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短篇集 《野狗记》（全文完结）

normalren

果然是一步之遥

105285775

bugzerg 发表于 2019-8-6 18:08
超常更新！第三段一步之遥结束。

最后一段会比较短，之后就会有所有人物的结局，希望大家多回帖支持！ ...

继续催更啊。。。

wyh

期待更新

t3m19870312

还盼着大神更新结局呢

bugzerg

过几天开始更新最后一段，写了这么多稍稍休息下~

t3m19870312

bugzerg 发表于 2019-8-19 15:54
过几天开始更新最后一段，写了这么多稍稍休息下~

大神这麽辛苦休息是应该的
期待更新

omari

凡事皆有因果，一步之遥的命

omari

凡事皆有因果，一步之遥的命

雨儿1991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bugzerg

自己·1






天又亮了。

我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酸痛感，但我已经习惯了。
又到了早上吗？……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幸的是又得应付该死的一天……吃饭，活动，洗澡，玩游戏……总之又得做些什么……
幸运的是，总算又能摆脱又一晚上的噩梦了……

我使劲摇了摇头，驱散了最后的一丝睡意，眼前的电脑已经变成了需要刷上网卡的登录界面，屏幕右下角依旧可以显示时间，12:39。
原来已经是中午了，因为我坐在网吧最里面的角落，太阳光直到中午才洒进来，让我误以为是早上。
昨晚到底是几点睡的？不记得了……
昨晚都干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想着想着，肚子咕咕地叫了。
出去吃点东西吧……我本能一般地站起身，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之后便行尸走肉般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十分刺眼，空气却冷得让人浑身一颤，冰冷的海风把初冬的寒意吹上了岸，我裹紧了唯一的这一间冬衣，快步走入了寒风之中。

我来到这个城市已经4个月了，时间已经从夏天到了冬天。

四个月前，我因为担心几年前的一起故意抢劫伤害案东窗事发而逃离了原本的城市，几经辗转之后，来到了这座海滨小城。刚来的时候，因为担心会被警察通缉，我不敢住店也不敢办手机卡，甚至不敢去跟陌生人接触，只能每天住网吧，沉浸在网络里。

我每天仔细查看着新闻，情况跟上次一样，其实并没有任何人通缉我，我似乎又安全了。然而即便如此，我却仍然没有任何欲望或动力。
不想去找房子，不想去找工作，起初甚至不想吃饭睡觉，在网吧包夜的时候，就呆呆地对着屏幕桌面，甚至不想去玩游戏，不想再网络世界里使劲充钱，然后享受片刻的荣光。
我什么都不想，甚至不怎么想继续活下去。我曾想着干脆不吃不喝饿死算了，然而生存本能的强大却超出了我的想象，到了第二周，我就几乎是开始无意识地外出进食了。
于是，我每天重复着胡乱吃点东西，到处漫无目的地闲逛，然后回网吧包夜，随便上上网，玩玩游戏，发发呆，最后再阴冷的角落里裹着一条毛毯睡过去。这家网吧的条件很差，在这里上网的基本也都是农民工一类的人，老板并不怎么介意我身上脏兮兮的，也不太介意我把东西寄放在这里。我几乎每晚在这里包夜，包夜时间到早上八点结束，电脑便会自动锁定，老板也不介意我继续在在这里睡到中午，反正中午之前，网吧里几乎都没什么人。

跟几年前的那次流落网吧不同，这次的我其实本有一小笔存款，这个海滨城市的码头上也有不少工作机会，然而这次折磨我的并不是贫穷和无助，而是几乎无止尽的负面情绪。后悔、无奈、恐惧、痛苦……一夜又一夜，各种各样的梦魇一个接一个地冲进我的大脑，各种质问的声音在脑子里不绝于耳。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陈莹莹真的能把我戳穿么？我其实可以干脆选择不跟她见面……这样就可以继续留在程澄身边，不用如今这么日夜思念……
为什么不选择干脆跟肖茜在一起？就两个人过简单的生活，不要奢望那么多，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就两个人一起面对，晚上也可以一直玩她的残腿残脚……这样干脆不会遇到程澄，也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些……纠缠……
没错，真的是纠缠……陈莹莹和陈茗茗先跟我认识，又跟程澄认识，然后成为了我们之间问题的爆发点，直接导致了我们的分开……

也许我当时就应该在宁宁遇险时冲进去救她，自己葬身其中，也许更好……
我曾经绝对不应该为了钱就去抢劫，那样就不会有跟陈莹莹陈茗茗的事情，她们也不会残疾……
还有赵老师……我为什么那时候会去强……奸？……

想来想去，越想越难过。思绪的最后，我想到了小敏儿。她在美国过得还好吗？
回顾我的前面二十多年，似乎只有想起她，我的心里还有那么些许的温情。

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会沦落至此。
这就是野狗子的命么？


回过神来的时候，点的面已经上来了，我忽略拨开散乱的长发，狼吞虎咽地喝完了一大碗面，掏钱付钱的时候，我发现百元的钞票已经只剩最后一张了。
终于，只剩最后这点钱了……之前的积蓄竟然花了四个多月，想来也是很神奇……

虽然没钱了也不是那么可怕的问题，想去打工也有可以去的地方，然而此刻……我的心里只想有个结束。

我花光钱了，我走投无路了，我没有活下去的动力和意义，现在也没有活下去的资源了。

挺好的。
这样的生活太难了，结束吧。

心里已经决定，我马上行动了起来，下午去剪了头发，又去澡堂洗了个澡，晚上吃了顿好的，我一个人找了个海鲜大排档，花了60多块钱，一个人点了三个菜，时隔几个月，总算吃了顿爽的。

吃饱了饭，我丢掉了所有脏衣服和乱七八糟的行李，只带了最随身的物品，然后买了瓶啤酒，一边喝，一遍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这里也一样是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但这里的一切，好像自始至终都与我无关。

该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要怎么结束呢？冲进车流？从高架桥跳下去？还是跳进冰冷的海里？
想想看，前两个感觉都很疼，最后一个……也不怎么样……

真到要死了，就怕了。真是条野狗。
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我走到大海边。夜色下的海水黑压压一片。
面朝大海，满目凋零。

我走到码头最深入海中的栈道护栏边上，轻巧地越过了护栏。

黑暗的大海波涛汹涌，仿佛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就这样吧，就让这海吞噬所有的一切，从小敏儿到程澄，一切都吞去吧……
纵身一跃，享受片刻飞翔……

扑通！

深夜中的一声水花，然后就……

诶？……
“不对啊……我还没跳呢……”
我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没错啊，我还站在这里，我还没跳呢，怎么就扑通一声……

我低头往前方定睛一看，竟然有一个人在海里挣扎。
诶？！有别人跳下去了！

“喂！”我大喊一声，眼看那个人挣扎着要沉下去了，我来不及想太多，一跃跳入了海中。

海水冰冷刺骨，冷得我脑子都要炸开了，一股刀割般的刺痛从皮肤上的每个毛孔钻入身体，几乎要将全身撕裂……
我怎么会想要跳海自杀？！这跟跳楼有区别吗？！

我心里一边念叨，一遍快速游向挣扎中的那个人，我一把架起她的脖子，拖着她就往岸边游，经历了惊天洪水的我很清楚怎么救在水里挣扎的人，虽然海水冰冷刺骨，但好在她跳下去的地方虽然深，却离岸边的栈道地基并没有特别远，附近也没有礁石，我奋力游了几下就回到了岸边的站到基柱旁边，我尽全力把她推上来基座，然后自己也奋力爬了上去。

夜色已深，我看不太清楚对方的样子，只依稀看出是个身材小小的女人，长长的头发已经全都湿透，贴在头皮上显得有些狼狈，整个人不停地发抖，好像随时就要晕过去。我赶紧打开手机准备报警，却发现这么一跳海，手机已经挂了。

“喂！喂！救命啊！！！”寒风凛冽，我使出几乎是最后的力气，大声喊道，然而我是特别选了这么个冷到没有人的地方自杀，所以根本没有人在附近，绝望的喊声被浪声吞没，体力也在颤抖中逐渐被寒风带走，我的意识甚至都有点模糊了……

搞没搞错……都游上来了却要冻死？……我无意识地挥了挥手，正好抱住了那个女人。
“没……没事……”我胡言乱语地说着。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颤抖着伸手进裤兜摸索了一下，然后颤颤巍巍地递给我一个手机。

那是一部银色外壳的手机，有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的商标。这好像是最近开始在国内流行的外国高端手机苹果？……
最重要的是，这个手机屏幕仍然亮着，它竟然还在工作！

我连忙拨打了110，颤抖着讲明了我的情况，勉强说完后，我的意识就渐渐模糊了。
最后，我竟然还记得，那个屏幕手机上是个美女照片。

要怎么说呢……第一眼看上去就挺漂亮的，大眼睛，尖下巴，但妆容似乎有点浓，眉宇间也总有种妖媚之气。她并不像程澄那样美的让人舒服，让人惊叹，反倒是有点像成人片里女主角的感觉……
唉……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呢？想想……竟然有点悲伤……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到底想要如何？
不知为什么，我脑子里反反复复思考着这些问题，绞尽脑汁也没有答案，等我终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上下便已经只剩下了一种感觉：疲惫。

“啊……”我叹了口气，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被套、枕头，阳光绕过白色的窗帘洒进屋里，似乎也是白色的。
意识朦胧中，我只觉得这种感觉很神奇，回忆我的过去，色彩好像总是沉重而浑浊。童年时暗黄的洪水，工地上深灰色的水泥，城市中一个又一个迷失的黑夜，突然置身于这样的白色之中，真的有些不适应。

“你醒了啊？”旁边有人问我。
“啊……嗯……”我伸了个懒腰，还是觉得晕乎乎的。“这是哪啊？”
“医院，不过你既然醒了，就可以准备出院了。”
“哦……”
我扶着额头坐起来，虽然很晕，但身体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神志慢慢恢复之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你是？”
我转头望向跟我说话的人。

那是个明显比我大的女人，看上去大概30多岁，虽然好像化了淡妆，但她还是一副面容憔悴的样子。她穿着白色外套，乍一看还以为是医护人员，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便服。看到我转向她，她冲我笑了笑。她的笑容中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东西……那笑容里并没有正常笑容最常见的开心快乐，也并非像苦笑一般满是无奈。

她好像一个空空如也的人，看着空空如也的我，扬了扬嘴角，露出了这个空空如也的笑容。

“你叫我琳姐吧。”她简短地答道，“医生说你醒了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没问题的话就走吧。”
“啊？……哦……”
我的脑子还有点发昏，但稍稍思考，她说的有道理，总不能一直待在医院啊……一遍这么想着，我一边爬了起来。
“医院的病号服你不能穿走，那边是给你的新衣服，你换上就走吧。”

说完，她站起身往门外走，我一眼就发现她走路一瘸一拐地。我习惯性地低头看腿。穿着牛仔裤的她双腿看上去很正常。她身材普通，所谓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大概就是她这样的人，160-165的身高，大腿小腿都有比较匀称的肉感，没有萎缩更不像假肢，我注意到她瘸的原因是左脚好像不太灵便，走起路来感觉脚有些软，抬起来走路的时候脚尖稍稍有点下垂，落地的时候脚踝有点往外歪。不过，这些问题似乎都不严重，她的左脚脚尖还是能离地，并不是所谓的足下垂，走路时左脚也不至于完全崴出去，应该也不是足内翻。我仔细盯着看了看，终于发现原来她的脚上带了个护踝，跟当年的宁宁很像，她也是黑色棉袜加黑色护踝，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太清楚，尤其她连运动鞋都是黑色，那个护踝就更隐蔽了。

原来是脚受伤了吗？……我心里想着，她已经走出了门，虽然走路跛脚，但她行动起来似乎完全不吃力，好像也没有很痛的样子。

不是残疾稍稍有点可惜啊……不过现在没时间多想，先换好衣服离开医院吧。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换衣服，那些衣服都不是我的，换少了稍稍有一点不合身，不过倒不至于穿不上。

这些衣服是从哪来的来着？我之前的衣服呢？
我之前的……衣服？……其他的东西呢？……我摸了摸我的身上，又在周围找了找，什么都没有。

我……为什么在这来着？……
我这才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些最基本的问题，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来着？……

回忆逐渐苏醒……对，我本来是决定要去跳海自杀的，然而我还没跳，就有另一个人不知怎么跳下去了……我赶紧去救人，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回事来着？……我突然有点记不清了……后面的记忆只有断断续续几个画面，然后就是现在了……

对了，那个女人怎么样了？……我突然回忆起了脑海中某个模糊地画面，但我又有点记不清那个女人到底怎么样了。

那个女人……诶？……不就是刚才那个人吗？！

对啊，好像就是她吧？……虽然感觉有些不同，但仔细想好像就是一个人。

我四下看了看，却完全找不到任何我自己的东西。衣服、背包、手机……什么都没了，无奈之下，我只好赶紧追出去。

“琳姐”已经在下楼了。她左手扶着扶手，跟有些无力的左脚一起快步往下挪去。虽然步态瘸的厉害，但她速度一点也不慢，看上去有那么点滑稽，我赶忙追上去，总算在一楼大厅赶上了她。

“那……那个……我……”我犹豫了一下，“我……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可以啊，”琳姐直接回答道，“不过现在天气也冷了，上车一边走一边说吧。”
“哦……啊？……上车？上哪啊？”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先跟我去我那边吧，反正你也没地方可去吧？”琳姐直接说道。
“啊？我……我……”我一时语塞，虽然我的确没地方可去，但突然被这么说又没法直接承认。
“就是没地方可去嘛~一个人跑到海边，想跳海又犹豫半天，跳下去也不是，回去也不是，明显就是无处可去又不敢死嘛。”琳姐轻描淡写地说道，“反正你也无处可去，先跟我回去吧，想问的问完了，你想走想死都行呗。”
“啊？……这……”
“怎么？不好么？”她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已经没了那种空无一物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辩驳的霸气。
“没……没什么……挺好……”

我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跟她上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