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杜既汶,今年10岁。原本我叫肖成旭,7岁那年,爸爸酗酒误杀了妈妈和奶奶,我就成了孤儿,在c市的一家孤儿院里生活。 我三年以后才被领养,养母为我换了这个新名字。之所以这么晚才有人领养我,并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或者智商低,恰恰相反,我算是孤儿院里男孩子中的翘楚。我没有被领养是因为我不愿意接受有父亲的家庭,而又很少会有单身女性来领养孩子。 直到上个月养母李妙云的到来。 她在去年的一场车祸中失去了丈夫和10岁的儿子,她也因几年前的妇科手术丧失了生育能力,和她相依为命的只有在那场车祸中高位截瘫的女儿,叫杜蓝蓝,今年15岁。 孤儿院的院长本着对双方负责的态度,对李妙云进行了详细的调查评估。她是护士出身,死去的丈夫杜凌志是康复科资深专家,创立了a市致仁康复医院,虽然在他去世后,她因受伤照顾女儿等原因无心力打理医院,转让出去了50%的股份,但还是这家医院最大的股东,经济实力雄厚。 她领养儿子的理由很充分,没有生育能力,失去幼子的她愿意把我当成那个死去的儿子一样待,视如己出。她还要为瘫痪的女儿以后做打算,给女儿找个弟弟,将来她百年之后至少还有养子为她照顾女儿。她的晚年更需要有个健全的儿子为她养老,继承她的家业。 李妙云像其他的领养人一样,第一眼就先相中了我。但她眼中却有其他人所没有的惊喜,甚至她在看到我后眼中竟泛起泪光。 我虽年幼却早熟,这几乎是孤儿的通病,都很会看人脸色,敏感又多思。从这个女人的目光里我断定,她以后会对我很好。 得知她没有丈夫,而且丧失生育能力不打算再婚后,我就痛快的答应给她当养子了。 手续很快就办好了,我被她接到了a市,改名叫杜既汶。 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养母带我来到了我的新家,这个家好大,好漂亮,还有专门给我们做家务做饭的佣人芳姨。 我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房间,在二楼挨着养母的卧室。养母为我准备了好多新衣服,还特意挑了一套放在床上,她让我自己换好了下楼到客厅去找她。她要带我去一楼杜蓝蓝的房间,带我去见见这个特别的姐姐。 新衣服很合身,也很舒适,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比以前更帅气了。匆匆忙忙下楼来找养母,怯怯的叫不出妈妈来,只吭哧吭哧的说“我,嗯…换好了。” 养母很慈爱的站起来拉过我的手,“小汶,你要是还不习惯叫妈妈,那就先叫我云姨。” “云姨。”我乖巧的拉着她的手叫着。 “小汶乖。”她摸摸我的头,起身说:“我带你去见见你的姐姐。”我跟随养母来到一楼的一个房间,她轻敲了两下门就带着我进去了。 房间很昏暗,窗帘没有全拉开,我见到书桌前有个坐轮椅的身影缓缓滑动轮椅转过身来。 杜蓝蓝穿着一身黑色的真丝睡衣,看起来是个很安静的人,长得细眉长眼,脸色苍白又表情漠然。微胖的身躯陷在轮椅里,很明显的上下胖瘦比例不协调。见李妙云拉着我进来对她说:“蓝蓝,妈妈把弟弟带回来了。”她划动轮椅迎了过来。我的身高已经过140公分,她坐轮椅的高度却只勉强够1.2米。 来之前,院长对我说新妈妈是个很难得的好养母,为了我的前程,她一再告诉我,不要怕坐轮椅的残疾姐姐,要对残疾姐姐亲近友好。这样新妈妈才会更疼爱我。 我在孤儿院里倒也经常会见到坐轮椅的小朋友,虽然很少和他们玩,却也是对轮椅司空见惯的,我主动凑到她身前,蹲到她面前,看着她纯净的面庞,轻唤了一声“姐姐。” 杜蓝蓝见我并不认生,很是意外,又似乎是想起了她已经死去的亲弟弟,一时竟有些激动,笑了起来,伸出右手来轻抚了我的小脑袋瓜,“小汶,欢迎你回家。” 她细瘦的胳膊在宽大的袖子中显得更加瘦弱,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的双腿更是细得骇人,后来我才懂,那是瘫痪之后肌肉萎缩的缘故。而形成鲜明的比例失调的宽大厚实的屁股也让我觉得不协调-那是包了好几层厚尿布的原因。 养母难得见到杜蓝蓝这样高兴,平时她都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一天也不说几句话。见到我后,她的话倒是多了起来,问了我好多以前的事,还问我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说了一会儿话,养母怕杜蓝蓝累着,就带我先离开去了阳台。 这是个复式的高层住宅楼,我第一次见到座落在十几层楼高的小庭院,很是兴奋了一阵子。 小庭院虽不大,却充满设计感,有锦鲤池,有小草坪,还有一个大花架子,养了好多漂亮的花草,这个庭院的围栏虽然很高,但却是透明玻璃的,一点都不影响视野,围栏前是一排晾衣架,上面整齐的晾了几十块各色棉布和几套睡衣,床单。 养母见我好奇的望着那些东西出神,就唤我去她坐着的户外沙发上坐下,郑重的跟我说:“小汶,姐姐的身体不好,她从这里。”她伸手按了按我的肚脐。“往下,都是没有知觉的。” 我歪着脑袋用心思考着,“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是的,她感觉不到自己肚脐以下的身体,就算是受伤流血了,她也不会疼。” “为什么会这样?”我迷惑的望着她,不能理解。 “这里。”她伸手又按向我的后背胸椎的位置。“这有一条粗粗的神经,支配身体的感觉和运动,神经断了的话,这里以下的身体就不会动也没有感觉了。甚至感觉不到大小便。姐姐出车祸伤到了这里,神经断了,她没有感觉不能动,只能坐轮椅代步,也不知道自己大小便了。只能像小婴儿那样包尿布。”说到这里,她指了指晾衣架上边的那些东西。 我第一次了解截瘫,觉得很震撼,如果自己是这样子,我想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也没有勇气想什么以后。接着我又想到了杜蓝蓝的处境,很是感到心疼怜惜,过了一会儿,我坚定的抬起头跟养母说:“云姨,我以后要好好帮助蓝蓝姐姐,长大了也要保护她照顾她。” 听到十岁的我这番发自真心的话,李妙云感动不已,她眼角有些湿润,低头眨了眨眼睛,把我搂到怀里。“好孩子,你有心就够了。你也是我的儿子,不要认为自己是领养来的,就想着怎么回报我们,既然你是我的儿子,是蓝蓝的弟弟了,那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以后三个人相依相偎,互相照顾。” 她带我回到我的房间,陪我收拾着我从孤儿院带来的家当。只有一个书包,里面放着上学用的教科书,文具盒,还有一个饼干盒子,里面装着我亲生母亲留给我的一枚胸针和她的几张照片。里面还有一个粉蓝色的蝴蝶结发卡,是我在b市刚进孤儿院时一个叫艾艾的小女孩送给我的。 那时候我刚遭巨变,亲眼目睹了父亲残杀母亲和奶奶,在他准备举刀杀我的时候,不小心踩到酒瓶滑倒,我才趁机逃脱。之后我就被警察叔叔送到了b市这家孤儿院,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正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这个比我小三岁的小女孩主动接近我,跟我聊天,我才慢慢的走出阴霾。我主动提出要给她当哥哥保护她,她就成了我的结拜妹妹。后来这家孤儿院拆迁,我被转送到c市的孤儿院,而她被送到b市星火孤儿院,分别前,我们约定了将来一定要重聚,再续兄妹之缘,虽是幼时玩话,可我们还是一本正经的互换了信物,我把我最宝贝的小木剑-那是奶奶买给我的,上面刻着我的名字。送给了她,她就把一对蝴蝶结发卡留给了我一个。 这天晚上,养母亲自下厨,做了好几个菜,杜蓝蓝也很高兴,我们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开心的团圆饭。 李妙云曾在席间忆起失去的儿子,杜蓝蓝也有些伤感。怕我多心,李妙云很快就整理好情绪,微笑着说:“从今天起,我失去的儿子又回来了,蓝蓝,我们不要再悲伤了,今天我们不是迎接新成员的到来,而是欢迎久别的亲人回家!” 蓝蓝也附和着说:“对,我弟弟回家了!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真的很感动,终于又有家人了,终于不用活在无助恐惧中了。心中暗暗下决心,我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我要早点扛起这个家,照顾好养母和姐姐。 这晚我睡得很香,梦里还见到了艾艾,惊醒后的我闷闷的,望着暗夜中的天花板,心里想着有机会一定要找到她。 正胡思乱想着,隔壁传来一阵闹铃声,接着是养母起床开门声,随后传来一阵轻柔的下楼声。后来我才知道,养母每晚都要起来两次,帮姐姐翻身换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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