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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酒壮人胆
时光荏苒,秋意再次笼罩上海交通大学闵行校区时,一年一度的中国国际大学生创新大赛(原中国国际“互联网+”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拉开了盛大的帷幕。这项被誉为中国大学生创新创业奥林匹克的赛事,吸引了全国顶尖高校的无数天才学子。而这一次,“普罗米修斯”项目——这个融合了尖端机械工程与合成生物学的奇迹,作为上海交通大学的王牌重点项目被隆重推荐参赛。
无需多言,阮梅与黑塔——这对在风波与磨合中已然形成黄金搭档的组合,再次联手。她们从各自课题组中精心挑选出最富潜力、思维最活跃的“精兵强将”,组建了一支横跨机械工程、计算机科学、人工智能、生命科学等多个领域的交叉学科团队。实验室里,激情与压力并存,日夜灯火通明。
合作中,争执依然如同咖啡因般提神醒脑。在确定最终展示原型的功能侧重点时,黑塔坚持突出AI算法的自主学习与精准控制能力。
“算法的进化潜力才是核心优势!应该用动态演示来展现它的适应性!”黑塔指着三维建模图,语气不容置疑。
“但评委中未必全是技术背景,”阮梅冷静反驳,指尖轻点着生物兼容性测试报告,“直观展示‘活体皮肤’的代谢模拟与轻微修复现象,更能引发共情,体现人文关怀。我们可以先展示生物界面的稳定性,再引出算法如何与之协同。”
“共情?那是弱者才需要的东西。”黑塔嗤之以鼻。
“有效的沟通,是让技术被接受的关键。”阮梅不为所动。
最终,经过一番唇枪舌剑,方案融合了双方的意见:先以一段震撼的、展示仿生手臂完成精细操作(如拈起一朵阮梅培养的微型兰花)的视频开场,引出AI控制,再现场演示生物界面在受到模拟轻微刺激后的“自愈”现象,最后由AI总结学习成果。
尽管理念时有碰撞,但她们在实际推进中的配合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黑塔负责攻坚硬件集成和核心算法调试,她那碳纤维假肢在实验室里移动的“叩叩”声,成了学生们心中效率的代名词;阮梅则把控生物模块的稳定性和所有展示环节的美学设计,从PPT的配色到原型机的流线型外壳,无不渗透着她那份独特的雅致。她们仿佛一体两面的精密仪器,在高速运转中啮合得天衣无缝。
凭借无可挑剔的技术创新性与完美的团队协作,她们带领的“普罗米修斯”团队,以碾压之势,先从强手如林的交大校赛中脱颖而出,继而一路势如破竹,斩获上海市赛桂冠,最终成功拿到了通往全国总决赛的门票。
全国决赛在郑州大学举行。会场气氛庄重而热烈,来自全国的最高水平项目在此角逐。答辩当天,阮梅与黑塔都换上了一丝不苟的正装。阮梅选择的是一套黛青色的改良西装套裙,剪裁合体,既保留了旗袍的立领盘扣元素,又兼具现代职业装的干练,薄如蝉翼的肉色丝袜包裹着纤细的小腿,脚下是一双五厘米的米白色高跟鞋,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优雅,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光滑利落的发髻,那支DNA玉簪点缀其中,平添几分知性。
黑塔则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一条设计感十足的黑色不对称连衣裙,一侧露肩,另一侧是挺括的西装领,裙长及膝,搭配着透亮的黑色丝袜,脚上是一双简洁的黑色高跟鞋。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左腿假肢没有任何遮掩地露在裙摆之下,哑光黑的碳纤维外壳和关节处幽微的蓝光,在会场明亮的灯光下清晰可见,仿佛是她身份与力量的一部分。浅棕色的微卷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紫色的眼瞳在极细的黑框眼镜后,锐利地扫视着会场。她行走时,假肢落地的声音清脆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答辩环节,由黑塔担任主讲。她站在巨大的投影屏前,言辞犀利,逻辑缜密,习惯用冰冷、客观的数据和性能指标征服评委。
“……我们的AI核心,采用了基于深度强化学习的自适应控制架构,在应对未知负载和突发干扰时,响应延迟低于0.5毫秒,定位精度达到微米级,远超现有任何商业化仿生肢体的水平……”
评委席上一些非技术背景的专家微微蹙眉,似乎被这些过于专业的数据所困扰。
就在这时,阮梅轻柔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她面向评委,脸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各位老师可以这样理解,黑塔教授所描述的AI,就像一位拥有‘超强手感’和‘瞬间反应’的顶级钢琴家,不仅能精准地按下每一个琴键,更能根据音乐的微妙变化,即时调整触键的力度和方式,从而奏出最和谐流畅的乐章。而我们的生物界面,则确保了这位‘钢琴家’的手指,能够与琴键(即使用者的神经信号)进行无缝、舒适的‘对话’,甚至手指表面还有轻微的‘自我修复’能力,保证长期演奏的稳定性。”
一个精妙的比喻,瞬间化繁为简,让所有评委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黑塔瞥了阮梅一眼,没有说什么,但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微不可查的一瞬。
当她们最终展示出那款基于“普罗米修斯”核心技术、专为上肢截肢患者设计的辅助康复设备原型,并播放了早期志愿者使用后生活自理能力得到显著改善的感人视频时,会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掌声中,有对技术突破的惊叹,更有对这项研究背后所蕴含的巨大人文关怀与社会价值的深深敬意。
最终结果出炉的时刻,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响彻全场:“现在我宣布,获得本届中国国际大学生创新大赛全国总决赛冠军的是——来自上海交通大学的,‘普罗米修斯’团队!”
“耶——!我们成功了!”
“冠军!我们是冠军!”
“黑塔老师!阮老师!太棒了!”
团队里的学生们瞬间爆发出狂喜的欢呼,相互拥抱,激动得跳了起来,几个女生甚至眼泛泪光。这一年多来的汗水、压力、无数次通宵达旦的调试,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无与伦比的喜悦与自豪。
黑塔和阮梅站在欢呼的学生中间,相视一笑。没有过多的言语,黑塔微微挑了下眉,阮梅则轻轻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那是一种只有彼此才能理解的、跨越了学科鸿沟、历经考验后形成的深度默契与信任。
她们共同走上领奖台,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了那座沉甸甸的、象征着中国大学生创新创业最高荣誉的冠军奖杯。黑塔依旧是一脸淡然,仿佛这只是又一个需要完成的任务节点,但她挺拔的身姿和微微扬起的下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阮梅站在她身旁,温婉地笑着,青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欣慰与自豪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
台下,两个相邻的座位上,静静地摆放着她们的公文包。阮梅的中国风帆布公文包上,印着气势恢宏的《千里江山图》,古意盎然,但拉链上却挂着一个极具现代科技感的、钥匙状的U盘——那是黑塔在某次项目突破后,随手扔给她说是“备用”的礼物。而黑塔的公文包则是极简的深灰色布艺材质,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唯独在正中央,用细细的金线,精巧地绣上了一朵小巧而栩栩如生的梅花——那是阮梅在她生日时,悄悄绣上去的。
载誉归来,团队在剑川路的那家老字号“聚鑫阁”举行了热闹的庆功宴。学生们兴致极高,平日里对黑塔又敬又畏的他们,此刻也借着喜庆的气氛,纷纷鼓起勇气向她敬酒。黑塔起初还试图用“酒精会影响神经突触传导效率”来拒绝,但在学生们一波接一波、真诚无比的祝贺声中,她那惯常的冰冷防线也渐渐松动,勉强喝了几杯。
阮梅在一旁看着,笑着劝学生们:“好了好了,你们的心意黑塔老师知道了,别真把她灌醉了。”
然而,气氛正酣的学生们哪里肯听。几轮下来,黑塔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了明显的红晕,紫色眼瞳不再那么聚焦,带着些许迷离的水光,说话时舌头也有些打结,显然是喝多了。
最终,庆功宴在欢声笑语中结束。阮梅半拖半抱地,好不容易才把脚步虚浮、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黑塔带回了她们合租的公寓。她费力地将黑塔安置在她自己那张堆满了各种零件和工具、显得有些凌乱的床上,帮她脱掉了高跟鞋和外衣,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阮梅松了口气,起身准备去厨房煮点醒酒汤。就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一只滚烫的手突然伸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出乎意料地大。
“别……别走……”黑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醉意,含糊不清,却又异常执拗,“阮梅……你等等……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阮梅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停住脚步,转过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和楼道里的感应灯光,看到黑塔醉眼朦胧地望着她,那双平日里锐利无比的紫色眼眸,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弥漫的薄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坐回到了床沿。
酒壮怂人胆。黑塔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有些无力,只好依旧躺着,但双手却捧住了阮梅的脸颊。她的掌心很烫,带着酒后的灼热,和一丝常年接触金属、电路板留下的微糙触感。
“阮梅……”她直勾勾地看着阮梅,醉醺醺地开口,语速很慢,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毫无掩饰的直白,“我……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笨蛋……蠢货……那些脑子转得比生锈齿轮还慢的人……我见得多了……”
她用力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继续说道:“但是你……你不一样……你是第一个……第一个在智商上……在才能上……能和我……棋逢对手的人……”她凑近了一些,带着酒气的呼吸拂在阮梅脸上,眼神迷离地端详着阮梅的脸,“而且……你还……还挺好看的……”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含糊的咕哝,但阮梅听清楚了。她的脸颊瞬间如同被点燃,烫得惊人,心脏在胸腔里失控般地狂跳起来。
“我……”黑塔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醉意上涌,让她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我为……为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感到……骄傲……和……自豪……”
“朋友”二字,此刻听在阮梅耳中,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的悸动。
听着黑塔这番毫无逻辑、却真挚得烫人的醉话,阮梅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她慌忙抓住黑塔捧着她脸的手,试图将其拉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黑塔,你醉了……别说了,快休息……”
然而黑塔却固执地不肯松手,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阮梅心慌意乱,很是用了些力气才挣脱开黑塔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了黑塔的卧室,还顺手带上了房门。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深吸了几口气,却依旧无法平息那擂鼓般的心跳。
厨房里,阮梅有些手忙脚乱地找出新鲜柠檬、牛奶和蜂蜜,开始熬煮醒酒汤。锅中乳白色的牛奶微微翻滚,柠檬的清新酸气与蜂蜜的甜香交织弥漫开来,但她却有些心神不属。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响着黑塔刚才的话——“棋逢对手”、“好看”、“骄傲”、“自豪”……每一个词,都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超越了欣赏、超越了友情、超越了合作伙伴关系的异样情感,正在她心脏最柔软的角落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生根、发芽,枝蔓缠绕,让她心慌意乱,却又……隐隐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甜意。
她看着锅中逐渐融合的汤汁,眼神有些迷离。那个骄傲、固执、强大又偶尔流露出脆弱和别扭的黑塔,那个与她争吵、合作、互相扶持着走过风雨的黑塔,原来在心底,是这样看待她的吗?
这一夜,注定有人要辗转反侧了。
第九章怦然心动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公寓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黑塔难得地睡了一个饱觉,前一天庆功宴的酒精和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被充足的睡眠驱散。她神采奕奕地从卧室走出,浅棕色的卷发随意披散着,脸上带着一丝餍足的慵懒,紫色的眼瞳也比平日清亮许多。
然而,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向注重养生、作息规律的阮梅,此刻却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眼底带着淡淡的、无法掩饰的青黑色阴影,神情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
黑塔走到餐桌旁,拿起一片吐司,有些奇怪地看了阮梅一眼,直接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没睡好?”
阮梅正沉浸在昨晚那扰人心绪的回忆中,被黑塔这么一问,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语气有些闪烁:“没……没什么,可能是昨晚看文献看得晚了些,有点没缓过来。”
黑塔闻言挑了挑眉,她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窥探别人隐私的人,尤其在对方是阮梅的时候。她尊重阮梅的边界,既然阮梅不想说,那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她虽然觉得阮梅的反应有些微妙,但并没有深究,只是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用她那种特有的、听起来有点生硬的方式叮嘱道:“嗯。注意身体,别熬太晚。”
说完,她便抓起剩下的面包和那盒牛奶,风风火火地出了门——今天上午还有新进组的本科生等着她指导基础实验,时间紧迫。
阮梅看着黑塔匆匆离去的背影,那挺直的脊背和稳健的步伐(尽管其中一条腿是冰冷的机械),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偶尔在深夜工作时,会下意识地揉按上腹部、轻轻抽气的模样。她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一种混合着心疼与某种未知情愫的情绪悄然蔓延。她站起身,收拾好餐桌,转身走进了厨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时间滑向中午。机动学院的智能机器人实验室休息室内,黑塔刚脱下沾染了些许机油和焊锡味的实验服,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持续一上午的高度集中指导让她有些精神上的倦怠,而更让她不适的是空荡荡的胃袋正传来一阵阵隐隐的、熟悉的抽痛——这是她过去多年极其不规律的饮食和长期熬夜留下的“勋章”。
她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外卖软件,准备像往常一样,随便点个汉堡或者意面对付过去。就在她滑动屏幕,纠结于今天该临幸哪家“快餐妃子”时,休息室的敲门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黑塔有些疑惑地抬起头。这个时间点,谁会来找她?各家销售也不会挑午饭时间上门吧?她皱了皱眉,说了声:“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映入眼帘的身影让黑塔微微一怔。
阮梅依旧穿着她钟爱的那身青色改良旗袍,上面绣着疏落有致的暗纹梅花,将她窈窕的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她乌黑的长发用那支DNA玉簪挽着,几缕发丝垂在颊边,平添几分温婉。与往常不同的是,她手里拎着两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多层食盒。
“阮梅?”黑塔放下手机,紫色的眼瞳里写满了惊讶。在学校里,尤其是在工作时间,她们几乎严格遵守着“同事兼室友”的界限,阮梅从未在非必要情况下到机动学院找过她。“你怎么来了?”
阮梅走进休息室,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嘈杂。她脸上努力维持着平日的镇定,但细看之下,耳根却透着淡淡的粉色。她将食盒放在休息室的小茶几上,一边打开盒盖,一边故作随意地解释道:“没什么,就是……今天的午饭不小心做多了些,想着你可能又在随便应付,就……顺便给你送一份过来。”
食盒层层展开,里面是搭配得恰到好处的午餐:清蒸的海鲈鱼,火候掌握得极好,鱼肉雪白,仅用葱丝和酱油调味,散发着诱人的鲜香;翠绿的清炒西蓝花,色泽饱满;一小盅熬得金黄粘稠的南瓜小米粥,一看便知是养胃的佳品;还有一小盒已经切成均匀小块、插好了牙签的新鲜苹果。
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在小小的休息室里。
黑塔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阮梅的异常。那微微低垂的眼睫,偶尔快速扫过自己又迅速躲闪的眼神,脸颊上那抹几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红晕,以及她解释时那比平时略微急促、并且紧紧抿了一下才继续说话的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黑塔脑海中瞬间闪过这句她认为极具逻辑概括性的话。她试图启动自己那强大的理性分析能力,从阮梅这些细微的“数据”中解析出她的真实意图。低垂眉眼(回避视线接触)、躲闪眼神(心虚或紧张)、微红脸颊(血液循环加速,通常与情绪激动有关)、紧抿嘴唇(抑制情绪或组织语言)……若将这些微表情变量输入她内心的“行为分析模型”,得出的概率最高的结论指向一个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的词汇——害羞。
一向清冷自持、从容不迫的阮梅,居然会因为她送个午饭而……害羞???
这个结论让黑塔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意乱。她平日里能够飞速处理复杂算法和机械结构的大脑,此刻仿佛突然被注入了粘稠的胶水,齿轮卡顿,线路短路,无论如何迭代计算,都得不出一个合适的、能够拒绝眼前这顿明显精心准备的午餐的“最优解”。逻辑告诉她应该保持距离,避免这种超出常规的、难以定义的互动,但某种更深层的、她无法完全理解的情感冲动,却让她开不了口。
最终,在那诱人食物香气和阮梅那双带着些许期待与忐忑的青色眼眸注视下,黑塔那引以为傲的理性宣告暂时宕机。她有些僵硬地、几乎是顺从本能地,接过了阮梅递过来的筷子,低声含糊地道了句:“……谢谢。”
两人就在这略显微妙和尴尬的气氛中,开始了这顿意外的午餐。阮梅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出色。鱼肉鲜嫩爽滑,入口即化;南瓜粥温润甘甜,暖融融地滑入胃中,有效地安抚了那隐隐的不适;西蓝花清脆可口;苹果清甜多汁。充满“锅气”和用心烹饪的家常饭菜,所带来的慰藉,远非冰冷的外卖所能比拟。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午餐时间接近尾声,黑塔课题组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用完餐,返回休息室准备下午的工作。他们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一幅足以让他们惊掉下巴的画面——他们那位以严厉、高效、不近人情著称的黑塔老师,正和生科院那位温柔美丽的阮梅老师,并肩坐在小茶几旁,共用着午餐!而且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说呢,有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自带结界般的微妙感!
短暂的死寂之后,休息室里瞬间爆发出各种意味不明的起哄声和口哨声。
“哇哦——!这是什么情况?阮老师来探班吗?”
“黑塔老师,你这伙食标准提升得也太快了吧!”
“就是就是,难怪今天不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呢!”
“阮老师真是人美心善,还给我们黑塔老师送爱心午餐!”
“什么爱心午餐!这叫‘关心’!懂不懂啊你们!”
学生们七嘴八舌,脸上都带着促狭和兴奋的笑容。黑塔的脸颊“唰”地一下爆红,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她猛地放下筷子,试图用她惯常的冰冷语气镇压:“都闭嘴!吵什么吵!吃完饭没事干就去跑数据!”
然而,此刻她的威慑力大打折扣。学生们非但没被吓住,反而笑得更欢了。
“懂懂懂!我们都懂!”
“理解理解,绝对理解!”
“黑塔老师您放心,我们保证不乱说!”一个平日里就颇为活泼的硕士生更是胆大包天地喊了一句:“百合万岁!”
这句话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让气氛更加热烈,也让黑塔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气急败坏地瞪向始作俑者阮梅,用眼神控诉:“都怪你!赶紧给我解释清楚!”
然而,阮梅却只是气定神闲地(实则内心早已心花怒放,如同阳台上所有梅花瞬间绽放)拿起一张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故意无视了黑塔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仿佛周遭的起哄都与她无关。
午饭时间终于在喧闹中结束。阮梅起身收拾好空了的食盒,向黑塔和依旧在挤眉弄眼的学生们微微颔首,告辞离开了。
整个下午,黑塔都感觉实验室里的氛围怪怪的。学生们看她的眼神总带着一种“我们都懂”的暧昧,让她浑身不自在,工作效率都受到了影响。她强迫自己专注于手头的图纸和代码,但阮梅那张带着浅笑和微红的脸,却总是不合时宜地闯入她的脑海。
不知不觉,夕阳西沉,金色的余晖为校园披上了一层温暖的滤镜。黑塔整理好手中的文件,关闭电脑,离开了办公室。走在熟悉的校园小径上,当她路过生命科学技术学院那栋颇具现代感的大楼时,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最终停了下来。
她抬头望向那个熟悉的窗口——那是阮梅合成生物学联合实验室的位置。犹豫了片刻,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她改变了方向,径直走进了生科院的大门。
合成生物学实验室内,阮梅刚刚处理完最后一份测序数据,保存好文件后正准备关闭电脑起身离开。她组内那个以八卦著称的女博士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带着一脸神秘兮兮的笑容说道:“阮老师,师母来了!在实验室门口等你呢!”
阮梅动作一顿,额角瞬间滑下三道黑线。她当然知道学生口中这个调侃意味十足的“师母”指的是谁。她无奈地扶了扶额,有些头疼地站起身。这些学生,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走到实验室门口,果然看见黑塔正等在那里,似乎有些局促,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白大褂的衣角。
还没等阮梅开口,黑塔像是急于解释什么似的,抢先说道:“我……我刚从机动学院出来,回南洋北苑正好路过生科院,就……就想着上来看看你忙完没有。”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咕哝,眼神也有些飘忽,完全不敢与阮梅对视。
阮梅看着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心底那点因学生起哄而产生的无奈瞬间被一股暖流取代,甚至泛起一丝好笑的甜意。她一眼就看穿了黑塔那别扭心思下的真实想法——哪里是顺路,分明是特意来找她。
她没有点破,只是顺着黑塔的话,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了然而温和的笑容:“正好,我的工作也刚做完。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黑塔像是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好。”
就这样,两人并肩踏上了回公寓的路。夕阳的余晖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铺满落叶的文治大道上。周围是放学下课的学生们的欢声笑语,但她们之间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一种不同于以往争吵或合作时的张力在空气中弥漫,带着些许尴尬,些许试探,以及更多难以名状的悸动。
阮梅刚想开口,找个关于明天实验安排或者晚上吃什么的话题来打破这令人心慌的寂静。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走在她身旁的黑塔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左腿猛地一软,整个人的重心瞬间失衡,踉跄着向前倒去!
“黑塔!”阮梅心脏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反应,眼疾手快地伸出双臂,一把将即将摔倒的黑塔牢牢扶住,揽进了自己怀里。
一瞬间,温香软玉满怀。黑塔柔顺的浅棕色发丝拂过阮梅的颈侧,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实验室清洁剂和一丝独特个人气息的味道钻入阮梅的鼻腔;怀中身体的重量和温度是如此真实……阮梅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那一刻疯狂加速,如同擂鼓,撞击着耳膜,脸颊也迅速升温。
黑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紧密的接触惊住了。她靠在阮梅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里同样急促的心跳,以及那隔着衣物传来的、属于年轻女性的柔软触感和体温。一股清冷的、如同雪中寒梅般的淡香从阮梅身上传来,将她整个人笼罩。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慌乱感席卷了她。
后知后觉的羞赧让她立刻挣扎起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放、放手!我没事!”
阮梅却抱得更紧了,手臂坚定地环着她的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别乱动!先看看假肢怎么样了?是不是故障了?”
黑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依言低头检查左腿的假肢。片刻后,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眉头紧锁:“膝关节的传动结构好像出了点小故障,一个卡扣可能松脱了,需要工具调整。”
“能走吗?”阮梅问。
“单腿跳回去也不是不行,但……”黑塔看了看还有一段距离的公寓楼,叹了口气。
“别逞强。”阮梅打断她,语气坚决。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自己的一条手臂更稳固地伸到黑塔腋下,支撑住她的大部分重量,“挽住我的胳膊,我扶你回去。”
黑塔看着阮梅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和坚定的青色眼眸,那双眼睛里映着夕阳的金光,也映着她自己有些狼狈的影子。她沉默了一下,最终,内心深处某种坚硬的壁垒似乎在这一刻悄然融化了一角。她没有再拒绝,也没有逞强,只是顺从地、紧紧地挽住了阮梅伸过来的胳膊,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依靠在了这个温暖而坚定的支撑上。
阮梅架着黑塔,一步一步,缓慢而稳定地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夕阳将她们的影子融合在一起,拉得很长很长。
黑塔紧紧咬着下唇,强行控制着几乎要失控的面部表情,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胸腔里,那颗习惯于冷静计算的心脏,此刻却如同被投入了炽热的熔炉,剧烈地搏动着,一股滚烫的、陌生的、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情感洪流,正在疯狂地冲击着她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理性堤坝。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二连更,正文还剩最后两章,明天继续
第十章互表心意
阮梅搀扶着左腿假肢暂时失灵的黑塔,有些艰难地回到了她们合租的公寓。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将外面世界的喧嚣与刚刚那令人心悸的亲密接触隔绝开来。
然而,几乎是脚刚踏进玄关的瞬间,黑塔就像是触了电一样,猛地从阮梅的支撑中挣脱开来。她动作迅捷得几乎不像一个需要依靠假肢行走的人,弯腰、解锁、卸下左腿那冰冷的碳纤维假肢,一气呵成,随手将其靠在墙边。接着,她又利落地甩掉了右脚的高跟鞋和袜子,赤着单足,仅凭着右腿和手臂的力量,有些笨拙却异常迅速地单腿蹦跳着,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属于自己的卧室。那左侧空荡荡的连衣裙裙摆,在她急促的动作下,无助地摇晃着。
“砰——!”
一声不算太重,却清晰无比的关门声,如同一个明确的休止符,斩断了所有可能延续的交流,也重重地敲在阮梅的心上。
阮梅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她了解黑塔,就像了解自己实验中最复杂的基因回路。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从中午那顿引发“围观”的午餐,到生科院门口那略显刻意的“偶遇”,再到归途上意外的肢体接触和那份难以言喻的悸动——对于习惯了用理性和数据构筑壁垒的黑塔而言,信息量过于庞大,情感冲击过于强烈。她需要时间,需要独处的空间,去消化、去解析、去重新编译她那被打乱的内在世界。
“给她一些时间吧。”阮梅在心里对自己说,带着一丝理解和淡淡的失落。她转身,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表观遗传学与细胞命运调控》,试图用熟悉的知识来安抚自己同样不平静的心绪。
然而,阮梅所不知道的是,一墙之隔的黑塔卧室内,此刻正上演着一场远比任何基因编辑或算法优化都要激烈、都要混乱的风暴。
黑塔背靠着冰冷的房门,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的逃亡。她赤着的右足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左腿残肢的末端因为刚才剧烈的蹦跳而有些发红,传来隐隐的刺痛感,但这与她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混乱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她几乎是扑到了自己那台性能强悍的工作站前,按下了开机键。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她写满无措与焦躁的脸上。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纤细却稳定的手指开始在机械键盘上飞速敲击,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嗒嗒声。
一行行代码如同瀑布般倾泻在黑色的背景上。她正在构建一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模型——“阮梅&黑塔交互行为情感倾向预测模型V1.0”。她要动用她最信赖的武器——理性、逻辑、数据分析,来破解眼前这让她方寸大乱的迷题。
模型框架迅速搭建完毕。黑塔闭上眼,努力排除所有杂念,开始将她脑海中还能清晰调取出来的、与阮梅相关的所有记忆碎片,尽可能客观地、作为“数据”输入进去。
——初遇时,资产管理处办公室里,那个穿着青色旗袍、墨发青瞳、宛如从江南水墨画中走出的温婉女子,带着柔和的笑容向她提出合住邀约,而自己回报以冰冷而公事公办的“合作条款”。
——搬家当日,自己逞强地拒绝了她关于帮忙拿行李的询问,那时她了然却并不尴尬的颔首。
——那个改变一切的清晨,她邀请自己共进早餐,用多巴胺和内啡肽的科学道理,瓦解了自己“营养膏效率更高”的借口,而自己在小笼包鲜美汁水在口中爆开时,那声低不可闻的“还不赖”。
——无数个深夜,她端着温热的牛奶,规规矩矩地敲门,而自己从最初的“我不需要”到后来别扭的“谢谢”,甚至有一天,会主动去敲她的门,问“今天的牛奶呢?”。
——第一次,两人在客厅里各自对着电脑,为不同的烦恼同时叹息,意外地获得了“世上并非只有我一人面对蠢材”的微妙共鸣。
——“普罗米修斯”项目萌芽的那个晚餐,她提出让材料“生长”而非“模拟”的疯狂构想,自己第一次真正用看待同等智力个体的目光凝视她。
——合作中无数次的争吵,白板上交织的公式与基因序列,为了参数、为了理念争得面红耳赤。
——初级原型成功“愈合”的那个夜晚,开启的香槟,和她那句“当代码学会了呼吸,当基因遵从了逻辑,这就是……生命的新形态”,以及自己那句发自内心的“它很……优美”。
——数据泄密,伦理审查的压力下,两人的激烈冲突,自己摔门而出,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对着空洞的数据曲线,第一次尝到了名为“后悔”的滋味。
——第二天清晨,自己递出的优化了安全协议的数据存储器,和她那份修改后更加严谨却最大限度保留了自己核心构想的计划书,以及那声艰难的“对不起”。
——国创赛场上,并肩作战,她巧妙的比喻化解了自己的技术壁垒,最终共同捧起冠军奖杯时,那相视一笑的默契。
——庆功宴后,那个醉酒的夜晚……记忆的闸门在这里轰然打开,更加清晰的画面涌入脑海:自己捧着阮梅的脸,说她是第一个在智商和才能上能和自己棋逢对手的人……还说她……好看……说自己为有她这样的朋友感到骄傲和自豪……
黑塔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她几乎是带着一种“处理污染数据”的心态,有些手忙脚乱却迅速地将这些令人羞耻的记忆也强行输入了模型。
最后,她输入了今天发生的一切:清晨阮梅眼底的青黑和闪烁其词;中午那份突如其来的、精致的“爱心午餐”以及阮梅那异常的、指向“害羞”的微表情;自己鬼使神差地去生科院找她;归途中假肢故障,跌入她怀中时那疯狂的心跳和紧密接触带来的陌生悸动;以及刚才自己近乎落荒而逃的狼狈……
将所有“数据”一股脑地输入完毕,黑塔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按下了回车键,然后瘫倒在舒适的人体工学座椅上,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感觉自己像一台过载的机器,CPU快要烧毁,散热风扇在脑海中疯狂呼啸。
短暂的等待,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电脑发出了计算完成的提示音。黑塔几乎是屏住呼吸,猛地睁开了眼睛,紫色的眼瞳死死地盯向屏幕——
屏幕上,复杂的变量和算法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两个清晰无比的、被特意渲染成柔和粉红色的、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的艺术字:
【爱情】
“嗡——!”
黑塔的脑海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直直劈中。她怔怔地看着那两个字,瞳孔剧烈地收缩,身体僵硬得如同被冻结。屏幕上那温暖的粉色,此刻却像最炽热的火焰,灼烧着她的视网膜,也灼烧着她一直以来坚不可摧的理性核心。
许久,许久,她才仿佛从某种僵直状态中缓过神来。她下意识地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手一片滚烫,如同高烧。她又将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前——那里,心脏正以一种完全失控的、远超任何剧烈运动后的速率,疯狂地、沉重地撞击着她的掌心,带来一阵阵令人晕眩的悸动。
她明白了。
她全都明白了。
曾经被她视为最高准则、主导一切的理性,不知从何时起,早已被名为“爱”的感性悄然渗透,最终鸠占鹊巢。那颗不知在哪个瞬间,或许是在某个共进的早餐时,或许是在某次深夜的牛奶递送中,或许是在某场激烈的争吵后,又或许,从初见时那惊鸿一瞥便已埋下的种子,早已在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土壤里,悄然生根、发芽、抽枝、长叶……时至今日,已然长成了一株无法忽视、无法砍伐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花开绚烂。
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从她那双总是锐利、审视着世界的紫色眼瞳中滑落,沿着她精致的脸颊滚落,滴在她放在键盘的手背上,冰凉一片。她连忙抬起另一只手捂住嘴,阻止了即将溢出的呜咽。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心脏会失控,脸颊会发烫,理性会崩塌,世界会颠覆。
原来……被一个人这样小心翼翼地、用那种方式爱着,是这种感觉。不是冰冷的数据交换,不是高效的利益合作,而是温暖的、柔软的、带着花香和食物香气、让人想要沉溺其中的……幸福。
虽然不是在她熟悉的理性范畴内,但是……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好幸福……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勇气,伴随着这迟来的顿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犹豫、羞赧和不知所措。
黑塔猛地用手背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明亮。她迅速从工作台下方,摸出那对她为了应对假肢意外故障而备用的、轻便的铝合金拐杖,熟练地架在腋下。她甚至顾不上重新戴上假肢或者穿上鞋子,就那样赤着单足,架着双拐,火急火燎地、却又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叩、叩、叩”地快速移动着,打开了自己卧室的房门,又“砰”地一声打开了公寓的大门,消失在了外面的夜色中。
阮梅在自己的卧室里,清晰地听到了那声急促的关门声。她的心随着那声巨响,也重重地跳了一下。她试图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书本上,但白纸黑字仿佛都变成了无法理解的密码,她的目光在上面游移,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脑海里,全是黑塔的影子——她穿着利落西装在答辩台上言辞犀利的模样;她卸下假肢后,穿着睡裙时那截微微晃动的、带着疤痕的残肢;她醉酒后捧着自己的脸,眼神迷离地说“你好看”的模样;她中午送来午餐时,那强作镇定却掩不住羞涩的神情;还有刚才,跌入自己怀中时,那一瞬间的慌乱和紧紧依靠……
她心烦意乱地合上书,叹了口气,起身搬了张舒适的藤椅,走到了露天阳台上。
深秋的夜风已带着一丝寒意,拂过她单薄的衣衫,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燥热。她在藤椅上坐下,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她精心打理的小花园里。几株茉莉在夜色中散发着幽香,几丛兰草叶片修长,几盆多肉憨态可掬,还有那株她最钟爱的、枝干虬劲的白色冷梅——上面,有的梅花已经傲然绽放,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点点碎玉;有的还是紧紧包裹着的、粉白的花骨朵,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她青色的眼瞳里映照着这些生机勃勃的植物,但满脑子萦绕的,却依然是黑塔的各种模样——她紫色眼瞳中闪烁的智慧光芒;她紧抿嘴唇时倔强的线条;她偶尔流露出的、与平日强势截然不同的、带着脆弱感的真实;她行走时,假肢发出的那独特的、早已成为她生命一部分的清脆声响;还有……她身上那混合了金属、润滑油和一丝淡淡冷冽的个人气息……
阮梅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一颗心正因为不确定而七上八下。她不知道,自己那些小心翼翼又情难自禁的试探,那些隐藏在日常关怀下的炽热情感,有没有准确地传达给那个在感情上似乎格外迟钝又别扭的天才。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刻,或许已过千年。门口终于再次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的声音。
阮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是熟悉的、单腿蹦跳落地时特有的、略显沉重的“咚、咚”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阳台的玻璃门外。
阮梅回过头。
月光如水,清晰地勾勒出门口那个身影的轮廓。黑塔单腿站立在那里,身体微微倚靠着门框以保持平衡。她浅棕色的微卷长发有些凌乱,似乎被夜风吹拂过,更添几分随性的不羁。她依旧穿着那身连衣裙,左侧空荡的裙摆下,那截短小但线条柔和的残肢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与真实。她的手中还架着那对银色的拐杖。
“阮梅。”她叫她的名字,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却比往常任何一次呼唤,都多了一丝沉甸甸的、不容错辨的郑重。
阮梅转过身面对着她,青色的眼瞳在皎洁的月光下,如同两泓静谧而深邃的湖泊,清晰地倒映着黑塔的身影,等待着她的下文。
黑塔没有回避她的目光,那双紫色的眼瞳,此刻不再有平日的锐利和审视,而是充满了某种破釜沉舟般的坦诚,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做一个重要的学术报告,开始清晰地阐述:
“就在刚才,我构建了一个名为‘阮梅黑塔行为预测’的情感分析模型。我将我们之间,从初遇至今,所有我能回忆起的交互行为数据,包括言语、动作、情境,以及我个人的生理与心理反应指标,全部作为输入变量,导入模型进行拟合与趋势分析。”
她的语速很快,带着她特有的学术风格,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数据范围从初次见面,到日常共处,到项目合作与冲突,再到近期……包括昨晚我醉酒后的非理性言行,以及今天发生的所有异常互动。”说到这里,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但她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模型经过迭代运算,排除了友谊、欣赏、合作默契等干扰因子后,得出的最终结论,其概率置信区间高达99.87%。”
她停顿了一下,紫色的眼瞳紧紧锁住阮梅,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结果显示,我们之间存在的这种强烈的情感联结与行为驱动力,其本质定义为——‘爱情’。”
“而基于我自身的感性认知,包括但不限于心率异常加速、面部温度升高、注意力无法集中、以及……强烈的想要靠近你的冲动,这些主观体验与模型的客观分析结果,呈现出高度耦合的一致性。”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但她还是坚持说完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
“因此,基于理性分析与感性认识的双重验证,我,黑塔,得出了唯一合理的结论:”
“我,喜欢阮梅。”
说完这最重要的一句,黑塔深吸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仪式。她空着的那只手有些颤抖地伸进了连衣裙的口袋,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深蓝色丝绒首饰盒。盒子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当着阮梅的面,用微微沁汗的指尖,轻轻打开了盒盖。
一枚设计极为精巧、寓意深远的戒指,静静地躺在黑色的丝绒衬垫上,在月色下流转着温润而独特的光芒。戒指的主石是一颗清澈剔透、水色极佳的翡翠,被切割成优雅的梅花形状,象征着阮梅的温婉与风骨。在翡翠梅花的花瓣间隙,巧妙地镶嵌着五六颗纯净无暇的蛋白石,它们散发着淡淡的、如同月光般的虹彩,宛如黑塔那理性世界中闪烁的智慧星辰。指环是光亮的铂金材质,线条流畅,整体造型恰似一枝环绕的梅枝,托举着这朵独一无二的“绿梅”。
黑塔将打开的戒指盒递向阮梅,紫色眼瞳中含着一汪从未有过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深情与紧张,紧紧盯着阮梅精致的面庞,继续说道:
“基于上述理性分析与感性认识结果的完全耦合,并考虑到长期合作关系的稳定性与情感需求的可持续性,现在,我想正式提出申请,将我们目前‘室友兼同事’的关系状态,进行一次彻底的……‘系统升级’与‘协议重构’。”她用了她能想到的、最符合她逻辑的词汇,但那双闪烁着不确定和期盼光芒的眼睛,却无比真实地诉说着她最纯粹的请求。
这番用最冷静、最理性的语言,进行的史上最硬核的表白,让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阮梅怔怔地看着她,看着这个用构建数学模型的方式来确认自己心意的女人,看着她因未戴假肢而显露出的、与平日强势形象形成巨大反差的真实与脆弱,看着她那红透了的、如同熟透苹果般的精致脸蛋,听着她那番逻辑严密却饱含炽热真情的话语……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酸涩、胀痛,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感动。
她没有立刻用语言回答。
而是缓缓转过身,走到那株她最珍视的白色冷梅前,用随身携带的、消毒过的小巧园艺剪,小心翼翼地从枝头,剪下了唯一一朵已然完全绽放的、姿态最为优雅精致的、在月光下仿佛笼罩着一层莹白光晕的梅花。
她拿着那朵带着冷冽幽香的梅花,重新走回到黑塔面前。
月光下,两个身影近在咫尺。
阮梅抬起手,青色的眼眸中荡漾着温柔如水、却又坚定如磐石的光芒。她轻轻地将那朵洁白的梅花,别在了黑塔浅棕色微卷的发间。白色的花瓣映衬着她的发色,冷冽的香气与她身上特有的气息交融,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黑塔,”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种穿透心灵的力量,清晰地传入黑塔耳中,“在我的研究领域里,生命最奇妙、最令人敬畏之处,从来不在于它完全遵循既定的逻辑与规律,而在于它总能在看似混沌和无序之中,涌现出意想不到的、全新的秩序与极致美丽。”
她的目光深情地凝望着黑塔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紫色眼瞳。
“比如,冰冷代码与复杂基因的意外相遇与完美融合。”
“比如……”她微微前倾,声音如同爱人的呢喃,带着无尽的笑意与温柔,“绝对理性与炽热感性的……同频共振。”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黑塔那只没有扶着拐杖的、微微有些冰凉的手,用自己的指尖的温暖,细细包裹。
“你的分析报告,”阮梅的唇角扬起一个无比明媚、无比幸福的弧度,眼中闪烁着泪光与星光,“我收到了。数据详实,论证严谨,结论……清晰无误。”
她踮起脚尖,在黑塔因惊愕和期待而微微睁大的目光中,将一个轻柔得如同梅瓣飘落、却又带着无比坚定力量的吻,印在了她微微张开的、柔软的唇角。
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穿过两人的身体。
阮梅微微退开少许,鼻尖几乎贴着黑塔的鼻尖,用带着笑意的、气音般的声音,清晰地说道:
“……我的答案是——”
“肯定。”
“我也喜欢你,黑塔。我们在一起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塔眼中最后一丝紧张和不确定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星河炸裂般的璀璨光芒与汹涌爱意。她扔开了碍事的拐杖,仅凭着右腿和手臂的力量,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阮梅,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阮梅也毫不犹豫地回抱住她,双手环住她纤细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腰身。
下一刻,她们的唇再次贴在了一起。不再是方才那轻柔的试探,而是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带着所有的渴望、所有的热情、所有的理解与共鸣,激烈地、贪婪地汲取着彼此的气息,交换着彼此的心跳。黑塔的吻带着她特有的强势和不容置疑,却又在阮梅温柔的回应中,逐渐融化为无尽的缠绵与依赖。空气中弥漫着冷梅的幽香、黑塔身上淡淡的金属与理性气息,以及阮梅那令人安心的、带着茶香与书卷气的温柔味道。
在那激烈而忘情的拥吻间隙,黑塔稍稍退开,喘息着,拿起那枚精心准备的戒指,执起阮梅的左手,声音带着激动后的微颤,却又无比郑重:
“那么……阮梅女士,你愿意……接受这份‘系统升级协议’,并佩戴上这枚作为凭证的密钥吗?”
阮梅眼中含着幸福的泪光,笑着伸出了手指。
戒指缓缓套入阮梅纤细的无名指,尺寸完美契合。翡翠的温润与蛋白石的虹彩,在她指间交相辉映,如同她们二人——理性与感性,机械与生命——最完美的结合与见证。
她们身后阳台上,那株白色的冷梅,在清冷的月光下,枝头上那几个原本紧闭的、粉白的花骨朵,仿佛感受到了这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与幸福,于无人注视的夜色里,悄然地、缓缓地,舒展花瓣,粲然绽放。
一如她们之间,历经了最初的冷淡对峙、磕磕绊绊的合作、激烈的争吵、艰难的和解、朦胧的暧昧与试探……最终,跨越了理性与感性的鸿沟,破土而出,迎风怒放,修成正果的爱情。
本帖最后由 15183227408 于 2025-11-23 22:37 编辑
第十一章终成眷属(完)
交往,对于阮梅和黑塔这两位习惯于将一切项目化、流程化的天才而言,无疑是人生中一项全新的、需要共同探索、不断优化的重大“课题”。自然而然地,黑塔搬离了那个堆满零件、如同车间般的卧室,住进了阮梅那间带着整面墙书柜、宽敞大床、空气中永远氤氲着淡淡茶香与冷梅清香的房间。这里,成为了她们共享的爱巢,理性与感性在此交融,冰冷与温暖在此共存。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温柔地洒在床铺上。作息规律的阮梅总是先一步醒来。她侧卧着,青色的眼眸带着初醒的朦胧,静静地凝视着身旁仍在熟睡的黑塔。卸下了白日所有的锐利与防备,黑塔精致的五官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柔和恬静,浅棕色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阮梅的心底软成一片,忍不住微微倾身,在那双平日里总是吐出犀利言辞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如羽的吻。
黑塔被这细微的触感惊醒,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迷蒙的紫色眼瞳。看清是阮梅后,她带着刚醒的沙哑鼻音,娇嗔地嘟囔:“唔……梅梅……你一点都没有天才的风范……一大早就没个正形……” 虽是抱怨,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恼意,反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利落地坐起身,习惯性地单腿蹦跳着下床,再熟练地穿戴好左腿的碳纤维假肢,套上阮梅为她准备好的衣物。
黑塔穿戴好假肢和衣服后,通常会坐在梳妆台前,开始一项对她而言比设计算法更具挑战性的任务——化妆。这是她与阮梅交往后,悄悄新增的“研究项目”。阮梅则会拿着一本专业书籍,倚在门框上,含笑看着她。
“梅梅,这个……眼线笔的轨迹控制,为什么比机械臂路径规划还难?”黑塔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描画,结果手一抖,线条歪了出去。
阮梅放下书,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眼线笔,声音温柔:“别紧张,塔塔。就像你调试传感器一样,手腕要稳,力度要轻。”她轻轻托起黑塔的下巴,动作轻柔地帮她修正,“看,这样顺着睫毛根部,慢慢拉出去就好。”
黑塔看着镜子里阮梅专注的神情,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心底泛起涟漪。她小声说:“……还是梅梅画得好。”
“多练习就好,我的天才工程师学什么都很快。”阮梅笑着在她脸颊落下一个鼓励的吻,留下淡淡的唇印和馨香。
厨房不再是阮梅一个人的专属领域。黑塔,这个能设计出最复杂机械结构的天才,决心从零开始攻克“烹饪”这门看似简单实则深奥的学问,试图为她心爱的梅梅分担一些生活的琐碎。
初期自然是状况百出。阮梅正在客厅整理资料,就听到厨房里传来黑塔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梅梅!这个火候参数为什么无法稳定控制?!设定中火,它为什么自己跳成了大火?!”
阮梅忍俊不禁,走过去一看,锅里的番茄炒蛋边缘已经有些焦黑。她接过锅铲,一边熟练地翻炒补救,一边柔声解释:“燃气灶不是精密的温控设备,需要手动微调的。就像你调试传感器,也需要根据反馈实时调整参数,对不对?”
还有一次,黑塔想给阮梅一个惊喜,尝试做她爱吃的清蒸鲈鱼。结果手忙脚乱中,错把糖当成了盐,洒了整整小半罐。当她端着那条味道“别致”的鱼,有些忐忑地走到阮梅面前时,阮梅只是看着她鼻尖上沾着的一点糖粒,和那双写满“搞砸了”的紫色眼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拿起筷子,面不改色地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后,认真地说:“嗯……创意十足。下次我们记得分清糖罐和盐罐,味道一定会更棒。”
黑塔的超强学习能力在阮梅无限的包容与精准的“调试建议”下,发挥了巨大作用。她开始像记录实验数据一样记录菜谱,分析油温、水量、时间对食材的影响。很快,她做的菜从“黑暗料理”升级到了“可以入口”,再到后来的“味道不错”。看着她系着围裙,在灶台前专注地调整火候、尝味道的侧影,阮梅觉得,这比任何精密的实验成功都更让她心动。
随着黑塔厨艺的进步,厨房里的合作变得更加默契。某个周末,黑塔宣布要独立完成一顿正式的晚餐。
阮梅被要求在客厅等待。她听着厨房里传来有条不紊的切菜声、油锅的滋啦声,偶尔还有黑塔小声哼唱昆曲的调子,心中充满了期待。
当黑塔端着精心摆盘的香煎三文鱼、罗勒番茄意面和奶油蘑菇汤走出来时,阮梅的眼睛亮了起来。三文鱼火候恰到好处,外皮微焦,内里嫩滑;意面软硬适中,酱汁浓郁;蘑菇汤香气扑鼻,口感顺滑。
“塔塔,这太棒了!”阮梅由衷地赞叹,尝了一口三文鱼,“味道和餐厅里的一样好!”
黑塔表面上依旧淡定,但微微扬起的嘴角和发亮的紫色眼瞳泄露了她的得意:“数据分析显示,你近期摄入的Omega-3脂肪酸略有不足,三文鱼是优质补充来源。至于味道……只是基本操作。”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喜欢就好。”
这一餐,黑塔吃得格外认真,观察着阮梅对每一道菜的反应,像记录实验数据一样,默默记下她更偏好的口味。
而到了学校,两位工作狂并没有沉浸在寻常情侣的腻歪中。她们的相处模式,更像是灵魂伴侣的并肩作战与灵感共享。
在生科院的实验室里,阮梅对着电脑屏幕上复杂的基因表达谱微微蹙眉。黑塔来找她吃午饭,瞥见屏幕,随口道:“这个启动子的效率优化,或许可以引入一个非线性反馈模型,我这里有个现成的算法框架可以适配。”她拿过阮梅的鼠标,快速敲击键盘,几行简洁的代码嵌入,模拟曲线瞬间变得平滑高效。
而在机动学院的实验室,黑塔正对着一块新型仿生材料的生物相容性测试数据发愁。阮梅提着便当盒走来,看了看数据,轻声道:“这种高分子聚合物的降解产物可能会轻微影响局部pH值,干扰细胞贴附。试试在表面接枝一层我们之前讨论过的RGD多肽片段,应该能改善。”
在图书馆的安静角落里,她们并排坐着查阅资料。阮梅看得入神,忽然感觉膝盖被轻轻碰了一下。她低头,发现是黑塔卸下了左腿假肢,正悄悄用那只穿着黑色丝袜的右脚,轻轻蹭着她的左小腿。见阮梅看过来,黑塔立刻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只是耳根悄悄红了。阮梅莞尔,伸出手在桌子下轻轻握了握她那只没穿鞋的右脚,指尖在她柔软的脚心轻轻划了一下。黑塔浑身一僵,差点笑出声,强忍着嗔怪地瞪了阮梅一眼,换来对方一个狡黠的笑容。
当然,每天中午的“爱心便当”环节是雷打不动的仪式。有时是阮梅提着食盒出现在机动学院,有时是黑塔架着双拐(如果假肢需要调试)或者步履稳定地走到生科院。两人的便当盒里,风格交融:一边是黑塔学着做的日式炸鸡块、金黄酥脆的猪排、天妇罗炸虾;另一边是阮梅准备的清炒时蔬、温润的养生炖汤,以及两人一起准备的新鲜水果拼盘——通常是黑塔负责清洗,阮梅负责精巧地切块摆盘。
两人组内的学生们,早已对这两位老师的关系心知肚明,并且乐见其成。
当阮梅提着便当盒出现在机动学院时,黑塔的学生们会立刻交换眼神,然后起哄道:
“师母又来视察工作啦!”
“黑塔老师,幸福哦!”
“二位一定要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啊!”
黑塔通常会板起脸,用眼神“杀戮”一圈,但微微泛红的耳尖却出卖了她。阮梅则笑着回应:“谢谢大家,你们黑塔老师最近辛苦,我来给她补充点能量。”
而当黑塔去到生科院,阮梅的学生们更是大胆:
“阮老师,快喂师母一口嘛!”
“就是就是,让我们看看嘛!”
阮梅往往从善如流,笑吟吟地夹起一块自己做的红烧肉,递到黑塔嘴边。黑塔每次都会瞬间脸红,眼神躲闪,但在学生们和阮梅期待的目光下,还是会略显僵硬地、乖乖张嘴吃下,然后小声嘟囔:“……味道尚可。”
不仅如此,细心的学生们还发现了更多“蛛丝马迹”。
阮梅的学生们私下议论:“你们发现没,阮老师最近笑得特别多,不是那种客气礼貌的笑,是那种……嗯,眼睛里闪着光,由内而外透出来的开心!”
黑塔的学生们则震惊于自家导师的变化:“我的天!黑塔老师今天涂了口红!是那种很温柔的豆沙色!”
“她上周穿了一条超级有设计感的灰色百褶裙配黑丝!”
“昨天是藏蓝色针织连衣裙,搭配了珍珠项链!”
“快看!她今天穿的是露脚踝的裙子!她假肢脚踝上!刻了一朵梅花!青色的!肯定是阮老师喜欢的颜色!”
一个名为【今天两位老师发糖了吗】的私密群聊悄然建立,里面热闹非凡:
机动A:“报!黑塔老师今天穿了新裙子,米白色收腰A字裙,超有女人味!”
生科B:“收到!阮老师今天心情极佳,泡了新的碧螺春,还哼歌了!”
机动C:“紧急情报!黑塔老师提前结束组会,带着便当盒出门了,方向生科院!”
生科D:“明白!我们这边已准备好起哄台词!”
机动D:“师母刚才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块她做的梅花糕,说是沾沾喜气……”
生科A:“啊啊啊!我们阮老师被黑塔老师喂了一块苹果!虽然黑塔老师脸超红!”
生科E:“惊天大糖!刚才在图书馆,我看到黑塔老师用脚在蹭阮老师的腿!阮老师还回握了黑塔老师的脚!”
机动F:“!!!师母这么会的吗?!”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两人牵着手,踏着月色回到她们温暖的公寓。一进门,黑塔常常是立刻甩掉脚上让她疲惫的高跟鞋,将公文包随意一扔,整个人如同被抽掉骨头般瘫倒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然后,她会撩起左侧的裙摆,熟练地解开连接套筒,卸下那陪伴了她一整天的左腿假肢,露出那截只有十五公分长、因常年锻炼和佩戴假肢而显得圆润白皙、甚至带着些许肉感的左腿残肢。残肢末端的皮肤细腻,那道粉嫩的手术疤痕清晰可见。
阮梅则会温柔地将她甩乱的高跟鞋摆放整齐,公文包归位,然后走到沙发前,自然地坐下,将黑塔的左腿残肢轻轻放在自己腿上。作为生命科学的天才,阮梅对人体结构了如指掌。她拿出根据黑塔残肢状态特意调制的、含有舒缓成分的植物精油,温热后倒在掌心,然后轻柔地涂抹在那截圆润白皙的残肢上,从大腿根部到末端疤痕,细细按摩,促进血液循环,缓解一天佩戴假肢的压力和不适。她的手指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隔着黑塔细腻的残肢肌肤,精准地找到最疲劳的肌肉群和承重最多的股骨断端,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按着。
“嗯……”黑塔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像一只被顺毛的猫咪,微微眯起了紫色的眼睛。感受着残肢处传来的、混合着微微痒意的极致放松,看着阮梅专注而温柔的侧脸,她只觉得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像香甜的泡泡,不断从心底咕嘟咕嘟地冒出来。
“嗯……这里,有点酸。”黑塔闭着眼,精准地指出需要重点照顾的肌肉群。
“这里吗?”阮梅的指尖加大了些力道,在那处微微发硬的肌肉上打着圈按揉,“是坐得太久,承重位置有点偏移了。明天记得每隔一小时起来活动一下。”
“知道了,梅梅管家婆。”黑塔嘟囔着,嘴角却带着笑。她享受着阮梅专业的按摩,也享受着她絮絮叨叨的关心。趁着阮梅低头专注按摩,她又悄悄用手机APP调整了客厅的背景音乐,换上了阮梅最喜欢的昆曲《牡丹亭》选段,音量恰到好处,如同温柔的背景音。这是她笨拙而又独特的,守护爱巢的方式。
一个难得的周末清晨,阮梅因为前夜熬夜帮学生修改论文,还在沉沉睡着。厨房里,换成了黑塔独自忙碌的身影。她嘴里轻声哼着上周阮梅带她去听的昆曲选段,虽然调子有些生疏,但心情显然极佳。
烤面包机“叮”的一声弹出焦香的吐司,平底锅里煎蛋和培根正滋滋作响,发出诱人的香气,旁边的玻璃碗里是拌好的蔬菜沙拉。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俨然已是一位合格的家庭主厨(仅限西式早餐)。
今天的黑塔,穿着一件柔软的淡紫色丝质吊带睡裙,裙摆极短,堪堪盖住大腿根部。她浅棕色的齐腰长发披散下来,如同海藻般垂落在肩头后背。修长笔直的右腿上,包裹着透肉的黑色长筒丝袜,袜口上沿与裙摆之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段雪白细腻的大腿肌肤,构成引人遐想的“绝对领域”。脚上则穿着一只阮梅给她挑选的、毛茸茸的紫色拖鞋。她没有佩戴假肢,那截短小白嫩、因为康复训练和长期佩戴假肢而显得圆润肉感、甚至堆积了些许柔软脂肪的左腿残肢,大半都探出了裙摆,随着她准备早餐的动作,那白嫩嫩的末端软肉还在微微晃动着,像一块诱人的奶冻。
就在黑塔专注于将培根装盘时,突然感到肩膀一沉,一个温暖的身体从后面贴了上来,环住了她的腰。阮梅醒了,她把下巴搁在黑塔的肩上,带着刚醒的慵懒鼻音,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早安,我的塔塔……好香啊。”
黑塔侧过头,用脸颊蹭了蹭阮梅的头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早,梅梅。怎么不再多睡会儿?马上就好了。”
阮梅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黑塔那截因为站立承重而更显圆润、还在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的左腿残肢。一个坏心思瞬间涌上心头。她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截白嫩嫩、肉乎乎的残肢!
“呀!”黑塔猝不及防,惊叫一声。
阮梅的手指精准地在那截软肉上挠了挠,尤其重点“攻击”了末端那圈最敏感的粉嫩疤痕区域。
“哈哈哈……梅梅!白痴!住手!好痒……哈哈哈……”黑塔瞬间笑得花枝乱颤,整个人几乎站不稳,全靠扶着料理台和阮梅的环抱才没倒下。她的残肢特别怕痒,这是阮梅早就发现的“弱点”。
她一边笑骂,一边用力想抽出被阮梅牢牢握住的左腿残肢,同时撒娇般地抬起那截短短的残肢,试图去“踹”阮梅使坏的手。然而残肢实在太短,这个动作非但没碰到阮梅,反而因为用力,让那截白嫩嫩的软肉在阮梅手中更加明显地晃动、变形,就像一块任人揉捏的、软糯的年糕。
阮梅看着她这副又菜又爱玩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继续着她的“摧残”。
“哈哈哈……我错了……梅梅……饶了我吧……真的……不行了……”黑塔被折磨得眼泪都笑了出来,浑身发软,只能软绵绵地求饶。
阮梅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下动作,但依旧握着那截手感极好的残肢。她俯下身,在那圈因为刚才嬉闹而更显粉润的疤痕上,落下了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乖,不闹你了。”阮梅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和宠溺。
餐桌上,摆放着黑塔准备好的丰盛西式早餐。阮梅一边吃着烤吐司,一边规划着:“塔塔,今天天气很好,我们下午去公园散步怎么样?或者去看那场新出的艺术展?”
黑塔还对刚才被“残酷折磨”的事情耿耿于怀,鼓着腮帮子,故意不看阮梅,对她的话爱搭不理,只用鼻音发出模糊的“嗯”、“啊”。
阮梅看着她这副气鼓鼓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她看准黑塔说话换气的间隙,迅速用叉子叉起一块煎得焦香的培根,精准地塞进了她嘴里。
“唔!”黑塔瞪大眼睛。
阮梅笑着,眼神温柔得像要溢出水来:“别生气啦,我的天才工程师。尝尝你自己煎的培根,火候完美哦。”
嘴里被塞了食物,又听到阮梅温柔的安抚和夸奖,黑塔那点小小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她乖乖地咀嚼着培根,咽下后,小声嘟囔了一句:“……算了。”
阮梅看着她这副别扭又可爱的样子忍俊不禁。她又切下一小块自己盘子里淋了蜂蜜的煎蛋,递到黑塔嘴边:“来,尝尝我的,奖励我们家大厨辛苦了。”
黑塔瞥了一眼,故作矜持地张开嘴,吃下煎蛋,细嚼慢咽后,才慢悠悠地说:“……火候还可以再精准0.5秒。”
“是是是,黑塔大师。”阮梅从善如流,又叉起一块水果递过去,“那大师再品鉴一下这个芒果甜不甜?”
黑塔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张口接住芒果,含糊地说:“甜……梅梅选的,都甜。”
阳光透过窗户,将餐桌照得明亮温暖。两人一边吃早餐,一边闲聊,从科研进展到日常琐事,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和轻松愉悦的氛围。黑塔看着阮梅说话时生动的表情,看着她青色眼眸中闪烁的光芒,只觉得心底那片曾经只由数据和逻辑构筑的荒原,早已被眼前这个人,用温柔、爱与理解,灌溉成了生机勃勃、开满鲜花的绿洲。
她伸出手越过餐桌,悄悄地、用力地握住了阮梅的手,低声说:“梅梅,有你在,真好。”
阮梅反手与她十指相扣,笑容如同窗外灿烂的阳光:“我也是,塔塔。”
这段恋情,如同她们共同创造的“普罗米修斯”,在理性的土壤中,开出了最感性的、永恒的花朵。
期待下一个故事!
Leo88 发表于 2025-11-24 20:47
期待下一个故事!
哈哈哈,感谢支持🥹🥹🥹下一篇应该是初祥或者星涟二选一了,看那哪篇先构思出来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