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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麻文-我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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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18 09:32: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的恋人
作为一个已到三十一岁高龄的未婚女人,对周围的亲朋好友来说,无论她是否高收入,是否漂亮,都已成为一种灾难。亲戚们张锣着搜刮周围未婚男子,不管丑帅是否合适,都一个个往自己身边送,朋友们也多多少少留意着自己的周围是否有合适的男人。每个週末固定的节目就是和各种各样的男人相亲,要麽我看不上别人,要麽自己被别人看不上。
这,就是我,高茉,三十一岁,有着稳定的工作,过着有车有房无婚姻的生活。已婚的朋友羡慕我的自由,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每当她们谈起自己的老公和孩子时,我的孤独和寂寞感就会由然而生,我憧憬着我的白马王子,我的婚姻生活。
  和她的相识很偶然,用句俗话来说,是缘份吧!
  那是一场单身相亲聚会,在场的男男女女们兴奋的寻找着自己的另一半。我,坐在吧台旁,扶着酒杯,神色渐渐迷离,又将是一场失败的相亲,我自嘲的笑着自己。她,当时同样寂寞的坐在吧台对面靠牆的小桌前,身材瘦小,脸上一直挂着矜持的笑。我甩甩抛在脑后的中长捲髮,对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后,走到她面前说:“我准备回去,一起?”
  她显得有些吃惊,犹豫了一下,然后很礼貌的笑了笑,说:“好啊,不过我走路慢。”这时我才发现牆边靠着两隻银灰色的金属拐杖。
  我暗暗有些吃惊,但没有表露出来,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说:“来的时候没有停车位,我的车停的远,我先去取车,如果你不介意我的酒后驾车,你在门口等我吧!
  说完没有等她回答,便转身离开。当我把车快开到酒吧门口时,她已经拄着拐杖站在那裏等我了。我把车停在她的身边,向她鸣了鸣喇叭。她对我腼腆的笑了笑,打开车门说:“麻烦你了呀!”
  我没说话,很顺手的接过她放进副驾驶的手包,感觉好像做过很多遍一般,很奇怪的感觉。
  我的车较高,她可以不费力的将屁股坐靠在坐椅上,然后将两隻拐杖靠在车门缝边,用左手半握成拳撑着坐垫,右手拉着车门顶上的把手,将身体向车裏挪了挪,坐稳之后,把两条细弱的残腿拉了上来,扶好。然后很不好意思的说:“麻烦帮我把拐杖放到后面,前面不太好放。”
  我下车把她的拐杖和包放到后排座位上,上车后说:“这个聚会挺无聊的,今天喝了不少酒,一会儿我开起车来,你别怕啊!
  “今天是我妈逼着我来的,否则我也不太想来。其实,我来了,等于白来,还会被别人笑话,根本不会有人看得上我。”她看着自己的腿,语气有些落寞。
  “你家住哪儿?”
  “西区,蜀山脚下。
  我的车速不快,我不喜欢酒后开快车,原因是撞着电线杆之类的没关係,顶多自己受伤,万一伤着其他人,就不好了。
  车裏很安静,她不是个话多的女人,我也不是,我边开车边想着自己的心事,等红灯的时候,她说:“那个。。。我,不想这麽早回去。
  她的脸有些微红,解释说:“这麽早回去,家裏人又会囉嗦......”
  我眯着眼睛看着她。“要不,我请你吃晚饭吧,就当是感谢你送我回家。”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却又满怀希望的看着我。
  “我无所谓。”我的确无所谓,反正现在回去要麽一个人回自己的房子,要麽回父母那儿,一边是寂寞,一边是囉嗦,的确够我受的。
  她看起来鬆了一口气,看来她家人给她的压力不小。
  “想吃什麽?”我找了个地方调头,再往西开就没什麽好吃的地方了。
  “我,我想喝酒。”她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刚才在酒吧,看你喝酒的神态很漂亮。我陪你喝酒吧!”
  我吃惊得差点岔气,这女人真是要麽不说话,一说话能害死人的。这麽柔弱的一个小女人,居然想和刚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人喝酒!虽然我也是女人,不可能害她,可是也不能不设防到这种地步吧......
  现在想想,还真好笑,吃完晚饭,居然都没有问过对方的名字,就是在不停的诉苦。她诉说着她的苦难,我诉说着我的无奈。好像女人在一起聊天就是这样,不停的诉说,诉说并不代表需要对方来帮助解决什麽问题,而只是为了诉说,单纯为了诉说,说完以后,心情自然会好起来。其实,事情根本没有得到解决,也没有得到什麽建设性的意见,不过只是各说各的故事。那天的我们,就是这样,喝了很多,也说了很多。结帐离开时,她撑着拐杖,努力让自己的左腿站得直一些,却仍然站在那裏摇摇晃晃,细细的右腿孤零零的在那裏跟着身体摇晃,脚尖着不了地。
  我帮她拿着手包,慢慢陪她走出餐厅,进入电梯。车在地下车库,按她现在的状态,与其让她一个人走到门口等我,不如和她一起去取车安全一些。就在电梯门关闭的那一刻,她彷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原本就很勉强撑着身体重量的左腿软了下来。我眼明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她的胳膊顺着我的脖子搂住了我,喘着气说:“我好像站不住了......
  她的个子不高,大概只有一米五五的样子,我面对着她站着,她的脸正好靠在我的脖子上,很烫。然而我腾不出手来扶她的拐杖,我小心的用右手把她腋下的拐杖并在一起,用左手环抱着她的身体说:“妳先用一隻手把拐杖拿着,我扶着妳没事。”她疑惑的抬眼看着我,双眼迷离,喷出的热气在我的脖子周围,令我非常烦燥。她听话的把两隻拐杖都拿着,另一隻手紧紧搂着我的脖子,生怕身体滑下去。我腾出了右手,微微弯下,抄起她的双腿,把她腾空横抱起来。她轻呼一声,搂着我脖子的胳膊搂得更紧了。她真轻呀,顶多80斤的样子,她的腿真瘦,细细的搭在我的胳膊上轻晃。她闭着眼睛,脸靠在我的胸前,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脸红扑扑的,我感到身体上的暖流一点一点的聚集在某一处,慢慢晕开,我不禁为我身体上的感觉而恼怒。
  我抱着她,走到车前,虽然她只有80来斤,但对我来说,横抱着她走这麽远的路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我小心的放下她,让她扶着我站好,帮她打开车门,帮她坐进车裏,刚准备关门时,她的胳膊突然像蛇一样缠了上来,搂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轻喃着:“吻我!”
我承认,当时我们喝多了。我着了魔似的轻抚着她的细腿以及突出的膝盖,和她深吻着,停车场裏空旷而安静,我站在车边弯着腰与坐着的她亲吻。她的细滑舌尖□着我的神经,让我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想和她缠绵纠缠在一起。
  一辆小车慢慢从我们身边经过,一声鸣笛惊醒了我们,我挣脱她仍然环抱着的胳膊,替她关上车门。站在车前,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地下车库特有的霉味和尾气结合起来的气味让我清醒。我发动汽车,没有看她,说:“我送妳回去吧。”
  驶出市中心的车水马龙,越往西走车越少。初冬的晚风很凉,我摇起车窗,固定在车头的爱马仕尼罗河花园香水幽幽的散发着特有的烂桔子香甜味道,这款香水的调香师如果知道有人如此评价他的作品,估计会很鬱闷吧。
  分别前,我们没有说话,没有互留姓名,没有留下电话。扶她下车后,她指着社区第一幢楼的一角院子,“那是我家。”说完眼眸转向我,有丝迷恋:“今天很开心,谢谢!”
  我没说话,只是转身,上车,发动,离开。倒车镜裏她瘦弱的影子让我觉得心烦气燥。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虽然没有结婚,但并不代表我没有交过男朋友,没有做过男女之事。而今夜,她的气息、她的眼神、她的举手投足、她的身体都让我沉迷,让我想不顾一切去放纵。她向我道别时,我不敢看她,不敢说话,我怕我忍不住想去拥抱她,吻她,想和她结为一体。是酒精,是的,一定是酒精的作用,才会让我的身体有如此反应,只是身体的反应,而不是思想。我如此告诉自己。
  快到家时,突然身后传来手机的音乐声,我心裏一阵鬱闷。回头一看,她的手包躺在后座,我翻出手机,来电显示是“HOME”,“喂,不好意思,是我。”接通电话,软软沙沙的声音传入耳朵:“我的包好像丢在你那儿了。”
  我看了看时间,对她说:“我给你送过吧,估计需要半小时,你在社区门口等我。”
  等我到时,她刚从楼前出来。没有穿外套,低着头走得很急,也很艰难。她先将身体的重心移到右手的拐杖上,将左手拐杖向前轻移,然后将重心移到左边,把右手拐杖向前移,接着双手使劲撑着拐杖向前架一点,把身体撑起来后,借着外力才能将左腿甩出一点,左脚不自主的接触到地面后,膝盖微微后弯,站稳后,才可以走下面一步。右脚悬在空中是着不了地,随着身体的摆动而摆动。
  当她走近时,我才发现她满脸泪痕,我急忙下车迎上扶住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她的眼泪便涌了上来,冰凉的双手抓着我的手,“带我走,带我离开这裏,求求你,带我走......”,她全身像抖筛子似的不停发抖,带着我的心一起抖了起来。
  我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裏,她在家裏发生了些什麽,我帮她在座位上坐好,打开暖气。她坐在那裏,双手抱肩泪流满面,任由两条不能动的腿不自主的分别歪向两边。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她家打来的,我刚接通电话,就听到那边焦急的声音:“小如,你去哪儿了,快回来。”
  我沉静的说:“你好,伯母,我叫高茉,是小如的朋友,她现在和我在一起。她的情绪不太好,如果您放心的话,这两天让她住我那儿,可以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在外面过夜,而且身体不太方便,会麻烦到你的。”
  我有些不耐,打断了她的话:“没关係,我可以照顾她。”看了一下小如,她仍然坐在那裏抱着肩,只是不再哭泣,正看着车头的香水瓶发呆。我下车继续说:“只是你需要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些什麽?”
   原来,她回家之后,她的父亲见她相亲又失败,便提出找个乡下的男青年结婚的建议。而她恰好喝了点酒,听到这话又气又急,借着酒胆说了些不愿意之类的话。本来不是件什麽大事,只是两个人都杠上了。我说:“伯母,这两天就让小如住我那儿散散心,我一个人住,这两天刚好又有假,不会麻烦到我的。正好这两天也让伯父消消气。”
  征得她妈同意后,我带她回了家。
  进门帮她换鞋时,发现她的脚很小,虽然穿着很厚的袜子,可是我却感觉不到她的脚有热度,脚掌软软的躺在我的手间,没有任何力度,而我所有的拖鞋,套在她脚上以后,都会掉下来。虽然是木地板,但是这个季节只穿着袜子走还是很冷的。我只好把她抱到客厅沙发上,打开空调,拿了条毯子裹着她,帮她热了杯牛奶。
  “冷吗?”,她捧着牛奶杯,轻轻点头。
  我坐在她的身边,帮她把毯子重新裹好,然后握着她的软脚轻轻揉着,脚连着心的,脚这麽凉,怎能不冷。她连忙把杯子放在茶几上,表情不自然的拉回自己的腿说:“很髒的。”
  我把新的备用牙刷和毛巾放在楼下浴室,然后把她的拐杖拿到沙发边,说:“先洗洗吧,不早了。”
  她掀开裹在身上的毯子,用手把两条腿从沙发上挪了下来,我家的沙发是那种转角沙发,没有扶手,她试了试,没办法自己站起来。我搭了把手,把她架了起来,然后帮她把拐杖放入她的腋下,她那不受控制的右腿摇晃着碰到了我的腿,我再一次感觉到身上的暖流交汇到一个地方,晕开。她一摇一晃的走到卫生间,轻呼了一声。
  我连忙问她怎麽了,她满脸通红,说:“我....没办法站着洗澡。”
  其实刚才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家裏有两个卫生间,一个在楼下,没有浴缸,一个在楼上,浴缸很高。考虑来考虑去,还是觉得下面可能会方便一点,毕竟爬楼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大的工程,而且浴缸那麽高,估计她也上不去。
  “如果妳扶着东西,能站得住吗?”
  “可以,但是时间不长,顶多十来分钟。
  “那我帮妳洗吧。
  我把浴室门关上,浴室的温度很快上来,我先调好热水温度,让水先流,然后先脱衣服。镜子裏的我身材匀称修长,捲髮披在身后。她坐在旁边软凳上看着我:“你的身材真好......”,上身脱了一半便不动了,我奇怪的问她怎麽了,她吱吱唔唔的说:“我......我的腿很丑,我怕吓着你。”
  我看着她的眼睛,慢慢拿起她捂着自己腿的手,放在手中轻握着。她的手掌略有粗糙的质感,而她自卑无助的眼神让我心疼。
  从她在电梯裏差点摔倒的那一刻,我便开始在心疼,心疼着她的无助。她瘦弱的窝坐在软凳上,缩成一团,自卑的看着自己的腿,居然告诉我她怕她的腿吓着我,听着这话,我的心都快揪起来了。我已经无法去思考我们的性别关系,隻能心疼得把她拥在自己的怀裏,轻吻着她的头发,在她的耳边喃喃细语:“今天晚上,我就是妳的腿。
  她抬眼看着我,手指轻轻划过我的手臂,眼神有丝迷乱。“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抵挡不住,我怕我会......”
  我抓着她的手指,轻吻着指尖,“那么,就让我们沉沦。”说完,着她的食指。
  她吸了一口气,挣扎了一下,想把手从我的手中挣开,眼神有些害羞。我握着她纤细的手腕,皮肤细白,用舌尖轻舔,她的呼吸开始有些不稳,脸上有着可疑的红色。我轻笑,低头轻吻着她的脖子。镜子已经被蒙上水气,她头微微后仰,嘴唇轻啓,媚眼如丝,想必已是情迷之极。我帮她轻轻解开裤子的纽扣,跪在地上撑起她的身体,一边亲吻,一边慢慢的将她的裤子褪了下来。苍白无力的腿印入我的眼帘,瘦弱的腿上包裹着松驰的肌肉,由于腿部的瘦弱,显得膝盖很突出。左脚由于长期用不正确的姿势着地,已经有些变形,右脚垂着不着地,细白的脚趾有些内扣,并且脚背向外侧弓起,细白的脚心形成一个小窝窝,脚上也没有我们正常人常有的脚垫。
  她站在那裏,水珠淋到她的身体上,上身秀气漂亮,颈脖修长,像隻美丽的白天鹅,可是腰部开始便有些变形,由于重心长期在左边,嵴椎有腰部有些歪斜,腹部的肌力很小,因此有些小肚腩,窄小的胯骨,屁股没什么肌肉,已经瘪了下去,下面拖着两条变形的残腿。她闭着眼睛,让水珠淋着她的身体,热气在我们的周围聚集。
  她在我家的这两天,我们相处得非常融洽。她沉默而乖巧,我们几乎无所不谈,确切的说,应该是我说得更多一些,她更多的是眯着眼睛抿嘴笑,说到开心之事时,她便会放肆的张嘴大笑,而往往笑到一半时,便会用手捂着嘴巴,显出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几乎不让她自己走路,以没有合适的鞋爲藉口,连去洗手间都会抱着她去。我喜欢这么抱着她,我喜欢她那两条无力瘦弱的细腿搭在我的胳膊弯处,她让我有种想保护她的冲动,我看不得她走路的艰难模样,隻要一想到她走路的样子,心裏就不由的难受。
  准备送她回家的时候,我有些不舍,捏着她的手,说:“以后还有机会住我这儿吗,小云?”其实我知道,她的父母不会同意她在外住宿,这次,仅仅隻是个例外。”
  她垂下眼睛,沉默很久。
  外面已经开始起风,我找了件厚外套给她穿上。她坐在玄关的凳子上,看着我蹲下小心翼翼的帮她穿鞋。她伸手摸着我的头髮,幽幽的说:“茉茉......”后面的话却再也没有说出来。
  送她回家后,我无意识的在外面逗留了很久。回到家裏,感觉家裏空空的,心也空空的,彷佛少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我的生活仍然继续,继续着每週週末父母的狂轰滥炸,继续着奉母之命的相亲。而相亲时,我的脑海裏总是会闪现着小云的笑顔。
  12月的天气越来越冷,冷到出门在外,唯有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才能抗寒。我对她的思念越来越浓,浓得让我快要窒息。
  我带上些水果补品,冒冒失失的跑到她家门口敲门。
  开门的是她母亲,看到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些吃惊,怀疑我是否走错门。
  “伯母,您好,我是高茉,小云的朋友。好久没看到她,今天特意来看看。”我脸上堆着心虚的笑。
  “哦......我想起来了。”她母亲恍然大悟,“前段时间小云真是给你添麻烦了。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真是!”边说边把我拉进屋子。
  “小云呢?”
  “小云她去银行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她的母亲看起来很慈祥,也很能干。我坐在被打理得很干淨的客厅。客厅的一角堆着一些礼品盒。
  “家裏事多,房间有些乱。”她母亲不好意思的把头发往耳后夹了夹。“儿子快结婚了,礼尚往来的事情特多。”
  我大緻扫了一眼家裏的房间,“是小云的弟弟吗?”
  “嗯。”
  “他结婚后还住这儿吗?”
  “是啊,家裏房子小,正头疼着呢。”她母亲开始大吐苦水,“家裏就两室一厅,还好厨房不小,我们准备把改造一下,改成一个房间,然后在院子盖个厨房,这样暂时还勉强够住。”
  客厅虽然门窗紧闭,但仍然寒气很重。
  初冬小云在我家的时候,她的腿已经有些冰凉,脚更是不捂不热,那几天我怕她冷,家裏的空调就没停过。住在这裏,一定很冷吧。
  正说着呢,我听到了开门声。我转身一看,小云穿着厚厚的外套,跟隻小球似的。她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瞪着眼睛吃惊的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母亲拉了一下她,说:“你看你这傻孩子,人家高茉来看你,你连个招呼都不打。”
  我含笑看着她,强忍着想冲上去拥抱她的冲动。她缓过神来,摇摇晃晃的走到我面前,说:“你怎么来了?”
  我扶着她坐下,把自己的那杯茶塞到她手裏,说:“外面冷吧。”
  “高茉啊,晚上在家吃饭啊。我去买点菜。”她母亲边换衣服边说,“喜欢吃什么?”
  “红烧肉。”我很不客气,“听小云说伯母烧的红烧肉是一绝,听她说的时候,我口水都快下来了。”
  小云在旁边轻笑,她母亲也开心的出门。
  我拉着她的手帮她捂着,说:“我以爲再也见不到妳了,挣扎了这么长时间。今天跑到妳家来,才发现,原来见妳这么简单。”
  “我也以爲再也见不到你了,天天等着你的电话,电话一直都不敢离身,担心会错过你的电话。可是你一直都没有打来。”说着,她的眼圈有些红:“我以爲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傻瓜!”我心疼至极。
  晚餐前,见到了她的父母,她的父亲是小学教师,说话慢条斯理,小云很像他。同时也见到了她的弟弟和她未来的弟妹。小云话很少,基本上都是他们在说。话题不经意间转到了她弟弟结婚房子的问题上,我瞅着这个机会,说:“伯父、伯母,我有个提议,不知道是否可行。”
  他们放下筷子,等着我的下文。“你们也知道,我独自一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也怪害怕的。小云呢是我的好朋友,上次我就有这个想法,想让她陪陪我。既然现在你们家的房间这么紧张,不如让小如过来跟我一起住,这样房间的问题解决了,我和小如也可以作个伴。”
  小云张着嘴巴望着我,然后又是沉默。她父母面面相觑,正在这时,小云说:“爸,妈,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我可以爲我自己的行爲负责。在家裏,一直都是你们照顾我,现在弟弟要结婚了,家裏住房这么紧张,我也想爲家裏做些什么。而且高茉很照顾我,她人真的很好。而且,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再说吧,再说吧。”她父母张罗着我们吃菜。
  吃完饭后,小云送我出来,我慢慢的跟着她的步伐,走到车前,她停下来,说:“茉茉,真的想让我过去住吗?”
  “你说呢?”我反问。
  “茉茉,等我。我想我可以自己来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别人无法左右我的思想。我会说服他们同意的。”
半个月后,她成功说服了她的父母,搬到我家。我接她那天,天上飘着细细的小雪,她弱小的身子被包在厚厚的羽绒服裏,撑着拐杖举步维艰。她呵着白气,小心的用上身的力量用力甩出左脚,待左脚与地面上完全接触后,立刻稳住身体的平衡,再先后将左右拐杖向前递一小步,而完全无法动弹的右腿却隻能随着身体的晃动而无力的晃动。虽然楼道口与车之间隻有短短的几步路,却看得我心惊胆跳,我站在她的身后,双臂伸出虚扶着她的腰部,如果因爲路滑而失去平衡,这样的姿势起码可以抱住她。
  就这样慢慢挪到车前,厚重的衣服令她行动更加不便,她微微轻喘,呵出来的白气在她的面前迅速消散。我帮她打开车门,习惯性的待她坐稳后,帮她把腿放进车厢摆好,然后提着她的拐杖和行李放进后座。一切安顿好,与她父母告别后,我带着她离开这个她生活了二十七年的家。
  我知道她受不了冻,所以把暖气打得足足的,即使这样,我仍然看到她在偷偷的轻捏着自己的腿。我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说:“把鞋脱了。
  她诧异的看着我,我让她背靠车门,然后把她的腿捞了过来,脱掉她脚上的棉皮鞋,我小心的揉捏着她的小脚,冰冷而柔软。她靠在车门,静静的任由我帮她活动着她那瘫软的细腿,眼底充满笑意。我知道,这是快乐的笑,这是幸福的笑,这是发自内心的笑,而隻有感受到幸福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笑,而我,亦是如此。
  在这个小小的封闭而温暖的空间裏,我们俩跟两个傻子似的相互看着,笑着,叫着对方的名字。车窗外的雪花渐渐转大,在空中旋转飞舞着落在玻璃上,边融化边滑下,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水痕。
在她还没有搬来之前,我先把家裏的陈设做了一些简单的添加和变动,像厨房和卫生间的地面加铺了防滑的垫子,简易的小饭桌换成了结实稳固的餐桌,进门玄关处换鞋的凳子换了个更柔软舒适的,凳子旁边的牆上和卫生间都安装了没有棱角的防滑扶手,原来的大转角沙发换成了有扶手的布艺沙发。
  我不希望当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因爲家裏的设施不完善而感到生活不便,更不希望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发生任何意外。
  自从她搬进来之后,我的生活开始变得多彩起来。
  每天上班前,她都会交给我一张菜单,我下班回家的路上顺道把第二天需要的菜买好。而她每天乘我上班的时候,便在家裏做翻译工作。
  厨艺很好的她很快用美味俘虏了我的胃。自从吃过几顿她烧的菜后,再也不愿叫外卖了。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便是如此,而当我吃撑着,不得不扶着牆才能走的时候,总是会咬牙切齿的说:“人生最痛苦的时刻也不过如此吧!”此刻,她便会很无良的抿着嘴在那儿得意的笑。
  天气好的时候,我洗完碗都会陪她在小区裏走走。一来可以消化吃得过多的食物,二来她也可以活动活动,把散步当运动。她走不了太久,基本上在小区裏绕小半圈,大概二十分锺至半小时便开始累了。
  我们喜欢窝在沙发裏看碟片,她喜欢坐在有扶手的沙发角,我则喜欢躺着,把头枕在她的腿弯。
  她的肚皮软软的,我趴在她身边,揉了揉她的肚子说:“回头咱们做做仰卧起坐吧,有点小肚子了。”
  “做不起来的。”她笑着说,“我的腿部肌力爲0,腰部肌力也很小,仰卧起坐是没办法做的。你看我能走路吧,其实走路也隻是靠上身的力量把腿甩出去,所以走得很慢,也很费劲。”
  说着说着,神色开始落漠起来。“像我这样的儿麻虽然说是已经治好了,但是当年龄稍大一点的时候,病情是会有可能恶化的。我都能想像得出,若干年后自己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隻能无助等死的样子。”
  “我们谁都无法预知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生老病死,这是每个人都要经曆的一个过程。遭遇突如其来的一场车祸,或者患绝症,再或者是别的什么飞来横祸都会使一个健康的人躺在病床上。况且妳也说了,病情是有可能会恶化,并不代表百分之百会恶化。”我握着她的手,然后把头埋在她的腿弯裏,说:“即使真的有那么一天,妳不会孤独。你知道,我会陪在妳的身边。”
  她用手揉着我的头髮,没有说话。
  我抬头看了看她,电视萤幕的光照着她的脸忽明忽暗。
  我起来倒水喝的时候,看到窗外又开始飘起了雪花。位于大陆中部的这座城市,地理位置令它的气候非常尴尬。冬天是阴冷的,下雪的时候总会夹带着雨丝,落在地上还来不及积起来便会融化。即使下雪了,都很难享受到北方城市美丽的雪景,而不下雪时,却又很难享受到南方城市的温暖
年底的工作越来越忙,陪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週五中午准备出门时,她架着拐杖倚在玄关镜子边,嘱咐我晚上回家早一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坐在办公室裏,脑海裏浮现出她那双忍着笑意眼睛,她的一般很少要求我做什麽,除非有什麽重要的事儿。虽然心裏想着事,但手上的工作一直没停,忙到了下班时间,准时提包回家。天气不是很好,路上很堵,等我快到家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夜色阑珊。打开门,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上来,屋子裏漆黑一片,只有楼上浴室的门缝透出微弱的光亮。我打开客厅的灯,上楼推开浴室的门,音乐和热气一起随着门的打开流淌出来。
  往年的冬日週末,我最喜欢做的事便是躺在楼顶卫生间的大浴缸裏,阳光透过斜坡屋顶的天窗洒进来,暖洋洋的听着音乐,一如享受天体浴。现在,她惊慌失措的扶着把手躺在浴缸裏掌握平衡,而那两条无力的细腿漂在水面上,随着气流不由自主的动,她鬆开一隻手想按住在水流中乱漂的腿,但水流的冲击让她不得不继续抓着把手,看到我打开门进来,急得叫道:“茉茉,快帮我把腿按住."
  我不知道她一个人花了多长时间才从那个又陡又窄的楼梯爬上来,我也不知道她这个姿势坚持了多久,我都能想像得出过程是如何的艰难而无助,我不想问她,问她,她也不会说。
  我赶紧把她的腿按住,关掉浴缸的按摩功能,她鬆开手靠在浴缸靠背上,喘着气说:“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我会被淹死在这裏。等了你好久了,总算把你等回来了。“说着说着,她的眼圈红了起来,胳膊紧紧搂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胸前,抽泣着反復的说:”你总算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
  我拍着她的背,等她平静下来后,让她自己先扶好,我拿了块浴巾铺在旁边的软长椅上,然后让她抓着我的胳膊,想让她借力先从浴缸出来,无奈她已经累得脱力,一手抓着我的胳膊,一手撑着浴缸边,尝试了几次都无法从水裏出来。我索性脱了衣服,一隻脚踏在浴缸裏,一隻脚站在外面,让她抱紧我的脖子,横抱着她出来放到软长椅上。她坐靠在软椅上,皮肤被热水浸泡后,温暖而有弹性,泛着健康的红色,双腿虽然依旧苍白的,但已经不再冰冷得没有生气,只是歪歪的躺在那裏。周围地上和台子上错落有致的燃着几隻蜡烛,闪烁的烛光照着她的脸上,是如此的娇羞动人。
  我一边拉过浴巾帮着她擦,一边说:“小如,这段时间太忙了,等忙过了这几天,妳陪我去趟九华山,好不好?”
  此时的她,情绪已经平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说:“茉茉,生日快乐!”
  我这才想起来,身份证上的日期正是今天生日,我突然明白早上她为何神神秘秘的让我早点回来,小东西,居然跟我玩神秘,害得我想了一天!我咯吱着她的痒痒肉,开玩笑着说:”妳就是这麽给我庆祝生日的啊?□我吗?“,她咯咯的笑着,撑着身体想躲开我的手,腿却在原地动不了,坐在那儿痒得直求饶。
  我们如此快乐,我们的快乐建立在对方的快乐之上,因为对方的快乐而快乐,没有虚伪,没有应付,从对方的眼睛裏,可以看到心底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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