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弦上月

江挽月

　　林枫坐在夏泠月对面，两人换了个位置，安静地等她吃完，就像夏泠月刚开始看着像个小乖猫认真地看着他一样。

　　到现在林枫的脑袋还是嗡嗡作响，这件事带给他的震撼可能不亚于得知自己高考超常发挥。可是，夏泠月是江女士钦定的，她一定知道这姑娘的情况，不会平白无故地塞给林枫一个新的舍友。

　　对面的夏泠月以脚代手，左脚夹起塑料的小碗，黑色的液体勺被她夹在右脚趾间，对着碗里面残存的炒饭库库一顿刮，最后把空碗放回桌上。

　　林枫就这么直直地看到一只白皙的小脚从桌子的另一端伸了过来，夹走了自己面前的一包纸巾。

　　她两只脚同时动作，把纸巾展开，先擦了擦嘴，又擦了擦脚，最后脚趾卷曲把纸握成团丢回了空碗中。

　　做完了这一切行云流水的动作后，夏泠月拇趾一钩把自己的白发揽到耳后，脚跟并拢后向两侧展开，像一朵花儿一样撑着自己的头。

　　林枫看得呆了，他无法想象出一个人的双脚竟然能灵活到这般地步，而夏泠月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双脚这样子用了十二年啦。”

　　“十二年？那不是你六岁的时候就……”林枫说道，拿起了桌上的垃圾扔回桶中，顿时得到了夏泠月的赞赏：“学长，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人的嘛。”

　　她只是想叉开话题罢了，不然每遇到一个不认识的人都要给人家讲一遍自己的身体的变化，无异于一次又一次地揭开夏泠月身上的伤疤。

　　两人并排做回沙发上，林枫双手支着脑袋，看着身旁的女孩，若有所思。

　　“别想啦，我这是被车撞的。”这个时候的夏泠月虽然顶着一头白发，却完全没有了刚来时的脾气，“我知道你肯定感兴趣，不过详细的等我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你吧。”

　　说完，她向后面一躺，伸长双腿，整个人窝进了沙发靠背形成的凹槽里。

　　“原来，屋子里的这些钩子和木板，都是你要用的么。”林枫恍然大悟，对她来说，想要一个人生活，几乎只能依靠外物的辅助，这些在墙上散布着看似杂乱无章的钩子，实则是根据夏泠月自己的身形设计的最为舒适的位置。

　　“当然。”有屋内的暖气加持，加之她又穿着棉卫衣，脸上很快渗出了滴滴汗液，“这可是我十二年体验后得出的最优解。”

　　林枫见状拿起遥控器把暖气关掉了，但两人还是热的不行。

　　“热死了。”夏泠月抖了抖上半身，光着脚走进自己的屋子里去。

　　林枫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从冰箱里取开了两听可乐放在茶几上。还有两天就是新生报到的日子了，到时候林枫应该是会陪着她一同去，虽然林枫不喜欢与人交流，可是他一点不放心让夏泠月一个人去报到，她这个样子，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

　　卧室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门被夏泠月一脚踢开，林枫一看，她的外套已经脱掉了，上身穿着白色的短袖毛衣，把已经发育起来的身形勾勒的淋漓尽致。

　　“用钩子脱的？”林枫问道。

　　夏泠月敷衍地“嗯”了一声，接过林枫递过来的可乐，小心翼翼地捧在脚心里，嘟着嘴，轻轻吹着飘出来的寒气。

　　林枫看着她红扑扑的脸，显然方才脱衣服一定经历了好大一番阵仗，白发垂在衣服上和毛衣的颜色晕染在一起。

　　林枫不由得看向她残存的手臂，从毛衣的短袖里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点点肌肤的颜色，他问道：“学妹，你这手还剩多少？不会全截了吧。”

　　夏泠月发现林枫对自己的手格外感兴趣，于是乎她扭了扭两侧的短臂，隔着毛衣能看出个大概长度：“我也没量过，也许没剩多少？”

　　她突然换上了一副古灵精怪的面孔，神秘兮兮地对林枫说：“不过既然是学长想看，那我就让你看看。”

　　她弯下腰，抬起一只腿来夹住肩部的衣服，往下一拉，便把肩膀漏了出来，吓得林枫急忙捂住双眼。

　　“什么学长，不还是个纯情小男生吗？”夏泠月笑了笑，伸着另一条腿就去扒拉林枫捂在眼睛上的手。

　　“我是圣人，”林枫双手合十，面对女孩露出的光洁肩膀和一边的吊带不为所动，“菩萨保佑，上帝护我，阿门。”

　　他狠狠眨了眨眼，最后睁开，看向夏泠月的附在肩膀上像个挂件一样的短手臂，端部的褶皱和纹路已经淡得看不清了。

　　夏泠月拉起衣服，靠在沙发上喝着可乐：”看到了吧，就这么点。”

　　“你爸妈居然放心你一个人出来租房子住？！”林枫觉得她的家人简直不可理喻，心得多大才敢放这只断翅的鸟儿独自一人面对未知的天空。

　　夏泠月听到“爸妈”两个字的时候身形明显震动了一下，不过很快被她掩饰了过去，换了一副自信的面孔道：“我能自理。”

　　“能个屁！”林枫忍不住爆粗口了，这家人简直不可理喻，“我问你，你怎么洗澡，怎么上厕所，怎么……”

　　“好啦学长。”夏泠月一本正经打断了他，林枫看着她的眼睛，居然会感到无比的安心，这个眼神，真的是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姑娘所具有的吗？

　　“学长，我可以的。”抛去了痞里痞气的洒脱之后，她又补了一句，“你相信我。”

　　悄然之间，林枫发现自己短时间内与夏泠月所说的话，居然比他过去两周加起来讲的还要多，似乎一碰上她，自己就有说不完的话同她讲。

　　这个女孩是有什么魔力么？林枫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性格，让林枫下意识地就忽略了她是一个没有双手的残疾人。

　　身体上的不完整对她来说，好像……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学长，以后别吃外卖了，我们自己做饭吃吧。”夏泠月看了看垃圾桶里“这辈子有了”的象征，起身抬脚拉开冰箱门，除了几瓶饮料便别无他物，“好空啊，晚上出去买点？”

　　其实林枫是会做饭的，这要得益于江女士对他全方位的培养，他每天富余的时间也足够做好一顿饭，但是林枫以前是一个人住，图个省事方便，几乎顿顿都是外卖。

　　但是现在……夏泠月的头发雪白如瀑，就这么自然地垂在他面前，让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吃外卖，林枫有些于心不忍。

　　“好，以后我做给你吃，”他搓搓手，胸有成竹地说，“我做饭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要。”谁知夏泠月摇了摇头，“不要你一个人做，我也能，以前都是我做饭和姥姥吃的。”

　　林枫的心里再一次被震撼了，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学妹，你……”

　　“舍友就该互帮互助嘛，以后我们一起做饭！”她像一个初入尘世的归山客，踮着脚尖满屋子跳来跳去，这房间的所有布置在她的眼中都是新鲜的。

　　“学妹，你爸爸妈妈呢？”思索良久，林枫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们啊……”夏泠月坐了回来。

　　此时，夜色已然悄悄爬上了天穹，空中一轮弯月，周围出现了闪闪的亮星。

　　“看到那弯月亮了吗，那就是我。”说着说着，她的眼睛逐渐充盈了泪水，从脸颊上滑落，“爸爸妈妈变成了星星，在天上守护着我呢……”

　　一语未了，夏泠月早已是泣不成声。

　　林枫不知说什么才好，这个女孩带给他一次一次的震惊，都快让他麻木了。

　　没过几分钟，夏泠月沙哑着嗓子自言自语：“我怎么又哭了……我说过我以后不要再哭的……”

　　“学长，借我一只手臂吧。”

　　林枫闻言，伸出手环过她的上半身，女孩则安静地靠着他的手臂。平日里林枫干瘦的手臂此刻忽然像充满了力量一般，有一种为臂弯中的女孩护住全世界的冲动。

　　“谢谢学长。”她夹住林枫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泪水。

　　“没事，舍友就该互帮互助。”其实林枫心里很不好意思，若不是自己多嘴，也勾不起她的伤心情绪来，“别叫我学长了，学长可不会惹你不高兴的。”

　　“那我就喊你的名字，林枫哥哥？”夏泠月站起身来，晃了晃裤腿，“等我去换个衣服，然后就出门吧。”

　　看着她的背影，林枫心里暗道：“别说是借你一只手臂，就是把两只都借给你，我也愿意。”

　　他朝卧室喊道：“学妹！我也不想叫你学妹了怎么办？”

　　“那就叫我泠泠！”卧室里的夏泠月脱口而出，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样。

　　林枫的目光陡然落到了客厅里那架钢琴上，他的瞳孔猛地一震，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忽略了！

　　泠泠，她居然能用脚弹钢琴！？

　　附：

　　听弹琴

　　刘长卿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双子峡谷的风

楼主牛的，好看

云胡不喜

不错不错，楼主加油

寂水stillwater

作者大大太棒了

cheeseburger

写的真好，作者n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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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写用脚真的很棒！

fung8832

期待更新

江挽月

　　等夏泠月捣鼓一阵出来，都快过了一个小时了，时间也来到了七点，发现林枫还在对着她的宝贝钢琴发神。

　　果然，女人在出门这件事上行为是出奇地一致。

　　她浅浅地化了个妆，换了一件宽松的衣服，勒得不那么紧，就连头发都被一个黑色花朵的小发卡扣起来，像是刚出水的宣纸上滴下一滴浓墨。

　　夏泠月踮起脚尖，悄悄地来到林枫身侧，贴着他的耳廓吹了口气，轻轻地叫了一声：“林～枫～哥～哥～”

　　聚精会神的林枫顿时头皮发麻，这小丫头，是不是和自己太亲近了些？

　　管他呢。

　　“泠泠，你真的能弹钢琴吗？”林枫问道，不得不说泠泠这个称呼叫起来确实比学妹舒服，联想起夏泠月吃饭时脚趾都如此灵巧，弹钢琴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能我买它干嘛？”夏泠月抛过来一句话就把林枫堵死了，“都说了，我这脚是无所不能的。”

　　她也看到了一旁的爵士鼓和角落里的吉他，和这架钢琴加起来，可以组一个小小的乐队了，可惜林枫不会影分身，一个人不能同时演奏两种乐器。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面对夏泠月，纵然林枫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一个一个问，“你为什么把头发染这么白？”

　　夏泠月叉开腿笔直地站立，昂着头：“都说了我不是乖乖女嘛。”

　　林枫清楚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

　　果然，夏泠月吸了口气又补了一句：“我要变得社会一点，不然容易被欺负。”

　　她旋转着给林枫展示着自己的项链耳坠甚至是脚上的美甲，一甩脑袋斜着身子往那一杵，白发像海边翻涌的浪潮一般整齐，那股痞里痞气有些欠揍的样子又回来了。

　　“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有感觉了。”她蹲下去，从茶几上的盒子里叼出一根牙签，咬在嘴里，“没了手的小太妹也不是随便什么垃圾都能惹的，不是吗？”

　　林枫几乎不怎么网上冲浪，但也知道“小太妹”是什么意思，说好听点叫不务正业，说难听点就是女流氓混混。

　　他伸手从夏泠月的嘴里拔出了那根咬得变形的牙签来，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她的头，出乎意料的是，夏泠月并没有躲开：“别叫自己小太妹了，而且据我所知她们都是浓妆艳抹的。”

　　夏泠月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因为上大学了，我当然不会化成那鬼样子。”

　　林枫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夏泠月在性格上表现地极为强势，凭她残疾瘦弱的身躯，早就成了校园霸凌的对象了。

　　家里只有她和姥姥两个人，而她住的那一条街，几乎都是父母不在家的留守儿童。

　　姥姥的思想十分保守，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可夏泠月不，她天生就不是受了欺负能忍气吞声的性子。

　　直到那一天，一群人来到家中，刚上初中的夏泠月不懂为什么这些穿着和爸爸妈妈一样服装的人们在哭什么，而爸爸妈妈一直在外边上班，看样子这些人应该是他们的同事。

　　当背着书包甩着两条空袖子的夏泠月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时，一群人哭得更大声了，当即有一个阿姨紧紧地抱住了她。

　　怀抱中的夏泠月不知所措，她一脸迷惑地看着四周陌生的人们，傻傻地站着，直到姥姥一个腿软在众人的搀扶下先晕了过去，她才反应过来他们在哭什么。

　　因为她看到在前面两个人的手上，庄重地捧着两张黑白照片，那是她的爸爸和妈妈。

　　一瞬间，空气都凝滞了，夏泠月只听见“咔嚓”一声，那是她化为粉末的心。

　　顿时，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一个踉跄瘫坐在地上。

　　“爸爸……妈妈……”她低声哭着，但音调很高，在一众人里显得格外突兀，听得周围的人心都要碎了。

　　在这一刻，夏泠月长大了。

　　她知道父母完了作为人民警察最光荣的使命，可是失去双臂的女孩面对那两张熟悉的照片，想要简单地敬礼作为回应都做不到。

　　其中一位阿姨给夏泠月拿来了一张纸，那是父母在几年前就写好的告别语：

　　“写给我们的小月亮：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完成了光荣的使命，去找你姥爷报到了。

　　原谅爸爸妈妈一直在外地工作，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童年，连你的安全都保护不了，在这里，爸爸妈妈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小月亮，感谢你选择了我们作为父母，我们也很幸运，能够遇见你。

　　你对姥姥一定要好好的，她身体不太好，不要惹她生气。

　　想我们的话，就等晚上抬头看看天空吧，看到小月亮周围闪闪发光的星星了吗？那就是我们，爸爸妈妈会一直陪着你哦。

　　——爱你的爸爸妈妈”

　　为人民冲锋前线鞠躬尽瘁的两名烈士，却连自己的年幼女儿都无法护不住，年仅六岁就因汽车碾压失去了双臂。

　　从那以后，夏泠月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因为周围的人都知道这户人家的残疾孩子成了孤儿，无论是在学校还是社区，都开始变本加厉地欺侮她。

　　爸爸妈妈的同事能护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于是夏泠月开始迫使自己的脾气变得很坏，坏到即使比别人少了一双手，也没人敢惹她，只有她自己清楚，唯有这般才能让自己不受欺负。

　　上高中的时候夏泠月开始染头发，化妆，美甲，戴首饰，甩着袖子就是活脱脱的叛逆女生，把把自己打扮成痞里痞气不可一世的模样，就连看人的时候都是斜眸一瞥。但是她的成绩很好，用双脚也能答出一份比别人更优秀的答卷。

　　班主任曾经了解过夏泠月，在得知事情原委后便不干涉她了。于是，高中里就出现了一个一头白发，化着妆，却失去了双臂，但没人敢惹的美女。

　　好在这个高中对夏泠月比较和善，那些男生甚至觉得她“酷毙了”“帅炸了”，尤其是高三每一次考试放榜的时候，夏泠月一头白发面容姣好的照片总是出现在第一排第一个，让她收获了一大群的迷弟迷妹。

　　虽然夏泠月故意打扮成这样，她本质上还是一个乖乖女，不会主动去找人麻烦，只有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会猛地踢出锻炼了十几年的腿予以还击。

　　这样角色扮演久了，有时就连她本人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性格。为了让自己静下来，夏泠月开始学钢琴，凭借着脚趾反复摸爬滚打，她也能演奏出和常人无异悦耳动听的曲目来，只有在琴声泠泠之下，她才感到了一丝安宁。

　　夏泠月终究没有辜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好的大学，若不是身体有残疾，她一定会选择去继承父母的衣钵。

　　然后，一个陌生的女人找到了她，声称可以免费供她上大学，还给她提供免费的出租屋，还送给她一个贴身保镖，就是这个保镖有点害羞。

　　夏泠月自然是接受了，先把江女士好生感谢了一番，就将自己家里那套钩子体系原封不动地搬到了新的房间来。

　　这些钩子和木板的排列，无一不是夏泠月自己总结体会出来的，哪个高度的钩子适合脱哪种衣服，短臂能靠到哪个木板上最省力，哪几个钩子组合起来能发挥什么作用……很多很多。

　　她还有一根可伸缩的钩子，拉长之后夹在脑袋和肩膀之间，在辅助穿裤子方面会起到很好的作用，这是妈妈专门找人为自己做的，有三个长度，随着夏泠月逐渐长高，已经用到了最长的一个档位。

　　而作为“保镖”的林枫，在夏泠月看来，却是一点也不害羞，不过确实能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夏泠月穿上一双拖鞋，和林枫并排出门去，侧身一看，林枫把自己的袖口捏成团死死地攥在手中。

　　“干嘛呢。”夏泠月左跨一步，把袖子扯开。

　　“我怕你摔了。”林枫如实相告。

　　“哎呀，都十几年了，我怎么会摔呢。”说归说，走着走着，夏泠月又向林枫挨了过去，有些腼腆地开口：

　　“林枫哥哥，你……还是把我的袖子捏在手里吧。”

　　林枫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说，但还是照做了，让身旁的女孩一阵心安。

　　夏泠月这白毛的样子走在大街上着实显眼，加上她的容貌又十分耐看，吸引了很多目光，幸好她的空袖子还没有很多人注意到，他们只当是这个姑娘怕冷把手缩在袖子里罢了。

　　两人走在星夜之下，一阵微风扑面而来。

　　“泠泠，你这名字是怎么来的？”

　　“诶，你说对了，我一开始还真就叫夏泠泠，因为算命先生说我五行缺水。”她一下打开了话匣子，“但是我又是晚上出生的，那天是中秋夜，于是爸爸妈妈就说，要改一个字，因为——”

　　说到这里，她故意拉得很长，抬起头望着夜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是他们的小月亮。”

双子峡谷的风

好看好看。作者文笔很好呀

Zsj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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