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子晴的眼裡,芸珊一直是個神祕的人。那時芸珊與蕙竹一起進入互助會的場地裡,芸珊坐在電動輪椅上,一隻手握著遙感控制著輪椅的方向,另一隻手扶在蕙竹的腰上,想必是起了導盲犬的作用。 「貼身侍女?」子晴驚訝地問道,她從沒想過在現代還有這個職業。 「是喔,就是我的貼身侍女。」蕙竹理所當然地說,「你們就好好習慣她吧。」 子晴好奇地端詳著芸珊,不可否認,芸珊的確是個美女,身材又好,蕙竹會喜歡她也是正常的。不過蕙竹對於自己的家一向都很神秘,從來不會將自己家裡的僱工帶出來,或許是想讓芸珊在這裡交些朋友吧,子晴猜著。 然而芸珊似乎沒有要在互助會裡頭交朋友的意思,幾年來她總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彷彿一切社交都與她沒有關係,似乎她就真的只是附屬在蕙竹身邊的一個侍女。 子晴實在是搞不懂這些上層階級的人。
現在。 「子晴,你遲到了呢。」蕙竹說,很明顯是芸珊在蕙竹耳邊報告說子晴終於來了。 「沒辦法,沒有腳的人走得比較慢。」子晴哼哼。 「您就是子晴嗎?」一個男人的吃驚聲音。 子晴這才看到,一個男人向她走來,並且推著一個嬰兒車。 「很抱歉,我沒有想到您是……呃……這樣。」 「我理解。」子晴在事先並沒有透露她的身分,男人只知道她是癌症倖存者互助會的聯絡窗口,看到她四肢皆無的身體自然會嚇一跳。男人的名字是晁鈞,他的妻子依婕剛從乳癌中康復,出院一個多月而已。 「剛才我正要跟大家介紹……」 「OK的,那便介紹吧。」子晴道。 晁鈞調整嬰兒車的方向,讓其他人可以看到裡面,裡面半躺半坐的不是嬰兒,至少嬰兒不會有這麼大的腦袋,而她的身體被裹在被單裡面,看不清楚。 「親愛的,我把你抱出來喔。」晁鈞道,將被單掀起,把裡面的人抱了出來,安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眼前的這個人頂著一頭短髮,大概是化療之後重新長出來的頭髮還沒留長,她臉的上半部像是融化一般,沒有常人的五官,她的雙眼就只是兩個凹下去的洞,沒有眼球有沒有眼皮,而她的鼻子整個消失,只留下兩條應該是鼻孔的隙縫。她上半臉的所有皮膚都是暗赭色與暗褐色,然而下半臉的皮膚卻是一般的膚色,明顯是上半臉被嚴重燒傷所致。她的身體穿著一件普通T恤,兩側袖子是空蕩的,而到了腹部的地方則是套上了一個套子在外面,像是一個大型的指套一般。 「這是內人依婕,跟大家打打招呼吧親愛的。」 「大家好。」依婕顫顫地說,她的聲音非常小。 「是這樣的,相信大家也看得出來,依婕受過很嚴重的傷,平常在家裡都是由我照顧,去年又得了癌症,辛苦了一整年。其實我們來這裡,是希望跟我們有類似遭遇的人可以給我們一切生活上的建議,因為我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當我知道這裡也有得過乳癌的人之後,我和依婕就決定要來了。」 「嗯?是我嗎?」子晴問。 「是的。」晁鈞有禮地說。 「你都……怎麼做愛的?」依婕小小的聲音。 「啊……嗯,通常都是我老公,依婕?」子晴有點尷尬,「是這樣的,我的四肢都被截肢了,跟你一樣,我沒有辦法自己移動,平常的生活都是靠我老公照顧,而在床上,我也沒有辦法做什麼事。如果你們是想要嘗試更多姿勢的話,那我沒辦──」 「您誤解了,事情不是這樣。」
依婕在三年前出的那場車禍裡,失去太多太多了。 火車在駛進隧道的瞬間,忽然一輛油罐車打滑,從上方的道路墜落,不偏不倚與火車在空中撞擊。 火車瞬間碎裂,而依婕那瞬間正好起身站起,直接往前飛去,砸進車廂最前方,整個人嵌到了裡面。也不知是幸或不幸,大部分的依婕就這樣躲過了油罐車的大爆炸,只有上半的臉被燒爛,與她同行的家人全部在爆炸中粉身碎骨。 那場車禍,所有乘客只有兩成活了下來,絕大部分是坐在最後幾節車廂的乘客,要說依婕很幸運嗎?然而這樣活著,卻也不知真的能夠稱之為幸運嗎? 撞擊打碎了依婕幾乎全身的身體,她的雙臂被截肢,腰部以下的所有身體也被截除,肺臟、脾臟等許多器官都嚴重受損,最後必須切除她一邊的肺,而爆炸造成的燒傷也奪去了她的雙眼與鼻子,而撞擊也打碎了她所有的牙齒。 晁鈞看著病床上被包得木乃伊也似的妻子,不知如何是好。 就算可以康復,依婕未來要怎麼活? 但晁鈞沒有任何選項,依婕的家人都在車禍中死去,依婕除了他這個丈夫之外是真的一無所有了。 由於肺部的損傷,依婕從此無法大聲說話,否則晁鈞很確定她一定會大聲哭喊,他無法想像失去超過一半的身體是多麼痛的一件事。 依婕的身體結束在肚臍下面幾公分的地方,沒有任何排泄的器官,醫生在她的肚子上面開了兩個造口,一個是接著她剩餘的大腸,一個接著膀胱,她的膀胱周遭組織都已經壞死,因此必須移植到身體比較上方的部位。即使出院之後,晁鈞也不能離開依婕太久,否則造口連接的兩個造口袋會滿出來。 回家的第一晚,他看著躺在床上殘破不堪的妻子,這才忽然發現自己有多愛這個女人。他躺在她旁邊,深深地吻著她。 「老公,對不起。」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呢?」 「我沒辦法為你生孩子了。」 「我不在乎。」 「我也沒辦法跟你做……啊……」 「傻瓜。」晁鈞揉著依婕的胸部,依婕發出軟軟的呻吟。 「好像比以前敏感了。」 「是嗎?那很好啊。」 「嗯,好舒服。」 晁鈞繼續吻著依婕,眼前是依婕的兩個空眼窩。 「那老公你要怎麼辦呢?不能只有依婕舒服。還是用嘴巴?」 「那先把假牙拿下來吧。」 晁鈞拿掉了依婕的假牙,扶著她的頭,讓她用無牙的口吸吮著他的下體,被軟軟的牙齦含住的感覺是他從來沒有感受到的。 那晚,最後射在依婕的眼窩裡,被白濁填滿的眼窩像是生了雙慘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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