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暗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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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还和前作小家伙有联动

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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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峡谷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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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jh

  3.

“赵伊然？”这个名字对洛雨晴来说有种特别的熟悉感，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特别。
  “晨曦集团，知道吧？”赵伊然盯着她，“江城最大的集团。”
  “不知道。”洛雨晴如实回答道，她确实不知道。对于她这样一个在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的简居生活的人来说，几乎都不怎么了解外面的事，更何况她只有一条腿，生活自理能力完全没有，哪里有心思去关注其他的琐事。
  “哇，这个你都不知道，当真一心只读圣贤书呢？”赵伊然抓了抓脑袋，“我，就是晨曦集团的大小姐。”
  “这么说，你很厉害？”
  “那可不！”说道这个，女孩突然抬头挺胸，一下子骄傲了起来，“我可是学校里面的风云人物。”
  “风不风云我不知道，”洛雨晴看着自己面前翘着二郎腿的女孩，“有钱是真的。”
  “害，肤浅。”赵伊然弹了她一个脑崩儿，力度很是轻微，但是洛雨晴故意装出了吃痛的神情，“你们怎么老把钱和我扯在一起？”
  洛雨晴感受到心理作用下脑门上面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疼痛，想也没想就直接把唯一的右脚举了起来，架在轮椅的扶手上面，大拇趾轻轻地揉捏着自己的额头。
  裙摆被抬起来的脚完全掀了起来，她黑色的安全裤就这么展露在赵伊然的面前，后者二话不说用手捂住了双眼。
  陈子衿笑着拍了拍她：“你也是女生，你在害羞什么？”
  “噢，对哦，”她望向轮椅上的女孩，“不痛吧？”
  洛雨晴无语道：“你说呢？干嘛留那么长的指甲。”
  “不是留的，是做的美甲。”
  “嘶——你还有理了！”洛雨晴也来劲了，急忙伸出脚就要去打她。
  女孩灵巧地躲开了，但是上衣凸起来的褶皱却被洛雨晴的虎口夹住。
  洛雨晴仅有的一条腿虽然没怎么在地面上走过，但是脚趾的抓力是非常大的，赵伊然抓住自己的衣服远离开来，用力一扯，女孩夹着衣服的长腿被瞬间拉直，但是脚趾仍牢牢地锁在褶皱上。
  “哼哼，”洛雨晴抬起头来，“你跑不掉的。”
  “Lisa，你看她。”赵伊然对着坐在一旁看地津津有味的陈子衿说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学生。”
  “我只教了她一节课而已。你们打你们的，我不参与。”陈子衿表示默认了。
  “嗯？”赵伊然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么搞，突然就加了一把劲，但是轮椅上的洛雨晴并没有注意，脚趾仍然把她的衣服夹的很紧。
  结果屁股一滑，整个人就从轮椅上面溜了下来。
  陈子衿怎么可能真的只是在看两个女孩子打闹，她实际上一直盯着洛雨晴，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轮椅上的女孩被这么一拉扯，整个人直接“飞”了出来。说是飞，一点也不夸张，毕竟洛雨晴比正常人少了一双手臂和一条腿，本身就很轻。
  还是我们敬业的陈子衿老师眼疾脚快，想直接把一只脚伸过去，当成缓冲垫，然而距离有些太过遥远了，陈子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将要滑落到地板上，干着急却无济于事。
  但是，赵伊然早已注意到了。
  她也伸了一只脚出去，时候刚刚好，洛雨晴正好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光滑的棕色小皮鞋上。
  “我说你们，哎哟……”陈子衿冲了过来，看到女孩安然无恙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我们在玩呢，Lisa姐姐。”坐到鞋子上面的女孩抬起头来笑嘻嘻地看着她，丝毫没有一丝悔改之意。
  赵伊然也没想到女孩的力气这么大，看她这小腿纤细的模样，却没想过脚趾的力气居然能将自己拽到地上。
  还好自己眼疾脚快。
  “你是摔的少了。”陈子衿疼爱地责备道，转过来面向大小姐赵伊然，“你也是，你和她玩什么玩，吓死我了。”
  赵伊然就这么站着，小脚却还不安分地在皮鞋里面乱动。
  “你的脚别乱动呐，顶到我屁股了。”洛雨晴故意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抬起头看着赵伊然。
  “就顶你，就顶你。”赵伊然急了，显然两位女孩在办公室里面的决斗还没分出胜负来。
  忽然，站立的赵伊然感觉什么柔软的东西紧贴在了自己的腿上，低头一看，原来是洛雨晴居然用自己的大腿残肢和完整的右腿夹住了自己，整个人娇小的身躯都靠在了自己腿上，口中还念念有词：
  “嘻嘻，抓住你了。”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也是给我们的大小姐整无语了：
  “还想着玩呢，快起来。”
  “我要你认输。”
  “是是是，我认输了。新来的，你赢了，快起来吧。”
  “闹够了没有，你俩？”陈子衿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Lisa姐姐，你看她，还不扶我起来。”这回轮到洛雨晴恶人先告状了，她向着赵伊然吐舌头，“我能自己起来的话还会让你扶？”
  “好好好，半天不动是吧。”陈子衿看到两人毫无配合自己的默契，直接把凳子勾了过来，坐上去把两只鞋甩掉，直接就夹到洛雨晴的腰上。
  “愣着干什么，帮一把啊！”陈子衿空出一只脚来提了踢办公室里面唯一一个健全人。
  赵伊然低下头，看到女孩的双肩抽动着，如果她还有手的话，一定是张开双臂的样子吧。赵伊然和陈子衿合力把女孩抱了起来放到了轮椅上面。
  “你好轻。”赵伊然感叹道，没想到失去三肢之后人会变得这么轻，加上洛雨晴本来又是娇小的体型，但是她仍然觉得轻得过头了。
  陈子衿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本来就轻，但是我的脚也在使劲好嘛。”陈子衿表示抗议。
  “Lisa，我发现你变了。”听到这句略带些撒娇意味的话，赵伊然突然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哪里变了？”
  赵伊然自己也说不上来陈子衿到底哪里变了，不是气质，不是外表，难道是心性？
  就在初见洛雨晴的那一刻，陈子衿开始悄悄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你俩到底还去不去上课？”陈子衿这时候发现上午最后一节课都开始有些时候了。
  “Lisa，这节是体育课。”赵伊然说，她没有注意到洛雨晴此刻悄悄低下了头。
  “啊噢……”洛雨晴有些许惆怅，但是这一丝神情也只出现了一刹那。
  她或许也在畅想着自己如果四肢健全的话，以她的性格，早就跑到操场上去发疯似的玩了吧。
  她本来，也是一个爱玩的小女孩呀。
  三个人沉默了很久。
  “有水吗，我有些口渴。”洛雨晴只好找了些话说。
  “水？”赵伊然转身过去用纸杯子取了一杯热水来。
  她把杯子递到了女孩面前，这时，赵伊然的电话响了。
  “什么？老弟放学了？哎哟……怎么又让我去接……他自己指定要我去接？好好好，他完了。”
  “Lisa，洛雨晴，你们看……”赵伊然无奈地摊开双手，“这小混蛋……”
  “哦对了，你要不要做美甲，我改天让人到家里来给你做。”赵伊然问道。
  “我也能做美甲？”洛雨晴又有些惆怅，“可是我连手都没有喔……”
  “不是还有一只脚吗？”陈子衿笑道，她自己的脚上也做了美甲。
  “脚？”洛雨晴把自己的脚抬起来，仔细的看了看，一口回绝道：“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赵伊然不解。
  “就是不行。”
  也许是因为只剩一只脚了，洛雨晴对她的这只脚很是在意，或者说是，溺爱？
  毕竟，她只剩一只脚了，小小的溺爱一下，也很正常吧？
  她不允许任何外力来改变她的脚。
  美甲也不行。
  “好吧。”赵伊然识趣地不再深究，她尊重女孩的选择，“如果你哪天想做美甲了，随时找我。”
  “放心吧，我不会的。”女孩仍是回绝道，丝毫不松口。
  “去吧去吧。”陈子衿想帮她把门拉开来，赵伊然直接一把捂住了她的脚。
  “哎哟，Lisa，怎么劳烦您替我开门呢？”女孩笑着说。
  “你也不嫌我脚臭，就别打趣了，快去吧。”
  “众所周知，以脚代手的脚一般不臭。”
  “歪理。”陈子衿不同意。
  洛雨晴像个小女孩一样当真就把自己的小脚抬起来闻了闻，完了还天真地说：“反正我的脚不臭。”
  这个充满稚气的动作，瞬间把两人都逗笑了。
  “你看。”赵伊然心想，这小姑娘还真是可爱，这不就找到了例子么。
  “这歪理，是谁告诉你的？”陈子衿还是不肯承认，她当然不相信是大小姐自己总结出来的。
  “我妈！”
  赵伊然带上门出去了，她的声音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你妈？跟你妈有什么关系？”陈子衿不懂这歪理怎么背后就牵扯出赵伊然她妈来了。
  这下，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了。
  “大小姐真好，她居然一点也不怕我。”洛雨晴心有感慨地说。回想起之前在教务处门口的时候，同学们几乎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光望着她，令人很不舒服。
  赵伊然却和他们明显不同，仿佛新来的这位三肢截肢的小女生根本没有带给她什么震撼之处，也许对于赵伊然来说，这是司空见惯的事？
  “那水……你还喝吗？”陈子衿很敏锐地察觉到女孩是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才去要的这一杯水来。
  “喝吧。”女孩淡淡地说道。
  “这叫什么话，”陈子衿看着桌面上赵伊然截的拿一杯水，她很贴心地用足底感受了下，不得不说赵伊然接的温度刚刚好，而且还不是很慢，不至于洛雨晴咬着杯壁喝的时候洒出来，“需要我喂你吗？”
  “Lisa，”洛雨晴埋下身子把纸杯咬了起来，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但是还是有一些水滴到了衣服上面，“我不是小孩子了。”
  女孩又像想到了什么，耸了耸肩自嘲道：“虽然我这个样子，自理能力连小孩子都不如。”
  “我比你好不到哪去。”陈子衿两只脚飞快地敲击着键盘，“我都这样了，还是逃不掉写工作笔记的命运。”
  洛雨晴右脚穿着拖鞋踩在地板上把轮椅滑了过来，趴在陈子衿的办公桌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她。
  “怎么，你也想当老师？”陈子衿看着极其认真的小女生，用空出来的左脚轻轻地抚摸着女孩被微风扰乱的青丝。
  “我不想。”
  “为什么？”
  “累，赚不到钱，还要看人眼色。”洛雨晴有她自己的见解，“而且，我如果去当老师的话，这也太夸张了。”
  “哪个工作不是这样？”陈子衿也深有感触，“这就是生活啊。”
  女孩软塌塌的袖子，小蓝裙下面只伸出来一条腿，另一边的小残肢包在裙子里，这副模样怎么看也和老师扯不上关系。
  如果说陈子衿能够当上老师是她莫大的荣幸，虽然这里边有金钱的作用。但是如果让洛雨晴这个更严重的残躯去梅开二度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而洛雨晴对自己的设想是，高中如果能够好好读，考到了一个能够接受自己这种身体条件的大学的话，她想学汉语言文学。
  毕竟，其他的什么理工农都是要动手动脚的，法学她又不太喜欢。自从失去三肢之后，洛雨晴深知所有需要手工的科目从此与自己无缘了，于是她就喜欢上了古文。也只有文字方面的体会和研究是对身体条件没有太大的约束和限制了。
  中文，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这可能是洛雨晴在残疾之后用自己的思维感受到的最深的东西了。既然失去了双臂和一条腿，洛雨晴自然要将自己的大脑思维充分地发挥起来。
  她常常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书房里，小阳台上摆着一盘绿萝，桌上放着一杯水，躺着一本书，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孩，用脚趾灵活地翻着书页。又或是遇到什么需要思考的地方，洛雨晴习惯性地将大拇趾抵到嘴唇上，若有所思。
  这，便是她的生活。
  所以尽管洛雨晴看起来很娇小，但是极富文学气质，倒不是全因为她看的书多，不如用感受的文字更多来形容更为恰当。
  女孩只能坐在轮椅上面，尽管拥有一副残躯的她偶尔会像小孩子一样犯些小淘气，但是双眼却始终闪烁着求知的欲望和光芒。
  或许正是这一份潜在的温暖，在无形之中对陈子衿也产生了一些影响。
  乖乖女洛雨晴就这样趴在她一见如故的老师桌上，认真地看着她。
  或许也是有了洛雨晴在旁边助力，陈子衿敲起键盘来速度也快了很多。她时不时地瞥一眼趴着的女孩，有种若隐若无惺惺相惜的感觉。
  虽然洛雨晴就是趴在那啥也没做，啥也没说。
  这种安静而和谐的氛围，慢慢地萦绕在两人的心中。
  谁也没有说话，整个办公室里只有脚趾有节奏地敲击键盘的嗒嗒声。
  很快就到了放学的时候，陈子衿把头歪过去一看，女孩下巴抵在自己的教师用书上，居然睡着了？
  几根头发丝自然地下垂，扫在女孩的脸庞上，小嘴微微嘟起来，脸颊有些发红，睫毛随着呼吸的起伏一翘一翘，煞是好看。她双肩的空袖子无力地耷拉在娇小的身躯两侧，唯一细嫩的右腿盘在轮椅上面，伸进蓝色短裙里托起了左大腿的残肢，五个脚趾在残端轻轻点动。
  陈子衿无声地笑了，她发现了洛雨晴的一个小秘密，原来，她睡觉的时候，是会嘟嘴的！
  真可爱。
  女孩睡得很熟，广播的放学铃声都没有吵醒她。
  办公室门外也陆陆续续有学生经过了。
  陈子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过后，脚趾在女孩发红的脸上轻轻地刮了两下，软软的，很舒服。
  洛雨晴醒了，她整个人又坐了起来，两个小残肩向上拉伸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这应该是独属于她的，伸懒腰的方式了。
  “睡醒了，小姑娘？”陈子衿津津有味地看着她。
  “Lisa，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嘛……”女孩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显然是还没睡醒，“诶？我睡着了？”
  “可不是嘛。”
  “都怪你，敲键盘的声音太助眠了。”女孩语出惊人。
  陈子衿：“……”
  你是真困了吧，这也能说的出口吗？
  “中午想吃什么？”陈子衿问她。
  “你要请我吃嘛。”
  “我不。”
  “也是，我俩这种情况的人出去吃饭……”
  “去我家吃？”
  “你家？你家在哪？那我得给妈妈说一声。”
  “就在学校里，二楼。”陈子衿也没想到女孩居然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
  “要我的电话吗？”陈子衿站了起来，她抖了抖身上的斜挎包。
  “不要。”女孩把脚抬了起来伸直出去，陈子衿才发现她的脚踝处戴了——手表？
  既然是戴在脚上，就姑且称之为脚表吧。
  这个脚表套子和表带子都是接近于皮肤色的，屏幕又很小，不仔细看还真注意不到。
  女孩凑近自己的脚表：
  “小精灵，打电话给妈妈。”
  “好的主人。”
  另一边等在教室门口的李玉琴接到了女儿的电话：“洛洛你人呢？教室里面人都走光了。”
  “我在陈老师办公室里面。”
  “什么？第一天就被叫办公室啊？我的心肝哟——”李玉琴叫的很大声，她应该是觉得女儿八成在学校里面又受欺负了。
  “不是啦妈妈！”洛雨晴急忙解释道，“我在和陈老师聊天呢！”
  一旁的陈子衿满脸狐疑地看着她：“刚刚是哪个小姑娘一直在睡觉来着？”
  至于为什么要把洛雨晴分到一个同样是身体残疾的班主任班上，李玉琴认为两人可能会有很多的共同语言，说不定老师还能开导她有时“沉默寡言”的女儿一下？
   然而，她想不到的是，后来事情的发展趋势完全和李玉琴当初的想法背道而驰。
  在和李玉琴说明了情况之后，还是由她把两人送到了陈子衿家里，毕竟尽管是二楼还是要爬楼梯的，陈子衿可帮不了洛雨晴。
  当然，李玉琴也注意到了女儿脚上的拖鞋。
  “洛洛，你的鞋子呢？”在把轮椅抬上二楼之后，李玉琴返回来接一楼一只脚撑着地，靠在陈子衿身上的女儿。
  “你站稳点，我可没有手来扶你。”陈子衿说道。
  洛雨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腿在轻微地颤抖，还是跟平时站少了有关系。
  “我也想诶，Lisa姐姐，可是妹妹比你少了整整一条腿诶。”女孩咬牙切齿地说，还故意加重了“整整”二字的读音。
  “那你就去练呗，总不能一直窝在轮椅上吧。”
  “我……”洛雨晴还想说什么，却看到李玉琴从二楼下来，立刻又换上了一副讨好又赖皮的表情迎了上去，那变脸速度堪为教科书级别的，“我的鞋子丢掉了，妈妈。”
  言语中听不出来一丝的悔改之意。
  “其实我可以不穿鞋的，妈妈。”洛雨晴觉得不穿鞋子还算正常，毕竟自己的脚不是踩在轮椅的脚踏板上面，就是盘在座位上，属于常年不落地的那种。
  但是这还是有一个不好的方面，那就是洛雨晴自己挪不了轮椅。
  她总不能一直光着脚踩在地上吧。
  可恶，脚的卫生也是很重要的好嘛！
  更何况洛雨晴仅剩的这只脚可是她吃饭的家伙事，双重意义上的！
  若是脚踩脏了擦擦就好了，但是她连手都没有，一直有个人在旁边照顾着还挺麻烦，若实又有什么细菌之类的。
  嘶——
  洛雨晴不敢再想下去。
  其实不穿鞋子和袜子的话，洛雨晴的脚也不会太冷，毕竟长期裸露在外面的。
  怎么觉得跟谁有点像来着。
  但是李玉琴觉得她冷。
  有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
  以上，就是洛雨晴在这一瞬间之内的头脑风暴。
  然后，洛雨晴就稀里糊涂地被她妈妈公主抱了上去。用背的话，可能会重心不稳。
  毕竟女孩失去了三肢，很轻。
  陈子衿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她只能看到洛雨晴的脚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像在给她炫耀自己处在温暖的怀抱之中。
  李玉琴把女孩放在轮椅上，又和陈母叽叽喳喳聊了一通，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按理说，两个母亲年龄差也不大，勉强算得上是同龄人。
  她似乎很是放心，放心到走的时候都没有回过头来看看她一脸无辜的女儿一眼。
  洛雨晴又有点腼腆地缩在了轮椅上面，小脚曲了起来，脑袋支到了唯一的膝盖上面，认真地观察着屋里的一切。
  她一害羞，就这样。
  陈母乐呵呵地走了过来：“小姑娘，你是子衿的学生？”
  “是的阿姨，我是Lisa姐姐的学生。”洛雨晴小声地说道，随即感觉一道“很不友善”的目光从沙发上传来。
  “啊哈哈，”陈母笑了，“关系这么好么，都叫上姐姐了。”
  陈子衿走了过来，“恶狠狠”地盯着洛雨晴：“是的呢，我们关系好得很呢。”
  洛雨晴笑嘻嘻地抬起头看着她。
  “你在阴阳怪气啥呢乖女。”陈母奇怪道，怎么刚刚还好好的，这女孩是触到自己女儿什么逆鳞了么？
  “啊，妈妈，需要我帮你做饭么，噢，不用啊，那我们去说会话。”陈子衿把自己妈妈往厨房里面挤。
  陈母一脸的懵懂。
  所以你又在这自问自答什么呢？
  不过陈母发现陈子衿今天回来之后还是和往常又很大不同的，那就是话多了不少。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毕竟平时回来就跟个闷葫芦似的，也不知道多少苦水没倒干净。
  所以陈母没有深究自己的女儿到底在干什么，“听话”地去做饭去了。
  陈子衿抬起脚推着轮椅的椅背，把洛雨晴“运送”到了客厅里。
  “你就不能给我树立点威严嘛！哪有在外边还管自己的老师叫姐姐的！”陈子衿坐在沙发上解开外套的扣子，摇了摇自己的身体，把外套晃了下来，露出了短袖的内胆。
  “我可以理解为，我的新老师是在向我撒娇吗？”洛雨晴往前靠了靠，直挺挺地盯着陈子衿，然后，女孩把脚伸进了她的空袖子里。
  “你干什么？”陈子衿猛然一震。
  “我想看看，你的手还剩下多少？”
  “一点没有。”
  “一点没有了？”女孩还是有些吃惊。
  “这么说，你的手臂还有残肢么？”她反问道。
  “我也没有。”女孩耸了耸肩，“诶，你到底承不承认你在跟我撒娇？”
  “我……唔……”陈子衿往后靠在了沙发背上，不敢再看她这位新学生。
  “被我说中了吧？”女孩歪着头，一脸微笑的看着她。
  “我……”陈子衿突然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好的过头了，哪有见面第一天就整这出的。
  难道，被上天安排了？
  说请她去吃饭，当然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谁知道这小妮子居然满口答应了，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
  真是自来熟啊，比赵伊然还自来熟。
  虽然当时办公室里并没有其他人。
  但总之，陈子衿有些小生气。
  她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生自己随口说说的气？还是？
  陈子衿看向了面前这个娇弱的女孩。
  然后，立马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不可能生洛雨晴的气。
  她突然觉得如果她生洛雨晴的气的话，瞬间就会被口诛笔伐，旁人会说“你居然和这么一个可怜的女孩子较劲”云云。
  但是，这个想法又瞬间被扼杀在了陈子衿的脑海之中。
  她侧着脑袋看向自己的短袖，空无一物。
  她自己，也是可怜的人呢。
  可怜？对，可怜！
  于是陈子衿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她突然想哭，但她不知道自己想起了什么。
  “Lisa？Lisa？”洛雨晴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她把脚抬起来在陈子衿的眼前一晃一晃的。
  “姐姐！”
  一声姐姐，成功把正在疯狂联想的陈子衿拉了回来。
  “姐姐，你怎么了？”女孩皱着眉头，一脸关心地看着她。
  “没什么。”陈子衿努力不再去想那些若有若无的东西了。
  她看向此刻，恍若救世的仙女一般微笑着坐在她面前的女孩。
  “好吧，我承认了。”陈子衿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我就是在向你撒娇，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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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同学们好！”这是刚为人师的陈子衿第一次站在自己梦想的讲台上面讲的第一句话。
  至于陈子衿本人嘛，自然是踌躇满志的。毕竟，她对于自己在大学期间研磨出来的教学水平还是十分满意的，不说把这群学生个个培养成高校的顶尖人才，至少最基本的教学质量保证还是有的。
  就看这群学生领不领情了。
  但是，当陈子衿前脚踏入自以为构筑梦想的舞台的时候，她感觉到这件教室里面的氛围有些许不对劲。
  除了第一排那两个人。
  一个长相十分斯文的男生，可能平时不怎么说话；和一个看起来有些浪荡不羁，甚至有些不太好惹，但是又感觉很热情的女生？
  什么矛盾结合体。
  真是奇怪的组合。
  开学第一天的陈子衿还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本身就有一张漫画脸，脸型和轮廓都很好看，很适合一些看似很夸张的妆容。在学生面前陈子衿也不想稍微意思意思，她觉得既然要教好这个书，自然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学生们。
  于是陈子衿并没有吝啬自己的化妆品。
  陈母看到女儿在梳妆台前面捣鼓了很久，两截袖子掉在台面上 ，都快把散落的各种粉液扫干净了。
  “啊，乖女，要弄这么久吗？”陈母问道。
  “妈妈，我第一次去上课诶，不把自己整的漂亮点？”陈子衿轻快的声音传了过来，但是她并没有转头，仍然是认真打理着自己的妆容。
  “大学里头不是有实习吗，不也教了书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啊，妈妈。”陈子衿低头一看，外套的袖口掉在了眼影盒里，早已变的五颜六色了，“哎呀，我的衣服！”
  她整个人坐直了，身体往后面仰着，想把袖子挪开，然而无济于事。
  “妈妈，帮我挪一下袖子，我的脚上搽了面霜。”
  陈母跑了过来，帮她把袖子扯走。
  虽然中途发生了这么一个小插曲，陈子衿还是顺利地把妆化完了。
  陈子衿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美若天仙的自己，之后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被各种化妆品残留物覆盖的双脚，她动了动脚趾，五趾很自然地就舒展开来。
  “真是一双巧脚。”她自言自语地赞叹道。
  陈子衿把两只脚掌贴在一起，撑在了下巴下面，身体往前倾着呼唤陈母：“妈妈，看你女儿多美！”
  “真漂亮，乖女。”陈母端详了许久，肯定到。
  但同时陈母有些失落，因为只看脸的话，陈子衿确实美的无可挑剔，但是她垂在身侧的两个袖子——
  属实是，有些煞风景了？
  “唉，要是子衿的手还在的话……”陈母心里想着，但是她不可能表露出来，那样一定会伤到陈子衿的。
  “你只会说漂亮嘛，妈妈。”陈子衿带着有些撒娇的意味在里边说道。
  “哎呀，你妈妈我又没什么文化。”陈母挠头。
  “所以你只是有钱是吧，哼。”陈子衿气鼓鼓地嘟着嘴。
  都二十几的人了，有时候幼稚可爱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毕竟，人长的再大，也是妈妈的小宝贝嘛。
  所以当高二（6）班所有学生看到他们这位新来的美女班主任时，无一例外地发出了惊叹：
  “我靠！！！”
  一瞬间，高二（6）班的左右护法，班长姜奕驰和团支书赵伊然，感觉自己在外边走路都得把腰直挺起来，用着蔑视一切的目光看着其他班的同学了。
  毕竟，他们有个美女老师。
  其中，赵伊然最按耐不住了，整个人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
  陈子衿算的上是在她的印象中，颜值仅次于她妈妈的美女了，对，就差那么一丢丢。
  不过，两人也没有什么可比性。
  赵伊然看过她妈妈年轻时期的照片，和现在相差无几，只能说现在更成熟了，但也几乎只化淡妆。
  现在嘛，是风韵犹存？如果被她妈妈知道自己的女儿居然拿一个形容中年妇女的词汇来形容她的美貌，一定会用脚踢亖她的。
  毕竟，她妈妈也才四十不到。
  噢，也快到中年了。
  那赵伊然就可以和她妈妈据理力争了。
  在赵伊然的美女评定系统中，不同用妆程度的人没有可比性，比如淡妆和浓妆；不同年龄阶段的人也没有可比性，比如中年妇女和学生妹。
  但是她妈妈是个例外，能和年轻人比。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赵伊然的偏心。
  但是陈子衿接下来的动作，又下了学生们一大跳。
  只见她晃了晃身体，两个袖子从口袋里面脱落了出来，在半空中无助地摇曳。
  她的手呢？
  这是一瞬间，出现在所有学生们脑海中的话。
  然而，这句话到了嘴里就变成了和之前同样的感叹：
  “我靠！！！”
   讲台上的老师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她微笑着抬起头来，尽力迎合着学生们怪异的目光。
  但是，有两道目光显得不一样。
  那仍然来自第一排的左右护法。
  姜奕驰满眼的同情，赵伊然满眼的好奇。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看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尤其是那个女孩，你这微微上扬的嘴角又是怎么回事？
  陈子衿搞不懂，但大部分人还是惊地下巴掉在了桌子上，毕竟残疾人虽然不少，但是他们亲眼看到的却很少，更不用说——
  居然有一个失去双臂的美女来当他们的老师？
  什么天方夜谭。
  好了，赵伊然回去是一定会把这事情报告给她妈妈的。
  当然当时的陈子衿是不知道的，现在的陈子衿也不知道，她也没见过赵伊然她妈妈。
  陈子衿把脚从鞋子里面解放了出来，在讲桌上寻找着粉笔。也许是因为长期在家里的小黑板上练习的缘故，她的腿很有力气，即使单腿撑在地上，也能保持很长时间。
  不像某个小姑娘。
  洛雨晴：“阿嚏！”
  当然，两人也不能相提并论，洛雨晴可是只有一条腿呢。
  陈子衿用虎口夹起了一支粉笔，瞬间感觉到了趾缝间传来了一阵摩挲感。她站着靠在了讲台上，抬起右脚来，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在黑板上面写下了“子衿”二字。
  “想必同学们看到我这个样子，很惊讶吧。”陈子衿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略微有些紧张的内心，“我就是你们的新班主任兼英语老师，我姓陈，名叫子衿。”
  她的脚轻轻地拍了拍黑板：“就是这两个字，‘青青子衿’初中都学过吧？”
  “我还有个英文名字，叫Lisa。”
  “关于我的手呢，是小时候被高压电电的。不过你们放心，虽然你们的新老师没有手，但是我对自己的教学水平还是很有信心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子衿抬起来头，整个人都是一种充满自信的状态。
  她说话的时候，刻意关注了两个位置，一个是第一排，一个是后面几排。
  姜奕驰摇了摇头，轻叹口气，似乎在惋惜什么。
  果不其然，陈子衿话音刚落，教室后面就传来了十分不和谐的声音：
  “所以，我们的新老师是个残废？”
  “学校是瞧不起我们班吗？”
  “我真倒霉。”
  “诶诶诶！”陈子衿的脚掌用力拍了拍讲桌，“我可不是残废，我还有两条腿呢，你们放尊重点！”
  虽然说她早已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但还是有些吃惊。
  “尊重？”后排站起来一个牛高马大的男生，“学校都不尊重我，让一个残废来教我，我有什么理由尊重你？”
  “我……”陈子衿还是吓到了，毕竟她自己还是个年轻的女生，论起年龄来也比这些学生大不了多少。
  “干什么呢？放尊重点，她可是我们的老师！”赵伊然直接站了起来，朝教室后面大吼一声，“有人来教这个班都是给你们脸了，还挑三拣四的。”
  “赵伊然，你不是这个班的么？”有人站起来反驳道。
  “我可以不上课，你能吗？啊？考得过我再说话吧！”赵伊然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那人悻悻地坐了下去。
  成绩和钱，才是学生说话的资本。至少在这所学校里是这样的。
  “行了行了，我们开始上课了。”陈子衿说道，但是她的声音小了很多。
  第一节课就这么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碍于又赵伊然的存在，那些“不法分子”也不敢过多的闹腾了。
  赵伊然注意到，她的新老师是垂着头走出教室的。
  她悄悄跟了出去，看到陈子衿在大办公室里面低着头接受各位老师的“慰问”。
  “小陈啊，你说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来教什么书呢？舒舒服服在家里过着，难道不好么？”
  “小陈啊，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这个班之前的老师，就是被气走的嘞。”
  “你说你，手都没有了，残疾人到学校来搞什么钱呢……在外边街上铺张纸写点字讨点钱来，也够一个人过活了吧……”
  陈子衿全程没有说话。
  赵伊然靠在门口，听得受不了了。
  她推门走了进去：
  “一个两个为老不尊是吧！这就是你们对待新老师的态度？”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进办公室不知道先打报告么？”一个老男老师站了起来指责道。
  陈子衿看到了门口的身影，心里说这女孩果然和常人不一样，但是她又环视一圈，眼睛里的火花刚亮起来，便又熄灭了。
  她走了过去，轻声对女孩说：“谢谢你，但是……不用这么……”
  “哪个班的学生？”有人还在问。
  “高二（6）班的！”赵伊然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高二（6）班，诶小陈，这不是你的学生么，怎么连自己的学生都管不好？”
  “我不是……我……”陈子衿急得团团转，她都想把自己头发抓乱了，但是想起来自己甚至没有手来完成这一动作，她的双肩抽了抽，表情更失落了。
  “你再说她一句试试？”赵伊然护在陈子衿身前。
  当即就有老师走了过来，但是立刻被明眼人拉住了：“这个学生，是江城的那个……”
  资历较老的老师退了回去，拧开水杯喝了口水：“哼！”
  陈子衿坐在位置上，膝盖曲了起来，脑袋深埋着，一言不发。
  赵伊然搬了张椅子坐了过去：“Lisa，你没事吧？”
  “我、我、我没事。”她小心翼翼地说。
  赵伊然把掉出来的袖子给她重新塞进了口袋里面，轻轻地拍着陈子衿的背，“你不要想太多了。”
  “谢谢你。”她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你为什么不怕那些老师？”
  “我么，我是晨曦集团的大小姐，他们怕的不是我，是我爸。”
  “噢……”陈子衿是知道晨曦集团的，如果是平时的话，她一定会惊讶地大叫一声的。
  但是今天，她太累了。
  “谢谢你，我太累了。”陈子衿有气无力地说。
  “啊……好吧。”这显然是下了逐客令了，赵伊然回头看了看坐在位置上憔悴的陈子衿，然而她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去安慰她。
  中午陈子衿一脸平静地回到家中。
  陈母说道：“乖女回来了啊。”
  陈子衿没有说话，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乖女，你怎么了？”陈母发觉到女儿不对劲，她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第一天上课，我有点累。”陈子衿头埋在枕头里，声音细若游丝，陈母觉得她是真的累了，便没有再过问。
  “休息会儿吧。”陈母把女儿的房间门轻轻地关上了。
  赵伊然的确想了办法，第二天学校就给陈子衿换了单人办公室，这当即引起了一众老教师的不满。
  但是有小道消息说是赵伊然找的人，他们便不敢再过问，只能在一边窃窃私语。
  “这个新来的残疾人运气还真好，教到了晨曦集团的大小姐，这是抱上大腿咯。”
  “残疾就是残疾，人都成这样了，还能教什么书？抱上了大腿有屁用。”
  “学校也真的是，给的钱多了，什么货色都能往里放。”
  “你小点声！”
  但是陈子衿猜出来了，她下课时找到赵伊然：“这……是你想的办法吧，谢谢你了。”
  说完，她朝女孩深深地鞠了一躬，但在半空中被女孩扶住了。
  “哎呀Lisa，不用这么正式的啦。”
  陈子衿十分不好意思，自己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还欠了她一个人情。
  “不过，”赵伊然眨了眨眼，“这一间办公室，换一个英语课代表的位置，不过分吧。”
  “当然可以。”陈子衿没想到赵伊然的要求这么简单，她可是听那些老教师说，大小姐很少来学校的。
  都到这个地步了，无论她提什么样的要求，陈子衿都会接受的。
  外人永远不知道陈子衿自己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陈子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开始喜欢上了一个人发愣。
  赵伊然很想知道，但是陈子衿不给她说，无论前者怎么“循循善诱”。
  赵伊然只是想完成她和她妈妈的约定而已。
  陈母明显地感觉到了女儿开学后话少了很多，陈母也问过，但是陈子衿也不给她说。
  这就是“闷葫芦”的由来。
  在开学的一个月里，陈子衿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心，故意装出了一种无事发生的样子，到后面，就连赵伊然和陈母也觉得她好了。
  于是，陈子衿依然兢兢业业的传道授业。
  班上的学生们再怎么说她，她也不管了，她只是在认真完成自己的教学任务而已。路上遇到的人像她投来怪异的目光，她也不管了，她仍然昂首挺胸地走着自己的路。学校的老教师们再怎么非议她，她也不管了，陈子衿爱上了她的小办公室，那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什么也不用管，而且还用一双巧脚把办公室装点地十分漂亮，墙上有贴画，窗台上有绿植，那里就是独属于她的一方小天地。
  学生和老师们也很诧异，不知道陈子衿从什么时候开始，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就连陈母也觉得自己的女儿正在熟练地适应自己的工作了。
  再有学生挖苦她，陈子衿会一脸平静地说：“我是残疾了不错，可是我上课你们不也爱听是么？”
  她不知道的是，这些学生的心智早已成熟，上课的时候，总有人色迷迷地盯着她的光着的脚看。
  再碰到老教师们“教育”她，陈子衿甚至会抬起头来，宣扬她引以为傲的教学成绩：“张老师，我是残疾了，连双臂都没有，都比你这个健全人的班上考的好诶。”
  高二（6）班确实在第一次月考中考地可以，班上除了极个别人仍然瞧不起他们这位残疾班主任之外，大部分人还真的认真考了，再加上陈子衿的确教的可以，所以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陈子衿有些小高兴，但是她又听到某些老师说这个班上虽然纪律不行，但是学生很聪明，换谁来教都是一样的。
  “总之，你们每个人都有功劳，就是我没有呗。”陈子衿站在一众老教师堆里，显得有些孤立无援。
  她确信自己很久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了。
  陈子衿不禁佩服自己之前的演技。
  “那不然呢，”一名老教师说，“这个班的底子本来就好，考好了还不是因为他们之前基础就这么牢。”
  “您就是嫉妒我班上考了第一名，我多拿了点钱嘛，李老师。”陈子衿直截了当地说道。
  “李老师，您德高望重，不会跟我一个连手都没有的残疾人发脾气的，对吧？”她接着补了一枪。
  “你！”李老师捂着脑袋，向后退了几步坐到了椅子上，“不知廉耻！”
  “唉……”陈子衿叹了口气，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谁知道保卫处的老师又冲了进来，大呼小叫道：
  “高二（6）班的班主任在哪？”
  “我。”陈子衿无可奈何地站了出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保卫处老师看着她这副娇弱的样子，“你的手呢？”
  “周老师，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吧？”陈子衿反问道。
  “你真的是班主任？小姑娘，别闹了，你手都没有，怎么当班主任？”
  陈子衿耸了耸肩：“我怎么就不能是班主任了？”
  “行，那你跟我走。”周老师一把抓起陈子衿的“手”（空袖子）。
  “诶。你别扯啊，我跟着你走不就是了。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你班上两个同学在操场上打其他班的学生，被保卫处逮住了。”
  “啊？”陈子衿跟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自己班上的两个闹事鬼像被审讯的犯人一样，靠在墙角。
  另外一边站着一个家长，和一个鼻青脸肿的学生，看样子应该是受害者了。
  “你来干什么？”她班上的一个学生发话了。
  “我来干什么？李苏林，你可真会讲话，看看你们干的好事。”陈子衿说道。
  “你能干什么？”另一个肇事者张震问她。
  “我……”这倒是给陈子衿问住了，她看着自己干瘪的袖子，若是双手还在的话，他一定会给这两个混蛋一人一巴掌的。
  “你不会想抽我吧？你连手都没有，你拿什么抽我？”
  “我……”陈子衿真插不进去话了。
  另外一边学生家长走了过来，她也很快发现了陈子衿的特殊之处。
  女人扯着尖嗓子喊道：“没天理啊！”
  保卫处的几个老师扶着她，她把老师们的手撇开，指着陈子衿：“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学生？上高中了，还知道打架，还是以多打少？”
  “看把我家孩子弄成什么样了。”女人哭哭啼啼地说道。
  “我看你这么年轻，也没教几年书吧，果然是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
  “连手都没有，还出来教什么书啊？不如上街去讨饭去。”
  “……”
  陈子衿冷笑着，把那家长吓到了。
  所以按照老教师们的标准，既然把这个班的学生教好了，都跟她没什么关系，那这个班的学生打架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吧？
  陈子衿全然忘记了后面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中午回去的时候陈母发现她又不对劲了，一到家又一句话不说，钻房间里去。
  陈母敲了敲房门：“乖女，你……”
  “我不想吃！”陈子衿不耐烦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乖女，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妈妈在……”
  “说了没事！”
  后面无论陈母再怎么喊，陈子衿都不想说话了。
  她真的累的睡着了，午饭也没吃。
  下午陈子衿一直在睡，学校里也没有她的课，其实有她的课，她也不会去了。
  她觉得自己这样子，真不适合再教书了。
  陈母也真的急了，她走进女儿的房间，看到外套被随意地扔在地上，陈子衿穿着短袖侧躺在床上，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脸上。
  “妈妈，我饿了。”陈子衿说着，其实她早就醒了，她也知道陈母就在自己背后。
  “诶，好，好！”陈母小跑出去，从一直开着的微波炉里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放到了陈子衿的书桌上。
  “妈妈，喂我。”
  “啊？好，好的。”陈母突然有些受宠若惊，她用筷子卷起一圈圈的面，放在嘴边吹凉后，送到了陈子衿的嘴里。
  “真好吃。”陈子衿咂咂嘴，一副享受的样子，“妈妈你真好。”
  “这叫什么话，”陈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我可是你妈妈诶。”
  晚上陈子衿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看了会书，赵伊然跑到学校来发现英语晚自习的时候陈子衿不在，跑到办公室里去的时候也没人，便给她打电话。
  “Lisa，你人呢？”
  “在家。”
  “你不来学校？”
  “不想。”
  “啊？你……”
  陈子衿罕见地飞快挂断了电话，她现在不想说话。
  但是另一边，陈母的电话又响了。
  “喂，哥啊？啥？咱妈生病了？好好好，哪家医院？”
  由于陈母并没有可以压低声音，在房间里的陈子衿听得一清二楚。
  很快，陈母便摔门出去了，陈子衿一个人傻坐在椅子上。
  她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很乱。
  陈子衿头枕在右脚掌上，趴在桌子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陈子衿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讲台上面，底下坐的居然是老教师们和后排那些混蛋？
  他们一口一口残废地喊着自己，好像陈子衿这个名字从来没有出现过。尽管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自己有名字，姓陈，叫陈子衿。
  但是座位上的人却不买账。
  陈子衿感觉自己突然间变得好渺小无助，底下的人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行成了一堵厚障壁，逐渐把她和外部的事物隔开来。
  陈子衿处在院墙里，透不进来一丝的光亮。
  忽然，外婆抱住了自己。
  外婆告诉她：“饭饭，我没事。”
  陈子衿才想起来妈妈走之前接电话说外婆生病了。
  陈子衿小时候很不喜欢吃饭，每顿都吃得少，外婆就叫她饭饭，但是陈母不喜欢这个小名，她认为这么喊的话陈子衿以后吃多了会长胖。
  但是外婆不管，仍然一口一个“饭饭”地喊着。
  陈子衿想起来小时候外婆牵着自己的小手，祖孙俩一起逛集市的时候，外婆总是喜欢买烤红薯给自己吃，还拿塑料勺子一口一口给自己喂。
  双臂截肢的时候，外婆在医院里都哭晕过去了。
  过往的种种，如走马灯一样在陈子衿的脑海里徐徐展开。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在家里帮不上什么忙，在学校里被学生瞧不起，被老教师嫉妒和排挤。
  她有什么错？！
  她只是想好好地工作而已。
  错就错在，她是个残废，没有双手的残废。
  难道，属于她的生活，应该是在路边跪着，音响里放着催人泪下的歌曲，面前摆着一个小盆，等待着路人的白眼和施舍吗？
  她就不能好好地工作吗？
  自己辛辛苦苦一个月的教学成果，就因为多拿了一点钱，就被老教师们一口否决。
  一切的一切，都归因于她，是个残疾人！
  没人知道自己这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每天都在强忍着心里的创伤，和这个世界演戏？
  是演戏么？
  她和刚开学的时候确实截然不同了。
  她都这样的，他们为什么还要抓着自己的伤疤不放？
  难不成他们真觉得失去双臂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么？他们真的认为自己每天在他们面前强颜欢笑是真的不在意么？
  陈子衿不理解。
  她看了看自己肩上的伤疤，过了这么多年，都浅得看不清了。
  陈子衿晃了晃自己的肩膀，感受着双手的信号。
  但是没有回应。
  失去了，就回不来了。
  她的眼眶红了。
  这时候，外婆又出现了，她温暖地怀抱住陈子衿：
  “饭饭，要多吃饭噢。”
  这一句话，成了压垮陈子衿心里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忍了这么多天后积蓄的委屈所化作的泪水，如洪水决堤一般倾泻而下。
  “呜呜呜——”
  陈子衿像小时候那样向外婆诉苦：“外婆，他们，他们欺负饭饭，欺负饭饭没有手啊啊啊！！他们还说饭饭是残废，不配教书呜呜呜！饭饭想死！！！”
  外婆抱着她，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饭饭不要哭噢。”
  “我家饭饭可不是什么残废，她可是天底下最乖最听话的小宝贝。”
  陈子衿窝在外婆宽广的怀抱中抽泣着。
  “哭吧，饭饭，哭出来就好了，外婆在这陪着你呢。”
  突然，陈子衿又感到自己重新站在了讲台上，但是下面坐的是？
  外婆、妈妈、姜奕驰、赵伊然等一众同学，还有？
  还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新面孔。
  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孩。
  大家的声音陆续响了起来：
  “饭饭！”
  “乖女！”
  “陈老师！”
  “Lisa！”
  以及，
  “姐姐！”
  这些声音充满着温暖，把沉在陈子衿头上的乌云拨了开来，突然，一束阳光照到了她的脸上。
  姐姐？陈子衿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妹妹。
  但是，她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走下讲台试图接近女孩。
  突然，梦醒了。
  陈子衿脸上挂着两条长长的泪痕，还有一些流到了脚上。
  她想死吗？有一段时间是想的。
  可是她，好像还有在乎的人呢。
  饭饭不能死。
  陈子衿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时候，陈母的电话打了过来：“乖女，外婆没事，你放心吧。”
  陈子衿久违地笑了笑：“嗯。”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扬，眼睫毛一翘一翘，活脱脱一张完美的漫画脸。
  原来，她笑起来，是这么的好看。
  

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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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峡谷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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