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谣（10.12更新至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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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回归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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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叶清雪篇其一）

　　龙门山。

　　位于三国的交界之地，连绵起伏，高耸入云，黑岩裸露，山势险峻如同一条巨龙蜿蜒于天际，云雾缭绕间，若隐若现，显得异常神秘而威严。

　　山上的建筑风格古朴，木质结构的宫殿错落有致，檐角翘起，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尤其是那座名为“阴阳宫”的大殿，气势恢宏，雕梁画栋，内里供奉着形态各异的神鬼雕像，香火不断，吸引着无数信徒前来朝拜。

　　几乎整个大陆的法师和阴家都需要在龙门山修行以取得最为官方的认可，作为神鬼之说盛行的源头，龙门山据说有着通天问地的能力，前提是，所求之人得钱权俱备。

　　作为天玄的皇帝，玄帝把龙门山法师说的话奉为圭臬，为此还废了原国师左苍的位置，让龙门山的如慧法师，也就是给叶清依算命的那位，取代了他。

　　左苍被玄帝不由分说地赶出了皇宫，原因是他极力进谏反对法师入朝。

　　走投无路的左苍拖着年逾古稀的身子找到了韩越和叶如衡，他们两个，是少有的没有被神鬼之说迷了心窍的人，然而两人也无可奈何。

　　“我左苍尽心尽力做了五十年国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天玄要毁在玄长洛这块朽木的手中，我不甘心啊！”这是左苍对两人说的最后一句话，自那以后，皇都中没人再看见这位前国师的身影。

　　隔了数日，有人在皇都南折阴岭的一棵老树上发现了吊死的左苍。

　　龙门山分为两部分，一般人接触到的只是前山，前山供奉着喜离、怒离、哀离、乐离、爱离、恶离、欲离、惧离、悔离九尊鬼神的雕像。

　　而后山，则是外人几乎无从知晓的神秘区域，除了龙门山本部的一些法师和阴家高层，没人清楚后山里到底存在些什么。

　　后山相比于前山来说，山势起伏相对较小，在山上也颇为平整，不如前山那般陡峭。

　　又或许，龙门山能够通天问地的途径，就藏在后山。

　　当然，这只是外人无端的揣测罢了。

　　…………………………………………

　　“千翎师姐，请与我结为道侣吧！”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素色长袍，衣襟简洁的男子，此刻他正拱手，身形微曲着朝向另一个姑娘说道。

　　姑娘身形高挑，面容出众，身着素色长裙，温文尔雅，头发以道髻高高束起，乌黑亮丽，不见一丝杂乱，一双美目，眼波虽不流转，却含藏着深潭般的沉静。

　　“风尘师弟，莫要胡闹！”秀目一凝，她摇晃着后退了几步，转身准备走开。

　　“洛千翎！”云风尘大吼一声，没想到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求下，她居然还是像一颗坚硬无比的石头一般，刻不进丝毫纹路。

　　自己没嫌弃她都是赏她脸了，他云风尘在龙门宗的内院里少说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外院的师妹们更是把他传的神乎其神，将他誉为龙门宗新一代的翘楚，有望成为龙门山最有年轻的大法师。

　　而洛千翎只是长老在外面捡回来的一个失忆的废女，只是因为向『大人』献上了丰厚的贡品，得到了更多长老的垂爱，才坐上这大师姐的宝座。

　　洛千翎闻言，有些僵硬地转了回来。

　　她皱着眉头看向面前饥渴难耐的人，对方的目光像毒蛇一样不断地在她勒紧的白裙凸现出的身材上游走，让洛千翎直犯恶心。

　　云风尘看着面前娇滴滴的人儿，喉头一动，吞了口口水。

　　不得不说略去某些方面，洛大师姐的脸和身材真的可以称得上绝佳，至少在宗内已经完全胜过了……叶清雪。

　　云风尘不禁有些怀疑，洛千翎这具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身体，是否早就被那群贼眉鼠眼的老东西们捷足先登吃干抹净了。

　　越往这么想，他就觉得越有可能。

　　“老东西们就知道拣好的吃！”他暗道。

　　不然，长老不会让她一个论资历和能力都完全不如叶清雪的人取代后者大师姐的位置。

　　洛千翎叹了口气，抬起右手挥了挥，奇怪的是，那右手的袖子在小臂中部的位置就软软地耷拉了下去。

　　随着她这么一挥，就仿佛是一面素色的旗帜飘在空中。

　　可是在云风尘看来，这是洛千翎在有意展示她的残缺。

　　“师姐，你在诱惑我？”那截消失的手如同一发粉红膏（Aphrodisiac）一般打在了云风尘的心中，让他更对着眼前娇滴滴的美人儿欲罢不能了。

　　越是这样无力还手的洛千翎，越是让他辗转反侧。

　　“云风尘，你不要再闹了。”洛千翎避开他令人恶心的目光，把头别到别处说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他说着，一步步走了过来。

　　“我不是淑女，我也不窈窕，你还是另寻他人吧。”洛千翎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

　　“师姐，你的裙子勒得越紧，我看着越窈窕。”他垂涎欲滴地说。

　　“简直荒唐！”洛千翎皱着眉说道。

　　“滚！！！”

　　一声洪亮的斥责传入了云风尘的耳朵里，强大的能量将他震得连连后腿。

　　待云风尘揉着发痛的脑袋定睛一看，却不是洛千翎说的。

　　这声音十分清脆，也不像那些老东西。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一股寒意从足底开始一直蔓延到他的天灵盖。

　　突然一阵剧痛从他的腰上传来，云风尘转过头去，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张脸。

　　叶清雪。

　　她撑着单拐从楼梯上冲了下来，以拐杖为支点将自己顶起，左腿向云风尘的腰上狠狠地踹了上去，浅蓝的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没有丝毫留手。

　　“我踢的就是你这腌臜之人！”

　　看着飞出去倒在地上的云风尘，叶清雪来到他身边，似乎觉得还不过瘾，飞起来又补了一脚。

　　反正这里处在龙门宗的偏僻角落里，老东西们根本不可能发现。

　　“女魔头……我不会放过你的……”他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呸！”叶清雪啐了一口，“连我这残废都打不过，还想染指千翎？”

　　若是叶如衡和叶清依在这里，一定会发现叶清雪和画上的还有所不同。

　　她的整条右臂，也没了。

　　干瘪的纱袖时而紧紧地贴合在身侧，时而又放飞了自我，随着独腿和拐杖的相继跨出有节奏地舞动着。

　　叶清雪一脸心疼地看着师姐。

　　按理说，她才是内院里资历最老的女生，但不知为何，长老们执意要半途加入的洛千翎做大师姐。

　　“千翎，你没事吧？”叶清雪看向一脸懵的人儿。

　　好一会儿洛千翎才反应过来。

　　“雪儿，你不用这么……唉……”

　　“千翎，你就是太仁慈了。”叶清雪不吐不快，“这家伙，平日里眼珠子都要飞到你身上了，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你吃醋了？”

　　“我呸！”叶清雪身形一颤，嘟起嘴来，怒气冲冲地说道，“我即使少了一只手和一条腿，也瞧不上他！”

　　“那……在我来之前，他追求过你？”洛千翎估摸着叶清雪下脚这么狠，云风尘定然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他哪敢啊，”说道这，叶清雪沾沾自喜地仰起头，“他打不过我，被我羞辱了一番，就不敢了。”

　　“不是健全的我，是残疾的我哦！”说完，她还不忘补了一句，左手拿起右边的袖子甩了甩，又将裙子压了下去，凹出右大腿短残肢的形状来。

　　“难怪……他叫你女魔头呢。”洛千翎总算是明白了。

　　她抬起手，左边和右边一样，都在小臂中部截断。

　　两个残肢隔着衣服就这样杵到叶清雪肉乎乎的脸上：“谢谢你喔，女魔头。”

　　“你怎么也？！”叶清雪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我看你走路有些摇晃，是木腿又要换了吗？”她独腿微曲，弯下腰，一把把洛千翎的素裙掀了起来。

　　“哎呀！”洛千翎一声惊呼，双手便去死死地按住裙摆，奈何长度不够，裙子还是被叶清雪单手掀了起来。

　　无可奈何的洛千翎只能嗔怪道：“雪儿，你一介女子怎能如此粗鲁！”

　　“你方才不都说了，我是女魔头啊。”她有些俏皮地说。

　　叶清雪看向她的双腿，皆是在小腿中间截断，残肢用细绳套在木腿里面，但木腿有些松动和腐朽。

　　难怪她转身一摇一摆的。

　　“该换了。”叶清雪说道。

　　“我以前的木腿都是师傅做的，可是师傅最近去天灵传法了。”她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我虽有手，却无五指和手掌，自己根本做不了。”

　　她看了看叶清雪，后者也只有一条腿和一只手，显然不能把希望寄托给她。

　　不料叶清雪一手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有我呢，我给你做！”

　　“你？”洛千翎看着面前蹲着掀起裙子研究自己木腿的人儿。

　　“怎么？不信任我？”叶清雪扯了扯她的裙子，“一只手不够，我还有一条腿嘛！”

　　“可是……木腿制作是个精细活……”洛千翎还是有些不放心。

　　“还有你啊。”叶清雪撑着单拐摇晃着站起来，洛千翎急忙用截断的双手扶在她的腰上。

　　“不用你扶，你这断手只能靠在上面，又抓不住。”

　　“还在嘴硬。”洛千翎笑着嗔怪道。

　　刚才她可是明显感到左臂的受力突然大了一些，若不是她使劲扶着，叶清雪怕是真就摔了。

　　“说你呢，扯我干什么。”叶清雪把拐杖靠在了身旁，把洛千翎的衣袖抓着往上捋了捋，露出了她的残肢。

　　残留下来的小臂如同两截略有些枯萎的枝条，短小而干瘦。疤痕从断端的四周蔓延开来，呈现出一种深浅不一的暗红色，像是陈旧的伤口，经过无数次结痂与愈合，最终形成了一道道永久的印记。这些疤痕表面略显粗糙，触摸之下，可以感受到细小的皱褶和硬结。

　　残肢的皮肤紧绷而缺乏弹性，边缘不规则地向上翻卷，透露出一种历经磨难后的坚毅。手感的粗糙程度，如同磨砂石一般，每一次接触都能感受到那不平的表面和岁月留下的痕迹。

　　叶清雪上手捏了捏，顿时惹得洛千翎一阵头皮发麻，急忙缩回了手，再一甩，捋上去的袖子又滑了下来，将残肢重新盖住。

　　“能夹东西吧？”叶清雪问道。

　　“当然能啊，不然我怎么夹筷子吃饭？”

　　“腿呢？”

　　“腿怎样？”

　　“能夹东西吗？”

　　“也……能吧。”洛千翎有些心虚，双腿自截肢起就套在木腿里，她没怎么试过。

　　“那够了啊！”叶清雪一拍脑袋，“我一只手，一条腿，你有两个夹子，够了够了，做个木腿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我没有手。”洛千翎一本正经道，突然才反应过来，扬起残肢就往叶清雪脸上招呼，“等会儿，你说谁是夹子？”

　　“脚到擒来，脚到擒来！行了吧！”叶清雪伸手挡在脸上，刚好一把握住洛千翎的残端。

　　“我也没有脚。”

　　叶清雪无语了。

　　“跟我说话你这么较真干什么呢？”

　　“师傅教我说话要严谨。”洛千翎如实答道。

　　“好好好……”叶清雪咬牙切齿地说，“严谨是吧，我来告诉你什么叫严谨！”

　　说罢，她以飞快的速度拍了拍洛千翎的四肢。

　　“你说你没手没脚，那这些算什么？”

　　“算……算……算，夹子。”洛千翎快被叶清雪搞晕了。

　　她的脑海中有缺失的记忆，导致她想事情不像后者那么利落。

　　“我这个，才算没有！”叶清雪感觉此刻她反倒像师姐一样说教着师妹。

　　本来按照入门的先后，她也该算师姐。

　　她捏了捏自己的右肩，又探下去摸索着自己的右腿。

　　“我这个长度，才算没有。”

　　洛千翎没理她，而是看着一个方位。

　　叶清雪顺着她的目光找了过去。

　　被踢晕的云风尘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一脸色相地看着叶清雪的手在自己的残肢上捏来捏去。

　　“等会，我办个事。”

　　不等洛千翎说话，她便一手撑着拐杖，朝云风尘走过去。

　　“女魔头……你想干……”

　　“啊！”

　　随着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一脚踢出，云风尘又晕了过去。

　　“安静了。”

　　洛千翎暗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女魔头呀。”

　　“千翎？你能走吗？”叶清雪一句话，就把思绪飘飞到不知何处的洛千翎拉了回来。

　　“能走的，不太快就行。”

　　“唉，若是不被老东西们硬拉去给『大人』进第二次贡的话，我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扶你的。”

　　“没事的，雪儿，我慢慢走就是了。”

　　“我陪你。”

　　夕阳下，把两个女孩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双子峡谷的风

l感谢更新

eric

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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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叶清雪篇其二）

　　洛千翎刚到龙门宗，就成了大师姐，不单是一众宗门弟子，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就像是突然降临到龙门宗的人，一般的长老法师们不知她的具体来历，可以说，关于她的过去，就如同一片迷雾一般时刻困扰在所有人的心头。

　　从洛千翎现有的记忆开始，她的手脚就没有了。

　　洛千翎的师傅，也就是叶清雪的师傅将她带回来并且指名道姓要她做大师姐时，整个内院都轰动了。

　　断掉的双腿插在木腿里掩盖在裙下摇摇晃晃的样子，恍若杏花微雨般惹人怜爱，低垂的额头，弯翘的睫毛，还有身上散发出的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都让人对她的来历浮想联翩。

　　当然还是有不理解的人说不论是资历还是能力她都不如叶清雪，凭什么让她做大师姐？

　　南安法师一句话就堵住了他们的嘴：“她是给『大人』进贡最多的人，深得『大人』的赏识。”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周围的质疑声瞬间小了下去。

　　在这些弟子的心中，『大人』就是至高无上的象征。

　　但是站在台子上脑袋昏昏沉沉如木头人一般的洛千翎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带了下去。

　　“我这是……怎么了？”

　　这是南安把洛千翎带到房间里时，她说的第一句话。

　　“唔……头好痛……”她咬着牙紧闭双眼捂住了脑袋。

　　张开五指的手掌并没有如她所愿盖到头上，反倒是两只袖子前段都耷拉下来的一截，穿在她身上像是唱戏的戏袍。

　　“我的手呢？！”

　　她慌忙地在空中挥舞着袖子，把两只手叠在一起，却像是两截短小的肉桩子撞在了一起，短面上凹凸不平的粗糙清晰可感。

　　“脚也好痛！”洛千翎根本不管旁边的南安法师，目光四处搜寻着，在房间里找到一张椅子，不由分说就坐了上去。

　　残臂顺着裙摆往上搓着，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她只好费力地抬起腿来，瞬间感觉两腿上像束缚着沉重什么东西一样，好不容易搭到了另一个矮一些的凳子上。

　　这样她顺着把裙摆掀起来时，看到了自己的腿。

　　两条腿外侧裹着一层纱布，然后用细绳栓着插在木腿里。

　　洛千翎仔细地看着，发现双腿也在小腿中部被截断了。

　　此刻端面和木腿的接触处承受了她一个人的体重，洛千翎感觉她截断的腿骨随时随地都要从皮肤里戳出来。

　　“还是不习惯吗？”南安看着洛千翎双手搓来搓去，瘙痒难耐，“你这才进贡不久，有些不适应是正常的。”

　　“『进贡』？”洛千翎看着她。

　　南安点了点头：“别问我，关于你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我只是宗内给你安排的师傅。”

　　“师傅？”

　　洛千翎正这么想着，脑中又有一股疼痛袭来，让她难以忍受。

　　南安心中惋惜道：“这么美的一个姑娘，果然是被『大人』看上的贡品，居然狮子大开口要了她的四肢。”

　　“我是洛千翎……”她不断给自己暗示着。

　　“我是来给……呃……啊……”一股更强的疼痛瞬间入侵了她的大脑。

　　洛千翎不敢再想下去。

　　从她被龙门山的大法师发现晕倒在了后山的一颗古树下，到现在，也不过五日余。

　　在这之前，或是在这之中发生了什么，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她不去刻意想那些东西，头就不会痛。

　　她抬起头，强忍腿上传来的疼痛，双眼通红地看着南安：“师傅，我好难受……”

　　南安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我也是第一次做木腿，你的其他『进贡』过的师妹，她们的腿几乎是从大腿中上部截掉的，根本装不了木腿。”

　　说完，她以一个洛千翎听不到的声调嘀咕道：“为何『大人』只要她这一点腿呢？还得麻烦我花几天给她做一双木腿。”

　　“可是师傅，我现在根本站不起来，腿一碰到木腿就痛……”

　　“那是麻沸散过了，你得忍忍。”

　　过了好一会儿，木腿搭在凳子上后，洛千翎明显感到腿不那么痛了。

　　“师傅，您把我带到这里来，是……”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清雪还没回来，我陪你等等她。”南安站了起来，透过窗格，她已经看到不远处撑着单拐健步如飞的人儿了。

　　右边的袖子一甩一甩的，却丝毫不影响她行进的步伐。

　　“吱呀”一声，门被叶清雪推开，同时南安便走了出去。

　　“清雪，这位以后就是你的师姐了，她和你住一个房间。”

　　“好的师傅……诶，师姐？”

　　不等她问出来，南安就匆匆离开了。

　　叶清雪看向屋内，坐在椅子上伸直双腿的人儿正弯着腰，残臂在木腿上抓来抓去，脸上香汗淋漓。

　　洛千翎干脆埋头一口咬住木腿上系着的绳结，而后猛地一拉。

　　双腿上那令人不适的挤压感顿时消除大半。

　　她的手死死按住木腿，曲着腿往上一顺，裹着一层纱布的双腿便脱了出来。

　　洛千翎看着自己发红的腿，断面十分平整，有些地方被磨得脱了皮，往外渗着鲜血。

　　腿的残肢不像双手那种类似肉桩子的触感，而是有两根断掉的骨头埋在其中，比较硬。

　　“难怪站起来会痛。”她恍然大悟。

　　叶清雪靠在门上，静静地看着她。

　　这姑娘手忙脚乱的样子，真是惹人怜惜。

　　她叶清雪虽然失了一臂一腿，但好在还有完整的肢体可以用。

　　眼前的人儿大喘着气坐在椅子上，残臂环抱着自己的残腿，除了一张嘴，一点能用的地方都没有。

　　“师姐？”叶清雪小声地唤着。

　　“诶……啊？”洛千翎吃力地转过身来，“你好你好……清——清雪？”

　　她抬起断手挥了挥。

　　“师姐，我姓叶，我叫叶清雪。”

　　她走了过去，把洛千翎脱下来的木腿从凳子上拿下立在一旁，自己一歪屁股坐了上去。

　　洛千翎看着她右侧干瘪的衣袖和独腿，神色情有些低沉：“你的手和腿，也没有了啊。”

　　“『进贡』了，这可是龙门女弟子的荣幸。”叶清雪说着，丝毫不为自己失去的肢体悲伤。

　　“那些男弟子，想『进贡』还没这个机会呢！『大人』根本瞧不上他们。”她接着说道。

　　由于自小便在南安法师和龙门山的照拂下长大，龙门山对叶清雪的掌控已经根深蒂固。

　　“难怪会让你做大师姐，居然『进贡』了四肢……”她抬起右手，直接捏上了洛千翎的脸，“不过，你容貌如此出众，还是有点可惜。”

　　“不过，能得到『大人』的赏识，也算是有福了。”

　　洛千翎云里雾里地听着她夸夸其谈，根本理解不了一点。

　　“你听我说，”她双手杵在脸上，“我是来……呃……”

　　该死！

　　好不容易就要想起来了！

　　洛千翎，你到底忘记了什么！

　　“我知道，你也是仰慕龙门山的通天达地的本事。”叶清雪打断了她。

　　“我不是……我是……我不是……”她摇着头，把自己绕晕了。

　　叶清雪琼鼻微蹙，闻到了在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药香，像是多种名贵的药材在一起熬了水后搽到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她顺着这股气味搜寻着，最后到了洛千翎的身上。

　　“好香！”她的脑袋深深地埋进洛千翎的胸口，企图一人独享这令人静心凝神的味道。

　　“清雪，你……”洛千翎残肢撑在椅子上，往后挪了少许，“你别……”

　　毫不知情的叶清雪还沉浸在这股气味里。

　　无可奈何的洛千翎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哎呀——”她不满地抬起头来，“你身上这气味，好、好——”

　　叶清雪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摇摇晃晃只有一条腿支撑整个身躯的她差点没站稳。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忙摆手道。

　　第一天就对师姐这么失礼，要是让其他人知道，她叶清雪对外孤高自傲的形象就完了。

　　不过洛千翎脸上也没激起任何波澜，相反，她眉头紧锁着，在思索些什么。

　　“等会，药香？”

　　这是自己身上的味道？

　　药……

　　药？

　　不行，头好痛！

　　那部分记忆似乎被封禁在洛千翎的脑中，即使她穷尽全力也接触不到。

　　自己和药，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能清晰地分辨出这些药香所属的种类来。

　　“芷萝、忘忧草、茉莉、月下美人、江上霜……”她嘴里念念有词。

　　叶清雪拄着拐杖重新坐回凳子上，看见洛千翎两手耷着袖口上上下下地碰着。

　　“师姐，你在干什么？”

　　洛千翎没理她。

　　“雪莲……还有……还有什么？”

　　这最后一味，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师姐？”叶清雪把脸探到她面前。

　　“哦——啊，清雪，我在数数。”

　　一共十味药材没错，但她只想得起来九种。

　　叶清雪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方才是在“扳指头”。

　　没了手的洛千翎，要计数的话，只能靠着残臂的碰撞次数来算。

　　她的脑袋不能想太多的事，不然会很难受。

　　被最后一味药材困扰的洛千翎就这样散在椅子上，嘴巴微微嘟起，似乎在生自己的气。两只残臂杵在腰上，两截小腿完全被素裙盖住，悬在半空中一摇一摇。

　　不过洛千翎确定的是，自己缺失的记忆应该和这最后一味药材有关。

　　“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舒了口气。

　　这最后一味药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龙门宗，又莫名其妙地被截去四肢。

　　想到这，洛千翎看了看仔细端详着她的叶清雪。

　　这个女孩，应该就是以前的大师姐吧。

　　“对不起哦，抢了你的名号。”

　　“你能得到『大人』的赏识，做大师姐是应该的。”她的神色中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嫉妒。

　　又是『大人』。

　　从南安的嘴里，和龙门宗的弟子和曾经的大师姐叶清雪的嘴中，她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称呼。

　　“『大人』是谁？”

　　“祂是龙门山的『神』。”叶清雪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仰慕。

　　“『神』？”不知怎的，洛千翎很反感这个称呼。

　　所谓『神』，不过是寄予了普通人的寄托而幻化出来的形体罢了。

　　“『神』需要宗门弟子的肢体里的『髓』来养护自己和『鬼』大战时失去的双臂。”

　　“在那一场战争中，『神』屠了妄图杀光三国百姓，从而建立鬼魂之国的『鬼』，但也被了『鬼』使阴招夺去了双臂。”

　　这在龙门宗内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可是，我看到宗门里的男弟子都是健全的。”回想起下午她拱着手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跟在南安身后穿过宗门大院时看到的场景。

　　部分女弟子有的少了一只手，有的少了一条腿，但绝大多数也是健全的。

　　像她这样截去四肢的和叶清雪这样截去一臂一腿的，别无他人。

　　“自是因为，『大人』更为欣赏你我。”叶清雪如是说道。

　　“『大人』是无上的『神』，”叶清雪竖着唯一的左手往下指了指，“祂的化身塑像就在阴阳宫的地下，一般人根本无权拜见。”

　　“化身塑像也是没有手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叶清雪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了她，“不过师姐你不一样，你能给『大人』进贡如此多的『髓』，想必已经深得祂的赏识，也许有机会可以拜见祂的塑像。”

　　洛千翎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她不远处的床铺却犯了难。

　　现在双腿残端正疼痛无比，木腿在短时间内是没法再穿了。

　　“师姐，你想去床上？”叶清雪看出来她的不适。

　　叶清雪拿来了木腿靠在凳子腿上。

　　“清雪，我的腿很痛，暂时穿不了木腿了。”

　　“那……”她撑着单拐站了起来，“你挂在我身上？”

　　“算了，我还是自己爬过去吧。”

　　这失却四肢的残躯，可真难伺候。

　　洛千翎并没有对自己现今四肢短短的残肢感到绝望，因为在她的脑海中有一副能够使断肢复生的药方，只是她暂时还想不起全部的药材来。

　　等到她缺失的记忆被填补上时，她有信心能让自己的手脚长回来。

　　但眼下还是先爬回床上去吧。

　　她身体微微前倾，残肢的末端在袖下若隐若现。右端轻触椅面，寻找着力点，随后左残肢也紧跟着撑起身体。

　　随着重心的逐渐转移，洛千翎的身体缓缓滑离椅子，最终双腿膝盖触地。她的身体微颤，调整了几次姿势，试图找到最合适的支撑点，而后由膝盖配合着肘部支撑着洛千翎朝着床边爬去。

　　“师姐，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吗？”

　　叶清雪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趴着的洛千翎。

　　发丝下垂遮住了她的耳廓，额上也已经渗出了汗水。

　　她先用右臂勾住床单的褶皱，然后再配合着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向上拉扯。

　　经过一番折腾，洛千翎终于将身体拖上了床。她的呼吸略显急促，衣襟上留下了淡淡的汗渍痕迹，裙摆被膝盖压在地上的位置也沾上了灰尘。

　　“原来，失去了手脚会这么累……”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迷迷糊糊之间，洛千翎隐约看到一座大殿中央的塑像，看那塑像的身形，分明是一位女子，然而塑像的脸像被什么遮住了。

　　洛千翎目光一凝，看到塑像的发间插着一只发簪，通体呈金红色，在发簪的末端，悬着一滴殷红的血珠。

　　在发簪上还纹着一朵花。

　　深红花瓣层层紧扣，边缘锋利无比，中心镶嵌着一颗红宝石。

　　好熟悉的花……

谁也不是谁

好看爱看一直看，细节描写很到位，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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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叶清雪篇其三）

　　“雪儿，仅仅靠我们两个，真的能做木腿吗？”

　　回到房间后，洛千翎脱下木腿，盘着小短腿和叶清雪在各自的床上相向而坐。

　　后者正着身子伸长左腿，左手扒拉着脚趾，整个上半身尽力往前屈曲着。

　　展现在洛千翎眼前的，是一只线条优美的脚，肤色白皙，脚踝纤细，脚趾排列整齐，指甲呈现淡粉色，在夕阳下闪烁着光泽。

　　“雪儿，你这样……”

　　“锻炼。”叶清雪有些吃力地吐出两个字来，“云风尘为什么连我都打不过，是他弱吗？”

　　叶清雪抬起头，一只手挽起头发，嘴里咬着发簪，把左脚收了回来，两趾张开从嘴上夹取发簪之后以一个极为柔韧的角度弯到脑后，轻轻地插在发间。

　　做完这些，她靠在床板上如释重负：“都不是，是我太强了。”

　　这些月和叶清雪相处下来，在其他宗门弟子面前，洛千翎才深切地感受到她的魄力。

　　虽然她的残疾比之其他人更严重，但是没人敢跟她摆脸色，这就导致了跟在一旁的洛千翎有些狐假虎威。

　　她知道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大师姐名头是通过更多的『进贡』换来的，而不是像叶清雪那样通过了自身的能力深深地让一众弟子折服。

　　在龙门宗是没有大师兄的，因为男弟子的『髓』，『大人』根本看不上，所以他们即使来了宗内，也只能学点法师的知识。

　　像云风尘这种，即使很出色，但觊觎上了作为大师姐的洛千翎，还显然不够格。

　　不需要她拒绝，长老们也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做木腿的事情，明天就可以，不能再拖了。”叶清雪扒拉着床边拿起了洛千翎的木腿，松松垮垮的，感觉随时都要散架。

　　“原来师父的手艺这么差的吗？这才用了几个月？”叶清雪忍不住责怪起来。

　　远在天灵的南安法师不禁打了个喷嚏：“谁骂我？”

　　“明天我们去哪？”洛千翎抬起手臂揽了揽她飘飞的发丝。

　　“后山的药林，我去给你找一块上好的木材。”叶清雪单脚撑着站了起来，褪下裙子之后，她修长的腿型顿时在洛千翎眼里展露无遗。

　　她光着脚“哒哒哒”地跳到窗边，左手扶在窗框上眺望着不远处山头的密林。

　　“药林？有药吗？”这话刚一出口洛千翎就后悔了。

　　叶清雪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说呢？”

　　看着叶清雪残缺的身影编织在窗口和窗外景色组成的画中时，洛千翎突然有点惋惜。

　　她突然不想让叶清雪『进贡』掉她的手臂和腿了。

　　“雪儿，如果你的手和腿还在的话，该多么完美啊……”她想象着叶清雪的手脚能够拍从『进贡』的地方飞回来重新回到她的身体上，成为一个四肢健全的月下美人。

　　“可是我能为『大人』提供更多的『髓』，就已经比之前完美了。”叶清雪完全听不进去。

　　洛千翎听着感觉叶清雪有点被洗脑的样子，不过她没明说。

　　自己来龙门宗的时间不长，关于『大人』的种种言论，她还是不要妄议为好。

　　“能采药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也不知道药林里有些什么药。

　　“按理说是不可能的，”叶清雪话锋一转，“可你是大师姐呀，给『大人』进贡了这么多的『髓』，按需求拿一点药材长老们会同意的。”

　　“你没瞎说吧？”她半信半疑。

　　“当然。”说着，叶清雪一手撑着床边，修长的左腿伸了出去，精准地夹住了床布，把它拉上。

　　夕阳的光线隔着窗布透进屋子里来，顿时染得红彤彤一大片。

　　“那好。”洛千翎满意地点了点头，两手揣着，直勾勾地向后倒了下去，整个人塌在柔软的床上。

　　“师姐，你真的要采药？”叶清雪道。

　　在法师们讲述药材相关的知识是，洛千翎从来不听，叶清雪还以为她是单纯不喜欢。

　　“当然，”洛千翎看着天花板，“你帮我做木腿，作为回报，我还你一个东西。”

　　听到这话，叶清雪“嗖”的一下从她的床上窜起来，连跳两下扑倒在了洛千翎身边，挨着她躺下，小鼻子在洛千翎的脖颈处仔细嗅了嗅，熟悉的味道过了几个月仍然有留存，只不过已经很淡了。

　　“不会是，你刚来的时候身上的味道吧！”

　　洛千翎侧身一看，身旁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侧躺着，左手捻起右边的空袖子搭在她的胸口。

　　她的眼睛里闪着光。

　　洛千翎知道自己身上搽的是静心散，不过不是简单的静心散，这其中有她自己的改良。

　　不过缺的那一味药，她暂时是想不起来了。

　　“这个，暂时是不行了。”洛千翎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过，我这还有一种改良皮肤和美白的药，你要不要试试？”

　　叶清雪刚沉下去的内心又一次被提了起来。

　　“我很白啊。”她伸出自己的手，不由分说地横在洛千翎面前，又将左腿曲起，压在胸上，好让洛千翎看个仔细。

　　不过，环境的光线并不算太亮，遮窗布被叶清雪用脚拉上了，导致她整个人的肤色看起来红彤彤的。

　　“不愧是资历最老的大师姐。”洛千翎笑着说道。

　　“不过，我还是好奇，你真的能炼出这种东西来？”叶清雪转了个身，趴在床上，一只手将脑袋撑起，膝盖弯曲翘起小脚一摇一摇的。

　　“秘密，”她伸着两臂交错着遮到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其实我很厉害的。”

　　正是曾经未知的记忆，支撑着她说出这句话来。

　　“好好好，我信了。”叶清雪道。

　　不厉害又怎么可能得到『大人』的赏识从而当上大师姐呢？

　　“我给你炼制的，叫『玉颜霜』。”她解释道，“这不单单对于一般的皮肤有效果，甚至可以改善并且修复你残肢的皮肤。”

　　“我这都多少年了。”叶清雪笑道。

　　自己自小便在龙门宗长大，在很小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右手『进贡』给了『大人』，又在这些年再『进贡』了一条腿。

　　若不是洛千翎的到来，她应该是『大人』最为赏识的宗门弟子。

　　“给我看看？”

　　“看什么？”

　　“手啊。”

　　叶清雪听话地张开手伸了过去。

　　洛千翎一脸无语：“你知道的，我不是要看这边。”

　　她说完，举着袖口吊得老长的小短手就上来扒拉叶清雪的衣领。

　　“你手都没有怎么拉，”说到后面，她的声音细若蚊足，几乎要听不见了

　　她轻咬朱唇，玉手微颤，缓缓拉下衣领，露出那仅剩短残的右臂，断面的轮廓略显粗糙。那残肢短短一截，宛如新生的嫩枝，在夕阳下显得通红。

　　脖颈处的肌肤，似雪般晶莹剔透，此刻却因羞涩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桃红。

　　两人靠着床板坐了起来，叶清雪低垂着头，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遮住了她那羞涩的面庞。她的眼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颤抖，紧紧抿着唇角，努力抑制住内心的羞怯。

　　自第二次『进贡』以后，她从未给其他人看过自己的右臂。

　　“你脸红啦？”洛千翎枕在她肩上，问道，“可我也是女生啊。”

　　“才、才没有呢！”她将头别向一边。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叶清雪吗？

　　第二日，洛千翎拖着摇摇晃晃的木腿和叶清雪来到药林。

　　在说明了来意后，长老们很自然地就将两人放了进去。

　　林外的弟子们虽然眼红，却无可奈何。

　　这可是两位最受赏识的师姐啊！

　　进去后洛千翎才发现，这里虽名为药林，实际上各种低矮的药材丛是穿插着种在其间的。

　　“啊，紫檀叶……这个是墨竹……这个……雪儿？”她转过身去，看见叶清雪单手拖着一根木头，靠在身上敲了敲。

　　“嗯……这个可以。”

　　旋即叶清雪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绳子：“给，把这根木头捆在我身上。”

　　“好。”洛千翎双手上举着抖了抖，袖子被叶清雪拉下来挽到肘部，两只小臂前伸夹着绳子绕着叶清雪走了一圈。

　　“你把绳子拉到前面来啊，你又系不了。”

　　她照做了。

　　待叶清雪一手系上绳子，拄着拐杖试着走了两步，确认木头不会脱落后，她问道：“你需要什么药？”

　　“我已经采完了。”她说着扒开了自己的口袋。

　　叶清雪一看，满满一包她不认识的杂草，夹着几朵艳丽的小花。

　　这『玉颜霜』的方子里也有一味药她想不起来，不过貌似不太影响最后的功效。

　　“你怎么采的？”

　　洛千翎双臂夹住一片药叶，用力一拉，只听“咔嚓”一声，这片叶子就被她夹了下来。

　　“这样嘛……”

　　两人出了药林，往宗门广场上赶的途中，又看到了云风尘。

　　此时的他，面对两人可谓是收敛了许多，不过嘴上功夫是少不了的。

　　毕竟这里到处都是人，叶清雪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他。

　　“叶清雪！”她先是贪婪地在洛千翎身上扫了一眼，看到她今天穿的衣服颇为宽松后，不由得流露出一股失落的神色，而后转向叶清雪，瞬间变脸换上一脸的得意，“我的师父洞明法师今日也收了一位『进贡』了两肢的师姐，你就等着被碾压吧！”

　　叶清雪摇了摇头，领着洛千翎无视咆哮的云风尘自如走了过去。

　　刚跨过两步，她拄拐的步伐就不由得加快了些。

　　“雪儿，你慢点，我跟不上啦！”洛千翎挥了挥衣袖。

　　“我们去看看云风尘口中的这位‘师妹’。”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由于那女子只『进贡』了两臂，论数量比不上洛千翎；又是刚来到龙门宗，论时间又比不上叶清雪，应当被定为两人的师妹。

　　两人找到了洞明法师的小殿，刚一踏进去，就听到他的呼声：“清雪，千翎，我正要去找你们呢！”

　　他让开位置，两人才看见他身后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孩。

　　她的上半身飘着两个空荡荡的袖子，袖口塌在椅子上，头垂得很低，凌乱的长发遮住了憔悴的面容，双脚光着无力地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皮肤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洞明师父，她就是……”叶清雪小心翼翼地张口。

　　“正是。”

　　可是她那空荡的躯壳在叶清雪看来，就跟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这两位是你的师姐，你们认识一下。”洞明说着，一甩衣袖便走出门去。

　　龙门宗新弟子之间的磨合，法师们总是不参与的，就像洛千翎刚来时，南安法师也不过问她和叶清雪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师妹？”洛千翎拖着木腿靠了过去，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响声，回荡在小殿里。

　　她的木腿几乎抬不起来了，只能在地上摩擦着才能行走。

　　眼前的人一言不发，身形甚至有些颤抖。

　　良久，她终于抬起头来。

　　洛千翎发誓，这是她看过的最绝望的一双眼睛，但她似乎一点不怕。

　　就好像见过比这更可怕的眼睛一样。

　　她的面容苍白，眼神黯淡涣散，眼角细纹记录着泪水，瞳孔深邃却无光，眼白发红，血丝遍布，显然哭过很长时间。

　　她看了看两人，摇了摇头。

　　“师妹？”叶清雪也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师妹，我叫洛千翎，你呢？”洛千翎伸出了她的两只手，又扒拉着裙子往上提，让木腿露了出来。

　　叶清雪也指了指自己右边的空袖子和裙子下面伸出来的唯一一条腿。

　　“你们……”她开口了，声音很疲惫，“这是哪里……”

　　“这里是龙门山上的龙门宗，师妹。”叶清雪抢先一步说。

　　“原来我到这来了……你们也是被狗皇帝截去的手脚吗？”她耸了耸肩，甚至有些同命相怜的感觉。

　　“什么狗皇帝？”两人一头雾水。

　　“我原来可是皇都最耀眼的小姐啊。”她自言自语地回忆道。

　　洛千翎和叶清雪听不懂。

　　“师妹，你叫什么名字？”

　　“江晗月。”她缓缓开口，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

　　那一日她在凤仪阁门前被叶清依当众羞辱到道心破碎后，便被龙门山的人接走了。

　　“所以师妹的手，也『进贡』给了『大人』？”洛千翎问道。

　　“什么『进贡』！”她冷笑一声，“我的手，可是被该死的天玄卫硬生生拿刀砍掉的！”

　　她的语气有些激动，洛千翎急忙抬起小短手按住她的肩膀。

　　“不是么？”两人心底都在猜测着。

　　“你叫什么？”她转向叶清雪。

　　这个截去一臂一腿的人，似乎还很健谈。

　　“叶清雪。”

　　“什……么！！！”

　　这一瞬间，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叶清……”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江晗月双目通红，抬起脚恶狠狠地朝自己踢了过来。

　　毫无防备地叶清雪就这么飞了出去，砸在门槛上。

　　她痛苦地捂着肚子。

　　“师妹，你怎么……”她咬着牙说道。

　　洛千翎手忙脚乱地跑过去，右腿的木腿直接松开掉了出去，她只好忍着断面杵在地上的疼痛，慢慢跪了下来，膝盖撑着朝叶清雪一步步挪过去。

　　“江晗月，你怎么能这样！”洛千翎回头吼了一句，接着转过来，一脸心疼地看着她。

　　“雪儿，你没事吧？”

　　“还好。”叶清雪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两人看向江晗月，她颤抖着站了起来。

　　“叶家的贱人……贱人！”

　　“都不得好死！”

　　“知道我为什么成残废吗！都是拜这个贱人所赐！”

　　“如果没有她，我和韩宇公子，早就……早就……呜呜呜……”

　　她蹲下去，头埋在膝盖间，哭了起来。

　　“什么叶家？”两人面面相觑。

　　“是你家吗？”洛千翎一边给她揉着肚子一边问。

　　“我一出生就在龙门宗，哪有什么家？”叶清雪一头雾水，“可能她之前被一个姓叶的人折磨过？”

　　江晗月一边哭着，一边小声求饶道：

　　“叶清依，你放过我吧……”

　　“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放过我……”

　　两人都清晰听见了这个名字。

　　“叶清依？”叶清雪想了想，自己曾经并没用过这个名字，自己也不认识这一号人。

　　“你的姐姐或者妹妹？”洛千翎问道。

　　“不是啊。”

　　“但为什么，我会感觉很熟悉呢？”洛千翎想了想，这个名字似乎在她那段被封印的记忆里。

　　似乎在。

　　旁边的江晗月还在低声啜泣着。

　　洛千翎和叶清雪扶着同一根拐杖，好不容易才挪回了房间里。

　　“你真不认识？”

　　“真不认识啊，她就那么突然地踢上来了，若不是我平日里注重锻炼，高低得吐口血。”叶清雪想想都觉得后怕，“你认识？”

　　还好她坚持锻炼。

　　洛千翎的思绪早就成了一团乱麻。

　　“我……好像认识？”

双子峡谷的风

感谢更新，江晗月又出场啦，

x1r2

好看，期待后续。然后采药那段好像把叶清雪打成叶清依了

hjh

x1r2 发表于 2024-10-6 23:05
好看，期待后续。然后采药那段好像把叶清雪打成叶清依了

感谢指出！（我自己🐴字的时候没注意，实在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