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次飞跃
阿尔卑斯山脉，多洛米蒂，魔鬼脊背。
夜晚，月明星稀。
风雪初霁，群山在月光的衬托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如同巨人的剪影。月光洒在山顶，为其披上银色的铠甲。
凌冽的寒风呼啸，打破了这静谧的银色幻境。
“手给我”一个看起来20多岁、栗色头发、身材高挑，拄着双拐、戴着及腰支架的女孩将两条支架腿深深的插入山顶的雪地里。稳了稳双腿支架，女孩单手举起兼具登山杖功能的拐杖，用拐杖尖锐的尖端抵住一侧崖壁，将另一根拐杖放下山崖。
一只带着皮革手套、略显娇小的手握住了拐杖尖端的一个T型金属杆。
“抓稳了！嘿咻！”山顶女孩一声呼喝，用力一撑抵住山崖的拐杖，竟然仰面往雪地倒去，躺在地上嘴上却不停的说着闲话：“安妮，你说你每天晚上都会在梦里体验其他人的冒险经历？”
拐杖被身体重量带动跃上了山坡，连同带上来的是一个看起来仅有18、9岁、火红色头发的女孩，以及女孩坐着的一个装有弹簧支架的皮座。
皮座的一端连接着一个全包围靠背座椅，另一端连接着一个金属框架，女孩以坐姿坐在皮座上，座椅一直延伸到女孩胸口，牢牢的将女孩固定在座位上。女孩的上半身穿着黑色皮衣，下半身穿着裤袜，裤袜仅有一条裤管，女孩的两条腿都穿在一只裤管里，裤管固定在金属框架上。女孩的脚上没有穿鞋，裤管里隐约透出两只歪在一起、仅有30码不到、看起来还穿着其他丝袜的小脚。
皮座弹簧的底端是一个金属锥，此时锥子没入雪地中，女孩依靠挂在双手上的两根肘拐将自己连同皮座缓缓撑了起来。
看着铝合金拐杖上倒影的一张长满雀斑的年轻漂亮脸蛋和一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名叫安妮的女孩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最终答道：
“算是吧，谢谢你杰妮法，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上来”。
“你的梦真是刺激啊，那岂不是想怎么作死都没问题！”名叫杰妮法的高个子女孩依然倒在雪地里，她有着一双宝蓝色的眼睛和标准的瓜子脸，眼窝深邃更像是中欧人的血统，女孩穿着同样款式的黑色的皮衣，外套一条红色防风服，下身是一条热裤及黑色裤袜。
杰妮法丢下已经失去了作用的拐杖，伸手去摸大腿上支架的锁扣，但由于腿实在太长，伸了两下都没摸到。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试着先依靠手肘支撑起身体，奈何山顶的雪又厚又软完全没有支力点，被支架固定的腰更是牢牢的贴在雪地里分毫无法动弹。女孩伸出两只手高举在空中，向着两侧各自摆动了几下，竟然连翻身都做不到，然后她叹口气：
“安妮，帮我解开支架锁扣，我好像起不来了。你的梦持续多久了？”
“1个月了”安妮拄着肘拐，依靠着弹簧和肘拐，竟然每次发力支撑都能让皮座的锥状底座略微跃出雪面，插入前方的雪地里。安妮的残疾很重，仔细看可以发现安妮每次拄拐几乎都依靠着手心发力，手套里的五根手指看起来有些蜷曲，刚才“握”住杰妮法拐杖依靠的竟然是固定在手套手心中的一根鱼线。
但现在的情况下，显然残疾更重的安妮此时却更有行动力。“跳”到杰妮法面前，安妮任由身体跟随皮座往杰妮法一侧倒去，倒在雪地上后，安妮先后解开了杰妮法的锁扣，然后抓住杰妮法的双脚，把两条如同死物的长腿往膝盖顶，直到弯曲在胸前。
杰妮法捞起双腿，顺势一倒，在雪地中完成了侧身。
接下来对杰妮法来说就容易多了，雪地的松软也让她的双腿更不容易滑落，腰部带动下只试了两次就顺利切换成了爬行姿势，杰妮法撑起双拐，从远到近一点点将自己的身体从雪地里拉起。
然后，她捞起一旁雪地中的一个大型背包，打开背包，滑板、雪镜、戴面罩的头盔、头灯等装备一应俱全。
杰妮法看向侧卧在雪地里没法动弹的安妮，为她的底座上装上了竞速滑板，轻笑了一下：“安妮，你此时的样子，真像个宠物狗。”
在安妮破口大骂之前，杰妮法撑着双拐将她的座椅扶了起来。
接下来，轮到安妮为杰妮法装备滑板。这个过程其实并不需要安妮做什么，她只需要撑住地面，充当杰妮法上滑板的支撑即可。杰妮法的腰力似乎并不是很好，她只得腋下夹着拐杖，一手扶住安妮，一手抓住一条松开支架卡扣的腿往丢在地上的竞速滑板蹭去，足足蹭了有十多下才听到咔嚓一声，滑板完成固定。到了另一条腿，在一条腿已经上了竞速滑板摩擦力不足的情况下变得更难了，杰妮法只得让安妮帮她穿了滑板。
速降滑雪又称高山滑雪，始于生活在北极圈的挪威人，他们早在公元前3000年就以滑雪方式追踪、打猎，后来传至北欧与俄罗斯等地。1850年代，高山滑雪普及欧、美。现代高山滑雪于1922年由一位英国人于瑞士创立，于德国加米施-帕腾基兴冬季奥运会列入比赛项目。
除了是一项体育运动外，速降滑雪也受到很多极限挑战者的青睐。从超高海拔的雪山纵身滑下，灵活躲开沿路巨石、凹地，速度飞快，呼吸之间与大自然紧密相连，既考验反应的灵敏度，又有肾上腺急速飙升的快感。
而此次两位女孩需要挑战的是阿尔卑斯山意大利范围内的多洛米蒂，一条未经开发的野路，这段路由2座3000米以上的山组成，女孩们需要在不熟悉地形的情况下，在近乎直角，由悬崖岩石构成的雪山野路上滑雪速降，依靠速度飞跃两座山峰半山腰之间的天然冰桥，抵达另一座山的山腰平台。
月光像液态白银般泼洒在雪原上，安妮调整着雪镜的松紧带，防风面罩下呼出的白雾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中凝结成冰晶。
看着几乎直角的斜坡、黑暗不见底的深渊和其中点缀的一颗颗松柏，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她仍然能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三、二、一！"杰妮法的倒计时被呼啸的山风撕碎。两具身影同时从魔鬼脊背东峰俯冲而下，荧光绿的防撞条在雪板上划出两道幽灵般的轨迹。
杰妮法用的是双板滑雪，但由于她的两条腿完全没有力气，两腿的支架由一条硬杆相连，固定了双腿的距离，而两根登山杖则插在滑雪板前端的孔隙中，通过双手带动脚尖调整方向充当方向舵。
反观安妮，看起来就游刃有余多了，坐姿滑行的她只要时不时点地保持平衡，即可顺畅完成各种转弯、速滑姿势，灵活的避开了一个个凸起的岩瘤和零星的松柏。
“跟紧我！”安妮对着耳麦喊道，紧接着向着左侧极速转向。下方三百米处，一道突出的岩檐像断头台的铡刀横亘在必经之路上。
杰妮法的红色身影在余光中忽隐忽现，她的雪板在岩壁上划出蛇形的轨迹，紧跟安妮脱离了危险。
"低头！"安妮的警告从耳机中传来，杰妮法立刻做出反应。她刚低下头，只见黑暗中一颗松树倒伏的枝桠从头顶掠过，惊出杰妮法一身冷汗。
越过一段近乎90度的斜坡，两人正冲向那道天然形成的雪桥——去年暴风雪堆积出的斜坡，像天神掷出的长矛斜插在两座山峰之间。此时杰妮法已经领先安妮，这也是她们计划的通过顺序——由目标更大、着装鲜艳、空中更容易把握方向的杰妮法打开头灯引路。
杰妮法低头看了眼手表，速度表盘指针瞬间飙到90公里。雪板切进被月光照得发蓝的硬雪壳，冰渣像霰弹枪子弹般砸在护目镜上，她握着雪仗的手被反作用力弹的有些麻木。
"准备！"杰妮法的喊声被迎面扑来的气流碾碎。
安妮感觉内脏突然飘了起来，雪板离开地面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她能看见下方三百米处犬牙交错的冰塔林，月光在冰棱上折射出冷冽的剑光。
失重的第五秒，杰妮法头盔上的头灯突然熄灭。安妮的瞳孔猛地收缩——在完全黑暗的抛物线顶端，任何细微的方向偏差都会让她们摔进死亡迷宫般的冰裂缝群。
"荧光标记！"她在呼啸的风声中大吼。杰妮法的雪杖尖端亮起幽蓝的LED光，在空中划出两道交叉的弧线。这是她们约定的紧急信号，安妮立刻向右倾斜身体，雪板边缘擦过看不见的空气湍流，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震颤。
着陆的冲击力让安妮一阵头晕目眩，胫骨传来钻心的疼痛。
雪板在松软的背风坡激起三米高的雪浪，过程中安妮根本无法仅依靠侧身的力量控制住冲击，侧滑倒地滑出了数米，两根雪仗均已折断，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整个人都飞出了座椅，倒在了雪地里，随着跟座椅的脱离，两只穿着肉色丝袜、萎缩内扣的小脚也匍匐在雪地中动弹不得。
安妮忍住浑身散了架般的疼痛，眼角余光瞥见杰妮法的红色防风服在雪雾中忽隐忽现。突然，她看到杰妮法另一侧的雪面出现蛛网状的裂纹。
"冰裂缝！往我这里来！"安妮在耳麦中大喊。
杰妮法的雪杖在千钧一发之际插入岩缝，整个人借着反作用力腾空跃起。滑雪板擦着突然塌陷的冰层边缘掠过，一块汽车大小的雪块轰然坠入深渊。
然而，这一撑使得杰妮法整个身子斜了过来，固定的双脚间距与完全无力的脚都让她无法调整一只滑板的距离，只能侧身划入雪坡中，高速的冲击让杰妮法接连翻滚出去十几圈，重重的击打在了雪坡山，溅起一蓬雪。
安妮撑着手肘，爬到杰妮法身前，只见杰妮法已然昏死过去，浑身的装备已经散架，两条腿支架也已破碎，一只脚更是在冲击力下折在了身后显然是断了，运动鞋已经不知飞到了哪里，没穿鞋的36码脚脚趾蜷缩在丝袜里一动不动。
咔嚓、咔嚓……
月光突然被阴影吞噬，安妮抬头看见峰顶的积雪正在共振中龟裂——是雪崩！
头顶传来雷鸣般的轰响，雪雾像白色死神的长袍兜头罩下。安妮感觉后背被冰粒打得生疼，肺叶在稀薄的空气中剧烈抽搐，然后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发表于 2025-2-12 02: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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