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短篇集 《野狗记》（全文完结）

bugzerg

第三章




第二天一早，帮琳姐买了手杖，琳姐特别嘱咐，她跟Serene撒谎说她有事要忙，会离开本地一阵，主要是不想让Serene知道她生病的事，交代完之后，我赶紧去了机场。飞机落地时间是中午，我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Serene终于来了。找她并不麻烦，人群中拄拐而行的年轻女孩显然不会有那么多。
Serene大概20岁左右，看上去比我小一点，皮肤稍稍有些小麦色，看上去是个活力自信的女孩。跟之前的残疾女孩们都不同的是，Serene拄的拐杖是肘拐而非腋拐，右手的拐杖握在手里，左边的拐杖挂在胳膊上，手则按在行李上的拉杆上，她的行李箱有四个轮子，撑在上面也可以当拐杖用。
六月末的天气还不算很热，Serene穿的是牛仔裤搭配帆布鞋，左脚配合拐杖走路，似乎稍微有点不太方便，走路的时候脚尖有点垂，落地时经常是啪的一下砸在地上，算是轻度足下垂，但脚踝很稳，走起来速度也很快。另一边的右腿则明显的短，完全下垂的右脚只有脚尖时不时点一下地，右腿整条腿明显也比左边细，尤其是膝盖以下，属于那种一眼就知道基本没有功能的。
归类的话，大概算是“坏腿比较长的儿麻吊脚”，经历过这么多的残疾女孩，我看这些还是很准的。


确定了照片跟她是同一个人之后，我迎上去打了个招呼。眼神对上的时候，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突然涌上心头。
“那个……你……你好，我……”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我走到她面前，刚打个招呼，竟然有些哽咽。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叫张阳，我……我是琳姐的助理，这几天……带你玩玩。”
我忍着强烈的情绪，总算把话说完。Serene露出了一个略有困惑的表情，没有说话，我在记忆中仔细地搜索，还是找不出这莫名情感的来源。
“张……阳……”Serene轻声重复了我的名字，脸上的表情快速从困惑变成了惊喜，“你该不会是狗子哥张阳吧？”
“啊……”我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无数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这是小敏儿啊！“小……小敏儿？……”
“对啊我是敏儿啊？哇这太巧了吧？~”小敏儿喜笑颜开，双手张开往我这跳了一小步，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我怕她摔着赶紧抱住她，那一瞬间，眼泪忍不住刷的一下留了出来。


机场里人来人往，并没有多少人停下来多看我们一眼。青年与少女，相聚或离别，每天无数次地在这机场上演，没有人明白我心里的感受。
那并非对过去的追忆，而是对着未来的重生。




久别重逢，我们自然是有很多话说，正好小敏儿做了12小时飞机也有些累，我们便直接去了酒店，在房间里把过去这些年所经历的都告诉了对方。
自从十年前一别，我和小敏儿再没有过任何联系，事实上小敏儿曾给我写信，甚至中间回到过老家打听我的消息，可当时我跟赵老师发生关系后边一去不回，之后甚至又因为陈家姐妹的事情先后逃亡两次，根本不可能被打听到任何音信。事实上，赵老师在那之后根本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我们之间的事，只说带我去县城找关系没成功，然后我就突然什么都没留下就失踪了。因为我在村里本就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我失踪之后甚至没人报警，只有各种坊间传闻慢慢传开。有说我在县城里不老实惹了贵人，结果被人弄死的；有说我犯了事被抓紧去的；有说我是跑出去打工的，也有说我被人抓取割了肾的，之所以这么多奇怪的传言，是因为在那之后不久赵老师就辞职离开了，所以也有人说赵老师是人贩子。可笑而可悲的是，传言都到了这么可怕的地步，也没有任何人想过联系警察。小敏儿第一次回去也是5年之前了，她倒是有联系警方，但因为时间太久，也没有任何相关的刑事案件，警察表示没立案，小敏儿也只能放弃。


至于小敏儿，她的生活就过的相当好了。去到美国的最早几年非常辛苦，一方面要学英文和适应不同文化，一方面要频繁出入医院，检查、手术、复健。好在Morris夫妇非常爱她，后来还收养了其他残疾孩子，小敏儿收到家人的鼓励支持，又有很好的英文环境，加上她其实很是聪明，很快便跟上了进度，后来还成了班里最优秀的学生，如今她已经上了大学，就读心理系。
“腿的情况也已经好太多啦，就是手术做得多，留了不少疤，有点丑，”小敏儿笑着看了看自己的脚，今天她穿的是黑色短袜，脱了鞋之后，她的左右脚差别特别明显，至少有2-3个号，右脚跟十年前似乎没有太多变化。“左边手术和复健之后基本算是康复了，只不过因为跟腱是重建的，功能稍微受点影响，脚踝放不平，穿平底鞋其实有点难受，不过我的右脚脚踝现在还没完全出康复期，医生说尽量穿平底，防止崴脚也拉伸一下跟腱，等完全好了之后可能只能穿有点跟的鞋子，我其实都没穿过高跟鞋，以后得慢慢适应呢。”
“真好啊，我这些年遇到了不少残疾朋友，他们都没机会做手术，没想到美国的医疗技术这么厉害。”我感叹道，“右边呢？之后也去做个手术是不是就好了？”
“右边已经做过几次了，不过不太理想，主要能控制的肌肉太少了，现在稍稍也能动了，”小敏儿活动了一下右脚，这只脚真是小的可爱，上下左右都能稍微动一下，但一看就没什么力气，“不过距离走路需要的力气还差很多，说实话现在的状况跟咱们分开的时候差不太多，以后也不太可能恢复了，之后做手术会尽量延长一下，这样双脚就差不多长了，医生说以后右腿能独立走路的概率大概站20%，80%还是需要拐杖或者支架。之所以要延长，是因为长期拄拐单腿走路的话脊柱会侧弯，带支架走路比较健康。”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肖茜，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不过有好转就好，至少我看你行动都很方便。”
“是啊，锻炼这么多年，身体素质是没问题的，说实话我除了之前玩轮椅竞速之外，已经很多年都没坐过轮椅了，还是站着的感觉好。”小敏儿笑的很开心，但没过多久，她突然严肃了起来，“阳哥，我跟你说个事，你别不高兴啊。”
“说啊，怎么会不高兴呢。”我坦诚说道，对我孤家寡人来说，重逢小敏儿已经是最高兴的事了。
“我不是在学心理学嘛，这个暑假正好我在写论文，我在研究的一种重塑疗法，简单说，就是重新找回当初让自己后悔的，受伤的东西，重新去面对。过去虽然不能改变，但至少可以再给一次选择和面对的机会。”小敏儿说道，“如果一直躲着过去，也很难真正开始新生活吧。”
“啊？……是这样吗？……”我回忆起来，心里很是矛盾，要说去见程澄我是很愿意的，可肖茜就有点复杂了，赵老师……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至于……
“我要是去找陈家姐妹，应该会被抓起来吧……毕竟我……”
“唉，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她们的现状？”小敏儿认真问。
……
我沉默了好久，这个问题简单又困难。想不想？是想。但敢不敢？其实不太敢。
“是……是啊，”想了很久，我终于有了答案。“对，我是很想去知道。”
“那就行了，尽快出发吧~”小敏儿立即喜笑颜开。
“啊？……这个……太快了吧？”
“青春啊，就该这样~”小敏儿一歪头，单纯地笑容，还是十年前的模样。“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我们可以自己面对的，所以我才在这里，才会跟你一起去啊。”
“嗯……”


最后，我用力点了点头。
青春。
这两个字真是遥远，远到似乎从未来过，也永远无法到达。
如果有这么一次机会，就放手一试吧。

bugzerg

继续继续，感觉好像5章左右就能完结了，当时怎么就坑了……

t3m19870312

bugzerg 发表于 2021-10-16 19:28
继续继续，感觉好像5章左右就能完结了，当时怎么就坑了……

感谢大神更新
期待结局

dacheng

很棒！感谢楼主

bugzerg

第四章


跟琳姐打了声招呼之后，我和小敏儿开始了我们的“重塑之旅”。
旅程本身算是愉快，我们回了老家。那里的人都已经认不出小敏儿，毕竟她离开时还是孩子，不过不少人倒是认出了我，我说我出去打工了，大家对我到还算和善，比之前好多了。


家乡的情况跟之前变化不大，仍然是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子，我去过了大城市，已经有些不太适应。小敏儿倒是很怀念的到处看着，不过她的腿脚似乎并不喜欢她这么做，农村的土路不比城里的石板路，小敏儿左脚不太灵便，主要是前脚掌没什么力气，在这种土路上很难抓住地面，尤其她还拄了支撑力不能那么好的肘拐，时不时地拐杖也滑一下，第一次我眼疾手快把她抱住，第二次我没来得及反应，小敏儿啪的一下摔倒在地。
“哎呀没事吧？”
“没事没事，摔一下很正常。”小敏儿拍拍屁股站起来，裤子弄脏一片，手也稍微有点擦伤，但她似乎不以为意，她双手扶着地面撑起身子，右手握住拐杖，左边拐杖挂在手臂上，左手则紧紧握住左脚，用右边拐杖配合左脚支撑身体，左腿颤抖着慢慢站了起来，我明显看到她的左脚一直想要往外崴，要不是左手使劲按住，肯定直接崴向左边，我站在她旁边防止她摔倒，不过她最终还是倔强地站了起来。


我们在村里问了一圈，从学校那边大概得知了赵老师的去处，然而之后再去细找便陷入了僵局。我们只打听到赵老师离开学校后回到了县城，然而去县城又问了一天，只知道很多年前赵老师就去了一个挺远的城市工作，但没有任何细节信息，去一个城市捞一个人，根本就不现实。虽然小敏儿尽量找办法到处打听搜索，但到最后还是完全没有任何消息。
“唉……”晚上的宾馆附近，小敏儿散步到一半，使劲叹了口气，在旁边那的花坛一屁股坐下。“怎么这么难啊……”
“是啊……”我也叹了口气，在旁边坐下。
谁也没说话，心里都复杂。
“青春是这样的啊……”沉默许久之后，我感叹。
“哈哈，谁说不是呢，总有些遗憾，但现在放弃还太早啦，”小敏儿又一次打起精神，“至少我们尝试过了，接下来去找下一个吧！”
“嗯，也是。”我点点头。
“哈哈，出发！哎……”
小敏儿撑起拐杖就准备走，不料一个不稳没站住，又坐了回去。又试了一次总算站起来了，但才走了两步，左脚却拖在地上很不灵便，甚至有点踉跄。


“你没事吧？不舒服吗？”我问。
“就是累了，左脚没劲了……”小敏儿撑着拐杖，使劲扭了记下左脚，脚尖怎么也抬不起来，歪歪扭扭地在地上搓，腿也开始发软，支撑无力的她甚至想用右腿来分担，无奈那面条腿连动都动不了几下，更别说走路了，只能软软地在旁边微微发抖，显得十分可怜。


“这两天你也太累了，我背你吧。”我走到前面，蹲下身子。
“嗯，麻烦了。”




小敏儿没推脱，我背起她，在夜色下慢慢朝宾馆走去，就像小时候我背着她往家走一样。


一路上，我们谁也不说话。
时光荏苒，一切都不一样了。乡间的茅草砖房变成了钢筋水泥，我们从孩子变成了青年。不再单纯，不再无忧无虑，也不再敢去做那些心底渴望的傻事。
小敏儿长大了，跟体重一同增加的是胸前的双峰，连一直孱弱的右腿也在多次手术和长期康复后没有那么细弱，跟之前的残疾女孩们比，她的残疾应该是最轻的。我对此感到欣慰，更欣慰的是，我知道，她过上了好生活，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希望其他女孩也都能过上好日子。


“唉……”心怀希冀，口中却叹出一口闷气。
夏夜的风不停的吹，竟有几分凉意。




放弃赵老师之后，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肖茜，这一次也一样不顺利，肖茜早就搬了家，从一年多前她就不再去福利工厂，也没再去击剑队，我辗转找到了宁宁姐，她倒是恢复的很好。经过修养和康复后左脚已经能微微活动，也不那么疼了，只是因为腓神经损伤，她的左脚基本没有了功能，而且因为肌肉萎缩而开始出现不可避免的内翻畸形，为了尽可能矫正并支撑左脚走路，宁宁姐必须日常佩戴足踝支架，一辈子都不太可能离得开了。
见面那天，宁宁姐打扮的十分时尚，小T恤搭配格纹短裙，腿上的肉丝抹平了假肢与真腿的肤色差，搭配黑色帆布鞋显得十分年轻。至于左脚上的踝足支架已经从之前的轻便黑色护踝变成了白色包脚塑钢支架，严整地包裹住整只脚踝，宁宁姐没有特别遮掩，就这么大方地露出，拖支架的福，宁宁姐左脚走路很稳，右腿的假肢步态也已经习惯，两条腿都能独立支撑体重，两脚都不能自如控制带来的平衡缺失则由一根轻便的手杖补足。宁宁走起路来仍然瘸的厉害，但并没有摔倒的风险，走的还挺快。
“嗨，都这个年级了，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了，还是自己舒服最重要。”宁宁姐自己是这么说的。


寒暄聊天之后，宁宁姐跟我们说了肖茜的事。在我突然离开后不久，肖茜便开始不怎么去工厂上班，也几乎不怎么去击剑队了。宁宁当然有去找过肖茜，肖茜说有些朋友介绍了新工作，跟他们也很处得来，所以之后就不去福利工厂上班了。那之后不久，肖茜就跟大家断了联系，至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唉……传闻是很多的，大部分都是说她在外面被哪个男人看上了，包养着当情妇，也有说是被卖去从事色情行业的……唉，不知道啊。”宁宁叹了口气，“老实说，恐怕不会是很好的结果，肖茜在外面几乎没有任何亲戚和朋友，如果是好去处好归宿，她也不可能不跟我们说，所以……”
“怎么会这样……”我叹了口气，心情无比压抑。
“人各有命，这又不是你的错，看开点吧，你的路还长着呢。”宁宁姐安慰道。


我们之后又花了一天到处打听、搜索，然而毫无果效，肖茜像赵老师一样，仿佛人间蒸发了。


下一站也几乎是我们的最后一站，我们回到了之前的诚实，找到了程澄。相比之前的寻找过程，这一次是最轻松，也是最愉快的，程澄依旧在之前的互联网公司工作，依旧是坐在轮椅上的帅气女孩。见到我之后，又是生气又是嘲笑地骂了我一顿，质问我为什么不告而别。但她没有真的激动，没有愤怒也没有哭，反而像是挺高兴的样子。


“嗨，见到你好就行啦，而且我也不太担心，怎么说呢，你就给人一种打不死的小强的感觉。”程澄如此解释道。


我们三个人约了一起吃晚饭，这次的晚餐氛围非常好，程澄年纪上虽然大小敏儿不少，但两人非常聊得来，从国内到国外，从职业规划到无障碍发展，我一度成了局外人。后来小敏儿解释清楚了来意，我也坦然说出了所有的事情。因为大部分的事之前都跟程澄讲过，这次主要就是讲陈家姐妹的事。


“唉……”听完我的话，程澄陷入了长久的沉思。“该怎么说呢……你放心，我不会劝你去自首啦，说实话，我的确完全无法认同你的作为，我也替莹莹茗茗感到不平，可是……从你的经历来说，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唉……”
“那……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去找到她们，或者给她们一些补偿吗？”小敏儿问道。
“你们要是想要进行一些经济上的补偿我是可以帮忙啦，这方面的门路我还是知道很多的，至于其他的，恐怕还是不要比较好。莹莹过去这些日子精神状态一直恶化，之前还进过精神病院，你们肯定是不要去打扰比较好。茗茗的话倒是很不错，虽然双脚的状况还是不好，随着年龄增长肯能教跳舞也会很困难，但她遇到了一个真的很爱她的人，前一阵已经结婚，现在又怀上了孩子，婚后大概会主要顾家庭，她的话你是不用担心，同时最好也是不要去找她的好。”程澄说道。
“嗯……你说的是。”我点了点头。
“嗯……”小敏儿也点点头，脸上欣慰与无奈各占一半。
“哎呀你们也别太愁眉苦脸了，事情发生了，就由他们去吧，福兮祸兮谁知道呢？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茗茗本来是她们舞团的头牌舞者，前途无量。因为你搞这么一出，她的舞者生涯结束了，她也一度考虑自杀，但戏剧性的事情就在那之后，顶替她成为领舞的女演员后来被舞团的负责人多次侵犯，后来还在争执中意外身亡，舞团后来也解散了。就因为这个事，茗茗一下子就释怀了，后来去教孩子跳舞，她也挺开心的。”程澄说道，“你看我，残疾的这么严重，可不也过的挺好么。嗨，我这么安慰你这个凶手真是个没原则的人，不过呀，事情，就这么回事。”


晚上送别的时候，我久违地又一次抱起了程澄，把她放进出租车的后座。她真的好小只，腿仍旧是那么细，脚也依旧那么小，一点力气也没有，180度的下垂，在空中几乎是随风飘荡。
“谢谢你啊。”正要关上车门，程澄突然对我说，“谢谢你经历过那么多糟糕的事，还是努力活下去，谢谢你救过我帮过我，说不定还喜欢过我，虽然你的确有很多不堪的过去，但你带给我的，都是美好。谢谢你，以后也要给更多的人带去美好哦，这才是你补偿她们最好的方法。”
“啊……”我愣了一下，程澄已经关上了出租车门，两行热泪从眼眶奔涌而出，程澄则回给了我一个俏皮的微笑，“下次聊啊~”


出租车扬长而去，尾灯的红色在眼前模糊，我跪倒在路中，放声大哭，浑身颤抖不止，所有压抑的情绪终于在一瞬间释放出来。
小敏儿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在我旁边跪下身子，紧紧抱住了我。


那天我也不记得我到底哭了多久，总感觉，那是我人生中最长的夜。
那夜无比，无比的漫长，知道第二天的黎明，太阳洒满大地，也洒在我的身上。




我们的重塑之旅前前后后花了一个月有余，小敏儿对整个旅程不太满意，回来路上一直在写笔记，并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倒是有一种释然的感觉。虽然心里仍然有很多无奈和愧疚，但也慢慢生出了希望。也许，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性。


回去找琳姐的时候，我们来都吓了一跳，琳姐坐在轮椅上，的左腿打了石膏，一直到膝盖，她说之前不小心摔伤了，所以要修养，也不知道是真受伤，还是用这招来蒙混小敏儿，不得不说，从蒙混的角度出发，这招真不错，既看不到左脚的变化，也完全不用走路，根本不可能看出她不是伤而是病残。
我们把一路上的一切都跟琳姐汇报了一遍，小敏儿也道出了她的无奈和不甘。


“总觉得不该是这样啊……计划是能真正跟自己的内在和解，可是……没想到这么难，人也找不到，也很难有真正跟他们沟通的机会。就只有最后跟程澄姐的会面真的比较好，其他真的都很差强人意。”小敏儿的沮丧肉眼可见，也不知道她本能来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真是，你看着病人不都挺好的吗？你干嘛那么急。”琳姐笑道。
“可是现在不好好处理，以后可能会有更多问题呀。”小敏儿是真急，看她样子就知道，我就只是笑笑，心里异常的平静。
“你呀，还有很多要学习你呢。”琳姐对着小敏儿笑道，然后又转向了我，“至于你呢，还有很多要去经历。”


我和小敏儿都抬起头看着琳姐，她看你了我们两眼，笑着继续说下去。


“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幸运、如意和美好啊，事实上，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根本就是破碎的，碎到你拼都拼不起来，人生可贵的从来不是我们努力去破碎的过去拼完整，而是我们往前走过的每一步，以及像你这位程澄朋友一样，在路上给过我们鼓励和爱的每个人，不是吗？”琳姐看着我和小敏儿，露出罕见的，幸福而释然的微笑，“你们都是好孩子，也都认真努力了。你们缺的不是想法或办法，而是能力，是力量。你的朋友程澄、宁宁过的比较好是因为他们有能力和力量，其他的朋友可能过的不好，是因为缺少力量。所以你们要成长，要变强，这样等你们再去努力想要帮助人的时候，你们就能切实的帮助他们，甚至改变他们的人生。”


琳姐停顿了一下，再一次将目光在我们之间扫过。
“就好比你们自己经历过的，你们人生的黑暗中，不正是有彼此照亮过的路吗？”


我转头望向小敏儿，她也看着我，脸上已经铺满了泪水，这好像是我十年前与她离别之后，第一次见到她哭，一瞬间，原本已经平复的心境又涌起一阵酸楚和感怀，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哎呀孩子们别一直哭啊，这不都挺好的吗~”琳姐摇着轮椅到我们身边，我们三人抱在一团。我放生的哭，过了一会又放生的笑。


盛夏的夜没有风。很久没有感觉这么的温热，这么的暖了。




“你真的决定要去了吗？那边真的特别危险，不考虑来美国吗？真的有很多办法的。”机场，送别小敏儿之前，她又一次郑重其事地问。
“我真的决定了，说实话，这可能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认真想过之后做的决定。”我回答，“一方面琳姐那边确实有需要，一方面我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去历练历练，哪怕有危险，我也不愿意再放弃这个成长的机会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找到方向，我可不能放弃啊。”
“唉……好吧~我明白了，你都有点不像我印象中的你了，果然男人的成熟是从20岁开始的啊，”小敏儿终于露出了微笑，“反正你是野狗子，没那么容易死的，我就不担心啦，但是答应我，无比照顾好，保护好自己，你平平安安的去，也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放心吧，一定会的，”我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语气却异常坚定，我盯着小敏的眼睛，终于决定说出昨天想了很久的话。
“谢谢你敏儿，有时候我觉得是你帮我找到了新生，我当然也想去一个有你的地方，能保护你帮助你，也认识你的朋友们，可现在的我还太嫩也太弱，琳姐说的对，我还需要能力，需要力量，”我握紧了拳头，郑重说道，“等我真的成了野狗王，到时候回去找你的，给你当仆人也好，用人也好，总之会为你效犬马之劳的！”
“哈哈虽然我中文不太好，但这个词真的不是这么用的，”小敏儿一下子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原来她这么爱哭吗？
“你啊，不是仆人也不是用人，来找我当然是客人了，”小敏儿带着哭腔说道，“不对……是，家人。”
“嗯！”我用力点点头，临行前最后一次跟她拥抱在一起。


登机时间到了，小敏儿转身作别，跟她来的时候一样，一手拄拐，一手撑着旅行箱的拉杆，一瘸一拐地走向了登机口，然后再次转过身，跟我挥手作别。
阳光洒在她脸上，真的很美。这几天我多次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小敏儿，是不是应该跟她去美国，但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可能我也不懂吧。


也许再见面时，她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呢。


即使那样，也没关系，只要默默地守护她就好了。
就像十年前那样。


野狗子的人生并非一无是处，也从未暗无天日。


挥手作别之后，我转过身，刚好这时电话响了，是琳姐。
“琳姐，我刚送走敏儿。”
“那正好，赶紧回来，刚好有个老朋友来，给你介绍一下，你的新兵蛋子生涯要开始了。”
“好的，我马上回去。”


挂上电话，加快脚步。
野狗子的下半场，才刚开始呢。




（全文完）

bugzerg

填坑完成！又给美国故事系列补全了一个小部分~感谢所有看完的朋友！！！！！！

t3m19870312

bugzerg 发表于 2021-10-19 20:23
填坑完成！又给美国故事系列补全了一个小部分~感谢所有看完的朋友！！！！！！ ...

恭喜完结
感激大神填坑

bsxsb

恭喜完结撒花花

105285775

谢谢大神~~~好喜欢，有深度。

kingking

楼主的文章我可是百看不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