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写过了,突然感觉手很痒,模仿抄袭改编个。还请各位轻喷
《皮囊》2
在鞭炮声过,漫天撒过大米。我被表哥背着,踏过火盆。——这个仪式可不是结婚,据说这样可以辟邪,灵魂就被洗涤干净了,噩运和污秽被阻挡在门外——就这样,截瘫出院的我回到家。时间是下午的3点。 按照老家的风俗习惯,里里外外的亲戚第一时间排着队前来探望,每个人拎着他们自认为对我有好处的营养品,说着觉得能帮到、鼓舞我的话——有的人和我一起回忆当年的点点滴滴,有的人替我操心着后半生,几个女亲戚一进房门抱着我就哭。 我倒是表现超然,对着安慰的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那些操心我的人感谢着,对抱着哭的人则着急地说:“这不回来了,我没问题,哭什么?” 然而我故作姿态的回应,很多人听来,只是机械礼貌的附和,然后我尽量笑的很放松,大家跟着笑了,貌似看上去不错的开始。 折腾到八点多,人潮终于散去,我这才露出真实、窘迫的样子。母亲费力地抱起我去上厕所清洗,感觉她像抱着一袋巨大的面粉进门一样,腾挪不及,气喘吁吁。 母亲中间两次停下来,笑着说,你看你这段时间在医院如何享的清福,貌似重了许多。而我心里想的则是,每天需要上多少次厕所,每次都需要这么折腾。我开始掂量着,即将到来的生活是什么。 我已经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回到家的时候,我觉得说不出的陌生:手术的需要,头发被剪短了,身体下半身像被放掉气的气球,均匀地干瘪下去——说不出哪里瘦了,但就感觉,她被疾病抽掉了整整一圈。还 我到家回来,“接待”完所有访客的几个小时后,我感觉整体身体被掏空,说话后喘着粗气,没有知觉的下半身,确有着不明言语的酸麻感。我的母亲一直在旁边看着我,我们也有3个月没有聊过了。 是她先开的口,嘴里混浊的一声——“你好吧?” 我点点头。 我先笑了:“没事,医生说了,只要坚持锻炼,就可以像从前那样了。” 她点点头,张了张口,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那时肯定心里清楚,回到从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我就摔倒了。 当时母亲去买菜,我摸到尿垫湿乎乎,想换一块,尿垫放到床头柜旁边的地上。我尝试翻身去够,但是怎么下半身也翻不过去。接着我一直使劲儿,只觉一种失重感,听到沉闷的一声,我摔倒在床下,我母亲回到家的时候,看见我正倒在地上,手足无措得像个小孩。见到我,扔下手中的菜,着急帮忙。她使劲拉扯着我,把我往床上拽,我也想死命地出力,想为母亲帮自己一下,但是我发现我无能为力,上床后回头看见她,她憋不住的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 她和我同时真切地感受到,瘫痪在我身上堆积的重量。我笑着安慰说:“可能我太胖了,几个月不动就胖了,你别着急,我慢慢来适应。” 刚回家的那几天,我跟母亲似乎都意识到,自己是在配合演一出戏码。戏码的剧本不知道,但中心主旨是传达一种乐观,一种对彼此对未来的信心。揣摩各自的角色和准确的台词。 母亲应该是个坚毅的女人,我的大小便在床上时,她捏着嗓子笑着说,你看,你怎么像小孩了。自己仓促地笑完,转身到洗手间一个人黯然地处理床单。这个笑话很不好笑,但她必须说。我也尽量少进食,少喝水,尽量减少大小便的次数。 母亲每日还需为我端饭吃饭、帮我按摩麻痹的半身,但是由于肇事司机的赔偿能力不足,我们并没有一次性得到应有的赔偿,母亲和我的不能上班,使我家的生活过的需要尽量拮据。 作为不专业的演员,我们的表演越来越难以投入,慢慢有不想演下去的不耐烦。 更重要的是,唯一的观众——生活,从来就不是个太好的观看者,它像一个苛刻的导演,用一个个现实对我们指手画脚,甚至加进很多戏码,似乎想帮助我们找到各自对的状态。 母亲有时又要做饭,又被突然到来的敲门声,电话声打扰。经常会手忙脚乱,厨房里飘来出来焦糊味,传来锅碗瓢盆掉落地上的声音。 每每出现这样的声音,我都是大声询问“妈,你有没有事啊?”通常再得到迅速回应后,伴随着沉默。我知道那是隐隐的抽泣。是剧本临时被改动后的窘迫。 有天晚上,不知道是做梦,还是肌肉张力的作用。我突然感觉到了脚趾的舞动。立刻兴奋地拉住我母亲讲,我明白过来了,自己的下半身就是脉路不通。“我不断活动,活血脉冲,冲到最后,我的下半身会活过来的。”我表演得很好,让她相信我这个想象。 在这个想象下,我开始接受助力器作为暂时的帮助。进行试验,让母亲帮我坐在床边,放好双脚,然后我扶撑着助力器试图站起,大汗淋漓,上肢用力到胀痛,依然稳坐。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我母亲很配合的让我循序渐进。 那天每天晚上起,她都会陪我一起做抬腿的运动。虽然我知道,我可能完全没有用力,也没办法用力,全是母亲帮我举起的双腿,但是我依然在她的庆祝声中,疲倦但美好地睡去。 我们享受这种快乐,因为这是唯一的快乐了。以至于我们投入到似乎都忘记,那终点注定是失败,注定是一场无法承受的剧痛。 从夏天坚持到秋天,我逐渐开始察觉,某些该发生的没有发生:双脚依然漠然在远端,双腿也并没有浑圆,甚至,让我恐慌的是,脚指头一个个向含羞草一样卷曲。母亲喜欢在我睡觉的时候,帮我剪指甲,一不小心剪到肉,血流了出来,她吓得到处找药布包扎,我依然没有感觉地沉沉睡着。只是醒来的时候,看到脚上莫名其妙的纱布,才傻傻地盯着发呆。 我可以看到,挫败感从那一个个细微的点开始滋长,终于长成一支军队,我一部分一部分的被攻陷。但我假装不知道。我们都假装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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