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短篇集 《野狗记》（全文完结）

bugzerg

亚丁湾 发表于 2019-6-19 06:11
把拐杖带走是个好伏笔，老师醒了之后呢？

哈哈可以yy一下，不过暂时没有她的戏份了呢

bugzerg

攀爬深渊·1


逃离了出生长大的偏远山村，我以为是逃离了噩梦。但残酷的现实却跟我想的恰恰相反，离开家乡进入G市后的那一年，才是我人生的噩梦，就如同那场改变我一生的大洪水一样。

进入G市的前一周，我的运气出奇的好。带我来的卡车大叔心地很好，把我介绍给了一个工地的工头。听了我编造的情况，工头啥都没问就带我去了工地，当天晚上就带到工地住宿了。

从第二天开始，我便被工头带着，开始了工地生涯。每天大概10小时，我进行着高强度体力劳动。那时天气炎热，工作非常辛苦，但我年轻，又身体强健，一天一天地扛下来虽然不容易，却也能坚持下来。起初，我一度觉得工地的工作很复杂，但几周过去就发现其实都是重复劳动，新东西很少，便慢慢适应了。

工地的生活非常枯燥，白天闷头干活，晚上一般就在拥挤燥热的宿舍里跟工友打牌聊天。在那里，我认识了很多比我大的工友，也都是从附近的农村进城打工的。他们有跟我差不多，刚刚离家的青年，也有四五十岁，头发白了、或者秃了一半的中年人。有的人外出试试机会，有的人满怀盼望要供孩子上学的，有满面愁容担心家里生病老人的，也有眼神里充满迷茫，完全不知道明天该去哪的。我日复一日地拼命工作，日复一日地听他们讲着重复的故事。起初，我还担心因为赵老师的事情而招来警察抓捕，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这种担心似乎是多余的。不管是收音机还是报纸，似乎没有任何相关的报道，也没有任何人聊起过这件事。于是我心里的担忧逐渐消去，只觉得有些对不起赵老师，有些内疚。但这样的内疚感也随着时间越来越淡，于是，我心中越发生出：生活不该这样，总得有些变化的想法的想法。

在工地打工一个多月之后，工友带我去了叫网吧的地方。跟着工友们，我开始学着打传奇，打CS，也学着在网吧看A 片。尽管常常被工友嘲笑打得太菜，但这一长一方的两个盒子却有让我欲罢不能的魅力。很快，我也开始学着工友们往游戏里充钱，享受着在游戏里威风八面，受人尊敬的浮华。
受人尊敬，甚至崇拜，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体会这种优越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美好，让我白天干的更拼，只为了每天晚上跑到网吧挥霍的那几小时。某一天，工头把大家召集起来，说工程快要完工了，最后阶段需要不少钱采购东西，大家最后几个月的工资会先缓发，只发工资的20%，等工程交付了，会再发原本工资的100%，相当于现在领的20%是额外的。除了少部分工友跟老板有些分歧，被老板叫去细谈之外，其他大部分工友，包括我自己在内，都选择了欣然答应。有钱不赚王八蛋，我们谁也没有多想，只想着工地管吃住，20%的话虽然不能给游戏充钱，但好歹也够上网吧了……我依旧幻想着赶紧冲去网吧后愉快的时光，对眼前这些无聊的事情一点都不想管。

只要去了网吧，我就是游戏世界的张大侠，再也不是什么野狗了！

我每一天享受着这样的疯狂，忘记没有存款，忘记没有前路；忘记小敏儿可爱的容颜，也忘了我跟赵老师的事。直到三个月后，我们又一次一如既往地来到工地，却被告知，工程已经交付完，我们可以，不，是我们必须离开工地。

起初，进城还不到半年的我完全搞不懂眼前发生了什么。当我看着一些工友们跟对面的人争吵，以至于大打出手，我才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最终，我们没能在拿到一分钱，包括最后三个月的工资，本来说好的奖金，总数我也没细算，我甚至没想到“做的活都白干了”，我脑子里只想着，不能这样，我得做回我的张大侠……

失去了血汗钱，失去了工作，我也失去了工地的住处。当工友们或是暴怒难忍地闹事，或是伤心绝望地痛苦时，我却变得越来越淡定。在连上网吧的钱都没了之后，我突然想起了我的身份，记起了我是谁……

我是野狗。一条野狗。

不是农民工，更不是什么张大侠，甚至不是张阳，我就是一条野狗。
野狗卑贱、无能，却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bugzerg

更新第二段的开头，第二章开始出现新角色~

t3m19870312

bugzerg 发表于 2019-6-21 17:27
更新第二段的开头，第二章开始出现新角色~

感谢楼主更新！
期待新角色！！

ronn

就喜欢这个，有点新鲜感！

yaomen

写得很好啊！看的比较过瘾。

慕残儿麻

楼主牛！继续！

kingking

楼主又更新了，周末好好拜读一下

雨儿1991

加油加油加油，支持

bugzerg

攀爬深渊·2

前两晚，我找了去过好多次的便宜网吧，跟老板死皮赖脸商量了一阵，总算答应让我便宜点住两晚，但我提出在这里工作的请求却被直接拒绝了。工头卷钱跑了，但还在他跑的匆忙，宿舍的东西并没来得及都卷走，我拿了被褥和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在这网吧里还能凑合几天。然而我在网游里充了太多钱，身上存款不多。我没有特长没有技术，身上甚至连身份证都没有，想找工作谈何容易？我试着在周边问了一圈，果然没有任何地方愿意要我，不管是保安、门卫还是装修、送货，人们都需要明确知道我的身份，没有身份证的外来务工人员始终让人放不下心。当然，还是有一类地方愿意，就是工地，然而考虑到之前的情况，我并不准备再次尝试。

想来想去，还是走投无路。为了生存，只能偷鸡摸狗了。我特意坐公车去人多的地方，准备像小时候一样偷点东西，然而人群来来往往，让我有些发憷，我迷茫地转了两个小时，也没找到机会下手，最后逼着自己炒一个中年男人屁股后的钱包伸手，然而我的手法太差，村里人都穿棉布裤，这里人穿的是更紧的休闲裤，钱包根本拿不出来，中年男人意识到了赶紧回头，我想也不想拼了命地跑。
“小偷！小偷啊！！”那人朝着我这边大喊着，我只能更加拼命的跑。好在，周围得人并没有在意，没有人拦住我，大家最多只是盯着我看，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东西，确定没有被偷。

终于跑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我气喘吁吁，心脏就要跳出来了。直到我四下环顾，发现根本没有人在周围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偷窃看来也不行，那就只能抢了。之前听工友的收音机里说最近抢包的不少，这个虽然更凶险，但却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有决心就行了……

我找了个小店吃了晚饭，又喝了瓶二锅头壮胆。我先照着在网吧里看警匪片得到的经验买了副手套带上，找了个三角巾遮住脸。然后又在附近找了个人不多的坡道，下方是车行道，上方则是通往居民区的人行道。我躲在一棵大树下，确定这里没有任何摄像头，也没什么人，便蹲起点来。

九点过了，十点过了，仍然时常有行人通过，我都没能下定决心，错过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直到十点半多，我的酒都快醒了，路上人也非常少了，我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再错过了！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了两个年轻女孩，我躲在树丛里定睛看去，那是两个很漂亮的女孩，身子都很瘦，一个长发扎成马尾，一个短发刚到脖子，五官小巧精致，长得有些相像。

“那姐姐觉得呢？你喜欢梁伟那种吗？”
“不……我觉得……他那种人啊，虽然好看，但不太老实。跳舞的男人啊，总有那么些花花肠子，还是找我们单位那些体制内的比较安全。”
两个女孩似乎是姐妹，正讨论着他们的事情。很快，她们上了坡道，我清楚地看到她们每人肩上都有一个挎包。

就是现在！

我猛地冲了出去，朝着她们的方向全力加速冲了上去，两个女孩下意识地转过头，但还不等她们尖叫，我已经冲到了一个女孩身边。我一把抓住她的包袋，身体巨大的惯性让我直接撞在了她的身上，她整个人比我想象的还轻，被我一撞直接飞了出去，从坡道上直接掉了下去。
“啊！！”
一声惨叫，我清楚地看见，坡道下方的路旁有一堆乱石，她的双脚直接扎进了是对立的间隙，整个人却朝一侧倒去，双脚都狠狠别在了石头缝里。
“茗茗！”长发马尾的女子见同伴掉了下去，立即大喊一声，随机目露凶光冲我冲了过来。
“来人啊！！抢劫啦！！！”那女子大声喊着，娴静的笑容被凶恶的表情取代。这种时候怎么能怕？我一把拽开她的手，反手快速扯过她肩上那个更大的黑色挎包，跟刚才那个掉下去的短发女生的粉色包一起背在肩上，准备掉头就跑，不聊那长发女人又扑了上来，狠狠搂住我的腰，继续大喊着。
“你他妈找死！”见状不妙，我大喊一声，站稳脚跟，双手抓住她的手腕，身子猛地一转，直接把她摔了出去。之间她的身子直接飞出了斜坡，腰部重重磕在了下面的石头堆上，呻吟抽搐了几下之后，便一动不动了。

草，好像出事了……看着下面两个躺在地上的年轻女子，我的心猛然一颤。长发女子时不时抽出一下，脸上仍带着刚才的狰狞。短发女子一直哭喊着，她的双脚已经被鲜血染红，自己却因剧痛直不起身。泪水沾湿了衣襟，她真的很漂亮……

剧本本不是这样的，我只想抢个包就跑的……但事已至此……

我没法多想，思维混乱地掉头就跑。不停，不停地跑。跑不动了就拖着身子往前走，有点力气了就继续跑。我完全依靠野狗般的求生本能，找了人少的地方清理包里的东西。我仍旧按着电影里的情节，找出钱包，现金都拿走，卡全都拿出来扔进路上的下水道里，短发女孩的钱包看上去不错，我就留下了，长发女孩的则很老旧，索性直接扔了。我在包里继续搜索者，但并没什么特别的，长发女孩的包里有不少文件，书之类的，看上去都没什么值钱的，就连手机也是老款。短发女孩的包里则是一双芭蕾舞鞋，一身好像是跳舞的衣服，再就是水壶，化妆包，也都没什么值钱的，不过她的手机似乎要好一些。我曾经考虑要留下她们的包，但后来想想，这样的女包太显眼了，便分开扔掉，然后把手机卡取出扔掉，最后拿走的是一个钱包，现金攻600多元，然后是两部手机。

就为了这些，我把两个女孩推下了高坡……我想起她们的身份证，她们今年好像只有24岁和21岁，24岁的陈莹莹是长发女孩，应该是姐姐；21岁的陈茗茗是短发女孩，应该是妹妹，她的包里有芭蕾舞的衣服和鞋子，应该是跳舞的……
想到她刚才双脚上沾满的鲜血，心里突然开始发紧。

我又一次拼了命地跑了起来。就像野狗一样，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直到实在跑不动了，在一个小区外的过道上，路灯下，我一头扎在地上，仰面面对有些昏黄的路灯，躺在地上。

泪水夺眶而出，说不上到底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很难受。
我想起了小敏儿，想起了赵老师，想起了工友们和虚拟世界里的张大侠……
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样呢？……
我不想这样的……

泪水忍不住地流。直到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我赶忙爬起来，脑子却还是蒙的。
那是个面容清秀的女孩，不像刚才的姐妹那么精致漂亮。她面容白皙，却没什么光泽，似乎也没有化妆。两颊微微泛红，眼神迷离，却充满怜爱。她盯着我，一言不发，我也哑然失语地回望，她的脸上，似乎也刚刚哭过。
慢慢地，我回过神来，注意到最该先注意到的东西，她坐在轮椅上。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她穿着蓝色运动裤，白色运动鞋，腿非常细，脚也很小，看上去比赵老师的腿还要细。

又……又是残疾姑娘？……我正想着，她竟然伸手掏出钱包，然后一把拿出了所有钱，那钱并不多，应该就一百多。她摇着轮椅到我跟前，弯下腰，把钱放在了我身旁。

她微微朝我一笑，仍然是充满了怜爱，那眼神跟赵老师有些相像，然后便驱动轮椅后退，转向，驶向了旁边的居民楼。她的轮椅停在一楼的一间房门口，拿出钥匙开门。之后她翘起轮椅的前轮，磕磕碰碰地把前轮放在室内，然后双手用力驱动后轮进了门口的那半级台阶。轮椅的宽度刚刚好能进去，然后便关了门。

我呆坐在原地，甚至忘了继续哭，继续想，仿佛时间就这么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