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zishih 于 2021-7-5 01:16 编辑
畢業演奏會沒有取消。蕙竹的網站這麼公布著,即使全世界都已經知道她已經瞎了,但是當晚還是許多人半信半疑地走進場地。 蕙竹的演奏會辦在學校的大表演廳,可以容納七百多人,場地裡還有許多工作人員走來走去,有的正在幫來賓帶位,有的忙著發各種卡片與節目單,有的甚至拿著無線電悄聲講話。通常一般學生的畢業演奏會,都是找系上學弟妹來支援,但是看這個陣容,子晴懷疑是蕙竹另外花錢聘來的。 子晴一進場,就有工作人員導引她到無障礙觀眾席,那裡位在第二階區到第三階區座位的中間,地上由幾條黃線簡單地劃出擺放輪椅的地方。子晴搖著輪椅固定下來,發現自己恰好在整個觀眾席的正中央。 很快地,吵雜的入場時間過去,步伐的聲音與入座的抱歉聲轉為一種交頭接耳的嗡嗡聲。全場燈光暗下,只剩下黃色的舞台燈打在台上的鋼琴。 蕙竹走了出來,旁邊是兩個系上的學妹,攙扶著她走到琴邊。子晴注意到蕙竹是赤腳走出來的,因此身高明顯地矮了旁邊穿著高跟鞋的學妹一截。她穿著一件亮藍色的禮服,禮服下襬在一邊開岔,露出她又長又白的腿。蕙竹稍微擺了擺腳,觸到了鋼琴椅便停了下來。 兩個學妹走回後台,只剩蕙竹自己站在台上,她的左腳貼著琴椅的椅腳。 這是子晴第一次看到手術後的蕙竹,也是蕙竹在手術後第一次在眾人面前現身。 遠遠地看的話,蕙竹只像是閉著眼睛,但是仔細看的話,其實不難看出她兩邊眼皮癟了下去。 「在我小時候,很多人會質疑,為什麼要把腳拿出來彈琴。」蕙竹朗聲道,雖然她身上沒有別麥克風,但起碼在一樓的觀眾席上都還能清晰地聽見,「沒有手的人就去做沒有手的事吧,他們這樣說。我說,你們都是殘廢,你們的腳居然不能用來彈琴、不能洗澡上廁所穿衣服、不能做我日常生活的所有事情?你們才是殘廢吧?現在,又有人質疑,沒有眼睛的人怎麼能彈琴,你這不是看不見譜嗎?」 蕙竹抬起她的右腳,指著觀眾席。 「我說,聽過一次的曲子,你們居然沒有辦法全部背起來,你們的腦子才是殘廢了吧?」 蕙竹的腳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圈,一個用力甩,居然身上的整件禮服都給甩了下來,像是藍色的地毯,蓋在了舞台前緣。 蕙竹在禮服裡甚麼都沒有穿,現在的她一絲不掛,高傲地正面全裸面對著幾百位觀眾。 「這就是我,我的身體,我沒有眼睛,也沒有手,」她動了動肩膀,「但我還是比你們所有人都還屌。」 語畢,她跳上琴椅,開始了她的演奏會。
芸珊不知道這是第幾天了。五天?六天?還是兩個星期? 之前那種來自骨髓深處的劇痛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截肢傷口的陣痛,沒有變的是,她的屁股和腿還是痛得要死,即使她已經沒有腿了。 幻肢痛,這是醫生告訴她的,但是叫什麼名字根本不重要,芸珊只知道每個晚上,她都覺得數以萬計的螞蟻在她的雙腿上咬,又麻又癢又痛,並且根本沒有可以抓癢的地方,因為癢的部分根本不存在。 芸珊的包紮已經解開了,她要來了一面全身鏡,放在她病床前面,好讓她瞧瞧她到底失去了些什麼。 在層層的繃帶取下之後,芸珊看到自己本來屁股連接著大腿的部分扁了進去,一雙蜈蚣似的疤痕從她陰戶旁的大腿根向上延展,一直到她腹部下方,然後轉一個彎下來到本來的起點,成為一個U字。兩側都是一模一樣,使得她的下半身像是一個倒過來的梯形。 「你兩側的髂骨和坐骨都分別切除了三分之二,所以當你坐起來的時候,可以支撐身體的骨頭會非常少,因為我們將你臀部的脂肪主要集中在後側,這樣等到你坐的時候,這裡就會形成一個肉墊。」醫生一邊說,一邊在芸珊的下體比劃來比畫去的,「基本上除了行走以外,你本來的身體功能都是可以恢復的,坐起來這個動作跟你以前習慣的會有差異,所以在我們拆線之後,必須要進入一段復健期──當然,你一直以來最擔心的經費問題也都已經付清了,不用擔心。」 什麼骨?芸珊似懂非懂,不過聽到還可以正常地坐起來讓她放心不少,畢竟她已經躺到快瘋掉了。 等到拆線的時候,芸珊已經時間錯亂了,她所不知道的事,她的身體奇蹟似地恢復神速,她在手術後第二周就拆線,就這種規模的傷口而言,是快到不可思議。這時,幻肢痛也慢慢和緩了,接下來是一連串的復健,也就是練習怎麼坐著。 復健比芸珊想像的還要痛苦許多。 正常人坐著的時候,體重的重心是放在坐骨上頭的,這也是坐骨之所以稱作坐骨的原因,如果長期重心不在坐骨上,則是坐姿不良,會產生腰酸背痛等不良影響。然而芸珊的坐骨已被切除大半,她坐起來的時候,體重事實上是被壓在尾椎上的,雖然醫生在手術時替她將臀部脂肪集中到後側,以分散重量,但是光是坐起來這個動作,就讓她尾椎疼痛不已。 「我們不是生下來就知道怎麼坐的,」復健科的醫生說,「我們習以為常的每個動作和姿勢,都是學習來的肌肉記憶,你必須讓新的身體去學會新的坐姿才行。」 芸珊其實也沒聽懂,但是在醫院裡的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習慣這些穿著白色大袍子的人總是碎念些她聽不懂的話了。 大概在手術後一個月,芸珊的傷口已經復原,理論上應該要辦理出院手續了,不過主治醫生說她可以在醫院裡面待到復健療程結束。 「經費真的已經付清了。」已經不知道第幾次這麼說。
因此,芸珊又住院了整整兩周,才辦理出院。這時候的她,已經可以在鋪著軟墊的情況下,坐在輪椅上面移動了。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吧?對不對?」芸珊說道。她的病房裡,她正在收拾其實並不多的個人物品,這時已經十分熟悉的主治醫生走了進來。 「我希望如此,至少不要在醫院裡面再見面。」醫生。 「這段時間謝謝你了,醫生。」芸珊推著輪椅靠近醫生,「我實在沒什麼東西可以回報你的。」 「我每個月都有領到薪水……所以也不用啦,這是我的工作。」 「別這樣,我還是有一些……專長,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麼嗎?」 「我拿到的資料上面寫服務業。」 「嗯,在更之前一點,」芸珊抓住醫生的手,「其實也可以算是服務業,只是服務的類型比較不一樣。」 她抬頭看著醫生,醫生看上去很迷惑。終於有一次,感到迷惑的不是她了。 「我沒有穿胸罩。」芸珊把醫生的手放到自己胸前,「你應該……我的身體都看過吧?大吧?」 「別這樣,我已經結婚了。」醫生說著,手卻輕輕地捏緊。 「我以前很厲害呢。」芸珊打開前襟,誘導著醫生的手伸進去揉捏她的胸部,而另外一隻手緩緩地伸進下體。濕得一蹋糊塗呢,好久沒有被男人摸了。 醫生的褲子凸了起來,芸珊把剛才探入下體的手伸到醫生面前。 「你看,是不是鹹鹹的?」 「嗯,鹹鹹的。」醫生含住了她的手指,揉著芸珊胸部的手越來越用力。 芸珊笑了,她知道她還是跟以前一樣美、一樣有吸引力。 她拉開醫生的褲子拉鍊,把他的陰莖掏了出來,從上緣開始舔拭,舌頭在其上緩緩地繞圈、繞圈,就是偏不碰觸前頭最敏感的部位,使得醫生越來越硬、越來越興奮。
門打開了。 「芸珊的病房對不對?人還沒走吧?」 醫生倏地跳了起來,慘叫了一聲。他太快拉拉鍊,夾到毛了。 「什麼東西?醫生是你嗎?芸珊在吧?」 進來的那個人似乎根本沒注意到他們倆剛才在做什麼。 「我是芸珊。」 那個人走進病房,芸珊這才看到這是一個沒有雙臂的女人。她身上穿的白色襯衫,在兩側袖子的地方都縫了起來。這女人用膝蓋輕輕帶上了門,向芸珊走了過來。 她的雙眼眼皮癟了下去,顯然底下並沒有眼球。是個瞎子,還好,芸珊想。 「你好,我叫作蕙竹,我帶來你的契約……等我一下。」 蕙竹身體一傾,原先掛在肩上的包便落在了床上,她一隻腳在包裡翻呀翻的,最後翻出一張紙來。 「你有三天的審閱期,三天後我會去找妳,不用懷疑,我知道妳在哪裡。就這樣囉。」 蕙竹用腳趾夾著那張紙,扔在芸珊的輪椅上,然後用肩膀和臉夾起包,重新掛上,然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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