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ugzerg 于 2021-1-9 19:49 编辑
序章
初一结束的暑假，我和家人坐上了北上的硬卧绿皮火车。那是我最后一次坐绿皮车，北上的目的是要参加夏令营，父母担心我年纪小就陪我一起过去，顺便拜访些朋友，之后就先行回家。
卧铺车厢对面的床铺上有一对母女，女儿睡下铺，妈妈在上铺。她们一进入车厢就引起了我的关注，因为那女孩竟是拄着双拐，牛仔裤下的运动鞋一高一低，左脚踩在地上，右脚则悬在空中，脚尖不时地点一下地。 女孩算不上特别漂亮，长头发，小眼睛，戴眼镜，身材消瘦，还带着牙套，是那个年代，跟我一样大的初中女生该有的模样。尽管如此，我还是被她吸引了，尤其是被她那只吊起来的右脚，以及似乎也不是很灵便的左脚。那时的我太小，还不知道如何克制自己，当女孩在对面床铺坐下，弯下腰，一手握着鞋子，一手把穿着黑棉袜的小脚从鞋子里拿出来的时候，我眼都看直了，那只脚好软，好小，仿佛一出生就被抽走了全部的生命里，变成了无用，却惹人怜爱的玩物。
我被她……也许是被它，吸引了。
很多年之后，我也不知道，那时的我是因为先遇见，喜欢上另一个人，那时看到这个双拐女孩才会格外着迷；还是我突然间喜欢上了这个双拐女孩，喜欢上她瘦弱的腿脚，之后才更加迷恋上那另外的一个人。 总而言之，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那天，我跟双拐女孩聊了不少，她比我大一岁，在北边上学，这次坐车是回家。我们喜欢同样的作家和小说，是那个年代孩子们中很流行的。我们好像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般地聊着，笑着。父母们也一起聊着，笑着。直到入夜，火车仍然在摇晃，整节列车好像都已经睡着了，只剩下我们还睁着眼睛。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的脚。
“过来说呗，别吵醒了别人。” 我顺着她说得，爬过狭窄的过道，上了她的床，我没穿袜子的左脚碰到了她娇小的右脚，虽是夏天，却是冰凉。 “很在意我的脚吗？……”她小声说。 “它……会痛吗？” “偶尔吧……”她露出了只属于那个年纪的小姑娘才有的多愁善感。 “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小儿麻痹，小时候就坏了。” “还能……走路吗？” “能啊，我不是走进来的嘛，得用拐杖就是了。” “必须用拐杖吗？” “大部分时候至少需要一根，我这腿没力气的，”说着，她右手搬起了右腿膝盖，透过运动裤，明显看出她的腿很细，她一松手，整条腿便摔落在床上，“非要不拄拐也是可以，但是走很慢，而且丑……” “哦……能治好吗？……” “不能……一辈子就这样了……而且……可能以后会越来越差。”
我问着之前那时想问，却一直没问出的问题。如果问了，之前的那个人，会不会也跟她一样，露出这种很淡的失落呢？那不是小女孩的为赋新词强说愁，而是真正的，已经被迫接受的无奈。
你觉得，我会继续讲什么样的故事呢？
初中少年少女在火车上的OOXX？年轻男孩女孩浪漫爱情的开始？一男二女的三角虐恋？
其实都没有。
我们彼此就只是…… 过客。
只是彼此匆匆旅途中的一个过客。
哪怕在火车上曾有过心底涌出的悸动，我们还是在列车到站后各奔东西，离开时我几次回头，看着她撑着双拐，吊起的瘦弱右脚仿佛随风摇摆，但我还是没有再开口叫她，更没有追上去；哪怕我们互相留了手机号，甚至后来还又见过一面，我曾经拿起手机，打开她的号码，回想着第二次见面时她穿过的裙子，但我还是没有发出信息，更没有打电话，我们还是在几个月后就彻底断了联系，从此相忘于江湖。
过客，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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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9 19:39: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