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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完结] 青衣谣(第一至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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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18 02:55:0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jh 于 2024-8-26 03:10 编辑

第十二章

        月莲托着叶清依半跪在地上,忍着膝盖上传来的剧痛死死地支撑着。
  韩宇虽然不会管叶清依的死活,但是好歹叶清依也是他韩宇的妻子,又是在大喜的日子里遭受这般凌辱,他不能接受。
  欺负叶清依,哪怕她是一个残废,就明摆着是在打他韩宇的面子。
  但是他还是要对叶清依表现出来足够的关心,这不单单是为了完成玄帝委以他的重任,更是能加强叶清依这傻乎乎又毫无还手能力的姑娘对他的依赖性。
  说白了,韩宇喜欢的是叶清依这具残缺的身体,而对所谓的男欢女爱并没有什么渴求。对他来说,阅文习武才是最重要的。
  三人的目光都向后方看去,这扔菜篮子的不是别人,正是被誉为皇都第一美人的大家闺秀江晗月。
  此刻的她披头散发,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倾国倾城的样子。
  韩宇继续在人群中寻找着,想找到她的父亲江海,但是没能找到。
  所以,这疯女人是自己跑出来的。
  韩宇对她没有一丁点好感,在宫中学习的时候这女人就仗着自己闭月羞花的容貌老是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身后嘘寒问暖,反倒觉得她生在书香门第,自诩博览群书,实则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不对。
  想到这里,韩宇急忙跑了过去把叶清依拉起来,他扯着叶清依的空袖子,企图把她从月莲的怀中拉起。
  叶清依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盯着他。
  她的眼睛里可不只是韩宇俊秀的脸庞,而是显得有些模糊了。
  不用说,一定是影子们来了。
  这些时日,影子们倒很消停,它们渐渐成了叶清依眼中正常的景物。
  不过只有一点,影子们很排斥叶清依和男性接触。
  小时候和小皇子玩耍时,就出现过这个现象。
  看着叶清依香汗淋漓的脸庞和湛蓝澄澈的双眼,韩宇突然觉得江晗月的容貌甚至还远不如自己面前这位即将过门的妻子,即使她是个没有双臂的残疾人。
  若是叶清依有手的话,怕是能将江晗月比下去。
  得,这下既不中看也不中用了。
  叶清依感受着衣物带动着肩部的皮肤传来一阵撕裂感,她定睛一看,这韩宇慌到连自己没有手都忘了,只顾着在那一个劲地拉扯自己的袖子,都快扯断掉了。
  “韩宇公子,你忘了,清依没有……”她弱弱地说道。
  最后还是月莲把她扶了起来,叶清依只是觉得胸部略微有点疼痛,其他的并无大碍。
  江晗月此刻虽然还是身着典雅的衣物,却从气质上丝毫看不出来是身为朝中重臣的女儿。
  她就像一个坠入爱河漩涡无法自拔的溺水之人。
  韩宇扶着叶清依的腰肢,像看傻子一样盯着她。
  “韩宇公子!你凭什么要迎娶这邪祟缠身的残废女人!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她嘶吼着,和平日里的印象大相径庭。
  叶清依轻轻地靠在韩宇身上,喘了口气,接着纳闷道:“莫非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晗月小姐?今日怎会这般无礼?”
  叶清依才明白,原来是她抢了江晗月梦寐以求的位置。
  月莲在丞相府的时候就给她讲过江晗月的事,起初她还有些仰慕江晗月的学识,没想到到头来还不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傻女人。
  唉,不像自己,一个残废之躯,根本没有心思想着搞那些男女之间所谓的情爱之事。
  叶清依其实一点都不生气,倒不是说她的脾气有多好。
  本来自己身有残缺,又是不详的人,在外边就低人一等,有些时候只能学着默默忍受。
  叶清依甚至觉得韩宇的追求者们没把她大卸八块都算好的了。
  “请你出去。”韩宇没空跟她废话,若是耽搁了他私底下为叶清依安排的小环节,那韩宇不介意给她找点麻烦。
  “我不!”
  左令府的佣人走过去架起她的双臂,等待着韩宇的指令,后者微微抬了抬手,江晗月就被强行拉离了人群。
  她一直挣扎着,也不管脸上的妆容、发间的首饰和拖在地面上的衣物沾满灰尘之后把自己搞的如何狼狈。
  “她叶清依凭什么!一个残废!啊啊啊啊!”她仍旧在嘶吼着。
  前来参加这“仪式”的大臣们和看热闹的路人皆是纳闷,这堂堂官家小姐今日竟如此不顾形象,也要大闹一番,实在掉价。
  “就凭,这门婚事,是朕安排的。”一道威严又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
  这时,人群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一辆龙车驶了进来,由八匹骏马拉着,每匹马都身披华丽的彩带,马头上的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龙车由纯金打造,上面雕刻着精美的龙纹,显得奢华而尊贵。车顶上挂着金色的华盖,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威严而庄重。
  龙车前面的太监拿着拂尘掀开遮布,玄帝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走了出来。他身着龙袍,目光如炬,让人不寒而栗。
  叶清依心想:“这就是天玄的皇帝?”这个念头还未成型,就听着韩宇低声说道:“清依,快跪下!”
  她只好双肩耸动着,尽量保持平衡,由韩宇扶着腰,一齐跪了下去。
  “参见吾皇。”
  “免礼。”玄帝道。
  这时叶清依才抬起头来,细细地观察起来他。
  这天玄皇帝虽然年老,但眉宇间仍有残留的英气,脸庞的轮廓也足够分明,可以猜想出年轻时也算得上是一方美男子。
  江晗月愣住了。
  刚才皇帝的气场逼得她下跪时,她根本没想那么多,现在脑袋稍稍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质疑了皇帝的决定?
  难不成江海没告诉她,这门婚事是玄帝指定的吗?
  江晗月细想了想,好像江海确实有叮嘱过她。
  这下完了。
  江晗月想着叶清依身有残疾,固然不被丞相府看好,若是今日自己去大闹一番,没准还能唤起博文公子对自己残留的情愫。
  未曾想,韩宇竟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江海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从书局里赶了过来,看到玄帝的那一刻,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不住地磕着头。
  “江海啊江海,你可真是教了一个好女儿啊。”左令韩越一脸惋惜地看着他,如果玄帝动怒,那么他江海的仕途基本就一眼望到头了。
  “江海,你女儿质疑朕的决定,你说怎么处理?”
  “江海不敢,请圣上从重责罚。今日过后,我江家就没有她这一号人!”江海虽然心痛,但是他分得清轻重。
  女儿没了还能再生,官没了可就真的玩完了。
  “韩宇,朕给你一个机会,你说怎么处置?”玄帝笑着望向韩宇。
  韩宇顿时受宠若惊地跪了下去,内心萌发了一股邪恶的念头:“小子不敢,只是这女人三番五次折辱我这身残的妻子,小子恳请玄帝下旨,断去这女人的双臂,让她尝一下同等的痛苦,以安慰清依受伤的心灵。”
  说完,他还含情脉脉地望向身旁摇摇晃晃的人儿。
  叶清依有些小感动,虽然她觉得这很残忍,但是这是韩宇自己的决定,她也不便过多干涉。
  叶清依是天生无臂,她没有体会过失去双臂的痛苦,但是江晗月不同。
  江海也只能一直低着头,他三番五次地权自家女儿不要招惹韩宇这个城府极深的人,可是偏偏江晗月是个恋爱脑。
  玄帝点了点头:“也好。念在江海平日里对本国文化事业尽心尽力,今日只对你女儿略施惩戒,便不追究你江家的责任。”
  江海心中苦涩:“都把手砍了,也叫略施惩戒?”不过他不敢发作,甚至有些庆幸。女儿虽然也残废了,好歹命是保住了。
  至于江晗月,瘫坐在地上,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傲气。
  她通红的双眼望向叶清依,阳光透过后者的两条薄如蝉翼的青纱袖照到她的脸上,微风轻拂,袖子随之起舞,格外显眼。
  “行了,本帝只是路过此处,便不多停留。”玄帝撂下这一句,就和随行的人离开了。
  经过了这一场闹剧,曾经闻名皇都的江晗月算是彻底把自己玩完了。
  群众和官员们的眼光又重新集中到了这一对新人身上。
  小小的波折并没有影响韩宇和叶清依,前者的性格本就是临危不乱,而后者,纯粹是脑子转的慢。
  叶清依发现随着自己长大,脑袋想事情越来越费劲,这就导致了她看起来老是傻乎乎的。
  围观的人还在对叶清依议论纷纷。
  “阿娘,这个姐姐好美噢,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手啊?”
  “她上辈子做了脏事,上天惩罚她,就把手给她砍掉了。”
  “嘶……那一定,很痛吧……”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清依,后者也在人群之中发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目光。
  她侧着脑袋,对着小女孩微微一笑。
  这笑容如初春溪流般干净澄澈,映照出她心灵的纯净与温暖。
  “阿娘!姐姐对我笑啦!”小女孩兴奋道。
  她的阿娘当然知道叶清依的“名声”,脸色顿时像吃了土一样难受。
  叶清依看到她急忙抱起女儿匆匆离开。
  八成是去找风水先生驱驱邪气了吧。
  叶清依看着自己,耳畔里传来极不情愿被请来的礼生在咿咿呀呀着念着祝词。
  身旁的韩宇又开始摸索着半天,还是没找到叶清依的手,急得脸都红了。
  她不禁浅浅一笑。
  这韩宇,什么事情都挺镇定,为什么一见了自己,就这么紧张呢?
  说起来,这是韩宇第二次忘记她没有手可以牵了。
  叶清依的左脚从小布鞋里脱出,脚趾轻轻地夹住了韩宇的裤脚,往下拉了拉。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小动作,伸手一把揽住了叶清依的纤细腰肢,顺便还在没有丝毫赘肉的腰间捏了捏。
  这在其他人看来,当真就像新婚小夫妻打情骂俏一般。
  繁琐的前置程序很快走完,到了给父母敬酒的环节,叶清依左看右看,始终都不见丞相大人的身影。
  “别看了,”韩宇拍了拍她的肩膀,“丞相大人不会来的。”
  叶清依心中顿时有些小失落。
  不过她还是半跪下去,从桌子上咬了一口装了半碗酒的碗。
  首先由韩宇给左令大人和夫人敬酒,然后叶清依咬着碗口,低下头跪在地上把碗放到了左令大人手中,低声道:
  “奴家生来残废……只能,只能以口衔碗,还望公公婆婆莫怪……”
  她的声音很小。
  韩宇则是左手托着她下垂的袖子,尽量不掉到地上。
  两人成亲,竟无一人着红衣,属实奇怪。
  左令夫人看着她一脸的苦涩无奈,反倒是韩越接过酒来一饮而尽,末了还摸了摸叶清依的头,看得人心惶惶。
  众人皆是暗叹道左令大人心真大,经这残废诡女之口的酒碗,还敢如此放心地接过。
  再过了所谓的一拜二拜对拜之后,这所谓的“婚礼”仪式便接近了尾声。
  韩越还大方地留人吃饭,可是没人敢应,皆是一边道贺,一边往外面退去。
  不一会儿,除了韩府本来的人,来的宾客都走地一干二净。
  月莲仍旧站在一旁,她刚刚和府中的人聊了聊,千方百计地给人解释叶清依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可怕。
  除了这些人,在左令府旁边的一棵大树上,还藏着两个身影。
  秋若看着小皇子气得发紫的脸,不禁嘲讽道:“我家小皇子,竟然能为了一个女人气成这样。”
  玄紫桓目睹了仪式的全过程,当然韩宇搞的那些小动作他也尽收眼底。
  “我只是生气,阿姐好傻,被这狗东西哄来哄去。”他气的往树上一砸,哗啦啦地掉下来几个果子,立刻引来了几个佣人。
  玄紫桓和秋若对视一眼,夹紧披风,轻轻一跃到另一个院子里,顺着墙根离开了。
  这边韩宇正带着叶清依第二次参观两人的房间,她似乎还记得些,就是忘记了自己在这里丢过一双鞋。
  等到叶清依坐到床上,把双脚脱出来的时候,韩宇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袜子呢?
  “清依,我分明记着你出门的时候,脚上是穿了袜子的。”
  “我……”叶清依低下头来,她总不能说自己因为没有手在轿子上百无聊赖,只好把袜子脱了玩玩脚吧,“袜子在,在轿子上……你听我说,我只是……太无聊了……”
  韩宇当即起身,被叶清依一抬脚夹住了裤脚:“不用,不用去了,袜子烂掉了……”
  韩宇坐了回来。
  他双手扶着叶清依的肩膀,看看四周,房间的门窗已经关上,那么他可以给叶清依看看他准备的惊喜了。
  “清依,你知道一个婚礼最重要的环节是什么吗?”
  叶清依傻乎乎地看着他。
  韩宇打开柜子,取出了一顶红盖头。
  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叶清依分明看见了一双鞋子。
  那是……自己的鞋?
  她低头看了看地上,自己脱的鞋还安然无恙地在地上躺着。
  有两双鞋?
  “就是这个,”韩宇说着展开了这顶盖头,“新郎揭开新娘头上的盖头。”
  叶清依没有任何犹豫,乖巧地低下头,韩宇把红盖头盖到了她头上。
  “那,我要……揭开咯~”韩宇幽幽地说着,其实叶清依的脸很好看,他纵然宣称不在意男女之情,可是对于叶清依丝毫没有抵抗力。
  他等不及了。
  他已经能想象出盖头解开后叶清依惊喜的样子了。
  叶清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韩宇双手捏住盖头的边缘,轻轻往上一掀。
  “啊!!!”
  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只不过,这尖叫声,来自韩宇。
  在和叶清依对视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双令人胆寒的眼眸,血红色的瞳孔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怨念与诅咒,眼白部分布满了蜿蜒的血丝,如同干涸的河床上裂开的缝隙。她的眼睛没有丝毫光泽,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一旦对视,便感觉灵魂被无情地拖拽进那片血海般的深渊。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对血眼仿佛会自行发光,投射出诡异的阴影,使得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更加扭曲和可怖。
  叶清依的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不自然的笑意,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只有彻骨的寒意和难以名状的恐惧。
  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那血红的双瞳而变得粘稠,让人呼吸困难,心生绝望。
  那分明,就是一张彻底的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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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18 07:04:1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unfro 于 2024-8-18 07:17 编辑

感谢更新,求一点江晗月和白青衣的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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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19 02:23:5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韩宇急忙往后退去,整个人几乎扒拉在了门上。
  “叶清依,呼——你……当真是鬼?”韩宇大口喘着粗气,抬起手指着床上坐的女孩。
  后者静静地坐着,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不过这样的场景构造也颇为恐怖,整个房间的各种木制家具在窗布拉上之后,显得有些发黑。光线本就不是很好,叶清依穿的青纱衣看起来灰蒙蒙的,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但是,唯独韩宇给她盖上的那一顶红盖头,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格外显眼。
  这个原本象征着喜庆的红色,此刻,却悄然变了调。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枯槁的瘦削的手,蘸着鲜血,在夜空中涂抹出这令人心悸的色彩。
  韩宇直勾勾地站着,有一种冲动想让他打开门,迅速地逃出去,但是双脚此时却显得无比沉重,抬也抬不起来。
  “叶清依”冷冷地开口道:“喜欢吗?”
  韩宇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声线,和他所熟知的叶清依,根本不是一个人。
  那个叶清依的声音柔柔的,弱不禁风,有时甚至傻乎乎,总是慢半拍。
  而现在他听到的,是一种直击内心深处的,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洞穿他的一切的声音。
  “你不是叶清依,你……你是谁?”韩宇颤抖着说,他本能地将双手护在胸前,仿佛床上坐着的“鬼”随时都能起身杀了他。
  “我是。”她冷冷地说,“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我……我……”韩宇僵住了,只能重复地吐字,一点正常的话也说不出来。
  “看这红盖头,你是与她成亲了?”“叶清依”问道。
  “呃呃呃……我是……”韩宇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此时他的内心恐惧无比,生怕这“鬼”察觉了他喜欢叶清依残缺身体的这件事情,还有他极其钟情于叶清依的鞋和袜子这种令人恶心的癖好。
  如果没有发生这个插曲,韩宇说不定晚上还会瞒着叶清依去院子角落的轿子里把破烂的袜子翻出来。
  他深知叶清依平时是从不穿袜子的,而且今日大喜,侍女一定会把她的双脚好生保养,若是在轿上无趣脱下的袜子,即使沾了香汗,蹂拧甚至细嗅起来可能也别有一番滋味。
  可是现在,韩宇恐惧地看着面前静坐着的人儿,脑袋里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开玩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鬼”。
  方才那张鬼脸还反复出现在韩宇的脑海,久久挥之不去,像梦魇一样无休无止地缠着他。
  “真快,都这么多年了。”她感叹道,忽然耳畔听到门闩拨动的声响,料想是韩宇想要逃出去,当即说道:“别动。”
  韩宇并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他的手背着在门上摸索,想找到门闩。
  早知道自己就不寻求刺激把门锁上了。
  他最初只是想追求一下这种氛围,书上说,只有新郎将新娘的红盖头掀起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成为他的妻子。
  韩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莫非,这女人隔着红盖头,还能清楚他在干什么不成?
  韩宇愈发地害怕了。
  纵然他阅文无数,志异小说也看过不少,可是当小说中的事情真正发生在他身边时,他立刻就手足无措了。
  “替我将盖头掀开吧,我没有手,这么闷着挺热的。”“叶清依”耸了耸肩,命令道,连带着下垂的两条袖子上下动了动。
  韩宇只好照做了,只是他一步一步贴着墙挪过去,双手再次捻住盖头的双角往上掀开,低着头不敢再看。
  “叶清依”晃了晃脑袋,头上插的金步摇在发间摇摇欲坠。
  她环视四周,这房间里异常昏暗,门也被锁上了,若是她来地晚了些,莫非韩宇还想对这具身体做些什么?
  韩宇低着头站在她的面前,双腿却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她内心不禁叹气道:“这家伙终归是个文弱书生,却没想到这般胆小,料想平日里虽然看得些许文章,也只是走马观花,空有一肚子墨水,真材实料估摸着也没学到多少。”
  叶清依现在跟了他,将来不会有好日子过。她断定道。
  “叶清依”左脚踩着右脚鞋跟,把右脚从小布鞋中脱出,另一边同样如是,从床上站了起来,朝窗户边走去。
  低着头的韩宇只看到了一双脚。
  平日里他韩宇馋的不就是叶清依粉粉嫩嫩的小脚吗?
  正因为没有了手,所以叶清依的脚和其他同龄女子比起来更为精致。
  可是,现在这双脚裸露在外的肌肤如同一张透明的白纸,没有一丝血色;脚踝纤细,几乎能看见那脆弱的骨骼,每一步落下,都像是没有重量,却又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死亡节奏。那脚趾微微蜷曲,指甲盖上泛着淡淡的光亮,如同浸泡在寒冰中的死亡之色。它踩在地板上,没有带来任何声响,却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恐惧气息。
  “叶清依”抬起脚朝着窗口一挥,遮盖的布料便被打开了,久违的光线迅速地充斥了这件小屋。
  韩宇再一看,方才那双惨白的脚,现在又变成了他梦想中的样子了。
  合着之前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场景,只是光线问题罢了。
  踩在地上的左脚勾过了一张椅子,“叶清依”应该是坐了上去,这只脚紧接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两趾分开,架在了韩宇不住地滴着冷汗的下巴上。
  韩宇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一只脚伸到了自己的嘴巴下面。
  他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抬起头来。”“叶清依”不容置喙地说。
  “我……我不敢……”韩宇颤抖着回应道。
  这脚可能是他太过害怕脑补出来的样子,但是鬼脸可是货真价实的鬼脸。
  韩宇不敢动,同时,他也看到了下巴上的脚在用力把他的头往上抬。
  韩宇做着抵抗,但奈何这脚上的气力突然如此之大。
  他猛地一个抬头,吓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透过指缝,他还是能看见叶清依的脸,在光照之下,与平时并无差距。
  韩宇放开了手,和“叶清依”四目相对。
  这张脸,是叶清依的脸。
  只不过……
  韩宇总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对了!
  眼睛不对。
  这张脸上的眼睛,有着红色的瞳孔,和叶清依湛蓝的双眼并不同。
  “收起你的歪心思。”“叶清依”缓缓开口道。
  韩宇立刻站地板正,像一根杆子一样插到地上。
  面对她,韩宇不敢产生任何奇怪的想法。
  “你是她,不对,你不是她……”
  “我是她。”“叶清依”侧着头望向窗外若有所思,不再看他。
  “不过,她一出生便无臂,也省去了这番折磨的苦痛。”感受着肩膀处的空白掩盖在衣服之下却不显得那番狰狞和起伏,她盯着肩头仔细观察着,还是能从薄纱衣之下隐约看到无臂光滑的肌肤。
  那对残肩,像是经过精心雕琢的玉石,平滑而光洁,没有一丝疤痕。
  阳光透过纱衣照射在她的肩头,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泽,如同珍珠般温润。
  韩宇内心的恐惧在渐渐消退,好像这眼前的“鬼”,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不过她说的话云里雾里,让人摸不清头脑。
  “坐过来。”她抬起一只脚,拉过旁边的椅子,在坐面上拍了拍。
  没有任何犹豫,韩宇听话地坐了上去。
  “既然她你娶了她,就要对她负起责任来。”她说道,“虽然她身有残疾,我不希望她受欺负。”
  韩宇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
  或许,他真的该改变一下对叶清依的想法。
  她真的,是一个可怜的女孩。
  “我有一个问题,”在平复心情以后,韩宇也壮着胆子问道,“叶清依生为‘诡女’,是你的原因吗?”
  “何为诡女?”她不解。
  “身负邪祟之人。皇都皆传言你叶清依生来无臂便克亖丞相府夫人,便是邪祟所致。”韩宇解释道。
  “可笑至极!”她冷哼一声,惨然一笑,显得无比凄凉,“世间哪有什么邪祟,不过小人作怪罢了。”
  “我这手,便是他们的杰作。”说完,她的脸紧紧地贴在残肩上,似乎是在怀念以前有手的时光,“以前也像一般女子那样修长,如今只剩下这点,连额头也碰不到。”
  她甚至把肩部奋力抬起,使劲往额头去靠,奈何实在是太短小,只好作罢。
  韩宇的脑海里一片混乱,这个“叶清依”的经历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叶清依”能察觉到他在尽力想些什么:“别想了,凭你那一肚子空有的墨水,是想不明白的。”
  两人就这样坐着,韩宇也逐渐放下了内心的恐惧。
  又过了一会,她说道:“时间快到了,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她。还有,如果让我发现你对她有什么不好的话,我不介意直接出来吓死你。”
  “呼……让我,睡一会……”说完,她脑袋往下一垂,“咚”地砸在桌板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韩宇把她抱回到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看着熟睡着的毫无抵抗力的人儿,韩宇的脑袋里也泛不起那些污浊的想法了。
  他坐在床边,忽然感觉自己内心很是肮脏。
  他把叶清依之前穿过的鞋子拿了出来,和现在的一比,的确小了不少。
  至于完成玄帝的任务,也只是为了获得他的赏识,日后在宫里为官的道路也能轻松些。
  韩宇承认自己一开始接近叶清依的确是因为她的残缺正好对上了自己独特的癖好。但是他除了是个足控,确实对叶清依没有非分之想。
  所以当玄帝把和叶清依成婚的任务下发下来,他想着一举两得便改了自己的生庚八字,使其和叶清依完全对冲,加之平日在宫中积累的人气,一下子就成为了最佳的人选。
  所以当他把这个利害关系给韩池讲明之后,后者也能无条件的支持他。
  但是今天这个事后,韩宇决定重新审视着叶清依这“诡女”的称号了。
  韩宇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和叶清依谈男女之情了,不知为何,他有了一种想保护她的冲动。
  就在他细细地琢磨着那个“叶清依”的话时,穿上的人儿睁开了眼睛。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
  韩宇借着夕阳的余晖看了看,是一双湛蓝的眼睛。
  他顿时放下心来。
  叶清依缓缓开口道,声音无比虚弱:“韩宇公子?我这是……怎么了?”
  房间里氤氲着忘忧草的香气,这是韩宇平日里静坐最喜欢的香薰。
  “你睡着了。”
  “好奇怪,”叶清依绞尽脑汁想着,可是中途发生了什么她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红盖头盖上之后,我突然好困,就……”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是不是‘她’!?”
  叶清依原本以为这些年来另一个自己会稍微消停些,没想到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又窜出来了。
  韩宇默默地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既然她知道,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这更加坐实了叶清依的猜想。
  是“她”,无疑了。
  “她都做了什么?”叶清依焦急地看向他,“她一定吓到你了吧?”
  因为在很久之前,另一个自己只出现过一瞬,就已经把玄紫桓吓惨了。
  看着这个澄澈的眼神,韩宇顿时觉得自己禽兽不如。
  看看她,韩宇在心底对自己说道,人家还在关心你,你却老是馋她的残缺和脚。
  “放心,她什么也没做。”
  “你看起来很累。”叶清依看着他,“你要不要休息?”
  “不用了。”说完,韩宇起身推开了一下午都没打开的门闩,走到了院子里。
  佣人们看到自家公子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还以为是和这诡女云雨完了,尽管心底直呼惋惜倒霉,表面上也做足了关心,纷纷询问他需不需要喝大补汤。
  韩宇摆了摆手。
  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和叶清依做那种事了。
  他大概琢磨清楚另一个叶清依的话了。
  这所谓“诡女”等一套的传闻,全是假的,至于为什么要这样,韩宇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他突然觉得叶清依将来会很危险。
  他想了想,就借着叶清依做自己妻子的这段日子,在左令府保护她,直到所谓的小人作祟完全败露,再让叶清依去追求她自己的情感。
  也算是,对自己曾经的肮脏行径做一次救赎吧,如果能的话。
  今天的韩宇,比他过去十几年博览群书,收获的更多。
  由于佣人不肯进屋,韩宇只好自己提着桶进了屋子里去,叶清依正盘着腿坐在床上。
  “公子,既然我们已经成亲,清依是不是能唤你一声官……”
  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宇堵住了嘴。
  “不必了,唤我名字,或者其他都可以。”
  “好吧,那清依还是叫你公子。”在洗干净脚之后,叶清依夹着竹筷,也开始在桌上吃饭。
  “韩府的饭菜,当真比丞相府好吃!”她夸赞道。
  韩宇内心苦涩,估计是在丞相府的时候只有叶清依一人,所以做饭的佣人会刻意刁难她。
  而现在是和左令府的公子一起吃,自然晚膳都是最好的。
  “可是公子,清依现在老是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不舒服,有没有……”
  “先吃饭,晚点我找先生来为你看看。”
  晚间府里的医师来为叶清依诊治,只说这个是先天的顽疾,想要根治不容易,但可以慢慢调养,于是开了一副药,让韩宇差厨房的人熬了,让叶清依常年累月地喝。
  睡觉时韩宇坚决不和她睡一个被窝,反倒是隔了很远。
  叶清依老是觉得他有什么心事。
  “公子,你有遇到什么事,可以给我讲噢。”
  “嗯。”
  “我虽然没有手,但是脑袋灵光着呢……嘶……就是偶尔有点不舒服。”
  “我知道,早点睡吧。”
  “好的公子,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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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1 03:08:4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叶清依都在左令府里居住着,她发现韩宇看她的眼神和以往有很大不同。
  但是她也不好描述这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更清澈了些?
  虽然以前叶清依对于韩宇怎么面对自己这副残躯也有过不同的猜想,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韩宇确实对自己挺好的。
  虽然叶清依很少出去,但当她带着两条飘飞的袖子光着脚在左令府里走来走去的时候,还是遭受了不少异样的目光,除了月莲一直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其他的佣人家丁一见到她都像是见了鬼一样。
  对此,叶清依时常自嘲道:“不就是少了一双手而已嘛。”
  不过居住的久了之后,叶清依还是发现了左令府和其他地方的不同。
  这里的环境在叶清依的视野里面显得更干净了些,在她看来,反倒是少了一些模糊和遮挡,就像了洁白的宣纸上少了文人墨客肆意的泼洒。
  少了影子。
  不知道什么原因,影子们似乎很惧怕左令府,像是这里面有什么它们不能靠近的东西一样。
  但是当叶清依一跨出府门的时候,又能看到影子在自如地穿梭了。
  原本左令夫人看她这位刚过门的儿媳还相当不顺眼,因为叶清依的到来让她连续几个月都在皇都攀比成性的太太圈里抬不起头来,后面估计是韩宇找她说了些什么,夫人才勉强接受了自己家里有一个残废儿媳的事实,虽然还是会给叶清依在给她问好时摆脸色,不过也终究没有一开始那么不近人情了。
  反观韩池和韩宇父子俩,对叶清依就和常人无异,一方面韩池和叶如衡算的上宫中至交;韩宇则因为他自己不可言说的原因,处处都对叶清依很照顾。
  尤其是在洗脚的时候,起初叶清依还很不适应,但是后面也就慢慢习以为常了。
  虽然自己有着这么一具不完整的身体,好在自己身旁的人,都对自己颇加保护。
  不过,韩宇还是不让叶清依唤他官人。
  他说隔应。
  叶清依对称呼没什么需求,每天对着韩宇公子长公子短的。
  她突然觉得能嫁到左令府来,算是此生很大的幸运了。
  对于小皇子玄紫桓,倒是很久没见了。
  自从在出嫁那日之前玄紫桓找到自己一番叮嘱之后,叶清依就没再见过他。
  她知道皇室嫡系的争夺是非常严峻的,而且紫菜的样子,不像是能对于权力能置之不理的人。
  叶清依只能在心中默默替他祈祷着,但愿他能在宫中平安。
  玄紫桓看起来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而且他总是神神秘秘的,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就算是小时候陪着自己在紫宁轩的池塘边坐了很久,叶清依还是看不透他。
  每日厨房的伙计还是会为叶清依熬制好调养的中药,但是府里的老中医们自始至终也说不清她身上的毛病,似乎是精神上过于疲劳了,所以这一副药主要起的作用就是静心宁神。
  喝了药的叶清依确实感觉自己的大脑变得安静了许多,也没有平时那么累了,但是她偶尔傻乎乎慢半拍的特性还是不见丝毫消退。
  用韩宇开玩笑的话来说,就是叶清依思考问题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所以总是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傻样子。
  “清依,我真怕你哪一天真的傻了。”韩宇笑着说道。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韩宇的这句话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应验。
  虽然韩宇给月莲说了很多次不用这么一直把叶清依盯得很紧,但是她却一点不听。
  “月莲,你若是对我不放心大可直说。”韩宇有时候也受不了月莲一直紧紧地跟着他们。
  “回公子,月莲对公子很放心,不过月莲是小姐唯一的侍女,奴婢的职责就是无时无刻照顾着她。”
  韩宇笑了:“你觉得你一介女子,能有我给她的安全感强?”
  “公子身为男人,自然能给小姐足够的安全感。不过有些特殊的状况,只有月莲能解。”
  然后韩宇脑海中闪过了一张鬼脸,就很识趣地不再问了。
  月莲是能很明显的看出来叶清依的反应的的确确是比之前要迟钝一些的,但是她也不能分辨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
  她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小姐。
  这不仅仅是她的主观意愿。
  在月莲的建议下,韩宇还是会偶尔带叶清依出门逛逛。
  因为在丞相府的时候,两人也常常往返于宫中。
  其实韩宇本人是不喜嘈杂的,相比之下,他更偏爱一方宁静飘着书香的幽室供自己阅文览书。
  现在可能是因为叶清依,他才愿意放下手中的书,认认真真切切实实地亲身感受一下平民百姓的生活。
  不过无论韩宇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叶清依就是不穿鞋子。
  “清依,这路面并不平整,甚至可能还有碎屑,会割伤你的脚的。”他有些心疼地说。
  叶清依的脚抬起来在地上轻轻踩了踩,十趾舒展:“公子也知道清依是个没手的人,若是再穿上鞋子,岂不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这时候月莲就要出来劝说韩宇了:“公子别劝了,我家小姐不会听的。”
  结果就是,每次叶清依回到府里,两只原本白洁的脚像是盖上了一层灰尘的壳。
  月莲已经习以为常了,她还细心地教韩宇怎么给叶清依洗脚,但当韩宇真正为她把脚洗干净捧在手里的时候,他又没有以前那种邪恶的念头了。
  虽然和叶清依婚配这件事,让韩宇在宫中乃至整个皇都的地位一落千丈。不知详情的人已经认为所谓的博文公子早已和这无臂的诡女迷了心智地交合,不复当年,甚至堕入深渊。但是韩宇总是像个没事人一样,毫不在意。
  “公子,清依又拖你的后腿了吗?”听到外出时皇都的人开始对韩宇议论纷纷的时候,叶清依终于忍不住了,她问道。
  韩宇倒是敞亮:“我这不是体验一下你以前的感觉么?”
  同时他的心底感到十分震惊,只要他与叶清依出现在街上的时候,就会吸引很多的目光,但现在更多的是对韩宇的指指点点,因为对于叶清依他们已经说腻了。
  其中也不乏恶语相向,连韩宇一个男人有时候都吃不消,只好低着头行走着,不过一旁的叶清依就没有管这么多了。
  他侧过头去,总能看到那张最为无拘无束的面庞。
  有时候叶清依会自言自语朝某个方向盯住,她向韩宇解释说:“公子,我能看见影子。”
  “我知道。”睡觉的时候叶清依给自己讲过,所以韩宇也并不觉得奇怪。
  同时他想知道月莲是否清楚另一个叶清依的存在。
  月莲自己则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小姐,你怎么又开始了。”
  “真的有。”她也同样无奈,为什么月莲老是不信呢?
  从小到大,无论叶清依怎么详细地描述有关影子的事实,月莲总是一副“我知道”“我了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妥协搪塞姿态,似乎并不愿意深入地去了解。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年了。
  这两年里她只回过丞相府一次,也见到了叶如衡,虽然后者站在她面前一脸苦涩什么也不说,但对于叶清依来说完全足够了。
  丞相的变化并不大,除了头发长出了几缕银丝,看她的眼神也还是和从前一样复杂。
  至于其他人看叶清依的眼神,嗯,还是一样的排斥。
  丞相府在摆脱了自家小姐这个诡女之后自然是清净了不少,他们当然不希望叶清依再回来污染了这一方纯洁的环境。
  这一日是难得的好天气,左令府离闹市区不远,韩宇准备带叶清依去买一个新的发簪。
  她的上一个发簪是一个尖端悬珠的花簪,虽然整体金黄,但是那悬着的珠滴却呈现出血红色,十分显眼。
  韩宇知道那八成是另一个叶清依留下的东西,但他并不知道是否只有他一人知晓此事。
  为了防止其他人注意此事,韩宇认为有必要买一个新的作为掩盖。
  两人并排走在街上,叶清依光着脚,韩宇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捏着她的袖口。
  月莲慢慢地跟在后面。
  三个人在街上走着,叶清依光着的脚和耷拉在身体两侧的空袖子很快成为了其他人识别的三人组的特征。
  韩宇的耳朵里不免又要传来多少令人烦躁的语音,不过这一次居然不是在议论他。
  而是——
  江晗月?
  这个妄图与自己有纠葛的女人。
  自从江晗月被天玄卫拉走之后,皇都里关于她的事情渐渐地就都消亡了,没想到两年过后,又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后来韩宇找父亲打听过,江晗月被天玄卫在天禁殿砍去了双臂,竟然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婚礼上发生的事根本不足以让玄帝下旨,玄帝“恰巧”路过左令府,只是因为天玄卫通过其他途径查到了有关江家的腐败证据,本就要捉拿江晗月。
  但是捉拿一个江晗月,用的着玄帝御驾亲临吗?
  江海以自己常年在宫中朝廷行事,家中书局之事悉数交给了女儿打理为由,把所有相关的罪责都推到了江晗月身上。
  韩宇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玄帝真的会答应。
  再后来,韩池打听到这腐败的一大部分的的确确是江晗月自己搞出来的,甚至连她在皇都叱咤风云的小姐称号,也是自己笼络和花重金造势打造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
  这么看来,这女人的确罪有应得。
  不过,她在皇宫中关了那么久,现在是又被放出来了么?
  叶清依有些累了,她靠在韩宇身上问道:“公子,江晗月是谁?”
  “就是我们成亲那一天,用菜篮子砸你被玄帝拉走的人。”看来叶清依还是记不清了,韩宇只好捡些特征提醒她道。
  “哦。”她弱弱地应了一声,似乎不太关心,便随着韩宇继续往前走着。
  到了闹市区正中,便是锦绣大街了。
  这个闻名遐迩的名字,叶清依还是小时候听月莲讲过的。
  街道两旁,古色古香的建筑错落有致,飞檐翘角,雕梁画栋,仿佛诉说着千年的沧桑。街头巷尾,摊贩云集,各种美食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身着华丽服饰的行人穿梭其间,或品茗谈天,或选购珍奇玩物。那些绫罗绸缎的商贾,手持算盘,笑迎八方来客,生意兴隆。
  锦绣大街的正中央,一座巍峨的牌楼矗立,上面镌刻着“天下第一街”五个烫金大字。牌楼下,一群江湖艺人各展绝技,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赏。杂耍、戏曲、说书,好不热闹。
  街道两旁的建筑更是美轮美奂,珠宝店、绸缎庄、茶楼、酒肆,应有尽有。那金碧辉煌的珠宝店,陈列着世间罕见的珍宝,令人目不暇接;那古色古香的茶楼,传出锅碗瓢盆的交响曲,品茗之余,还能欣赏到精彩的琴曲表演。
  以前叶清依从未来过这里,唯一一次还是坐在轿子里,通过在窗子上戳的洞看到的片段。
  现在她站在这金碧辉煌的街巷正中,才切身感受到了天玄皇都的繁华,不愧被誉为三都之首。
  除此之外,还有一座闻名遐迩的青楼——凤仪阁。这里的女子个个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引得无数文人墨客为之倾倒。每当夜幕降临,凤仪阁灯火辉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成为皇都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不过此时,凤仪阁的门口却是围满了人。
  早就在靠近锦绣大街的时候,月莲和韩宇就有意地将叶清依夹在中间,把她那两条袖子遮盖住,尽量不让其他人发现。
  等真正到了街上的时候,韩宇就后悔了。
  人太多了。
  三个人只好顺着人流从北向南缓慢地移动,叶清依在中间眨巴着眼睛四处张望,不断发出自己的惊叹。
  凤仪阁的门口里三圈外三圈挤满了人,叶清依一行好不容易靠过去,除了个子最高的韩宇,其余两人什么也看不见。
  他能清楚地看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女子趴在地上,而老鸨和其他青楼妓女在叽叽喳喳聊着什么。
  “先生,请问一下,这里面是?”韩宇问了问旁边的路人。
  “害,这不是江晗月嘛。”路人说道,“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女人被砍了手,成了江家弃女,仗着自己有些姿色只好去了凤仪阁。”
  “她去当了妓女?”韩宇颇为吃惊,江晗月给她的印象只是在自己面前会丧失理智,面对其他人可是自命清高,现在又怎么会放下身段甘当一个妓女呢?
  月莲言简意赅地说道:“为了活着。”
  叶清依什么也听不清楚,她只想看看热闹,但是又被层层叠叠的人群挡住了。
  她只能踮起脚尖不断跳着,期间不知道踩了韩宇多少脚,导致袖口也跟着上下跳跃,为了防止其他人注意,月莲只好把她的袖子给死死地攥在手里。
  路人接着说道:“没想到她虽然没了双臂,居然有人真的好这一口,你说奇不奇?”
  韩宇像被蚊子叮了一下,附和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嗯,他……是好这一口,不过只是单纯对人。
  “结果呢,您猜怎么着?她仗着自己以前的身份,不愿屈从客人的意愿,意见太大,久而久之就被凤仪阁也给扔了。”
  说完路人还颇有感慨:“您说都干这一行了,哪里还有什么身份地位可言?唉——”
  韩宇再次定睛看去,凤仪阁朱红色的门扉敞开着,两侧挂着鲜艳的灯笼,阁内传来欢声笑语,丝竹悠扬,脂粉香气扑鼻,姑娘们身着绫罗绸缎,笑靥如花,繁华程度不言而喻。
  与此相比,江晗月孤零零一人,身上披着一件破烂的衣裳,衣襟上还残留着往日的华丽刺绣,如今却已被岁月和尘土侵蚀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的双臂处空无一物,空荡荡的袖管沾满灰尘,软软地贴在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他们的脸上或是同情,或是冷漠,或是嘲讽。
  除了少了害怕,这些情绪和他们之前面对叶清依时,几乎一模一样。
  韩宇的情绪也很复杂,但更多的还是感慨,曾经的皇都才女,如今失了双臂,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公子,里面到底有什么,清依看不见!”身旁传来了一阵呼喊。
  叶清依猛地一跳,才瞥到了一眼。
  她只看到一个人披头散发地趴在中间。
  但是她落下去的时候,踩到了后一个人的鞋尖上。
  “哎哟——”后面的男人一个踉跄往前倾斜着,好在及时定住了。
  他的孩子骑在自己脖颈上,感受到一阵晃动,顺势伸手捏了捏叶清依的肩膀,扯起了她的袖子,惊呼道:“爹爹,这个姐姐也没有手诶!”
  小孩子的声音很是尖锐,在这一群大人低沉的嗓音中尤为刺耳。
  一刹那,所有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有人认出了叶清依和韩宇。
  “诡女!?”一个女人惊叫道。
  月莲说道:“公子,我就说不该往这边挤的。”
  韩宇想伸手揉揉叶清依的脑袋,却停在了半空中:“她想看,我有什么办法?”
  人群当即四散开来,给三人“让”出一条通道来。
  虽然他们对于叶清依的排斥已经不如以前那么剧烈,但固有的观念还是尽量远离。
  尽管叶清依的“诡”直到现在还没有给任何人带来任何的不利,除了刚出生时就死去的丞相夫人。
  江晗月一眼就认出了叶清依,和她那晃动着仿佛在嘲讽自己的袖子。
  “叶!清!依!”
  这是她第二次嘶吼着喊出这个令她深恶痛绝的名字。
  人群在一瞬间僵住了。
  江晗月双目布满血丝,披头散发,早已没有了以前的风光。
  如果没有叶清依,她的名气,她的钱财,甚至她的韩宇公子,都只能是她的。
  她的一切,都毁在这个女人的手上。
  不对,她没有手。
  “你这个,诡女!!”她继续嘶吼着。
  虽然韩宇站在一旁,但江晗月完全没有注意到,现在她的眼中,全是叶清依。
  “公子,她疯了?”叶清依有些小害怕,她问道。
  “对,她疯了,我们走吧。”韩宇说道,同时扶着叶清依的背,招呼着月莲一同离开。
  “啊!!!”身后传来她绝望的尖叫,但是韩宇全然不顾。
  “你不得好死,我到了阴间也不会放过你!!”
  有人看得出来这女人身旁摆着一碗毒酒,应该是凤仪阁给的。
  至少能让她体面地死。
  听到阴间这两个字,叶清依的身体突然一怔。
  韩宇还在推搡着她:“清依,我们走吧,和这女人浪费口舌属实没意义。”
  “放,开,我。”叶清依一字一顿地说。
  “清依?”韩宇正疑惑着,突然感觉他扶着叶清依的背的那只手突然阴寒无比。
  他急忙从叶清依背上挪开了自己的手,却还是冷灼地痛。
  她侧过头望向韩宇,两只血红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鬼脸一飘过,韩宇一瞬间就想起来了。
  是“她”来了。
  她看向右边的月莲,低声说道:“谢谢你照顾她。”
  月莲不明白小姐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这句话。
  但是,她和韩宇任由叶清依这么转身走了回去,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拦着她。
  叶清依走向了江晗月。
  空荡荡的袖子在风中无声地摇摆,如同两张招魂引魄的鬼魂幡。
  周围的空气陡然变得阴冷起来。
  她光着脚走到江晗月面前,一脚踢翻了碗。
  然后,蹲了下来。
  一阵震慑江晗月灵魂的声音在她耳畔悄然响起,她抬起头,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现在,你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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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1 05:47:4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更新,会收江晗月吗?还有青楼不下药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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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3 02:48:3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想死吗?”叶清依缓缓开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现在却沦落到出卖残躯色相的女人,她的右脚夹起翻倒在地上的陶碗,往远处一扔,只听得“哗啦”一声,碗瞬间碎成了几片。
  江晗月满脸怒火地看着她。
  “可是,你现在死不成咯~”叶清依围着趴在地上的江晗月走了一圈,又回到她的面前,继续嘲讽道。
  “啊呀,有的人还好心给了你一碗酒呢,倒是想让你体面地死。”她接着说。
  这一碗毒酒,并不是凤仪阁的人赐给她的,叶清依也看得出来。
  饶是凤仪阁,面对江晗月也不必要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来。
  虽然江晗月之前是闻名皇都的官家大小姐,现在却是玄帝亲自核实的有罪之人,凤仪阁好心收留她也算是卖江海一个面子,谁料她自己不珍惜。
  没人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所有人都对江晗月议论纷纷的时候,她的面前刮起了一阵阴风,紧接着就凭空出现了这碗毒酒。
  若不是这股风将江晗月的空袖子吹到了她的背上,这人的行径还就真留不下任何的迹象来,足以见得所为之人手段相当高明。
  叶清依对这股阴风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虽然人影早已散去,可残留的气息还留在原地。
  但她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同样失去双臂的江晗月。
  “你不让我,死?”她有些失了气力,似乎是刚才用尽全力吼的那几句,导致现在只能低声喘息着说话。
  “你现在就是个手都没有的残废,连碗都端不起来,如何主宰自己的生死?”叶清依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磨灭江晗月的内心。
  对现在这个叶清依来说,另一个就显得有些过于软弱了,甚至只能躲在侍女和男人身后,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叶清依要告诉她的是,虽然失了双臂,高低也是个相府千金,若是自甘堕落逆来顺受,本就低人一等,何求自立自强呢?
  江晗月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被震惊和气愤冲昏头脑了。
  她仅剩的理智在飞速思考着:
  『这个叶清依,和之前那个柔弱无能的诡女大相径庭。
  不是说,这诡女就是一个软弱的蠢女人么,那现在站在她江晗月面前的,又是谁呢?』
  也可能是一开始叶清依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过于诡异,吓住了她。
  江晗月依旧双目通红地看着她,最后的理智正在一步步地被心中的愤怒慢慢蚕食:
  无论如何,是这具身体抢走了她的一切。
  “我杀了你!”她终于咬牙切齿地吼了出来,艰难地屈膝,用脚尖寻找地面的支撑,她的身体颤抖着,一寸一寸地从地上直跪而起,然后一头撞向叶清依。
  这个举动看得一旁的韩宇直摇头:“这疯女人已经彻底疯了,清依虽然柔弱,却也不是一碰就倒的。”
  月莲戳了戳他的肩膀:“公子,我们真的就一直在这干看着吗?”
  话虽这么问,月莲也开始细想联系叶清依从小到大那些异于常人的表现,所谓诡女和影子一事,她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实则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叶清依的动向。
  在月莲看来,叶清依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事,不宜大肆宣扬。
  “那不然呢?”韩宇一摊手,他是清楚这个叶清依的战斗力的,再不济,变个鬼脸也能吓死这疯女人。
  吓不吓得死他也不清楚,反正那日是差点把他吓死了。
  “我相信她。”韩宇说道。
  “不是……”月莲纳罕道,“小姐奇怪就算了,怎么连着韩宇公子也一块奇怪起来。”
  叶清依一个灵活的闪身躲过去,江晗月因为没了双臂保持不了平衡,倒了下去。
  “咚”地一声,她的额头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叶清依……你快杀了我……”她痛得眼中流出泪来,从极端愤怒变成了祈求。
  对她现在这个样子来说,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侧过头去,不愿再看叶清依一眼。
  叶清依交叉起双腿,轻轻地弯曲了膝盖,那双空荡荡的袖子在风中无声地飘扬,仿佛是两只青色的翅膀,为她的动作增添了一抹诡异。
  尽管没有双臂,她的身体却异常地平衡,腿弯曲成一个角度,脚尖轻轻触地,然后以一个流畅的动作,臀部轻轻落地,双腿交叉,稳稳地坐在了江晗月的面前。
  “哎呀,”盘腿坐着的叶清依发现两条袖子落到了地上,于是用脚夹着在胸口灵巧地系了一个结,像是故意说道,“这么精细的袖子,可不能弄脏了。”
  她伸长一条腿,脚尖接触到江晗月略有些干枯的脸颊时,轻轻地在这张皇都万千男子曾经求而不得的脸上滑动摩挲着,异样的触感也让江晗月的身躯不禁颤抖。
  两趾叉开架到了江晗月的下巴上,用力一转,整个过程如同操纵着一只木偶,把她的头转了过来,被迫与叶清依那血红的瞳孔对视着,看向那一双她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的眼睛。
  一股莫名的恐惧和屈辱在她的心底油然而生。
  “我为什么要杀你?”叶清依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毁了我的一切。”她居然回答了,无神的眼睛里淌出两行泪来,同是无臂之人,现在却被叶清依牢牢控制着,属实可笑。
  江晗月趴在地上本来就没有了一丝力气,现在被叶清依架着头强行看向她,连一丝反抗的欲望都没有。
  “那你行肮脏之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一天?”叶清依心底突然有种想审判她的感觉,这种异样的想法和她格格不入。
  “我有什么能力审判她?”她自言自语道,“同是残废之人,为何非要分个你死我活?”
  “哈哈哈……他们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爹爹把我赶了出来……他怎么知道刀砍在手上有多痛……好痛啊……呜呜呜……”她话还没说完,就蜷曲着身躯,双肩一耸一耸地哭了起来。
  “你赢了……你这个诡女天生无臂,也省了这份苦痛……”
  于叶清依来说,确实她没有体验过拥有双手的感觉,将来也不会知道。
  但是当江晗月说出这些的时候,叶清依还是感觉大脑里一些模糊的片段在慢慢地清晰。
  她想起来了。
  『在熊熊烈火之中,一个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她身着一件青色长衫,衣摆无风自动,仿佛被炎风所吹拂。长衫上绣着暗金色的符文,闪烁着神秘的光泽,与周围的火焰相映成辉。
  神态依旧冷静,但那双血红的瞳孔中却流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无情的烈火在舔舐着双臂,火焰如同毒蛇一般缠绕在肌肤上,无情地烧灼着每一寸血肉。
  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双臂被铁链束缚,在火焰中不断挣扎,试图摆脱这炼狱般的折磨;手指僵硬地张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抓住空气中令人窒息的烟雾。
  长衫在挣扎中猎猎作响,火焰在袖口跳跃,将那青色的衣料烧得焦黑。头发被热气烘得蓬松,有几缕发丝在火光中变得焦黄。
  挣扎越来越剧烈,身体在火焰中模糊扭曲,双臂上的皮肤开始崩裂,露出下面焦黑的肌肉。
  她的嘴角微微抽动,想说些什么,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来。』
  叶清依看向自己的双肩,隔着青纱袖光滑如一肌肤似乎仍旧证明着双臂自出生起就从未造访过这具可怜的躯体。
  但是为什么,她能感受到有一双手是什么感觉?
  叶清依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自己的肩头,闪动着几道扭曲着蜈蚣样貌的长疤痕。
  那个身影,是我吗?
  叶清依问自己。
  不断闯入大脑的信息让她的脑中一片混乱,只有一条格外清晰:
  『那个身影,是我。』
  原来,我也曾有过双手啊……
  那份失去双臂的苦痛,自己也体验过,而且,比江晗月更为强烈。
  叶清依不知道自己此番出来能维持多久,以前都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只足够让她吓吓那个穿着紫衣服的小孩。
  江晗月所做的事绝对不止天玄卫能够查出来那么点,于此,简单的死亡对她来说都是解脱。
  叶清依不想做善人。
  她看向倒在地上的江晗月,眼神发生了些许变化,但是只有江晗月一人能看出来。
  江晗月还是一脸泪痕地看着她。
  就在她的目光与叶清依那血红如魔的瞳孔相接时,心跳在瞬间加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枯槁的白骨森森的手紧紧抓住。
  叶清依的脸,在她看来成了一张鬼脸,如同从深渊中爬出的诡异,带着无尽的阴冷和恐怖,直直地印在了她的心上。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江晗月的记忆中,从未有过如此深刻的恐惧,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她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如同生根一般,动弹不得。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收缩,试图从叶清依那血红的瞳孔中找到一丝熟悉的影子,却发现那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留给她的只有一股深深的绝望。
  恐惧让江晗月的思绪混乱,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曾经的欢笑如今都变成了讽刺。她想要尖叫,想要逃跑,但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无力的呜咽。
  在这恐怖的压迫下,江晗月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崩溃。她知道,眼前的叶清依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软弱无能的她,而是一个她不能招惹的存在。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啊啊啊……”江晗月的表情突然扭曲了起来,变得十分痛苦。
  她的牙齿开始缓缓靠近自己的舌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想要通过咬舌自尽来结束这场无尽的噩梦。
  就在她的牙齿即将触及舌尖的那一刻,叶清依突然动了。她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迅速,尽管没有双臂,但她光着的脚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踢出。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叶清依的脚狠狠地扇在了江晗月的脸上。那力道之大,瞬间将江晗月的头颅扇得偏向一侧,她的牙齿没有咬到舌头,反而被这一脚打得牙龈出血,嘴角裂开,鲜血沿着她的下巴滴落,染红了地面。
  江晗月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几乎忘记了恐惧。她的眼前金星乱冒,耳朵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试图挣扎着坐起,但身体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只能无力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叶清依那依然摇摆的空袖子,心中充满了绝望。
  “都说了你死不成的,还做鬼做鬼,做鬼有什么意思?”说完这句话叶清依自己都蒙了,什么叫『做鬼有什么意思』?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韩宇则是摸了摸自己脸,有些后怕。
  她站起来瞧了瞧江晗月,后者已经昏死过去,脚尖探了探江晗月的鼻息,很微弱,说明没死。
  没死就对了。死亡,太便宜她了。
  做完这一切后,叶清依的脑袋传来一阵疼痛,她知道那个时候到了。
  “希望她回来后,不要被我吓……”话还没说完,她眼中的血色开始逐渐消退,很快变成了清澈的湛蓝色。
  叶清依呆呆地站在人群中。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脚上有血,却没感到痛。
  她直接忽视了躺在面前的江晗月,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认识的人。
  韩宇眼尖,一下就发现了异样,他直接拉着月莲冲了过去:“她回来了!”
  叶清依看到韩宇朝自己冲了过来,她呼道:“公子!”
  韩宇捻着她的袖子:“清依,你没事吧?”
  “我好累……”她小喘着气说道,“好像没什么力气……”
  “诶,我们怎么跑到人堆里来了?这……是,江晗月?”她低头一脸,半边脸肿胀流着血的女人倒在她的脚边。
  “是另一个你。”韩宇解释道。
  “又是她?”叶清依对另一个自己没有什么好感,她一出来,准没好事。
  “什么另一个她?”月莲问道。
  人群看到江晗月倒着,以为她已经死了,看自觉没啥看头,便纷纷离去。
  “死去的”江晗月自会有天玄卫来处理,至于治叶清依的罪,
  治诡女的罪?谁敢?纯纯给自己招霉头。
  韩宇认为有必要和月莲商量一下叶清依愈发不稳定的情况了,除去他,就属从小陪到大的月莲最为了解叶清依。
  三人在韩宇的人暗中保护下回到了府中,同时在凤仪阁二楼最为豪华的包间阳台上看热闹的两人才退回屋里。
  “紫玄公子,您就真舍得让奴婢乔装成妓女在凤仪阁招待你嘛——”盛装打扮的秋若摇着玄紫桓的手,软软地说。
  “停——”玄紫桓竖着手,示意她不要再继续,“凭你的能耐,轻松就能进来,如何需要这乔装法?怕不是这几日饥渴难耐,在凤仪阁和男人尽兴了。”
  “哼!”她嘟起嘴来,“公子居然如此不懂得体谅奴婢,劳神费力这么些天,不就是等着公子一起么?”
  “谁家乔装十天就能混成头牌的?秋若!”玄紫桓咄咄逼人,谁叫他的侍女个个深不可测,这么些年了,连她们有什么本事都不完全清楚。
  “算了,全当你自己闹着玩儿吧。”他手撑着脑袋,回想着方才叶清依和江晗月的种种。
  “可是叶小姐居然不让那疯女人喝酒,我白准备了。”秋若无奈地说道。
  “我也奇怪,为什么另一个阿姐不让她死呢?”虽然另一个叶清依只和他见过几面,被吓过一次,被踢过一脚,他还是习惯叫阿姐。
  江晗月被扔出来的那一刻,玄紫桓就觉得她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不过秋若,你方才的身法如此之快,连我都看不清。”他细细地端详着,眼前的秋若从头到脚一副青楼花魁的打扮,各种首饰齐戴,行动起来该是如何不方便,又能在瞬息之间将毒酒放到江晗月的面前?
  不过他也懒得问。
  “我先回去了,你——唉!”玄紫桓叹了口气,四个侍女里,就属秋若最为贪玩,她要当花魁,就任由她当吧。
  反正那些男人也奈何不了她。
  玄紫桓伸了个懒腰,推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还做了做整理衣冠的动作,仿佛才酣战一场一般。
  “公子,有何吩咐?”老鸨堆着笑脸迎了上来。
  “你这头牌紫烟姑娘,也不怎么样嘛!”
  秋若知道,这定是小皇子在戏耍她了。
  然后,老鸨就一脸怒气地冲了进来。
  看着小皇子扬长而去的背影,秋若即使气得跺脚也没用。
  没办法,做戏,要做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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