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谣（2.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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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这一篇还有没有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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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阳间三国鼎立，谓之天玄、天灵、明渊。

　　其中，天玄和天灵之间因为种种原因，战事几乎就没停过，后来天灵皇室把自家的二公主送给了天玄皇帝求和——也就是瑜妃，玄紫桓的生母——两边的关系才勉强缓和了些。

　　这么一来，大的冲突虽然没有了，但是在两国的边境上，小的摩擦却依旧存在。

　　天玄帝国的镇北军就是负责维护北境靠近天灵帝国边境的稳定而设立的，在每年战事相对平和的一段时间里，镇北将军沐泽川和女儿沐瑶都要回皇都面圣。

　　至于兄长沐琰为什么不去，他是纯粹厌恶天玄皇室之人的肮脏，所以沐琰常说他打仗不是为了天玄，而是为了天玄的普通百姓。

　　镇北军大部队现驻扎在北阴山附近，这一带属于凉城地界，阴气极重，寒气横生，行之不久则令人心惧。即使恰逢正午，温度依旧低的可怜，半空中总是飘着浓厚的雾气，恍若与世隔绝一般。

　　凉城在四年前发生了一次不可预料的暴乱，丧命了很多人，为此沐琰自责了许久。

　　就连凉城总督林镇连同她的从未露面的女儿林璃都难逃一劫，双双被无情枭首。

　　那个中元节之夜，对于所有凉城人来说就是一次永远无法抹去的梦魇，事后皇都即使法师来调查也毫无头绪。

　　凉城存活下来的人们只记得滚滚阴气如同滔天巨浪一般从头到脚席卷了整个城池，从商铺民房到总督府邸无一幸免。

　　而一旦接触到这股瘆人的气息，气息羸弱的男人短则一瞬长则一柱香的时间便会丧命；而女子虽不会立刻死去，但是她们的部分肢体会感到无地疼痛，像是受到野兽啮齿啃食一般，慢慢地从端部开始发黑腐烂，露出森森白骨，最后骨头粉碎，化作黑气消散在半空中。

　　整个过程完全是在人有意识的情况下进行的，所以很多人因为不堪疼痛而死去，侥幸活下来的也成了缺胳膊断腿或是精神失常智力受损的人，四散向各地，逃离了这座俨然成为鬼城的禁地。

　　尽管皇都再怎么尽力照拂这些人，也无法改变他们流离失所的事实。

　　“兄长敬启：天玄历三三六年八月初，随父亲回都报战事，路遇一高挑青衫失臂男子，行之飘飘然似仙，足不履地，问其姓名，答曰青云，乃江湖人士，不喜凡尘。——沐瑶”

　　骁骑公子沐琰坐在桌前，看着手心里那张早已布满褶皱的字条，那是妹妹在皇都差人送回来的。

　　所谓骁骑公子的名号，不过是有皇都的画师来军中为他画了一幅画，附和上了一些谄媚的话语，一并传会皇都，愈发传的玄乎，不知怎的就给他封上了这个称呼。

　　对此，沐琰本人是很反感的，但是细看来，他确实对的起这个称呼：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璀璨如寒星的眸子，宛若深不见底的古潭，深邃又明亮；身着银甲，錾刻着精细的云纹，闪烁着微暗的光泽。

　　“将军，这已经是你第五次看信了。”

　　韩宇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本兵书。

　　他和几年前相比变化并不大，同时这封信的内容让他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因为这个叫青云的男人和自己曾经的妻子叶清依一样没有双臂。

　　韩宇不知道叶清依现在过得怎么样，也不知道她到底恢复了没有。

　　说到底，他还是在心底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但是韩宇自从摒弃了一开始受玄帝蛊惑后产生的邪念之外，在和叶清依生活的这么些年里，确实很照顾她。

　　只是，缘分有时尽，两人终究不合适。

　　叶清依是在左令府出的事，他韩家就必须得负起责任来。

　　已经痴傻的叶清依看着韩宇这个曾经熟悉但现在变得陌生的面孔发出了凄惨的尖叫，她已然忘记了自己没有双臂的事实，一个劲地把头埋到两腿之间，嘴里不断说着“回家”，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心如死灰的韩宇觉得叶清依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于是把她送回了丞相府。

　　在那之后，他就跟着沐将军来到镇北军，因为军事造诣颇丰得到了他的赏识，做了沐琰的军师。

　　一次又一次的胜仗也证明，昔日的博文公子的的确确有这个实力。

　　也让天生对皇都人充满厌恶的沐琰的紧皱的眉头久违地舒展开来。

　　不过恢复记忆的叶清依对韩宇确实没什么厌恶之情，但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很感激他，至少在左令府这三年里，她这具失去双臂的诡女的身体过得还算安稳。

　　“我知道。”沐琰沉着嗓子说道，“估摸着时间，瑶瑶和父亲也快回来了。”

　　眼前，自己的军师谈起前妻总是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而他沐琰自出生到现在就一直在军中，连皇都都没回过几次，更别说谈什么儿女情长了。

　　不过，这个从皇都来的博文公子的故事他很感兴趣，尤其是关于那个自一出生就没有双臂的诡女，叶清依。

　　在空闲时间里听听，于枯燥的军营生活来说也算是解解乏闷。

　　韩宇拨开帐篷的垂帘，往外一看，只有稀疏的透过浓厚的云层和雾气洒到地上。

　　“将军，正午了。”韩宇提醒道。

　　沐琰站起身来：“走吧，送饭去。”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帐篷外面也有副将提着木桶正候着，见两人出来便行礼道：“将军、军师，午饭已准备妥当。”

　　“还是我来吧，”沐琰轻咳一声，接过冒着热气的木桶提在手里，“你们四散，只需我和军师足矣。”

　　“是。”众人应声退下。

　　沐琰和韩宇在薄雾中来到了旁边沐瑶的帐篷，这顶帐篷在沐瑶未归来之时依旧有人居住，只不过——

　　她，是让一个沐琰、韩宇两人都既可怜又头疼的家伙。

　　镇北军里女性本就不多，女将军就只有沐瑶一个，而她的帐篷里却还住着一个女孩。

　　和其他人来人往的帐篷不同的是，这顶帐篷孤零零地立在军营中间，似乎与周围格格不入，即使路过的人都在刻意加快脚步。

　　他们都说，每当夜幕降临，这顶帐篷里就时不时会传来女子凄惨的哭声，虽然断断续续声音也不大，但却足以人头皮发麻。

　　但这声音的主人却不是沐瑶。

　　韩宇走到帐篷的门口，就连垂帘也比其他帐篷要厚几倍，他透着若有若无的缝隙对里面说道：“林小姐，该吃午饭了。”

　　“林小姐？”沐琰也凑了过来，小声说道。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才传来了微弱的应答：“好的……请进来吧……”

　　沐琰拨开好几层的垂帘，回头嘱咐韩宇：“你就在此，不要走动。”

　　虽然韩宇也很想知道能够和小瑶将军住在一起的林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到底名甚，但无论是沐琰还是沐瑶，都一直不让任何人进入这顶帐篷。

　　尤其是沐瑶，当韩宇在她面前表现任何出想看看林小姐的请求时，都会被她几乎同时地驳回：“我劝你最好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那种不容一丝商量的语气，韩宇至今难以忘却。

　　沐琰走了进去，帐篷里的陈设还是一如既往地整洁和干净，看样子即使沐瑶没有回来，林小姐凭一人也能整理妥当。

　　沐瑶的桌子上还铺着没来得及收拾的地图，在旁边还有一张更矮的桌子，林小姐正在写着些什么。

　　“林小姐？”沐琰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却还是吓了她一跳。

　　“将军？抱歉我这几天太忙了，还得劳烦您每天送饭过来。”林小姐浅浅一笑，侧过头来。

　　沐琰放下木桶：“不麻烦，林小姐身体不便，以后还是我给你送饭吧。”

　　林小姐想了想，摇摇头：“等瑶瑶回来以后我可以自己做饭，喏。”

　　她抬起手——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因为她的双臂都只剩下了一小截，合在一起长度能勉强夹住毛笔——指了指一旁的灶台。

　　她放下夹在残臂上的毛笔，接着两臂撑着宣纸挪到一旁：“将军，还得劳烦您放到我面前来。”

　　沐琰看着坐在矮凳子上的她，同情地摇了摇头。

　　这位林小姐，不知遭遇了何种可怖的灾祸，不但双臂截肢，双腿也在大腿中部截断了。关键是在她截肢位置的肌肤都十分光滑，看不到一丝疤痕。

　　好像天生的一样。

　　跟韩宇说的那个叶清依一样。

　　她就窝在一张小凳子上，双腿并拢，双臂夹着木桶的盖子掀开，自己津津有味地吃着。

　　每晚吃完饭后去床上的路对她来说还很遥远，但是她不会让沐琰帮她。

　　尽管沐琰一再强调只是抱她回床上，林小姐都是摇头：“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的四肢还有的用，不劳将军费心。”

　　沐琰蹲下身形，静静地看着她：“林小姐，若是不适，我可离开，待你吃完后……”

　　她没用筷子，所有的东西都是直接夹起来吃的，所以每次都搞得两只短臂上油光满面或是沾着糕点。

　　沐琰也提出过可以喂她吃，但是也被拒绝了。

　　只是不知瑶瑶在的时候，是不是喂与她吃的？

　　沐琰没多问。

　　林小姐的身体太小了，她穿的纱裙直接垫在了屁股和大腿下面，还拖了很长，裙摆上沾满了地下的灰尘。

　　双臂则是直接把袖子裁剪而去，露出了白皙的两只残臂，不然拖着两只长袖子的话，她写字怕是会沾满墨水。

　　沐琰看着林小姐的纸上画着他看不懂的点连线连点的奇怪图案，也没问什么，毕竟每隔几天，林小姐就能给出一些关于战事的推断来，沐琰猜测多半是由于这些图案。

　　“哥哥，她不是一无是处的。”每次沐瑶把林小姐推出的结果交给他时，总会说这么一句话。

　　韩宇听过他的描述后，推测林小姐应该是擅长观星占卜一门，但是北阴山一带浓雾重重终年不散，这显然又不现实。

　　林小姐吃完饭，向沐琰挥了挥她的手臂：“将军可否为我取来手帕？我这……”

　　等沐琰把手帕重新挂回去后，林小姐又把那一幅图按了过来，夹着毛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她也不怕沐琰看，后者虽然晓畅军事，但对于星象学固然是不懂的。

　　“林小姐，我还是想问问这个……”沐琰说。

　　“回将军，我自幼研习星象学，这，便是两国交界处的天星图。”

　　沐琰心中一惊，真让韩宇说中了。

　　“可是这是在帐篷里面，又不曾见过你出去。”沐琰继续问道。

　　全军就连他的阿爹都不知道，妹妹的帐篷里居然住的是一个失去四肢且精通星象学的奇女子。

　　她是沐瑶在四年前不知从什么地方带回来的，并且执意要把她留下。

　　沐琰看着她棱角分明的脸，不禁感概若是她的手臂和腿还在，在搭配上这张脸，应该算得上是一位美人了。

　　但韩宇是断然不会同意这个说法的，在他心里，只有那个什么叶清依才是最美的，搞得沐琰都想见一见她了。

　　林小姐抬手指了指悬在半空中的一根线，然后双臂合拢试图去夹住，奈何坐在凳子上不够高，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她苦涩地笑了笑：“还是得麻烦将军了，小女子有这残躯，还是做不了许多事的。”

　　沐琰伸手一拉，“哗”地一声，帐篷顶上开了一个大口，几乎整片天空都一览无余，只是都隔着浓厚的雾气。

　　原来如此。

　　不过这雾气这么厚，饶是眼力再好，也不可能在晚上看清星空。

　　算了，沐琰不想去追究，就当她是一个身残的奇人吧。

　　林小姐抬臂揽了揽自己的长发，有意无意地问道：“不知瑶瑶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就此两日。”

　　“好～”林小姐高兴地说，“她回来就不用劳烦你们送饭了。”

　　沐琰退出来和韩宇一道返回，韩宇照例问道：“有问出什么来吗？”

　　“星象学，是真的。”沐琰一字一顿地说。

　　“真的是……”韩宇捧着一本相关的书，瘫在椅子上，“饶是我自诩一目十行的本事，也看不穿那雾气上面的星象。”

　　“算了，不去想。”沐琰说。

　　虽然话是这么讲的，但晚上两人都没有停止对于林小姐的想象，就连每晚要祈祷叶清依平安无事的韩宇，都忘了此事。

　　隔壁的帐篷里还是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呻吟。

　　“难不成每晚林小姐都会不舒服？”

　　沐琰揣测道，不过，相比于时不时的惨叫，呻吟已经算是好的了。

　　林小姐？

　　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沐琰突然想起小时候沐将军的某位朋友来军中慰问，就曾展示过星象学的本事，那时镇北军驻地天气尚可。

　　他努力回想着那张脸，才发现慢慢和阿爹帐篷里的一副画像相重合。

　　据阿爹所说，这位朋友已经不在人世了。

　　沐琰猛然想起一个人来——

　　凉城的总督，林镇。

　　也姓林。

　　那么，沐瑶帐篷里那个精通星象学同时又失去四肢的重残女子，就是凉城之乱里被枭首的总督之女——

　　林璃。

　　沐琰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林璃并没有死。

　　不过，此时在躺在床上的林璃又遇到了每次夜幕降临时的劫难。

　　她头痛欲裂，大脑一片混乱，经过多次遭遇已经能勉强咬牙忍住不惨叫出来了。

　　可是瑶瑶还没有回来，无人为她暂时缓解疼痛，林璃只能用自己的短臂不断揉着脑袋，两条腿也死死地扒拉在床边。

　　她刚刚是自己从凳子那边四肢撑着一路爬上床的，残端都有些发红磨损。

　　虽然沐琰人确实很好，但她还是受不了和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另一边，沐泽川将军还坐在马车上，不知为何她的女儿一个人心急如焚骑着快马就往前飞快地跑了。

　　沐瑶的怀里揣着一枚辟邪石，根本不是稳定三军用的，而是为了缓解林璃的疼痛。

　　林璃死死咬着牙，眼里还是不争气地渗出了眼泪。

　　“瑶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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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边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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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n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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