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zishih 于 2021-6-25 21:36 编辑
輪椅轉動的喀拉喀拉聲響將子晴從亂七八糟的回憶裡喚回,他還在思忖著千涵當初到底對元豪的輪椅幹了些什麼呢。 柏文推著子晴到車旁,打開車門準備抱她進去。 “等一下啦,”子晴嘟起嘴,”開後座門好不好。” “為什麼啊?” “人家癢了。” “親愛的,你好色。”柏文深深地吻了子晴,然後打開後座車門。 “哪有,”子晴被扔在後座上,隨後柏文掀起她的裙子,”等等在外面都沒辦法做,人家會想念。” “幾個小時就想念的嗎?” “對,就想念。” 柏文老實不客氣地捅了進去,子晴覺得自己好幸福。
於是乎,兩人終於到達互助會場地時,已經遲到半個小時了。 柏文在車上給子晴簡單補了一下妝,然後將她移動到輪椅上。子晴的輪椅上裝有安全帶,坐在上頭的時候基本上都會繫著,避免她掉下去,另外身體前面的部分有又了一些小墊子──出門在外時,保持平衡是對子晴來說最重要的事,如果不小心從輪椅上摔下來,她完全沒有任何肢體可以阻止她自己的臉狠狠砸在地上。 “抱歉,我們遲到了。”柏文與子晴進入活動中心時,裡面所有的人正圍成一個圈,輪流談著自己最近的生活。
互助會的經營方式,基本上都是互助會成員自己決定的,支出經費的市政府只要報帳合理,就會持續支援經費。不過癌症倖存者互助會老實說也不需要多少經費,就如同其名,這裡都是罹患過癌症病倖存下來的人們,在如此可怕的疾病下,即使痊癒了,往往也會在身體及心靈上留下傷疤,這就是互助會的功能。 大部分互助會的成員,待在會中的時間都不長,他們在治療癌症的漫長過程中往往失去了工作以及往昔習慣的強健身體,但是大多可以重返社會,回到過去的生活,這些人需要的,是在重返的過程中帶來的龐大壓力裡,得到理解與安慰。這些人大約只會待上幾個月的時間,等到他們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那種無助又無奈的壓力慢慢消失之後,也就不需要這個互助會了。 但是有少部分的成員,癌症從他們身上奪去的不僅僅是數年的健康時間而已,而是留下永遠的殘疾。這些人通常都是因為癌症被發現得太晚,僅僅是切除惡性腫瘤和化療已經不夠了,必須要切除身體的一些部位。像是千涵被切除了下顎、元豪被切除了手臂、或更慘的像是子晴,被切除了胸部、雙臂與肩膀。這些人即使從癌症中痊癒,也再也無法回到工作崗位,他們或多或少永久失去了一些生理機能,甚至像子晴這樣生活完全不能自理。這些人多數會永久地加入互助會,他們的社交圈大大地縮減,因此互助會對他們來說變成一個重要的社群,畢竟,當你是一個沒有嘴巴、眼睛或四肢的人,這裡是少數不會有人把你當怪物、甚至跟你當朋友或戀人的地方。而另外一方面,互助會從市政府那邊拿到的經費,也可以用來幫助因為殘疾而失去工作的他們,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千涵一樣家財萬貫,或是像子晴一樣有著有穩定收入的照顧者。
芸珊就是其中一個。
很難有人說自己的經歷比芸珊還慘,即使是四肢皆無的子晴也是。 芸珊的父母在長期向黑幫借錢不還之後,終於迎來最終極的懲罰,全家都被抓進黑幫經營的妓院被迫賣淫還錢,其中作為男人的芸珊父親與哥哥,還被迫施行變性手術。 那年,芸珊只有十歲。 還沒性成熟的芸珊,沒辦法跟父母與哥哥──現在是兩個母親與姐姐了──一起接客,於是黑幫開始事先培訓她,希望能夠培養成未來的紅牌。 黑幫的投資非常精準。芸珊十四歲時,在行業中差不多是雛妓開始接客的年紀,光是其初夜權的標購,就為幫派賺進大把大把的鈔票。 芸珊在進入青春期之前就接受一堆亂七八糟的食補和藥物,到十四歲時的身材已經驚為天人,更遑論四年來各位前輩的細心調教,在這間娼戶中,沒有任何一人能與之匹敵。靠著她,原先預計要花二十年才能償還完利息的債務,居然只花了十年便全部還清了。 然而她離開的那天,才知道她的家人發生了什麼事。 全家為娼的第二年,絕望中的父親,掐死了睡夢中妻子與兒子,然後上吊自殺。芸珊的母親活了下來,只是因為大腦缺氧的緣故,她全身癱瘓。癱瘓的未亡人,幫派打出了這個招牌,吸引了不少嫖客前往光顧。然而母親並沒有看到她與女兒終於自由的那天,在妓院中的第七年,母親因為性病而過世。 芸珊走在路上。她自由了,但她也什麼都沒有了。 二十歲的芸珊,整整十年都在妓院中度過,她的學歷連小學都沒有畢業,也沒有任何正常的工作經驗,唯一的專長是在床上技術高超。 靠著打零工,芸珊租了一間破爛的小套房,她看不到未來,也沒有未來。她不知道自己靠著超商跟手搖飲料店的錢可以活到什麼時候。付得起房租就好了,每個月的她都是這麼想的。 然後毫不講理的癌症來了。 芸珊在大夜班的超商裡,正在上貨時,忽然大腿根部的骨頭一陣劇痛,痛到她昏了過去。 她醒過來時人已經在醫院裡面,原來是某個半夜來買消夜的路人叫了救護車。 在醫生宣布她必須先住院觀察,然後才能確認她生了什麼病時,芸珊一口回絕。她根本付不起住院的錢。 於是芸珊硬撐著劇痛(這時劇痛已經蔓延到整個下半身)回到家,本來想要撐著去上班,然而隔天她發現她痛到下不了床。 過了幾個痛不欲生的日子,醫院的簡訊傳到了她手機裡。 骨癌。 那就讓我死了吧。芸珊想著。我哪裡來這麼多錢付醫療費? 於是芸珊繼續躺在床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但那刻骨的劇痛使得她從來沒有真正睡著過。 也罷,反正到時候付不出錢讓醫院把我扔出來便是。芸珊苦澀地想著,並且非常奢華地叫了uber。
癌細胞長在兩側的髖關節與盆骨上,芸珊稀里糊塗地簽了手術同意書,懶得思考手術費用要怎麼辦,也懶得想手術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反正爛命一條。 “你真的知道這個手術要做什麼嗎?”在被推進手術房之前,主治醫生臉色凝重地說。 “大概是切掉我的腿,之類的。”芸珊覺得無所謂了。 “正確來講是切掉你兩端的盆骨……不過你也會失去腿,差不多了。” “所以我出來之後,就是從一個等死的人,變成等死的廢人了吧?” “話不能這樣說,我們會盡力給你治療的。” “醫生,我知道你很敬業,但是我沒有錢。” “我知道,手術費不是你付的。你就先放心吧。” “啥──” 醫生轉頭離去,某個人推動了病床。芸珊在困惑中沉沉睡去。
“癌症倖存者互助會的錢,不該只是用在倖存者的身上,還必須要創造更多人成為倖存者的機會。”蕙竹嚴肅地宣布,”如果市政府願意接受互助會將經費用在幫助清寒的癌症患者身上,敝司願意支出百分之八十的開銷。” 那是子晴看過蕙竹最帥氣的一次,連在畢業演奏會上,當著幾百位觀眾的面前掀起裙擺將雙腳揮上鋼琴,都沒有這麼帥。 最後,市議會通過讓互助會擁有更靈活的經費用途,這當然是歸功於那整整百分之八十的企業資助,蕙竹家的企業,可以說是這座城市中最有影響力的,有了獨生女蕙竹的承諾,等於是有了一個超級錢包。
“妳超霸氣的,如果我喜歡的是女生,我一定會愛上妳。”子晴說道,”我超想抱抱妳的。” 蕙竹伸出腿來揮了一下,碰到了子晴的輪椅,知道她的位置,然後彎下腰去,用頭和肩膀夾住了子晴。 “妳也很棒。”蕙竹說,”要是妳喜歡的女生就好啦。” 子晴沒有肩膀,只能伸長脖子,碰觸蕙竹。 “我們今天拯救了很多人的命,對吧?” 蕙竹笑了,她的眼皮微微地拉長,像是瞇起眼睛一樣,只是因為她沒有眼球,所以只是做了一個古怪的眼皮伸展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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