讶。

　　难不成是他哥哥提前给她说过了？

　　但愿如此吧。

　　司沫言不喜欢讲话，今天的语言交流已经超过了她平时说话的阈值。

　　许诺拎着一袋子水果回到家中，像阅兵式一样把各式水果排在餐桌上，头都大了。

　　按照许愿的说法，光做出来吃可不行，要有仪式感。

　　按照许诺自己的说法，一样切一点儿拌在一起吃了得了，哪里还在意那么多条条框框。

　　“噫——爸爸果然不会做水果沙拉。”

　　许愿穿着新买的拖鞋，双手扒拉着餐桌边缘。

　　许诺挠挠头，他真的不会吗？

　　显然他会。

　　只是要做到许愿心目中的那种形式，他做不到。

　　于是乎，许诺开始在网上搜索水果沙拉的做法。

　　“爸爸笨蛋！问妈妈不就好了？”

　　关键时刻，许愿抛出这么一句话来。

　　许诺很惭愧，他并没有司沫言的联系方式，两个人从开学到现在只见过一面。

　　许愿摇了摇她的电话手表：

　　“我有啊！”

　　未来的许诺换了电话号码，所以许愿重新存了一个现在的，但是司沫言没有，她的电话号码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

　　只是这个来自未来的物件，真的能打通吗？

　　许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她只想快点听到妈妈的声音。

　　“嘟……嘟……嘟……”

　　“通了？”父女俩同时说。

　　司沫言正坐在灶台旁边，左脚按着一根水果黄瓜，右脚夹着刀背，头发散落着，遮住了耳垂。

　　这时，放在一旁的电话响了起来。

　　司沫言侧着头一看，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电话。

　　但是屏幕上并没有标注是诈骗或者推销，她还是空出一只脚，拇趾在屏幕上轻轻划了一下，点开了免提。

　　“你好？”

　　许愿稚气未脱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姐姐你好！”

　　是许诺让她这么叫的。

　　司沫言脑袋转了转，她应该没有妹妹吧。

　　“请问你是？”

　　“刚才在超市里吖！”许愿说。

　　不愧是妈妈，声音在电话里都是这么好听。

　　“欸？”切着黄瓜的刀停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司沫言开始胡思乱想，莫非她的哥哥是个计算机高手，还能搜索出自己的电话？

　　许诺不知道自己在一瞬间就被司沫言冠予了如此名号。

　　“秘密。”

　　许愿总不能说，我是从未来来的吧。

　　鬼才信。

　　许诺：“？”

　　司沫言久违地笑了：

　　“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爸——哥哥不会做水果沙拉，他让我问问你。”

　　一旁的许诺鄙夷地看着自家女儿：“明明是你这小妮子自己要吃的。”

　　虽然司沫言想了很多，她觉得自己跟这个小女孩没有一丁点的隔阂。

　　于是司沫言让妈妈给她取了蓝牙耳机，她要和许愿说悄悄话。

　　这个小女孩真的太有趣了。

　　许愿抬起手腕贴近耳朵，一点也不给许诺听。

　　“你们现在就做吗？我正在做，不如跟着我一起吧？”

　　“好呀。”

　　许愿从水果堆里翻出一根黄瓜，朝许诺一扔，示意他先把黄瓜切了。

　　后者稳稳地接在手里。

　　“半根就够了，你们两个人的话，可以切一根。”

　　得到电话里的指令，许诺当即开工。

　　他觉得自己像被女儿压迫的奴隶。

　　唉，女儿奴是这样的。

　　“切好啦！”

　　许愿向电话里汇报道。

　　“等一等我，我比较慢。”

　　后续的所有过程，都是在司沫言的指导下完成的，很有章法和程序。

　　只是在切造型的时候，笨手笨脚的许诺实在是弄不出什么花儿来，把许愿乐得窝在沙发里“咯咯咯”地笑。

　　“哦？你在笑什么？”

　　“爸爸他果然弄不好吖。”

　　“他以前没有做过吗？”

　　司沫言低头操纵着趾间的小刀，在切好的哈密瓜上游龙，很块便像雕塑一样把原本方形的水果块变成了有棱有脚的花朵状。

　　“没有呢，都是妈妈做的。”

　　听到这句话，司沫言又是一愣。

　　不对呀，怎么突然从哥哥变成爸爸了？

　　最后便是摆盘了。

　　除了盘子正中间那堆水果沙拉，周围的点缀也同样重要。

　　司沫言用牙签挑起黄瓜片和哈密瓜花来，小心翼翼地绕着盘子摆了一圈。

　　许诺可就不好受了，他压根就不会雕花。

　　许愿一边笑一遍帮她摆盘，看着切的东倒西歪的哈密瓜，她也不强求许诺了。

　　毕竟有的人确实没有这种天赋。

　　司沫言一直听着耳机里许愿的笑声，心都要化了。

　　这是她第一次跟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聊这么就。

　　“味道怎么样？”

　　司沫言问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她哥哥做的如何。

　　小品鉴官在品尝了许诺的作品之后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还可以，但是没有你做的好吃。”

　　“哦？为什么？”

　　“因为我吃过……唔！”

　　许诺一抬手就把女儿的嘴巴给捂住了。

　　再像她这么说下去，就别想善了了。

　　好在司沫言没有听清。

　　“对了，你之前在超市里，叫我什么？”

　　“欸？”许愿瞪大了眼睛，转头一看许诺在旁边一个劲地挤眉弄眼。

　　即使没开免提，许诺还是听到了。

　　许愿放下叉子从椅子上滑下去，一个人跑到厕所里关上门，留下独自一人发懵的许诺。

　　她不想隐瞒下去了。

　　再怎么说，司沫言的的确确是她的妈妈。

　　嗯，只是年轻了亿点儿。

　　“妈妈。”

　　许愿对着手表小声说。

　　“你说什么？”

　　这一次司沫言听清楚了。

　　她站了起来，系在腰上的围裙还没脱下。

　　许愿的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带着些许颤抖：

　　“妈妈，我是圆圆！”

　　司沫言盘着腿坐到沙发上，耸了耸肩，一脸的难以置信。

　　电话那边的许愿在吸鼻子，她真的想哭。

　　原来熟悉的感觉是这样来的？

　　但这未免有些奇幻了。

　　又或许，圆圆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女孩儿？只是恰巧司沫言和圆圆妈妈长的比较像而已。

　　但她戴了帽子和口罩出门，圆圆是怎么认出来的呢？莫非，圆圆妈妈也失去了双臂？

　　司沫言不想伤她的心。

　　于是，一个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圆圆，妈妈在呢。”

luo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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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SM

楼主写的真好，希望继续更新，不要停了

weimanlee

楼主很有创意的好文，期待继续，谢谢楼主！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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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希望还能继续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