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改革开放】选择（2021-4-13，第三部分 浪迹莞城 ...

老梁

哇~~~坐等大佬更新呀~~~

肺炎

下午开始更新第二部《广州往事》引，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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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广州往事

引

    蒋芸通过落地大窗，望着那辆载着毛彦刚的艾玲端的敞篷跑车驶出了自己的小庄园，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她就就这么把自己这些年的得力手下，或者说性伴侣和情敌轻易地放手。同时，她还把自己亲手创下的草云集团，交给让她爱恨交接却难以割舍的两个人。
    晓清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替蒋芸擦干了眼角的泪痕，然后赶紧细心在蒋芸身边蹲下，先替蒋芸稍微改变了一下坐姿，然后查看了一下固定带是否绑缚到合适的地方，太松的话，蒋芸会往下滑，坐不住轮椅，而太紧，容易把蒋芸给勒伤了，这就很麻烦了，搞不好十天半月都好不了。接着手很自然地隔着连衣裙，摸了摸尿袋，不算太满，暂时不需要处理。末了，还替蒋芸有些皱巴巴的丝袜给脱了下来，丝袜上有几条刮破的丝线，毛彦刚刚才毛手毛脚的，可没少折腾蒋芸。蒋芸若隐若现的小腿，惨白惨白的，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一双废用的脚丫，只有三十五码，由于坐久了的缘故，脚有点红肿，脚背微微隆起，斜斜挂在踏板上，微微开始痉挛。晓清见状，马上在小脚上用不大的力度慢慢揉搓着，痉挛慢慢就停止了。一切弄好后，晓清柔声问道：“芸姐，已经到了您工作时间的点了。”
    蒋芸已经平复了心情，冲着晓清微微一笑：“我再也不用工作了。”
    晓清惊诧地说道：“为什么？”
    “草云集团我已经交给了小刚和小艾了。刚签完文书。”蒋芸拉家常一样，把重磅消息告诉晓清。
    “啊！”晓清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这是？”
    “我选择好了。你也知道的，我这身体状况不能再这么辛劳下去了，该放手的就该放手，让年富力强的他们继续前行。”
    晓清沉默了，的确这几年，蒋芸的身体不算很好，什么尿路感染、便秘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最严重一次是五天前在进行视频会议时，她把蒋涛直接开除后，马上就气急攻心晕厥过去了。
    “怎么在发愣？”蒋芸问晓清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怪了？成全自己的爱人和情敌么？三人之间，出去我，大家都舒服很多。”蒋芸淡淡地说到。毛彦刚和艾玲端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干将和嫡系，现在在集团里分别坐第二和第六把交椅。成全他们，虽非本意，但是又老又残的自己不能一直横插在郎才女貌的俩人中间，对集团和对三个人都不好，倒不如自己选择退却。
    晓清脸一红，答道：“我就觉得，芸姐您是一个特别与常人不一样的人。既然您这么选择，我也不再多嘴问了。我只是担心的话，芸姐您这一转交，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么？”
    “放心，我的存款让我度过余生绰绰有余，我还每年能从公司拿百分之二的分红。”蒋芸继续轻描淡写，“我啊，也该退休了。”
    “退休？这最好不过了。”晓清替蒋芸揉着她发僵的双手手指。
    “你跟着我，云游四海。”蒋芸笑了，一脸神秘。
    晓清说道：“芸姐，这次我可不能答应您。我怕您出意外。”
    “哪怕死了，我也是死在美妙的旅程中。”蒋芸说道，“遗嘱我也立好了，你有百分之一。这么多年，我的衣食住行有劳你精心照顾不说，突然暴怒的脾气估计你也受够我了。”
    “不不不，芸姐，您的给我的工资，已经让我很富足了。”晓清摆摆手说道，一个月两万人民币，的确比一般保姆要富足很多。
    “我还没死，还会继续纠缠你呢。”蒋芸故意虎着脸，“你在盼着我早死么？”
    “这可没有。”晓清吐了吐舌头。
    “第一站，杭州，明天就走如何？”
    “您决定就好，我马上叫人订机票。”晓清说道。
    “不用了，开房车去，就带上司机小李和你。”蒋芸说道，“什么时候累了，就休息。”
    “好的。我马上给您列行李清单。”晓清答道。
    “不着急。”蒋芸说道，“你陪我在庄园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小庄园的无障碍设施很好，没有一处台阶，稍微高低起伏的地方都修成了缓坡，坐在电动轮椅上的蒋芸可以毫不费劲地漫无目的地溜达，晓清就跟在她身后。花径旁的绿树掩映着两人一走一坐，花园里十几种应季的鲜花争奇斗艳，几只辛勤的蜜蜂贪婪地汲取着花蜜。着一切让蒋芸心情大好，甚至叫晓清踩了几朵变成了花环戴在头上。蒋芸又忆起了蒋家寨，忆起了她的少女时代。放学的山路上，斜阳几缕，让蒋家寨的山更绿，野花更是绚烂，她戴着花环在山间田地中奔跑着，怒放着青春。只可惜，两张销毁的录取通知书，一个引路人蒋月桂把她推向命运和社会的选择，她从一个果干厂普通的小女工，一步步随波逐流，竟然成了掌控一个大集团的女总裁。蒋芸回忆着往事，不经意间鬼使神差般来到了庄园角落里的一个小仓库里。
    “晓清，替我开这门。”
    “这门，我看看密码。”晓清掏出手机，上下翻看了几下，还顺口问道，“芸姐，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所有的沉重。”
    “沉重？”找到密码的晓清在门上的门禁上嗒嗒嗒按了几个数字，仓库门吧嗒一下打开了。映入晓清和蒋芸眼帘的全是蒋芸二十多年来坐过的轮椅。由于年代久远和没人打理的关系，大多数轮椅都积了厚厚一层灰。
    最里面角落里，是蒋芸那辆最初的奥托博克，也是跟着蒋芸走过截瘫岁月最初八年的轮椅，但是还是德国专家带来的高级货，但是却是这堆轮椅中，最老最旧最便宜的轮椅。轮椅那灰黑色框架上的漆已经掉了不少，斑驳之间隐隐约约还能看见ottobock的痕迹，而低靠背和坐垫已经开裂了几道裂缝。蒋芸往肚脐眼往下比划着，脑海里闪现出一丝难过和遗憾：“晓清，这是我第一辆轮椅，二十四年前我就坐上了，现在我多希望自己还坐在这种轮椅上……那时，我这往下还能有些感觉，也能走上几步，嗯……还能……”。蒋芸想到晓清尚未婚，也没有男朋友，硬生生把“男女欢愉”给吞回去了。
    挨着蒋芸第一辆轮椅的是一辆低靠背粉色框架的轮椅，比第一辆新多了，而且唯一一部亮色彩的轮椅，也是唯一一部用透明塑料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轮椅，所以在一堆以暗色调的轮椅中显得极为扎眼。“这是我第二辆轮椅，没用多久，可能也就半个月吧。”蒋芸极力掩饰第二辆轮椅的历史，心中却狠狠抽了一下，指着比前两辆轮椅要高的第三辆轮椅：“这是第三辆。”
    晓清似乎发现了不同，问道：“芸姐，这第二辆轮椅，没有什么故事么？”
    “没有。”蒋芸尘封已久在心中的伤痕，再次被晓清无意揭开。那种重现的痛彻心扉的感觉，已是多年不愿触碰，可是此时，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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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的引，本应前天下午放出，但是发之前十分钟，觉得不够完美，所以，又大修了一遍，更新晚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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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位朋友看的仔细，果然女主后来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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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应今天更新的，为何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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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考验

    日子过得像流水一样，一转眼，蒋芸已经坐上轮椅半年。这半年里，蒋芸努力的适应着轮椅上的种种不便以及找出相应的解决方法，她还能利用支架，一边扶着墙，一边蹒跚走上几步。
    蒋芸的前男友张建河也在一个月前，被重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入狱之后，蒋芸去看过他一次，那家伙痛哭流涕地望着坐在轮椅上的蒋芸，一边说着对不起蒋芸，一边发誓要洗心革面好好改造。“如果我出狱，你还未嫁，能考虑我么？”张建河最后问蒋芸。蒋芸并没有答复他，而是转过轮椅，默默地离开了监狱。
    不过月桂姐——蒋月桂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夜总会的老板并没有怎么管她，只是扔下三千元及一句以后不要来上班了，就再也没有过问月桂一句，胸椎受了重伤的她只能坐在一辆简陋的轮椅上，灰溜溜的回到了蒋家寨。月桂临行前，还是蒋芸去送的她，望着无助瘫坐在轮椅上的月桂姐，左腿还短了一截，蒋芸有点伤感，随手就塞给了她五百元钱。月桂也没有太多的推就，很快就把钱小心翼翼地藏进了兜里。
    果干厂的生产线已经开始高速运转，车间里一副热火朝天。据说，吴军廷在这半年时间，已经赚回了一半生产线的钱。前些天，吴军廷给蒋芸带来话，问她愿不愿意回来继续看守仓库，愿意的话，每个月再加五百元钱，不愿意也不勉强。毕竟她可是果干厂的特殊员工，吴军廷对她优待一些，没有人有反对意见。况且，吴军廷大赚特赚，工人们的工资跟着也陆陆续续涨了不少，像蒋安静，工资已经两千元了，就连最不济的新入厂员工，吴军廷都能开出一千元的工资。因此，给蒋芸两千块钱，也真心不算多。
    蒋芸有点犹豫，一方面这段时间都快闲出病来了，另一方面，她又怕自己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于是几番思索后，她决定先回去先试试干，干得了就干，干不了的话，再说不干也不迟。
    重新回厂上班这天，蒋芸起了个大早，带上了一对还算精致好看的路边摊小耳环，将一头长发扎了个马尾，套上了短袖的工装，还取出一条牛仔裤。这穿裤子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个几秒钟的事情，但是对于样样想独立自主的蒋芸来说，算是一件比较复杂的事。她必须先得捞起一条没什么知觉的腿，塞进裤腿里，将裤腰拉到膝盖上方，放下腿，继续另外一条腿的穿戴。然后将裤腰一边网上拉拽的同时，一边在轮椅上扭动着屁股，至少需要一分钟才能穿好。穿好裤子，蒋芸找来一双浅蓝色的运动鞋和一双短袜，盘起一边的腿，慢慢穿上袜子，然后是套上鞋子，鞋子是那种无鞋带的，很方便蒋芸穿戴。如此炮制完后另外一条腿的袜子和鞋子后，蒋芸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和双腿摆放的位置。找来她那装着各种小物件的双肩背包，微微扭着身子把包挂在自己轮椅的推手上。
    跟父母道别后，蒋芸不紧不慢地朝着仓库滑去。仓库大门前，吴玉峰斜斜倚在门框上翻看着手中的书籍，这时也看见蒋芸来了，就冲着蒋芸打招呼道：“大英雄。欢迎回来。”
    这句“大英雄”把蒋芸闹了个大红脸：“吴公子，叫我小芸就可以啦。”
     “别瞎叫，还是叫我阿峰比较合适。”吴玉峰走到蒋芸后面，替她推起了轮椅。
    “谢谢，吴公……峰哥。”蒋芸想了想，还是遂了吴玉峰的愿，改口叫他峰哥，“你怎么在这里？”
    “放暑假了，而且明年也要实习了。我爸让我先来熟悉厂里的情况。”吴玉峰解释道。
    “熟悉厂里？”蒋芸问道，“那你应该去生产线那里啊。”
    “爸爸说了，要了解一个厂子的基本运转情况，仓库是一个好地方。各种进库出库直接反映了厂里的需求。”
    “对了，你说你放暑假了，你还在念书了？”
    “对啊。”吴玉峰说道，“我在广州广东工业大学上学。读工商管理。”
    “哎呀，你是大学生啊，真看不出来。我以为，你读中专呢……”
    “我上学早，五岁半就上一年级了，今年20岁，都快大学毕业了。”
    “那……我高中课本的知识不会的可以问你么？”蒋芸问道。
    “可以啊，只要我会。”吴玉峰说道，“反正仓库平常也很清闲，我们一起学习。”
    蒋芸扬起脸，冲着吴玉峰感激一笑：“好啊。”然后又微微扭着身子，从双肩包里掏出一本代数，“这道题我不太会。f（x1）=ax+b，f（x1）=……”
    吴玉峰取出一张纸，很潇洒地一步步地替蒋芸解起题目来，蒋芸看着那龙飞凤舞的板书，无限羡慕：“怎么这道难题对于你来说那么简单？”
    “可能老师教过我，而你没有老师教，所以很难理解吧。”吴玉峰挠头说道。
    “真羡慕你们还能有老师教。”蒋芸叹了口气。
    吴玉峰突然假装戏谑道：“我可听说了，你可是烧掉了入学通知书来我们厂子上班的。路可是你自己选的哦。”
    蒋芸被勾起伤心往事，脸立刻就阴了下来，眼泪还差点掉了下来。
    “好啦好啦。”吴玉峰察觉到自己玩笑开过了，“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哥哥能读大学才这样做的。”
    “嗯，知道你还笑我。”蒋芸嘟嘟囔囔地。
    “还想回学校有老师教？”吴玉峰问道。
    “嗯。”蒋芸眼睛一亮，“当然啦，我想回去上高中。”
    “读高中很苦的，每周上六天课，一天八节课，还得上晚自习，你确定你能……坐得住？”吴玉峰指了指蒋芸的轮椅。
    “不太能坐得住。”蒋芸倒是说了实话，坐轮椅四五个小时，是她一次的极限，然后就必须躺下休息一个多小时。
    “这样吧，我让我爸送你去学电子计算机吧。”
    “电子计算机？就是那种286/386的电子计算机？”蒋芸眼前一亮，她那初中有一台286，跟宝贝一样里三层外三层保护得很好，只有校长和书记偶尔摆弄几下。
    “对啊，据说这种电子计算机以后会逐渐普及的，能制表、能写东西、能做很漂亮的图……现在厂子里进了两台电子计算机，一台386、一台486，三四万元呢，没人会用。对了，还有个windows31之类的什么软件之类的，据说很好用的。要不你去学学？”
    “呃，我学不会吧。”没想到那么高级的东西自己竟然能去碰，蒋芸已经死去很久的心思慢慢在复活着，却又有点畏难。
    “这样，我给你一点压力。”吴玉峰说道，“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是选择去学习，学三个月，每天就上三节课，学会了，加人工到两千五，学不好，仓库你也别守了，每个月只拿一千二，怎么样？”
    “你欺负人……”一听说要减她工资，蒋芸急了。
    “第二个选择，不去学，不减人工，最多就是守仓库，每个月拿两千，风雨无阻送到你手上。”吴玉峰笑道，“想舒服就选这条。”
    “我，真的行么？”蒋芸被吴玉峰微微激起了一点斗志。
    “我没觉得你不行，起码，你是我们厂里那么多打工仔打工妹中，第一个自学高中知识的。”吴玉峰说道，“我爸爸经常教导我说知识改变命运。”
    “就凭这点？”
    “我还觉得，你去学还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吴玉峰说道，“这个世界变化得很快，每天在东莞，好多厂子开了起来，好多厂子也关门倒闭，当然，我希望我们厂子越来越好。万一，哪天什么政策一变，又不让我们开厂子了呢，或者我们经营不善倒闭了呢？”
    蒋芸倒吸一口凉气。果干厂倒闭就意味着她没有任何收入，残疾的她上哪里找工作去？她们家会重新困境。
    “我……想先考虑一下……”蒋芸一时拿不定主意。
    “帮你自己，也是帮我们厂子。”吴玉峰说道，“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考虑我的建议。”
    “哦。去广州么？我回去跟我爸妈商量一下。如果他们愿意到广州照顾我，我就去。”蒋芸又有了思想顾虑。
    吴玉峰望着蒋芸叹了口气：“你要去，最好一个人自己去，自己照顾自己。因为广州房租很贵的，一室两厅怎么也要一千元一个月，你们家不一定负担得起。”
    “我去。”蒋芸深吸一口气，冲着吴玉峰答道。一想到自己父母终归会老去，再想到父母最近老在唠叨蒋家寨的土地荒芜了半年，对蒋芸欲言又止表达了回乡心情，蒋芸下定了决心。
    “这么快？”吴玉峰噗呲一笑，“我爸爸没看错人。”
    “什么没看错人？”蒋芸一头雾水。
    “你今天过了两道关卡。第一道是回来上班，而且带着书。如果没回来，或者回来上班没带课本，这学计算机与你无缘。第二道是很爽快答应去广州学习。如果三天内你还不答应的话，学习的机会可能会给蒋安静。”吴玉峰突然正色道，“我爸就说，你是正直和要强的孩子，别说三天了，一天之内就会答应去的。你去学习，工资照领，房租水电车费厂里全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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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入学

    一个月的时间，蒋芸送走了自己的父母，也在南方热浪逼人的九月初收拾了厚重的行李。果干厂里派了一辆面包车，蒋芸在吴玉峰和司机的帮助下，一年后再次到了广州。
    面包车穿行在广州城中，在陈皮梅的滋润下，蒋芸并不觉得晕车。广州城虽然是大城市，但是乱糟糟的街道规划、路边高大的建筑物组成了硕大的石屎深林，在潮湿和微微腥臭空气下行色匆匆的行人让人觉得这并不像是一个好地方。蒋芸突然又想起了一年前的广州火车站，月桂姐领着他们一群人鱼贯路过，特别是张玲被抢，还被勒索的事情。谁料到一年后，时过境迁，她和月桂成了坐轮椅的瘫子，而张玲此时不知在东莞哪家夜总会做一个肮脏的“公主”……生活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你的未来在何方，境况会怎样。
    蒋芸唏嘘着往事，不觉车过了珠江大桥，眼前的石屎森林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低矮、更为杂乱无章的楼房。只是马路倒是挺宽阔的，蒋芸透过车窗往外看，依稀看见路边的标牌上写着五个字：芳村大道北。
    “到芳村了。学校就快到了。”吴玉峰说道，突然改成了粤语，“芳村就系荒村，同市里面好大差别。（芳村就是荒村，跟市里面有很大差别。）”
    粤语的芳和荒同音，蒋芸咂摸着这两个字，突然噗呲一笑：“峰哥，芳村还好啦，怎么也比我们蒋家寨强多了，起码有好多楼房。”
    “蒋家寨比芳村好，有山有水有灵气。”毕竟去过一次蒋家寨接蒋芸父母，吴玉峰似乎有点恋恋不舍，开始絮絮叨叨的回忆起在蒋家寨那不到半天的经历。是啊，蒋家寨很小，只有一片山和山间的田地；东莞更大，有很多工厂和打工仔打工妹；广州，则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洞，从洞口望不见底，掉下去的话，也许也见不到天日。
    车在吴玉峰絮叨完的那一霎也停在了一个小巷子前面。“学校就在巷子里。”吴玉峰说道，“我们下车吧。”
    “唔该峰哥，帮我攞下轮椅。（劳驾峰哥，帮我取一下轮椅）。”蒋芸这半年也慢慢学了些粤语，字词之间发音还不够准确。她的轮椅放在面包车后座上，自己够不着。
    吴玉峰楞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了，马上手脚麻利地取来轮椅，摆放在车门面前。蒋芸轻盈地一手扶着车座，一手撑着轮椅扶手，不到一秒的工夫就迅捷地把屁股转到轮椅上了，然后双手把双腿从车里拉出来，摆好在轮椅上，笑意盈盈地望着正在吃力把蒋芸行李从车里往下搬的吴玉峰。
    培训学校是打着广东工业大学牌子办的一个私人教育机构，就在巷子里头三十米一座三层楼里。一层是教师办公室，二层和三层都是教室，看起来并不大。不过这栋楼里有电梯，蒋芸避免了上下楼需要人帮助的尴尬。
    一层报到处的女工作人员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她有些好奇、怜悯望着面前的蒋芸，毕竟这是第一个坐着轮椅来培训的学生。很快的交钱，填写一些资料，蒋芸就算报完到了。“老师，我的行李可以先放在这儿么？”蒋芸问道，“我从东莞过来的，一会先去找住的地方，带着行李不太方便。”
     女工作人员还算热情地答道：“得，冇问题，你将行李放去角落头啦，记得早滴返来，我哋下午五点半落班。（可以，没问题的，你将行李放角落吧。记得早点回来，我们下午五点半下班。）”
     吴玉峰感激地望着女工作人员：“唔该晒，靓姨。而家先至中午十一点半，应该冇问题。（谢谢，阿姨。现在才中午十一点半，应该没问题。）”就马上把笨重的轮椅往角落里拖。
     “峰哥，谢谢了，我们先找个旅店吧。”
    蒋芸正想和吴玉峰出楼门，却被女工作人员叫住了：“蒋芸，你想唔想租屋？（蒋芸，你想不想租房？）”
    蒋芸停下了轮椅，转头望了望女工作人员，说道：“想。”
    “啱好我有间屋到期，暂时冇人租，就系呢条巷里边，五十米都唔到。（刚好我有间房子到期，暂时没人租，就在这条巷子里面五十米都不到。）”女工作人员说道，“想唔想去睇下？（想不想去看看？）”
    “想啊，靓姨。”吴玉峰已经抢先答了，“我哋而家去睇？（我们现在去看看？）”
    女工作人员答道：“而家唔得，仲有半个钟先至落班。一系你哋先去食滴饭先，然之后十二点左右返来揾我？（现在不行，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要不这样，你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十二点左右回来找我？）”
    “豪啊。”蒋芸又秀了秀刚学的粤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豪啊豪啊。”吴玉峰笑得弯下了腰，“好，h-ou……”他把粤语的“好”拖长了音调。
    蒋芸闹了个大红脸，羞道：“我说不好，你以后多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