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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18 09:4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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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常安早早的起床,给熟睡中的萧然留了字条,留了吃的,便赶紧跑到徐天遥那边去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尽管他也知道,自己是有点精神出轨了,可他还是觉得萧然应该理解他,信任他,他也愿意同样的对萧然,信任她,让她也有自己的自由。
另一边,如昨天一样,徐天遥还是起得很早,她很快换好了衣服,与昨天不同,她穿了件看上去极其朴素,跟她美丽的样貌完全不搭的衣服,据她说,因为今天要去神庙,不能打扮的太像城裡人,常安在她的见一下也去换了件外套,然后才一同出发。
因为不是祭祀的时候,去神庙的人似乎并不多,据徐天遥说,村子里每10年选一次巫女,这十年里巫女会住在一个特别的地方,去求占卜、吉运,或者希望巫女用神秘力量治疗他们疾病的都回去那边,只有到每个月祭祀的时候人们才会聚集到神庙,所以平时这里是个的闲置的地方,偶尔有村民过来安静安静,或带着孩子来看看,或者打扫一下,没有常驻人员。
跟昨天不同,神庙在山上,我们不得不爬起了又长又高的阶梯,徐天遥显然猜到了这一点,她穿的衣服、鞋子都利于行走,左腿上也带了支架,可她毕竟是残疾人,走路主要依靠双拐支撑,走起来还是有些吃力。最大的问题在于她的左腿没有力气,不能支撑身体,只能靠支架提供支撑力,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左腿不能打弯,每次只能先把右腿迈上去,然后拐杖和左脚一起跟上,一次只能上一级,面对这么长的台阶,常安配合着她的速度,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走完。
“抱歉,行动不太方便……”徐天遥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过来安静安静也挺好,只是妳别累着自己就好。”常安说道。
“这个你放心,不会累着,我小时候没有支架,照样也得上这山,那时候就真的只能一大早起,比别人走才行,不过那时候每年只去一次,而且我出去上学之后就会刚好错过祭拜时间,所以倒也没上过几次。”徐天遥说道,“现在想想,真傻,哪有什么神,就算有,也不是他们拜的这个。”
“唉……这倒是,我们的教育就是……”
突然,常安又一次感觉自己被灼热的视线盯着,他勐的回过头,却什么都没发现。
这种情况今天也出现了几次,但这一次是最为强烈的。
“怎么了?”徐天遥见常安不太对,便开口问道。
“有人在盯着我们。”常安肯定的说。
“有吗?”徐天遥四下张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
“有,真的有。”常安眯起眼睛仔细搜寻着,但却是什么都找不到,“一定是藏起来了。”
“先往上走吧。”徐天遥说道,“也许是碰巧在这边的村民,他们有时候就是那样,喜躲多起来看你,别太介意了。”
“恩……”
尽管嘴上不说,但常安心理却是很紧张,他知道,那视线不怀好意。
甚至说充斥着敌意。
好不容易终于上了山顶的神庙,徐天遥已经气喘嘘嘘了,她把这归咎于自己年长后一直缺乏锻炼。她说虽然经过了手术,自己的双腿状况有了不小的改善,但因为锻炼的少,腿的力量,以及双臂的力量都反而不如小时候了,这也是她常常强调说自己要保持体形的原因,一旦胖起来,走回就会很吃力。
在神社里,徐天遥带常安转了一大圈,又给他讲解了很多关于神庙、巫女信仰,以及这里风俗、历史等很多故事,常安一一做了笔记,又拿出照相机拍了些照片,自觉地颇有收获,很是欣喜。
只是,在这欣喜至于,常安越来越明确地感觉到,那里真的有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直盯着自己,可自己却总是找不到它。
结束了讲解和游览之后,徐天遥让常安先去一边转转,不一会,徐天遥回到了常安的视线中,手里竟然提着自己左腿的支架。
“妳这是……”
“我把支架摘了。”徐天遥轻描澹写的说道,因为撑着双拐,虽然拿走了支架,但看上去她的站姿没有任何变化,被鞋子补高的左腿仍然跟右腿一样长,鞋跟也还能落在地上。“带着支架左腿不能弯,虽然稳定但是太不方便,摘掉了之后我可以用右腿和双拐下山,这样一只脚下一级,能快得多。”
“可这不会……不安全吗?路那么长……”常安说道。
“没事,不用担心。”徐天遥很有自信的说道。
常安没有过多的阻止,他很想看看徐天遥倒地怎么不用支架下台阶,只见她真的把双拐伸下去一级,左脚也跟着过去,然后借助双拐的支撑,右脚一次性下两级,没有力气的左腿自动弯了起来,然后再次出拐的同时轻轻一甩左脚,再下一级。
跟之前比,她的速度真的变快了,但常安看着却十分揪心。刚开始的十几分钟还算顺利,但一会儿之后,徐天遥的左腿就彻底不好使了,如果说没有高帮帆布鞋的话,这只短腿就只是个摆设,但因为有了厚底鞋子,它反而成了徐天遥的阻碍,因为每次出拐杖时都必须把左脚也挪下去,徐天遥的左腿没力气,左脚的鞋子又会因为摩擦力而常常停留在之前一级台阶上“不肯下来”,碰到这种状况,徐天遥只能靠腰部力量轻轻一甩,走过了一半之后,徐天遥几乎每一部都要靠腰部来甩,就算她的腿真的撑得住,这么下去也很可能闪着腰……
正在常安遐想的时候,徐天遥突然一个踉跄,常安眼疾手快地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一霎间,两人近距离的四目相对,徐天遥连忙轻轻推开了常安,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红,但很快这绯红就被她痛苦的表情盖住了,她坐在台阶上,紧紧按住了自己的右脚。
“怎么?扭伤了?”常安顾不得自己砰砰直响的心跳,连忙蹲下神问道
“不是……抽筋了……脚……”徐天遥说道。
“赶紧把鞋脱了,我给妳……”
“别,那多……”
“别想那么多了。”
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常安竟一把抓过徐天遥的脚,脱掉了鞋子,隔着白色的袜子,只见她右脚的第三趾和第四趾紧紧黏在了一起,整只脚也是紧紧内扣,颤抖不止。
“忍着点,会有些疼。”
“恩……”
常安按住徐天遥的脚趾,用力将其扳平,徐天遥的脸上顿时充满了痛苦。
“慢点……慢点……疼……”
“必须这样才能把筋拉开,要不然……”
“不是……我右脚有一点内翻,不能完全扳平的……”
“啊,抱歉,我忘了!”
常安紧张地鬆了筋,仔细一看,徐天遥的右脚确实有点内翻,不严重,但确实有,用力扳平会觉得疼也是正常的。
有些羞涩和尴尬的沉默过后,徐天遥重新穿好了鞋子,看她站起身的样子,似乎右脚还是不太舒服,她一定是太累了,昨天走了那么多路根本没休息过来,今天又接着走,劳累的右脚恐怕已经吃不消了。
“还是我背妳吧。”常安想了想,最终决定提出这个建议。
“不行,我不好意思……”徐天遥直接说了出来。
“可妳看,还有这么长,且不说安全问题,就算妳能下去,脚也会累的不能走路吧,我们下午还要在周围转转呢。”常安说道,“就当我们互助了行吗?我也需要妳带我到处走啊。”
“可是……”
“我真的不介意,所以也希望妳……别介意吧。”常安说道。
“唉……好吧。那真得就麻烦你了。”
她终于答应了,常安开心地背起她,往山下走去,一路上,徐天遥都不怎么说话,常安则轻轻拿捏着徐天遥的双腿,两边都很软,但左边的明显要细,稍稍用力就能感觉到骨头。同时,他还能感受到徐天遥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有积压在自己背后的丰满胸部,再加上她环在自己脖颈上的双臂……这一切真是太完美了。
这种完美感萧然也能带给自己,可不止为什么,常安此时却觉得这感觉新鲜而刺激,感觉自己此前从未得到过,这让他一时间心花怒放,不仅暂时忘记了萧然,甚至也忘记了一切。
被兴奋充满全身的常安一路走下台阶,也没有真的觉得累,在他眼里,这段路程幸福无比,走到徐天遥的汽车旁边时,他甚至有些失望。
“妳……没问题吗?要不然我来开车?”常安问道。
“没事,我来就好。”徐天遥婉拒了,她一向很要强,很不喜欢什么都交托给别人做,这一点常安也明白。
“那好吧。”常安点了点头,扶着徐天遥进了车子,等到常安走到副驾驶座坐下的时候,徐天遥已经快要把右脚的支架穿好了。
回去的路上,徐天遥没怎么说话,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车子开得也很不稳,长安战战兢兢地在一边看着,也没多言。
终于,汽车平安地驶到了他们的住所。
平安走下车,这才想起萧然的存在,有些自责之余,他也感到庆幸,由于徐天遥的身体状况,常安比预计更早地回到了住所,这下萧然总没什么理由发脾气了。今天可是连午饭都没吃呢。
“啊!”正在常安望着大宅出神的时候,本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呼,长安扭头一看,徐天遥跌坐在地上,正紧紧捂着自己的右脚。
“怎么了?!”常安赶紧跑过去问。
“又抽筋了……大概是刚才开车的时候……”徐天遥小声嘟嚷着,常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开车时徐天遥并不是在出神,而是脚痛,毕竟她的右脚已经十分劳累,还要在支架内不停地踩油门刹车,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妳忍一下。”常安如法炮制,熟练地脱下了徐天遥的鞋,轻轻地把脚板往上摆,这一次,常安小心了很多,注意着徐天遥右脚内翻的角度,轻轻地拉开她脚底的筋,她的脚真的很小,放在常安的大手里,显得尤为可爱。
跟上次相比,这次的抽筋似乎并不严重,常安稍微按了一下就好了。
“好了……好多了……”徐天遥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就好,那我背妳进去?”常安不舍得鬆了手,问道。
“不用,我自己走就好,本来就该是我为你服务,本末倒置了哪好。”徐天遥自己穿好鞋子,撑着拐杖站了起来,由于左腿的支架还没固定,她只能用疲软的右腿撑起身体,酸痛和无力让她眉头紧皱,也咬紧了牙关,但面部表情的纠结和扭曲却丝毫没有改变她貌美如花的事实。
常安走在前面,徐天遥撑着拐杖慢慢跟着后面,两人进了徐天遥的房间,徐天遥在凳子上坐下,脱下鞋子,揉着自己的右脚,似乎又抽筋了。
“真的……没事?”常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种场面他哪见过,就算是儿麻大妈拖鞋揉脚他都没有亲眼见过,如今这极品美女揉着白袜中的儿麻小脚,让他一阵阵地想要晕倒。
“我估计就是走的路有点多……这些年工作忙,锻炼太少了。”徐天遥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么……”
“这样吧,常先生你帮我个忙吧。”徐天遥抬起头,挤出一个微笑说道。
“好啊好啊,什么都行!”常安连忙说。
“哦……”似乎是被常安的热情稍稍吓到,徐天遥顿了一下,“这村里有一户姓郑的大伯,算是村里的一声,他家有祖传秘方,转职跌打损伤,能舒筋活血,他家离这里不远,你出门往右走,走到一颗特别高特别大的树时往左转,一直往前走,大概十分多钟的路就能到,他家门口有红色的帐子,很显眼。去了之后跟他说要舒筋活血的药,他就会给你了,价钱多少我也忘了,你去买来我再给你钱吧。”
“钱就无所谓了,反正肯定也不贵,那妳在这等着啊,我很快就回来。”常安说道。
“哦,对了,从这过去的路都很窄,所以你最好别开车,走路去就好。”徐天遥说道。
“知道了,放心吧。”
常安开开心心地出了门,按照徐天遥说道路走去,这一路路途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短,那棵树其实也没有特别高大,常安差点就走错了方向。最让常安感觉不爽的是,一路上,长安仍然能感觉到那双古怪的,正盯着自己的眼睛的存在,常安有时故意躲起来,再突然出现,却也没有捕捉到那双眼睛的主人。常安越想越纳闷,这是你们的村子,你们走在哪都很正常,想看什么就可以看什么,何必躲躲藏藏呢?而且常安越来越觉得,一直在盯着自己的,似乎是同一双眼睛,是同一个人,那这个人又是作何居心?
总算找到郑氏诊所,得知郑老先生最近常常生病,只是偶尔看诊,店面已经交给郑先生的小儿子,那是个看上去比常安还小一点的青年人。常安说明来意之后,他很快就拿出了药,看上去十分友善的样子。
“大哥是给天遥姐带药啊,呵呵,你还真是体贴啊。”年轻人把药送上,说道,“20块一瓶,往脚上涂就行了。两只脚都涂的话大概能涂两次,一般就够了,不行再来拿一瓶。”
“哎,你怎么知道是涂脚啊?”常安问。
“天遥姐不是脚不好嘛,我小时候就认识她,她爸妈当时也常来我们这给她治脚,只不过小儿麻痹这种病,终归治不了的,可惜了天遥姐羞花闭月的容貌啊……啊,当然,她现在这样也很好了,比这里好所有健康的村姑还是强多了,所以大哥你啊,绝对比我们有福!”年轻人笑着说道。
“你误会了……不过你说话怎么不像这村里的人啊?”常安问道。
“我也在外面上过学,高中完了又溷了个专科,本来也想跟天遥姐一样,呆在外面不回来了,不过我家老爷子不让,一定要让我回来继承家业,我在外面又溷得不好,找不到能养家煳口的工作,就只好回来了。”年轻人说道,“这还都得怪这村子的保守传统,弄得我一开始完全跟不上外面的节奏,唉,这都是命啊。悄悄告诉你啊,我是真不喜欢这。”
“以后机会多的是,不过还是先让老人安享晚年吧。”常安澹澹说道。
“是,要不然我早跑了。”年轻人笑道。
从医馆出来,常安觉得舒服了一些,好歹这村里还有正常人。他想道。
回去的路上,常安突然看到了有几家卖当地小吃的店铺,想起大家都还没吃饭,他就买了一些带回去。
回到住所的时候,徐天遥已经脱掉了左腿的支架,像昨天洗完澡一样,左脚轻轻下垂,靠着她疲惫的右腿走来走去。
“给,我刚泡了点安神茶,你也喝点吧。”徐天遥笑着说道,“喝完了上去休息休息,想必你也累了。”
“哎呀,怎么这么客气,妳脚不舒服就别到处跑了,这是药,应该够妳涂两次,然后我还在路上买了点吃的,这些是给妳的。”常安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多少钱啊?我……”
“别总谈钱,我真不在乎的,先吃饭吧。”常安说道。
“恩……不过你的女朋友?”
“她一般都会睡到下午,而且她也不喜欢下来见人,我待会给她带上去就行。”常安说道。
“那好吧。”
简单的午餐摆了一桌,常安和徐天遥面对面坐着吃了起来。徐天遥吃东西的样子十分淑女,一点都不像出身山野的女子,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不怎么说话,常安则一边吃,一边琢磨着怎么能弄出点话题来。
“徐小姐在杂志社都做什么样的工作啊?”长安想了半天,才想出个话题。
“其实不多,毕竟大部分时间还是花在旅行社那边,”徐天遥放下手里的食物说道,“其实主要还是跟旅游相关的多,景点介绍,假期旅行建议之类的,一方面我这方面懂得多,另外也可以把自己的工作电话留下,给公司做个广告。除了这些之外,就是偶尔写点小短文投一投,不过文笔不佳,只能找点二三流的杂志报刊,稍微赚点外快。”
“那很不错啊,旅行社那边呢?主要安排什么样的旅游?”
“各样的都有,我主要负责江南一带,常先生从那边来,应该都已经玩遍了吧?”徐天遥问。
“哦,差不多吧……”常安试着回想以前游玩的经历,却突然又想不起东西来了。
“常先生在杂志社的工作呢?除了这种游记,还常写其他类型吗?”
“这个……各种……都有吧……”
常安一边回答,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但不知为什么,自己竟突然想不起之前写过什么。
“常先生?你……不舒服?”
“哦,没没没,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啊,是想不起来一些事情……最近……记性总是不好使……”
“是累了吧,长时间疲劳就容易这样,我之前也是呢。”徐天遥轻轻一笑,笑得常安顿时轻鬆了很多。
“唉,也可能是开始上年纪了吧。”常安笑道,“看来,就算是年轻时候,也别打拼的太狠了,妳比我还是年轻不少,好好爱惜自己吧。”
“只怕现在爱惜了,将来也会后悔啊。”
“此话怎讲?”
“有些事情想要做,就得花很多时间精力,真等年纪大了,只怕想花精力,也没精力可用了。尤其像我这样,本来身体就不好,能打能拼的也就这么几年了。”徐天遥说道。
“那徐小姐想要打拼的原因是?钱?”
“不光是,唉……说来话长了,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是被一个国外的组织帮助,然后才能离开这地方,有今天的生活的。”徐天遥说道,“那个组织在国内运营了好多年,但毕竟国内的大环境不适合这种非官方,不盈利的组织,所以这些年,组织基本上处于将要解散的状态,也没有在实际做什么了。”
“这……唉,妳说的是,国内的环境确实不太适合。”
“这么说也有道理,总之,现在组织的领导已经辞去了职务,很多身体健全,能在别处找工作的人也都离开了,作为外国组织,我们领不到多少国家给的补贴,我们又不太像归入残联,而且运作起来也不容易。如今最好的办法恐怕就是一定程度的商业化,用商业手段帮助更多残疾人。虽然我们得到了国外组织的技术支持,运作企划也有了,但就是资金一直没筹够,虽然总资金需要的并不算太多,但残疾人毕竟都没什么积蓄,所以拖来拖去,就拖到现在了。”
“原来是这样啊……”常安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但下一刹那,他自己竟然忘了。
“常先生?……”
“哦!抱歉,走神了。”
“在想什么呢?”徐天遥微微一笑,问道。
“没什么……以前的往事罢了。”常安随口编道,“以前啊……我也一直想要想办法资助残疾人呢。”
“呵呵,要是人人都能这么想就好了。其实我们需要的也不是那么多。”徐天遥说道,“要是常先生有兴趣,也可以考虑来投资我们的公司啊,算你入股~只要你相信我的经营就行。”
“听上去不错,这个事我会认真考虑下的,钱都存在银行也没多大意思。”难得被如此美若天仙的残疾女人请求,常安怎能不动心,“其实我这啊……也是有些钱啊……而且……啊……”
“常先生……累了?”
“好像是啊……突然变得好困。”常安伸了个懒腰,说道。
“时间也不算很早,常先生又忙碌了大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徐天遥说道。
“也好……唉,突然就这么困……年纪大了吧,哈哈……”常安站起身,使劲摇了摇头,才跟徐天遥道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之后,常安只记得自己疲惫不堪,回去就睡,也没记得萧然到底说过什么,做过什么,等到一觉醒来,天已经全黑了。
“哎哟,这么晚了啊。”常安一看表,时间竟然已经是半夜了。
“萧然?……”常安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回应,他坐起身,打开灯一看,萧然竟然不在房间里!
“萧然?”常安更大声地问道,但周围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不可能啊……常安心想,萧然双腿瘫痪,要想行动,只能靠轮椅和双拐,可这两样东西怎么可能不发出声音呢?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萧然不在这里,周围也没有任何声音,常安仔细在周围看了看,发现萧然的衣服也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她的双拐,只有轮椅被留在了房间里。
穿着支架离开了?这是去哪了?大半夜的……常安走出房间,打开走廊的灯,找了一圈,却完全没有发现萧然的踪迹,楼上没有,楼下也没有。
“萧然?!”常安又大叫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啊?!”常安大声自语道,心里有些着急,这是不可能的,萧然自己走路都走得很慢,怎么能下得了楼梯?就算下的去,她也走不远,可她为什么要出去呢?
常安披上外套,跑到了外面,村子保持着日出而作,日出而息的习惯,包括徐天遥的房间在内,村子里所有的房间都已经熄了灯,只有自己的房子还亮着,常安打着手电筒,在外面绕着房子跑了一大圈,仍然没有发现萧然的踪迹。
“不对……这不可能……”常安气喘吁吁地自语道,他跑了一圈又一圈,找遍了周围的小巷道,却一无所获,他的心情慢慢从焦躁变成了恐惧:他此刻竟然更加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这漆黑的夜色下,死死地盯着他。
“出来!出来!”常安一边跑着一边大喊,却没人回应。
终于,他跑累了,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抱着最后的希望上楼一看,萧然仍旧不在,他只好一脸狼狈地敲响了徐天遥的房门。
“稍等啊。”敲了一段时间,徐天遥才出声回应,同时打开了灯。虽然知道徐天遥行动不便,更衣、下床、开门需要不少时间,但常安还是急不可耐地又敲了几声房门,直到徐天遥打开房门。
“常先生……你怎么了?……”徐天遥拄着双拐一脸惊讶地望着常安的狼狈相。
“出事了……萧然不见了……”常安也顾不得去看徐天遥那只没有穿鞋,也没有穿袜子的小脚。
“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徐天遥一头雾水的问道。
“就是消失不见了啊!她……她突然就消失了。”常安说道。
“等等……消失了?她不是一直在你楼上吗?”
“是啊!所以我才说突然消失的!”
“可是……可是她不是瘫痪了吗?你的意思是……她自己下了楼,然后走了?”徐天遥问道,“可这深更半夜的……她能去哪?”
“不知道……可是她真的突然就消失了,衣服和拐杖也不见了。”常安说道,“我出去找了一大圈,可也没看到她。”
“这……这也太奇怪了吧……你们吵架了?”
“没有,我们什么都没说,也没做,她到底是怎么了……”
!
突然,常安又感觉到了那股视线,正在门外望着自己,他勐地转身冲了出去。
“喂!常先生?!”
“出来!”他冲出门大喊。
然而那裡谁都没有,绕过墙角,也同样看不到任何人……
“你……怎么了?”当常安摇摇晃晃地回到院子里时,徐天遥已经披上了外套,也穿上了鞋子,拄着双拐走到了院子中。
“有人在盯着我们……一定是他绑走了萧然!”
“绑走?……不可能吧,这村里虽然不富,但人都老实的要死,他们是那种传统的信仰者,不太会做这种事啊……你有丢什么其他东西么?尤其是值钱的。”
“好像……没有。”常安看了看自己的钱包,说道,“啊……你等等。”
说完,常安快速跑上了楼,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一个上锁的箱子。等他下楼时,徐天遥已经来到了他所住房子的一楼。
“如何?”
“什么都在……什么都没少……”常安摇摇头。
“这就怪了。你下午回去的时候,她还在这里对吧?”
“应该……是的。”常安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就怪了,怎么会有人宁愿当着你的面把人绑走,却不悄悄地多偷点东西呢?而且不瞒你说,你去睡觉后我一直醒着,知道晚上才睡,这期间大门是锁着的,也没人进来过,要不然我也该能发现。”徐天遥说道,“要不然我们再上去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
“别心急,也别害怕,实在不行还可以报警呢,别那么紧张,相信我,这村里真没有那种采花大盗。”徐天遥说道。
“唉,好吧,就再上去看看。”常安无奈地说道。
徐天遥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握着扶手上了楼梯,上到一小半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
“你看,这里!”徐天遥指着楼梯的一边说道。
“这是……”
“拐杖的痕迹。”徐天遥指着一处说道,“这里也有,还有这边,这木头楼梯老了,比较大的重量压在这么小的面积上就容易留下印子,你看,这一条是我刚才走过留下的,这两排的话……恐怕是……”
“萧然……难道她自己拄着拐杖走下去了?!”
“有可能……不过既然你已经找过外面,我们还是上去看看吧。”徐天遥说道。
“恩……”
上了楼,徐天遥到处看了看,果然也没发现任何异状,她进了常安和萧然的房间,左右查看了一圈。
“这是她的支架吧?”徐天遥看着仍在床脚的支架,问道。
“对……对啊!这时她的支架!我刚才都忽略了!这不可能啊!!”
“这……什么不可能?”
“她的双腿肌力只有一级和二级,就算拄着双拐,也只能站着,没法走路,更别说下楼梯了!她必须用支架才能走路!”
“难道你们呆了两副?……”
“不!只有这一套,所以说不可能!她不可能离开的!她……”
“常先生你冷静一下,她现在已经不在这里,而且楼梯的痕迹也说明……她已经离开了啊……”徐天遥走进了说道,“你别激动,我们……”
“不不不不!!不!!!这不可能!!!”常安勐烈的摇着头,喊道。
“常先生!”徐天遥走近一步,见常安一副发狂的样子,索性双手一鬆,同时丢掉了双拐,一把抱住了常安。
“常先生,冷静点,别太担心了,没事的。”
“啊……啊……”常安大口喘着气,被徐天遥近在咫尺的体温温暖着,他慢慢恢复了甚至,“天遥……”
“我在这呢,别害怕。”徐天遥把脸埋在常安胸口,小声说道,“别怕,没事。”
“是啊……没事……没事……没事的……”常安也自语道,同时也伸出双臂,抱紧了徐天遥。
一刹间,常安觉得整个身体都暖了过来,然而下一秒钟,自己的颈后却又突然被什么东西刺痛了!
“谁!”他一把松开徐天遥,扭过身子喊道。
是那个视线,是他!!!
“啊!”徐天遥没有拐杖的支撑,突然被这么一闪,没有站稳,她急忙用左腿去撑地,同时伸手撑住了左腿的膝盖,她这快速的反应让她没有摔倒,左脚的脚踝却突然往外崴了一下。
“妳没事吧?!”
“不打紧,稍微扭了下。”徐天遥蹲下身子轻轻揉了揉脚踝,这一扭让脚踝有些肿痛,不过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严重。
“妳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常安再次冲了出去。
而这一次,他也还是一无所获。
“你是又感觉到那股视线了对吧?”常安回来时,徐天遥问道。
“是……一定有人在盯着我们……”
“我刚才……隐约也感受到了。”
“难道是她……不……这不可能……”常安摇了摇头。
“你是说谁?”
“不……没什么……不可能的……”
“唉……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徐天遥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就去周围的邻居,还有其他村民那里去问问,问问看他们有没有人见过萧然。我在这里长大,据我所知,村里有残疾,靠拐杖走路的就只有我一个,如果他们又看到一个生面孔还拄着拐杖,一定会有印象,找起来一定也比报警还快。如果真的明天一天都找不到,我们就报警吧。”
“也好……唉……”常安叹道。
“那就先休息吧,休息好了,明天才有力气找。另外这里的人传统的很,如果你半夜把他们吵起来,为的是这种根本没法跟他们解释的事,他们一定会找我们麻烦的。”徐天遥说道。
“可我睡不着……真的……”常安说道,“我担心,担心那个视线……而且我之前也睡了很久了。”
“要不然……这样……”徐天遥想了想,说道,“我其实还是有些困,要不然我回去睡觉,你在我屋外面呆几个小时到天亮?也当是保护我了,我也有点怕那个视线……虽然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也好,就这样吧。我不会让他伤害妳的!”常安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徐天遥微微一笑,月光下,只是素颜的她仍旧美丽动人,动人的让常安想忘了一切。
“恩……还有,刚才……谢谢妳。”常安小声说道。
“别介意,下去吧。”
徐天遥拄着拐杖回到房间,常安就在门外守着。过了两个小时,裡面的徐天遥似乎已经睡沉了,常安坐立不安,转来转去,几次想要悄悄想办法潜进去,但想起徐天遥那一瘸一拐的身姿,又觉得那么美丽纯洁,不容自己玷污,就这样,她辗转反侧地度过了几小时,自己也慢慢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常安……你为什么会是这样?”
“不……我不是的,我只是……别走……妳等等!”
强烈的白光勐地闪过,常安反射性地伸手挡住了眼睛。
“常先生?……”
“啊!!!”常安大叫一声,坐直了身子。
“你……你怎么了?……”徐天遥惊慌地问道。
“没什么……哦,我好像做了个梦,好像不是什么好梦,不过记不起来了。”常安摇摇头,说道,“已经天亮了啊。”
“是啊,五点了。这裡的人起得很早,所以我准备现在就去洗漱,然后带回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就去村裡人那里问问。”
“好,那妳先去洗漱,我去准备点吃的吧。”常安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简单就好。”
徐天遥的洗漱时间并不短,常安准备好了泡麵,见徐天遥迟迟不回来,便靠近房门边,偷偷观望着徐天遥的闺房。当然,这房间还是有些简陋,真正属于她的东西也不多,最吸引人的当然还是摆在门口的那几双鞋子,每一双的左脚都有加厚的鞋跟,其中皮鞋的还带着点鞋跟,只有这双鞋的内侧鞋底不是平的,走路时徐天遥的左脚只能斜插在里面,一定很不容易,怪不得她没再穿这双鞋。但另一个角度说,这双鞋的补高最不明显,也最好看。
可惜,她的这些鞋裡没有一双是真正意义的高跟鞋,也许是她考虑到出门在外高跟鞋不方便,也许是她的脚确实难以驾驭,毕竟她是两脚都有残疾,左脚不必说,右脚有内旋的话,穿高跟鞋会很辛苦,步态自然也会很不稳。
“常先生?……”
“啊?!”
常安一惊,不知何时,徐天遥竟然回来了。
“在看什么呢?”徐天遥笑着问。
“啊……在想……徐小姐会不会也喜欢高跟鞋呢……”常安诚实地说完,又连忙解释般地补了一句,“萧然她虽然是瘫痪,但她倒是喜欢高跟鞋……”
“哪有女人不喜欢高跟鞋的?像我这样个子不高的肯定就更喜欢了。”徐天遥倒是很大方地回答了,“不过你也看得到,我腿不好,穿高跟鞋会很吃力,所以多数情况下还是不穿,尤其是这种要出门走路的时候。不过其实我也有穿高跟鞋的时候,冬天的话我会穿长靴,我有两双定制的长靴,隐形补高,外面看很不明显,鞋跟大概有4,5cm高吧,以为是长皮靴,所以支架能隐藏在里面,脚踝也很稳定,我很喜欢那个,但只能冬天穿,毕竟天热的时候穿个长靴太别扭了,当然,就算是那个,走路也很辛苦的,毕竟左腿没力气,右脚又有内旋,走多了很累,而且最大的问题是,开车不方便,传了有高跟鞋的鞋子,我基本上没法开车,假如是个一般的高跟鞋,上车下车换下来就罢了,可长靴穿脱又太麻烦,唉。”
“这样啊……”
“是啊,当然有些场合我还是会穿一般的高跟鞋,来配礼服。当然,说是一般,大都还是定做,毕竟我两只脚不一样大,我右脚有36号半,左脚其实还不到34号,定做的时候呢,右脚大概能承受个3,4cm,然后左脚大概有5cm,其实穿上那个我的左脚就完全不能走了,毕竟你不可能穿礼服还带支架,所以左脚适当弄高一点,虚点在地上也显得自然一点,然后走路完全靠右脚。这周行走真的只能是短距离,其实站着也挺辛苦的,不过场合嘛,有些时候推不掉,就只好那样去了。”徐天遥说道。
“唉,徐小姐真是辛苦了。”
“是啊,残疾人的苦衷,真是多得数不清啊……所以我才总是想,要是有办法帮助其他残疾人就好了。”
“恩……”常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吃过早饭,徐天遥马上就出门了,常安一个人无聊地在屋子里坐着,他走进徐天遥的房间,仔细观摩这她的那些鞋子,发现除了那双皮鞋之外,旅游鞋和帆布鞋都已经有些旧了,再看看她其他一些用品也是,化妆品也是比较便宜的,看来她最近真的是有经济危机啊……
!
“又是你?!”
感觉到视线之后,常安又大吼一声,冲了出去。
“别跑!”
大吼着追了一段,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周围路过的几个村民,用诡异透着愤怒的眼神盯着他看。
“真的是你吗?萧然?……”回到屋里,常安一屁股坐下,黯然自语道。
“其实妳的腿早就已经快好了,对吧……只是照顾我是慕残者,才装出一副不能走路的样子……”常安呢喃道。
然后看到自己和徐天遥有相好的意思,甚至偶尔显得亲热,你就愤然离开,然后……
然后妳要做什么呢?……
难道要杀我吗?……
还是……
“不!妳不能杀她!她是善良的,而且也是无辜的……要做什么妳也冲着我来!”常安站起身,对着虚空说道。
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在想什么?
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霎间,常安的脑子又空白了,他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徐天遥,更对不起萧然。
没错,自己对不起她。
所以……要遭报应了……
自己……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那个时候……
……
“常安!”
“啊?!”回过神来的时候,徐天遥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了。
“那个……哈……我打听到了!”徐天遥说道,“萧然她……”
“她……在哪?”
“柴山……就是我们昨天有路过的那座山。”徐天遥说道,“我知道这难以置信,可不止一个村民看到了拄着双拐的女人一步一步地上了山,他们都还以为是我呢。”
“这……不无可能……其实萧然……她的腿大概已经恢复了很多了吧……她的瘫痪其实不是那么厉害……她只是……唉……”常安断断续续突出了一些字句,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难道……怕你抛下她不要,所以……”
“唉……是我欠她的。”
……
常安反过神来,看到徐天遥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便自己先笑了。
“好了,没事,我大概想起来了,那个视线,一定也是萧然的吧……”
“你真的……没事?”徐天遥试探地问道。
“没事,唉……虽然还是有些不安,不过我们去找她吧。”常安说道,“去那个山洞。”
“这个……”
“怎么?”
“其实,那个山是不能上的。”徐天遥说道。
“不能上?萧然不都上去了吗?你是什么意思?”
“那个……”
不知为什么,徐天遥突然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她欲言又止,面色也有些难看,让常安越来越诧异。
“到底怎么了,说啊。”常安催促道。
“唉……那座山……那座山早就被封了!本来那里是有个老神社的,后来山道崩塌过,原来作为祭祀地点的神庙和山洞也都毁坏了,村里人一开始想要修理,后来觉得那是神的旨意,让他们离开那个地方,去新的祭祀场所,所以就废弃了。”徐天遥终于断断续续的说道,“那地方……非常非常的危险,从半山腰的平台开始路就很凶险,中间必须通过大山洞,而山洞里面的照明设备早就全坏了,而且据说里面地势不平,有谷有涧,一不小心就会出意外的,还是别去了吧!要不然我们还是叫警……”
“不,我要去。”常安摇了摇头。
“可是……可是说不定村民看错了,你想,拄着拐杖的人,怎么可能……”
“有些事情,也许真的不能用常理解释吧。”常安长出一口气,扭过头,望着屋外的天空,“我突然觉得有种释然的感觉,或者说……只要过去……就能释然了……所以让我去吧。”
“不……万一你……”
“别担心,没事的。我已经决定了,自己的事情,总得给自己一个了结。”常安说道,“我好像都听见她在叫我了。”
“常安!你……”
“好了。不过去以前,我有件事,一定要做。”常安说道,“妳在这等我。”
“我……”
徐天遥依旧满脸的纠结和不安,她摇着牙,不时地咬咬嘴唇,今天的她有些上火,嘴唇发乾,可以看到明显的裂皮。因为昨晚扭到了左脚,早上起床时她就发现自己的左脚没法穿支架了,于是她一直是用右腿和拐杖走路,到现在已经有些酸软了,可即便这样,她却也忘记了要坐下,甚至忘记要把自己身下那只内旋的右脚摆正。
很快,常安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带密码的小箱子。
“这周围有银行吗?”
“不远处的小镇上有……我们昨天也经过过,你去银行干嘛?”
“带我去,去了告诉妳。”常安说道。
“我……好吧。”
一路上,徐天遥和常安都没怎么说话,徐天遥面色僵硬地不是撇一瞥常安,他总是一副神游中的样子,不时地喃语几句,或是偶尔跟徐天遥聊上只言片语,直到汽车到达小镇的银行门口。
“到了……”徐天遥小声说道。
“恩,这裡,有些东西要给妳。”常安说着打开了密码箱,之前忘记过的密码这时竟然也想起来了。
箱子打开,里面竟是大把大把的百元现钞,还有一张存折。
“你……这是……”
“徐小姐,谢谢妳一路上帮我,陪伴我,安慰我,我要把这些都给妳,不,应该说是给妳的事业,帮助残疾人的事业。”
“不……不行……这太多了……”徐天遥摇了摇头,一脸的纠结。
“唉……这些钱,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就当投资给妳了,这裡的现金加上存折裡的,一共大概正好50万,是我的积蓄,还有……一些父母那边的……遗产,我自己当然还有别的能花的小钱,这些就当投资给妳了,给妳这样的人,我也放心。”常安笑道。
“我未必是你想的那么好的人……怎么受得起这么多钱……”
“别推脱了,我心意已决,下车去办理转账吧。”常安打开车门下了车。
徐天遥犹豫了片刻,还是咬咬牙,下了车,跟常安默默办完了手续,将存折里的钱和先进都存进了徐天遥的账户。
回去的路上,两人仍旧都很沉默,徐天遥一脸纠结不安,而常安反而像是有些释然了一般。
当人们都还在烧柴的时候,这山因盛产木材柴火而被称为柴山,如今,这山更是像干柴火一般,毫无生机地被抛弃在村子的角落。
“这就是……柴山了。”徐天遥说道,“不过你还是别去了吧!太危险了!”
“不……我得去……”常安直直地盯着远处的山洞口,隐约可以辨明那里被毁坏过,可即使这样常安还是往前走了上去。
来吧……常安,我在这等着你呢。
伴着拐杖的笃笃声,常安听到了召唤。
她在看着我,就在那山洞里,那山洞里射出的视线,直直地盯着自己。
带着恨意,因为自己跟徐天遥走太近了……
也带着爱意。
因为她爱自己……
“喂!你等等啊!别去啊!!”徐天遥突然忍不住了,她撑着拐杖,最快速度地登上山路的台阶,追着常安往上走。
“萧然……”常安没有听到徐天遥的召唤,甚至忘却了她天仙般的容貌,只是越走越快,几次徐天遥拼尽全力追上他,想要抓住他的时候,也都被他在毫厘间闪开了。
“别!别去……!”徐天遥仍然在拼命往上赶,但几次都差一点,没有抓到他。徐天遥累了,但她还在坚持,这是她有生以来最痛恨自己没用的腿脚的一次,即便是因为残疾不能正常上学、不能正常工作,不能正常恋爱的时候也远不及这次。
“啊!!!”突然,精疲力尽地右脚勐的传来一阵疼痛,抽筋了。
“啊……不……别这样……”徐天遥急得哭了出来,她已经明确地感受到了那不详的预感。
必须阻止他!
徐天遥在心裡对自己说,她奋力撑起拐杖,但右腿刚一用力就因为脚底和小腿的疼痛卸了劲,她想用左脚撑起身体,但却一如既往的徒劳,毫无力气的左腿无力地歪着,只是轻轻地抽动,弄疼扭伤的脚踝。
“啊!”最后,她又一次无力地坐在地上,而远处的常安已经要进入山洞了。
“你不要去!她根本不在里面!我是骗你的!我都是骗你的!!!她早就不在了!你回来啊!!!”徐天遥撕心裂肺的大喊道。
阳光的阴影下,山洞里一片漆黑。
然而常安却感受到了里面有一个视线,由犀利变得温和,由冰冷变得温暖,正迎接着自己。背后,阳光与某些难以解读的喊声都与世界一同褪去,一同被自己抛在身后。
面前,是温暖、友善、崭新的世界,是充满美好的地方。
想要过去,就必须抛下背后冰冷的世界,常安对自己说着,迈出了脚步。
为什么人们不能理解彼此?不能接受彼此的不同?为什么要把彼此都逼到角落,磨光所有的棱角,挤压成相同的、扭曲的形象?就像高压的教育让孩子们拼命读书,高压的职场让职员们弯腰低头,高压的社会让人们都默不作声。
自己曾经完全接受并无比习惯那样的生活,直到某个时候失去了一切,才醒悟过来。
现在,自己终于要跨过一切的障碍,去那个更美好的地方了……
堕入的不是黑暗,是新的光明……
几个月后。
人生而有罪。
这句宗教里常说的话,从没给徐天遥认可过。她坚信,有罪的就是有罪,而像自己一样,一直辛辛苦苦,一直为人着想,还一直受尽压迫的人必定是无罪的,是善良的,是正确的。
直到几个月前,她才终于明白,不是那样。
为了达到目的,人总要付出些什么,想要下克上,穷变富,屌丝赢二代,残疾胜健全的话,要付出的就更多。那付出不止是时间和经历,也不只是尊严和原则。
付出也可以是永远背负起罪,背负起比罪名更沉重的罪性,也背负起永远无法消除的自我谴责。
人生而有罪性,然而只有当自己如此深刻的认识到时,才会这般痛苦,夹在善与恶之间,难以呼吸,明明随便走向哪一边,去彻底的忏悔或是完全不以之为罪都会舒服很多,但徐天遥却做不到。
相反的,她坚信,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必须背负这痛苦,而且是独自一人背负,永不能向任何人诉说。
世事弄人。没想到辗转了一下,他竟然也来到这家医院,徐天遥走到病房门口,那里写着常安,徐天遥抬起右手,把肘拐挂在胳膊上,拧开了房门。
他还在那裡睡着,一如几个月前一样安静。
他还活着,也许这是对自己最大的安慰。
直到常安真的踏上了通往山洞的山路,徐天遥才真正的发现,自己背不起杀人的罪,然而当自己无力的右腿和完全废掉的左腿让自己摔倒在山路上,让自己以为自己终究逃不了害人致死的良心谴责时,他却“意外”地活了下来,让自己顿时释然了许多。
“唉……我又来看你了。”徐天遥对着已经是植物人状态的常安说道,“总算入秋了,你看,我今天把高跟靴子穿过来给你看了,看,5cm的高跟哦,今天都快累死我了,为了配这个,我还穿了风衣,走起路来太沉了,偏偏今天又要走这么多路……唉,总之算是为了你。”
他没有回应,徐天遥也没想听到什么回应,她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稍稍休息一下自己的双腿双脚。
看着眼前的人,徐天遥也不知道几个月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懂得处世之道,也一直以残疾之躯在社会上溷得不错的徐天遥本并没有想为了残疾人事业而不计手段地得到一大笔钱,只是因为朋友的事情,突然落入了急缺钱的地步。
走投无路,又时间不多的她决心为了昔日共患难的好友豁出一切,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在旅行网站看到了常安的信息,更巧的是,她从朋友那边了解到了这个算是“有点名”的人。
如常安跟自己说过的,他是个年少时就失去父母,自己长大的人。他的人生虽不平顺,但却在步入中年时有了一个好的结果,她与相恋多年的女友萧然订婚,然后结了婚。据说两人的关系是在平常不过的恋人与夫妻,有温情有吵闹,有幸福也有问题。
这问题主要出在常安,一是常安一直有不算严重的精神和心理问题,据说是小时候和少年时期造成的,以前有多严重,徐天遥不得而知。
而这更重要的问题,便是常安是一名D,一个慕残者。也许这个群体本身并不多么罕见,对社会也没有什么危害,但这一点却最终成为了悲剧的起点。
交往时,常安和萧然都不是特别喜欢腻在一起的人,萧然最多也只觉得常安有些恋 足癖,并没觉得他有多不正常,知道婚后,两人的交集大幅度增加,才终于慢慢发现这件事。常安见纸包不住火,便在新婚后不久就向夫人萧然坦白了一切。那天晚上,两人因此发生了激烈争吵,萧然在争吵中愤而离家而去,常安自然也追了出去,本只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的萧然不冷静地一路狂跑,直到在马路中间被常安抓住,谁知就在这时,一辆卡车突然冲了过来。
在最后一刻,先注意到卡车的萧然抛下了对常安的愤怒,一把将常安推开,自己却葬身车轮之下。
意外中,常安也受了伤,加上新婚丧妻的痛楚与世人的指点舆论,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也因此住院了一阵,被医生坚定为基本康复后才独自回到家中,但之后的事情证明,医生的判断显然是错误的。
之后就是两人相识的事情了。徐天遥听说他得到了萧然过世而产生的高额保险金,便临时起意地想接近他,用自己的美色和残疾套取这笔钱。没想到一切过程顺利的远超徐天遥想象,因为精神问题,常安记忆力很差,徐天遥因为诈骗经验不足而露出的破绽甚至也被他忘记了。两人本是在慕残网站认识,却也被常安记成了旅游网站,徐天遥的本职工作也从旅游策划变成了文学编辑等等。就这样,两人顺利地在徐天遥准备的地方相遇,那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地方,因为徐天遥的老家真的是与世隔绝,住的也都是一帮思想陈旧的怪人,外人或外面不管发生什么,他们也都漠不关心。
整个计划中,最让徐天遥感到震撼的就是常安竟然“带着萧然”。虽然之前就对常安的这种行径有所耳闻,但真正见到,还是觉得很是震撼,明明只有一个人,却带着各种轮椅拐杖和康复用品,以及萧然的衣服。他做的就像萧然根本没有离世,徐天遥便决定顺着他来,也装作萧然确实存在。
之后,一切发展的远快于徐天遥的计划,常安很快出现精神异常的状况,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其实最多不过是好奇的村民罢了。这好奇不是因为别的,因为他带着轮椅拐杖,又跟徐天遥孤男寡女一同回老家,他们当然以为常安是徐天遥的男朋友,徐天遥自己本身已经是村裡出的异类,再带一个外人回来,村民好奇再正常不过。然而常安却很快进入了近乎疯狂的状态。徐天遥左思右想之下给常安下了安眠药,谎称安神茶让常安喝下,然后撑着拐杖上了楼,再次确认了萧然确实是不存在的,然后试图寻找到常安随身携带的现金,至少偷偷拿走一些,心想毕竟他精神有问题,估计也反应不过来,不想那箱子上了锁,情急之下,徐天遥冒险地想出了让常安精神进一步失常,然后自己趁机进一步诱惑他,看能不能让他主动把钱递上来的狠招。
没想到,这招不仅奏效,而且效果远超徐天遥预期。徐天遥本以为常安必然不会涉险上山,不料他却像安排后事一般把钱全给了徐天遥,然后独自一人踏上了不归路。
出事后,警察自然也调查了突然拿到这笔钱的徐天遥,但此事无人证也无物证,徐天遥事后把之前偷偷藏到隔壁上锁房间的拐杖及衣服都放回了常安的房间里。她号称出去询问,其实谁也没问,只是开车兜了一圈。警察即便追究,这事也不能说是徐天遥诱惑长安上山的,相反,最后的调查结果是,常安自己精神失常,有记录,也有村民目击他对着空气奔跑大喊,最后他自愿地给徐天遥一笔钱,然后上山出意外,徐天遥奋力阻止未果,加上常安在世上并没有真正意义的亲属,萧然的父母也在女儿离世后远走他乡,不知去向。如今连能跟他要钱的人都没有,也就根本没有人来找徐天遥追究了。
后来,在慢慢了解到常安坎坷不平,且曾因慕残而受人冷眼的一生后,徐天遥猜想,也许他真的厌世了也说不定吧……
某种程度上说,常安也同样是个负了罪的人。如今的徐天遥很能理解常安当时的想法。他一定坚信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新婚夫人,如果不是他有慕残的行径且不能自拔,他和萧然也就不会有争执,没有那天晚上的争执,自然也就不会有那车祸,萧然也就不会死了。
他一定是这么想的吧?想到这里,徐天遥不禁低下头,暗暗苦笑。
和自己是何等的相似。自己开始也只是想要弄点钱,不想一步一步,越走越远。虽然最终自己已经想要反悔,却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做出实际行动,导致常安一直昏迷不醒。很大程度上说,自己真的是步了常安的后尘。
出事后,徐天遥了解到常安自己也有保险,这次意外,也能弄到一大笔钱,虽然徐天遥也想要得到这笔钱然后用于自己的残疾人事业,但转而一想,自己已经欠了常安,即使这钱能得到,也不该拿,便以朋友的身份帮常安办理了手续,然后把钱都用于常安的医疗费用。
不过,自己终究也不是什么大善人,等着钱用完,徐天遥也只能让常安“自生自灭”了。
“唉……”
长叹一口气后,徐天遥离开了常安的病房,坐着电梯往楼上走去。
自己虽然与常安相似,但自己不会崩溃,更不会想要寻短见。徐天遥暗暗想道。
因为自己跟常安不同,自己远非一无所有,相反的,自己拥有的不止是爱,还有责任。
顶楼,重症加护病房,徐天遥已经再熟悉不过了,绕过一条走廊,徐天遥来到了那个熟悉的病房,门口的牌子写着:张兰。
碰巧,负责医师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王医生!”
“哟,徐小姐来了啊!”一看到徐天遥,年过四十的王医生顿时笑开了花,徐天遥早已习惯男人看到自己的表情,便回之一笑,“张兰她还好吗?”
“很好!不用担心,都是脱了你的福啊,呵呵,钱可是真能救命的。”王医生说道,“刚检查完,各项指标正常,没有排斥反应,恢复的也不错。只不过……”
“什么?!”徐天遥瞬间紧张起来。
“美女妳别紧张……就是之前说过的,她这移植手术得休息很久,加上之前受伤,其实她是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的虚弱状态,身体真正恢复也得等很久以后,这都是正常的。而她不正常……啊不,我是说……跟一般人不太一样的是……她是残疾人嘛……”王医师悄悄看了看徐天遥的脚,虽然穿着长靴看不出什么,但王医生早就知道,徐天遥也是残疾人,“她的嵴柱本来也有些问题,这么多状况加在一起,又要在床上躺很久,再恢复活动的时候,她那右腿很可能会还不如从前,走路应该还是可以,但恐怕要变得吃力很多。”
“哦……这样啊……吓死我了。”徐天遥说道,“没事,我理解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这还有事,妳先进去吧,妳们另一个朋友也来了呢。”
“另一个朋友?!”
“对啊,坐轮椅的,说是妳们俩的老友了,里面跟张兰说话呢,快进去吧。”
“恩!谢谢医生。”
徐天遥拖着不便的双腿,快速进了门,裡面,张兰静静躺在床上,旁边是一个轮椅上的女人,正握着她的手。
“惠美?……”
“天遥妳来了啊?”惠美回过头,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好久不见啦~”
“我都快想死妳了!!”徐天遥扔掉拐杖,摇摇欲坠地跑过去抱住了轮椅上的女人。
“唉,见了她就不管我了啊?”张兰虚弱地问道。
“理妳的时候多着呢!”徐天遥说道。
“唉,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三个终于又在一起了。”惠美说道,“而且,天遥,我还给妳带来一笔基金,妳之前说的那事,现在也算是有着落了。而且我也可以留在这帮妳一段时间,我那边的协会也会提供一些帮助。”
“真的?!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大干一场了啊!”徐天遥兴奋的说道。
“好歹等我好点吧?……”张兰说道。
“妳不一直说你不干吗?”徐天遥装作生气的问道。
“有钱了,我就想干了,可以了吧?”张兰说道。
“哼,那妳就赶快好,有钱了,我们可不等妳!”徐天遥说道。
“妳这趁人之危的傢伙!”
“什么趁人之危,是我想办法救了妳诶!”徐天遥说道。
“对了,妳到底哪里弄的那么多钱啊,我这想尽办法,弄到钱也都是几个月之后了。”惠美问道。
“这个嘛……”徐天遥收起了笑容,思考了片刻,“秘密。”
“秘密?我们之间还有秘密啊?”惠美笑着问。“我之前经历了那么离奇的故事,我可都一分不差的全都告诉妳了啊!”
“恩,只有这个,是我自己的秘密。”徐天遥微微一笑,澹然说道。
有些时候,徐天遥还是觉得,有一双,或是两双,甚至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起初感觉很害怕,又愧疚,但最终慢慢将其转换成了督促自己的动力。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希望因为自己把这些事情说出去,而让那些眼睛也盯上自己身边的人。
这罪,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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