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冰砧内部（上）
凛风卷着冰粒，打在脸上如同细碎的刀片。凯茜娅·克莱因伏在一处雪坡后，灰黑色的纳米袜紧贴着冰冷的雪地，那件深灰色棉袄的领子高高竖起，遮挡住大部分面容，只露出一双锐利的蓝宝石色眼眸，透过双筒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远处的“冰砧”基地入口区域。
在她身侧稍低的位置，是全身雪白伪装、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鸣濑晴。那顶伪装服兜帽未能完全遮掩住她垂落肩头的乌黑双马尾发梢，而在兜帽的阴影下，她那双遗传自父亲的金色瞳孔，正闪烁着与她年轻外表不符的、极度专注与冷静的光芒。凯茜娅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安德森的女儿——确实拥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外表，那种兼具少女的清丽与战士的锐利的气质，即使在见惯了各色人等的凯茜娅看来，也属罕见。更难得的是，这份美丽之下，潜藏着不逊于其外貌的坚韧与能力。她能一路追查到这里，并展现出专业的侦查素养，本身就证明了这一点。
“外围巡逻队每十二分钟经过一次入口东侧，西侧有固定哨塔，视野覆盖良好。自动警戒平台的路线存在一个大约九十秒的交叉空白期，但不确定基地内部是否有额外的监控手段。”晴的声音通过加密的骨传导耳机传来，清晰而冷静，汇报着她观察到的火力配置与巡逻规律。“入口闸门是双重气密结构，需要特定权限识别。硬闯不可能。”
凯茜娅放下望远镜，指尖在冰冷的雪地上轻轻划动，脑海中快速构建着入口区域的立体模型。“收到。我看到了一个机会。”她低声道，目光锁定在远处正缓缓驶向基地入口的一辆中型雪地运输车。那辆车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看起来是运送补给或杂物的。“我搭个便车进去。”
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金色的瞳孔转向她，带着一丝询问：“风险很高。你怎么通过闸门检测？车辆内部也可能有扫描。”
凯茜娅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常人难以察觉的能量流光。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能精确计算那辆车的速度，以及它完全进入闸门内部、但尚未到达内部固定检查点的时间窗口吗？我需要一个确切的时间点。”
晴没有多问，立刻重新举起望远镜，视线紧紧跟随着那辆运输车，手指在个人终端的虚拟界面上快速滑动计算着。“车辆时速约十五公里。根据闸门结构和内部通道长度判断……在车辆尾部完全通过第二道气密闸门后，到抵达前方约五十米处的第一个疑似固定扫描点之前，大约有十到十二秒的相对‘安全’时间，车辆处于移动状态，内部常规监控可能存在盲区。”
“足够了。”凯茜娅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感受着左腿残端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因严寒和紧张而加剧的幻肢感，将其强行压下。“等我信号。如果三分钟内我没有传出安全讯号，或者内部响起警报，你立刻按备用方案撤离，不要犹豫。”
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没有质疑，只有凝重与信任。“明白。小心。”
凯茜娅不再多言，她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雪豹，借助雪坡的掩护，开始悄无声息地向基地入口方向迂回靠近。她的动作轻盈而迅捷，覆盖着纳米袜的双腿（一条血肉，一条机械）在积雪中交替移动，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需要在一个更近的距离，清晰地“锁定”那辆运输车的货厢内部。
她躲藏在入口外侧一处被积雪半掩的金属废弃物后面，心脏在胸腔里平稳而有力地跳动着，计算着呼吸与时间。运输车的引擎轰鸣声越来越近，它缓缓驶过了第一道外部扫描，厚重的第一道闸门在它身后关闭。然后是第二道内部闸门开启，车辆开始驶入基地内部通道。
就是现在！在车辆完全进入内部通道，但尚未到达晴所说的固定扫描点的瞬间！
凯茜娅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意识深处某个特殊的区域被激活。一种奇异的感觉流遍全身，并非物理上的移动，而更像是周围的空间信息在瞬间被拆解、重组。她的视野模糊了一下，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数据流闪过，同时，左腿残端那熟悉的幻肢痛和一种轻微的精神刺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又被她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抑制。
信息态闪现！
下一刻，她的身影已经从废弃物后消失，如同被橡皮擦从现实中抹去。几乎在同一瞬间，她已经出现在了那辆缓慢行驶的运输车密闭的货厢内部！
冰冷的、略带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周围是堆叠的板条箱和包裹，只有从货厢缝隙透入的微弱光线。货厢随着车辆行驶轻轻摇晃。成功了！她无视了厚重的装甲厢壁，直接进入了内部。
轻微的眩晕感和左腿的幻痛尚未完全消退，但凯茜娅的头脑异常清醒。她迅速蜷缩在一个板条箱后的阴影里，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除了车辆的引擎声和轮胎碾压地面的声音，没有警报，没有惊呼。她成功规避了所有的入口扫描，直接潜入了“冰砧”基地的内部。
她没有急于行动，而是通过加密频道，向外界发出了一个简短的、代表“安全进入”的预置信号。
“‘夜莺’已入巢。开始内部侦查。”她对着麦克风低语，声音平静无波。
狩猎，进入了下一个阶段。而她，如同真正的夜莺，已凭借诡异莫测的能力，悄然潜入这钢铁堡垒的心脏地带。
（第三十七章 上 完）
第三十七章 冰砧内部（中）
运输车低沉引擎的轰鸣在密闭的通道内回荡，行驶了约三分钟后，伴随着一声气压释放的轻响，缓缓停稳。车轮锁定的细微震动透过厢壁传来。外面隐约传来模糊的交谈声、金属碰撞声，以及液压装置运作的声响——显然正在卸货。
凯茜娅·克莱因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在货厢门被从外部开启的前一瞬，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深处，微光流转。
闪现！
熟悉的轻微眩晕与左腿残端加剧的幻痛感如约而至，但比之前连续两次穿越障碍时要轻微些许。她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从货厢的黑暗中抹去，下一刹那，已然出现在通道侧面一个堆放杂物的凹槽阴影里。她迅速蜷缩身体，借助几个满是油污的金属箱隐藏身形，锐利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快速扫视周围。
这里像是一个物资中转区，穿着不同制式服装的人员零星走动，推着装载箱子的平板车，注意力大多集中在装卸区。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
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她在这钢铁堡垒内部相对自由行走的伪装。目光如鹰隼般掠过人群，迅速锁定了一个独自走向附近洗手间的女性身影。那人外面套着略显宽松的实验室白大褂，步履匆匆，白大褂下摆偶尔掀动，露出里面合身的白色短袖衬衫和及膝的蓝黑色筒裙，脚上是一双蓝灰色的高跟鞋，腿上穿着深灰色的连裤袜，胸前挂着的身份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一副典型的研究员模样。
机会转瞬即逝。凯茜娅屏住呼吸，耐心等待着，直到那名研究员的身影没入洗手间，隔间门“咔哒”一声轻响关闭。她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滑出，脚步轻盈得几乎没有声音，迅速贴近了那个隔间门外，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当隔间门向内拉开，研究员一边低头整理着袖口一边迈步而出时，凯茜娅动了！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左手如铁钳般瞬间捂住对方的口鼻，阻止任何可能的声音，同时右掌边缘带着精准的力道，猛地切在研究员颈侧的迷走神经丛上！
“唔……”研究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模糊的闷哼，身体便软软地瘫倒下来。凯茜娅手臂发力，稳稳托住对方下滑的身体，腰部一拧，以一种兼具力量与技巧的姿态，迅速将昏迷的研究员拖回隔间内部，反手轻轻锁上了门。整个过程中，除了身体接触的细微摩擦声和那声被压抑的闷哼，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她迅速开始行动。先是利落地解开研究员白大褂的扣子，将其脱下，然后是白色短袖衬衫和蓝黑色筒裙。她将自己的蓝白色开叉作战服和深灰色棉袄快速脱下，折叠成紧凑的方块。接着，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自己脚上那双黑金色、前开式无鞋带的短皮靴的卡扣，将它们脱下。她环顾狭小的隔间，迅速做出决定——将这些换下的衣物和靴子紧紧卷在一起，塞进了隔间角落一个放置清洁用品的矮柜后方阴影里，暂时隐藏。这里比放在身上或容易被移动的清洁车更隐蔽，风险相对较低。
现在，她身上只剩下覆盖着可变色纳米织物的身躯和义肢，以及那条同样材质的独立袜套。她拿起研究员的衣物，快速穿上。白衬衫的布料贴合着她锻炼良好的上身肌肉线条，略显紧绷；蓝黑色筒裙的腰身和长度还算合适，但裙摆的束缚感让她微微蹙眉，远不如作战服活动自如。最后，她套上了那件略显宽大的白大褂，扣子系好，这身标准的研究员行头立刻掩盖了她原本凌厉的气质，也遮住了她身上可能与本身份不符的任何细节。
最关键的是鞋子。她拿起研究员那双蓝灰色的高跟鞋。细跟，皮质，对于习惯战术靴稳定支撑的她来说，这简直是刑具。但她没有犹豫，深吸一口气，先将右脚踏入鞋中，感受着那不熟悉的狭窄鞋型和足弓弧度。然后是左脚——她需要更加小心，因为这是义肢的金属足。她调整了一下金属足踝的角度，小心翼翼地将它塞进高跟鞋里。幸好这双鞋码数似乎稍大，金属足勉强能够纳入，但那种虚浮和不稳定感立刻传来。
她没有去动研究员腿上的深灰色连裤袜，而是集中精神，驱动覆盖自己身躯和义肢的纳米织物。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静电掠过般的酥麻感瞬间传遍全身，灰黑色的纳米袜和袜套颜色开始迅速变化，色调、光泽乃至细微的纹理都完美模拟成了与研究员腿上连裤袜毫无二致的深灰色，视觉上完全融为一体，看不出任何破绽。
最后，她将研究员的身份牌挂在自己胸前，又快速将昏迷的研究员安置在隔间角落，用自己的棉袄（从藏起的衣物中抽出） 稍微遮盖住其身体，确保其一段时间内不会被轻易发现。做完这一切，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对着隔间内模糊的镜面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收敛起所有属于“夜莺”的锐利与冰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因忙碌而略显疲惫、行色匆匆的普通研究员。
她推开隔间门，自然地走了出去。高跟鞋踩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与她习惯的战术靴落地无声截然不同。每一步都需要额外的核心力量来维持平衡，尤其是左腿义肢，需要更精细的微调来适应这该死的鞋跟。她强迫自己适应这种步态，低垂着眼睑，避免与通道中零星过往人员的视线直接接触，同时大脑如同最高效的计算机，飞速记忆着走过的路线、摄像头旋转的角度、通风管道的位置以及不同区域的人员密度和服装差异。
她利用“借来”的身份牌，尝试刷开一些非核心研究区域的门禁。大部分成功了，她得以进入一些摆放着仪器、闪烁着数据屏幕的实验室或办公室。她假装查阅资料，或是在饮水机旁接水，耳朵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研究人员之间零碎的交谈，目光快速扫过屏幕上滚动的非涉密信息、白板上书写的公式代号、甚至是废纸篓里揉皱的草稿纸……她收集着关于基地能源分配节点的暗示、某些外围研究项目的模糊代号、人员交接班的大致规律……然而，所有关于奥米茄具体位置、第五研究所事故详细报告、或是高度机密研究内容的线索，都如同石沉大海，被严格封锁在更高的权限之后。
随着时间推移，她开始向基地更深处、安保等级明显提升的区域移动。通道变得更加宽阔宏伟，墙壁是泛着冷光的厚重合金板，摄像头的密度显著增加，无声地转动着。偶尔，会有身着黑色作战服、装备明显精良于普通安保、眼神也更加警惕的内务安全部队成员两人一组，迈着标准的巡逻步伐经过，他们的目光会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个遇到的人员。
在一个由三条通道交汇形成的岔路口，她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其中一条看似平常、尽头却隐没在更深阴影中的走廊所吸引。那条走廊入口处没有任何明显标识，灯光似乎也比其他通道昏暗一些，但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危险预感，在向她发出无声的警报——那里不同寻常。
她脸上维持着茫然寻找路线的表情，假装低头仔细查看胸前的身份牌，脚步却“自然而然”地拐向了那条令人不安的走廊。
走廊比想象中更长，两侧是光滑无缝的金属壁，没有任何门或装饰，只有头顶均匀分布的冷白色灯光，将她的影子在身后拉长。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孤立。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终于，她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那里矗立着一扇门。一扇与基地内其他所有门都截然不同的金属门。它异常厚重，门体呈现出一种哑光的深灰色，光滑得如同镜面，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晕。门上没有任何可见的门锁、把手、钥匙孔甚至是生物识别面板，干净得令人窒息。只有在门旁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个不起眼的、约巴掌大小的菱形标识，正散发着一种恒定而幽深的蓝色微光，如同某种沉睡巨兽的眼睛。
凯茜娅的心猛地一沉。这扇门……不对劲。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集中精神，尝试像之前渗透运输车和绕过扫描区那样，感知门后的空间结构信息，准备再次发动信息态闪现，直接进入这看似无懈可击的密室。
然而——
就在她的意识如同无形的触手般延伸出去，刚刚接触到那扇门边界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而冰冷的阻滞感猛地反馈回来！仿佛她的意识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绝对坚固、拒绝任何信息层面窥探与交互的壁垒！门后的空间信息瞬间变得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泥潭，模糊、扭曲、破碎，根本无法形成清晰的空间坐标定位！
她的闪现能力，第一次，被彻底地、毫无悬念地阻挡了！
“呃！”一股强烈的、源于精神层面的反噬感如同重锤般砸在她的脑海，让她眼前猛地一黑，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与此同时，左腿残端那原本只是背景噪音的幻肢痛骤然升级，变得如同被灼热的铁钳拧紧般尖锐剧痛！
这突如其来的双重打击让她身体控制不住地一晃，脚下那双本就难以驾驭的高跟鞋更是失去了精准的支撑。就在她下意识伸手扶向旁边冰冷的墙壁以稳住身形的刹那——
“咔嚓！”
一声清脆却令人心悸的断裂声，在寂静的走廊里突兀地响起！
她左脚义肢上穿着的那只蓝灰色高跟鞋的细跟，承受不住这瞬间失衡的扭力，应声而断！
凯茜娅的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全靠及时撑住墙壁的右手和右腿的奋力支撑，才没有当场摔倒。她单脚站立，断跟的左鞋让她身体倾斜，显得狼狈不堪。更重要的是，那断裂的鞋跟如同一个刺耳的警报，在这敏感的区域敲响。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她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扇门……不仅被物理手段保护，更被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力量笼罩着，一种能够直接干扰、甚至隔绝信息态层面的强大防御！是奥米茄专门针对她这种能力设下的陷阱？还是这扇门后面，本身就存在着某种能够扭曲现实与信息边界的、极其危险的源头？
无论答案是什么，都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这扇门后的东西，至关重要。奥米茄……他极有可能就藏身于此！或者，这里隐藏着与第五研究所灾难、与信息态能力本质相关的、最核心的秘密！
而就在这时，一阵沉稳而迅速逼近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严厉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男声，自身后走廊的入口处传来：
“你！站住！哪个部门的？立刻出示你的身份权限！这里是绝对禁区，谁允许你靠近的？！”
凯茜娅心中警铃疯狂大作！她迅速压下脑海中的眩晕和左腿剧烈的幻痛，强行让自己站稳，脸上在瞬间切换成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表情，猛地转过身，一边单脚跳着试图保持平衡，一边举起胸前的身份牌，语无伦次地解释：
“对、对不起！长官！我是新来的助理研究员琳赛！我……我迷路了，我在找去三号样本库的路，这鞋跟……它突然断了……我不是故意的……”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恐惧和委屈，眼角甚至逼出了些许生理性的泪花，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死死记住了那扇诡异金属门和那个幽蓝菱形标识的每一个细节。
必须立刻离开！必须把这个足以改变一切的重大发现，告诉还在外面等待的晴！
（第三十七章 中 完）
第三十七章 冰砧内部（下）
凯茜娅心中警铃狂响，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惊慌失措、泫然欲泣的表情，她单脚站立，身体因断跟的高跟鞋而微微倾斜，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借来”的身份牌，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转过身，看向声音来源。
走来的人并非预想中凶神恶煞的内务安全部队士兵，而是一位同样穿着研究员白大褂的女性。她看起来比凯茜娅年长几岁，约莫三十出头，拥有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灿烂金发，在走廊冷白色的灯光下如同流动的黄金。她的面容精致得如同古典雕塑，碧绿的眼眸深邃而冷静，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感。然而，与这份优雅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她腋下架着一副精致的金属双拐，支撑着她的身体。她的左腿，从髋部以下完全缺失，白大褂下摆空荡荡的，左腿的袜筒被仔细地折叠起来，用类似安全别针的东西固定在左髋位置的裙装或特制内衣上，但随着她借助双拐前行的轻微动作，那深灰色的袜筒正不受控制地、缓慢地向下滑落，皱褶堆叠起来。她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停下动作，有些费力地调整了一下右臂支撑，用左手优雅而熟练地将滑落的袜筒向上捋回原位，重新整理好。这个动作她做得无比自然，但其中蕴含的艰辛与无奈，却无声地弥漫开来。
这位金发女性停在凯茜娅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目光先是扫过凯茜娅胸前晃动的身份牌，然后落在她断裂的高跟鞋跟上，最后才重新回到她那张强作镇定的脸上。她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层层伪装，直视本质。
“琳赛？”金发女性重复了一下身份牌上的名字，声音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三号样本库在B7区，这里是核心隔离区，地图和权限指南里明确标注为禁区。新来的……也不该犯这种错误。”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细细解剖着凯茜娅的每一丝表情。“而且，你的鞋跟断得很是时候。”
凯茜娅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能感觉到对方绝非普通研究员。她强迫自己挤出更多眼泪，声音带着哽咽：“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让我送一份文件去样本库，我可能看错了楼层指示……这鞋是刚领的，质量太差了……”她试图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向无关紧要的细节。
然而，就在对方似乎要进一步斥责或呼叫守卫时，凯茜娅的目光再次扫过对方那空荡的左腿处，以及那需要不断整理的袜筒。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谬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这个女人缺失的左腿，结合她刚才隐约感知到的、对自己尝试穿透那扇门时引发的信息态扰动的敏锐反应……难道她的腿，并非因为普通事故，而是因为……信息态层面的某种“丢失”或“转化”？
联想到自己能力那涉及信息态层面转移的本质，一个疯狂的交易筹码浮现在凯茜娅脑中。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惊慌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决绝与试探的平静。“女士，”她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镇定，“我们谈笔交易如何？我帮你……找回你失去的东西。”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极其短暂地停留在对方空荡的左髋位置。
金发女性碧绿的眼眸瞬间收缩，一直维持的优雅冷静出现了一丝裂痕，震惊与难以置信清晰地闪过。“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这个闯入者，不仅感知到了信息态波动，竟然还敢……还敢提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交易？！
“没错，”凯茜娅趁热打铁，语气笃定，尽管她内心也为此疯狂的想法而震动，“我的‘价值’，在于我能触及并干涉信息态的层面。你的腿……并非物理性损毁，对吧？它是在信息态的混乱中‘消失’的。或许……我能找到它，甚至将它带回来。”她将自己能力的可能性夸大到极致，此刻生存和获取情报高于一切。
伊莉雅·彼得洛娃（凯茜娅此刻几乎能确定她的身份与信息态研究相关）死死地盯着凯茜娅，仿佛要确认她是否在信口开河。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远处巡逻队的脚步声似乎更近了。
“你知道你在承诺什么吗？”伊莉雅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混合着极度渴望与深深怀疑的复杂情绪，“信息态层面的‘找回’……这几乎是禁忌的领域！连奥米茄董事也……”
“正因如此，才值得尝试，不是吗？”凯茜娅打断她，目光灼灼，“比起永远困在双拐和这不断下滑的袜筒里，一个可能性，哪怕再渺茫，也值得你赌一把。而我的条件很简单——我需要这座基地内部的详细信息，尤其是关于奥米茄董事的位置、安保布局，以及那扇我无法穿透的门后面到底是什么。”她直接抛出了自己的需求。
伊莉雅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她下意识地再次伸手，紧紧按住左髋处那空荡的袜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恢复完整身体的诱惑，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是致命的。而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人，是她漫长痛苦中出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提出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我怎么相信你能做到？”伊莉雅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你无法完全相信，”凯茜娅坦诚道，“就像我也无法完全相信你会提供真实情报一样。这是一场基于风险和需求的赌博。但我可以向你证明我的能力并非虚言——我能站在这里，就是证明。而且，刚才我尝试进入那扇门时引发的‘涟漪’，你应该清晰地感知到了。这证明我确实能触及那个层面。”她将刚才的能力反噬巧妙地说成是“证明”。
伊莉雅沉默了，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恢复肢体的渴望与对未知风险的警惕，以及对奥米茄的畏惧，在她心中激烈搏斗。
“……伊莉雅·彼得洛娃，”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部分冷静，但眼底的波澜并未平息，“信息态应用研究部主任。”她报出了身份，等于默认了凯茜娅的部分猜测。“你的提议……疯狂，但确实……令人难以拒绝。”她深吸一口气，“我可以给你一部分情报，关于基地的大致结构，奥米茄可能的几个活动区域，以及那扇门——它被‘静默力场’保护，任何信息态层面的尝试都会被隔绝并可能引发反噬。更多的细节，需要在你证明了你确实有‘找回’的能力之后。”
这相当于达成了初步的、有条件协议。
“成交。”凯茜娅毫不犹豫地答应。“在我下次联系你之前，希望你能准备好更详细的信息。”
“记住你的承诺，”伊莉雅深深地看了凯茜娅一眼，眼神复杂，“如果你骗我……”她没有说下去，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现在，立刻离开。巡逻队快到了。”她用拐杖示意方向。
凯茜娅不再多言，也顾不得断跟的高跟鞋，猛地转身，用右腿和义肢尽可能快地、一瘸一拐地沿着来路向回冲去！
她能感觉到身后伊莉雅·彼得洛娃那混合着期盼、怀疑与危险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一场以身体缺失部分为筹码的危险交易，就此达成。
这些疑问暂时无暇深思。凯茜娅凭借着记忆，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那条令人不安的走廊，重新混入相对人员较多的区域。她找到一个无人的工具间闪身进去，反锁上门，靠在门板上剧烈地喘息着，冷汗几乎浸湿了内衬。
必须立刻换回自己的衣服！身份在伊莉雅那里已经暴露，此地绝不可久留。
她迅速脱下不合身的研究员制服、白大褂和那双该死的高跟鞋。从角落矮柜后取出自己藏匿的衣物。她快速穿上熟悉的蓝白色开叉作战服，感受着布料包裹身体的熟悉感和活动自由度的回归。接着，她套上深灰色棉袄。最后，她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为自己穿上那双可靠的黑金色短靴，当靴子卡扣“咔哒”一声锁定时，一种踏实感才重新回到心中。
她驱动纳米织物，将袜子和袜套的颜色从深灰色恢复为基础灰黑色。做完这一切，她将换下的研究员衣物胡乱塞进工具间的角落，尽量掩盖痕迹。
不敢再多停留，凯茜娅调整呼吸，再次利用闪现能力，几次短距离的、消耗较小的位移，避开了主要通道的监控和人员，朝着记忆中与晴约定的撤离点潜行。
……
在基地外围一个废弃的通风管道出口附近，全身雪白伪装的晴如同雪雕般静静潜伏着，只有那双金色的瞳孔在兜帽阴影下焦急地扫视着基地方向。当时限将近，她几乎要准备执行撤离方案时，突然，她看到远处雪地边缘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紧接着，凯茜娅的身影如同从虚无中凝聚般，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晴的金色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那不是高速移动，不是借助掩体！那是……凭空出现？！她甚至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否因为紧张和严寒出现了幻觉。但凯茜娅那踉跄而真实的身影，以及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都证明刚才那一幕并非错觉。
“凯茜娅！”晴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压低声音呼唤，迅速从隐蔽处冲出，迎了上去。她扶住有些站立不稳的凯茜娅，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她刚才出现的那片空地，心中的震撼难以平息。这……就是凯茜娅之前提及的“信息态能力”？竟然如此诡异莫测！
凯茜娅看到晴眼中的震惊，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她快速靠近，靠在冰冷的金属管道壁上喘息。“里面情况复杂……我可能暴露了，但……暂时达成了某种危险的平衡。”她简略地将遭遇信息态研究部主任伊莉雅、那扇无法穿透的诡异之门以及双方达成的微妙“交易”告知了晴，但略过了自己使用能力的具体细节。
晴听着，努力平复看到凯茜娅“闪现”带来的冲击，金色的瞳孔越来越凝重。“信息态负责人……无法穿透的区域……交易……”她咀嚼着这些关键词，“看来，奥米茄的防护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密和诡异，而水也比我们想的更深。” 她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凯茜娅所拥有的、以及她们所要面对的，都远远超出了常规军事行动的范畴。
“那扇门后面，一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凯茜娅肯定地说，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不甘与决绝，“但常规方法和我的能力在那里都失效了。伊莉雅……她是个变数，危险，但或许也能成为某种……信息来源。”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警惕以及一丝因未知能力而产生的距离感。行动遇到了巨大的障碍，但也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获得了一丝喘息和潜在的情报渠道。基地如同一个张开了巨口的陷阱，而她们，不仅窥见了陷阱深处最危险的獠牙，还与看守陷阱的、掌握着超常力量的猛兽，进行了一场危险的对话。
（第三十七章 完）
第三十八章 代价与馈赠（上）
回到临时据点后的几天，气氛凝重而紧绷。晴消化着凯茜娅带回的情报——静默力场、信息态研究部、以及那位名为伊莉雅·彼得洛娃的负责人和她们之间达成的危险交易。她对凯茜娅那神鬼莫测的“闪现”能力依旧充满震惊与好奇，但更多的是对后续计划的担忧。奥米茄的藏身之处依旧如同迷雾中的灯塔，可见却难以触及。
就在她们反复推演各种可能方案，几乎一筹莫展之际，凯茜娅那个经过特殊加密的备用通讯器，收到了一条来源被层层伪装的信息。只有一个简短的地点和时间——位于永冻港中心区域，一家以奢华和保密性著称的酒店顶层套房，时间就在两小时后。
“是伊莉雅。”凯茜娅看着信息，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急切地主动联系，并且选择在基地之外见面。这要么是一个陷阱，要么……说明伊莉雅对“找回”左腿的渴望，远超她们的预估。
“太冒险了。”晴立刻表示反对，金色的瞳孔写满警惕，“这可能是圈套。”
“我知道。”凯茜娅平静地整理着自己的装备，将黑金色短靴的卡扣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获得突破的渠道。伊莉雅掌握着我们需要的情报。而且……她选择在外面见面，某种程度上也降低了是官方陷阱的可能性。”她看向晴，“我一个人去。你留在外围策应。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离，不用管我。”
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凯茜娅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意，最终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小心。”
两小时后，凯茜娅独自一人出现在了那家酒店顶层套房的门口。她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蓝白色开叉作战服和灰黑色纳米袜，外面罩着深灰色棉袄，与周围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厚重的实木门。
门几乎是被立刻拉开了一条缝隙。开门的正是伊莉雅·彼得洛娃，但她的模样与在基地里那位冷静优雅的研究主任判若两人。
她显然是匆忙赶来的。那头灿烂的金发不像之前那样一丝不苟，几缕发丝散落在额前和颊边。她身上穿着一件极其显眼的猩红色吊带长礼服，丝绸面料勾勒出她姣好的上身曲线，深V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看起来像是刚从某个晚宴或重要场合离开，或者……是为了这次会面而刻意换上的、象征着某种决心或期待的装束？
然而，与这身华丽礼服极不协调的是她的下身。礼服裙摆之下，她的右腿穿着完整的高跟鞋和连裤袜，而左腿……从髋部以下空空如也。没有裙子遮掩，使得缺失的部分更加显眼。那深灰色的左腿袜筒被仔细地折叠起来，用类似安全别针的东西固定在左髋位置，但因为急促的动作，袜筒边缘松散，正不受控制地缓慢下滑，皱褶堆叠，与她华美的上身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冰冷与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急切，甚至是一丝……近乎卑微的期盼。碧绿的眼眸深处，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
“你来了！”伊莉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迅速将凯茜娅拉进房间，反手锁上门，动作快得几乎有些慌乱。
套间内部极其奢华，暖色的灯光，昂贵的地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永冻港冰冷的夜景。但此刻两人都无暇欣赏。
“你真的能做到，对吗？”伊莉雅转过身，紧紧盯着凯茜娅，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指节泛白。“找回我的腿？”她的目光几乎要将凯茜娅穿透。
凯茜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冷静地打量着伊莉雅，尤其是她那极不协调的下身装扮，目光在那空荡的左髋处停留了片刻——那里皮肤光洁，没有任何疤痕或手术痕迹，仿佛这条腿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透着一种信息态层面缺失特有的、非自然的完美。“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而且，”她的目光落在伊莉雅右脚的鞋袜和左髋那折叠的袜筒上，“你需要脱下鞋袜，信息态的追寻需要最直接的‘锚点’，需要接触到……你身体真实的边界。”
伊莉雅几乎没有犹豫。“好！”她立刻答应，仿佛生怕凯茜娅反悔。她单脚（右脚）站立，有些笨拙地弯腰脱下鞋子。她随后看向自己左髋部位那折叠的空袜筒，伸手，动作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却又隐含痛楚的熟练，将那深灰色的、空荡荡的袜筒连同右腿袜子一起脱下，并与鞋子一起轻轻放在一旁的地毯上，露出一只保养得宜却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的脚。
现在，她站在华丽的地毯上，右腿光洁，左腿则是在髋部之下彻底空缺，那片区域的皮肤光滑得异乎寻常，没有任何痕迹，清晰地标示着“存在”与“缺失”的绝对边界。她抬起头，碧绿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凯茜娅，里面充满了孤注一掷的信任和几乎要溢出来的渴望。“这样……可以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祈求。
凯茜娅点了点头，在她面前盘膝坐下。“放松，伊莉雅博士。闭上眼睛，回忆你拥有它时的感觉，每一个细节——它触碰地面的感觉，肌肉运动的记忆，甚至是……它曾经有过的微小伤痛或舒适感。将你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那‘缺失’的部分上。”
伊莉雅依言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开始沉浸到往昔的记忆之中。
凯茜娅也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她将双手轻轻悬在伊莉雅左髋那光洁的残端上方，并未直接接触。她开始调动那潜藏在意识深处的力量。
这一次，不再是短距离的闪现。她要做的，是更深层、更危险的信息态“潜航”。她的意识开始脱离身体的束缚，如同投入深海的探测器，向着那由无数信息流构成的、常人无法感知的维度沉降。
周围物质世界的感知变得模糊，酒店房间的景象褪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光怪陆离的信息之海。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流动的数据、破碎的记忆片段、交织的情感能量以及……无数丢失或扭曲的“存在”印记。
寻找伊莉雅丢失的左腿，如同在浩瀚星海中寻找一颗特定的、已经黯淡的星辰。凯茜娅的意识在信息的湍流中艰难地穿梭，感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各种杂乱的信息碎片冲击着她的感知——无关的记忆画面、扭曲的声音、冰冷的数据流……左腿残端的幻肢痛在这种状态下被无限放大，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同时穿刺，但她必须强行忽略，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搜寻那个独特的“印记”上。
她依靠着与伊莉雅身体边界那微弱的联系，以及伊莉雅自身强烈的意念作为信标，在信息的迷宫中艰难地辨别着方向。时间在这个层面失去了意义，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她“看”到了许多东西——破碎的实验数据、奥米茄模糊而威严的身影、静默力场那令人窒息的屏障波纹……但她没有停留，坚定地寻找着那个与伊莉雅生命信息紧密相连的、代表着“完整左腿”的特定信息集合体。
寻找的过程漫长而消耗巨大。凯茜娅感觉自己的精神如同被放在磨盘下缓缓碾磨，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维持信息态状态的负担越来越重。但她能感觉到，她正在接近！那个独特的“存在”印记，就在前方那片更加混乱、充满了实验残留信息风暴的区域！
她咬紧牙关（尽管在信息态层面并无实质的牙关），集中最后的力量，如同一个逆流而上的泳者，猛地冲破了那层混乱的屏障！
找到了！
在那信息风暴的中心，一团微弱但确实存在、结构与伊莉雅右腿镜像对称、却仿佛被无形锁链束缚住的“信息聚合体”正静静地悬浮着！它就是伊莉雅丢失的左腿在信息态层面的映射！
凯茜娅没有犹豫，立刻以自己的意识为引，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开始小心翼翼地剥离那些束缚着这团信息的“锁链”（很可能是当年信息态事故留下的创伤性能量残留），并引导它，沿着她与伊莉雅身体边界之间那无形的联系通道，缓缓回归！
现实世界中，伊莉雅紧闭着双眼，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她感觉到左髋那光滑的边界处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行、又仿佛有温和水流在冲刷的奇异感觉！一种久违的、属于肢体的“存在感”正在从虚无中被一点点拉扯回来！那光洁的皮肤边缘仿佛在波动，延伸……
而凯茜娅的脸色则变得惨白如纸，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滚落，浸湿了她的鬓发和衣领。她的身体微微摇晃，维持这种高强度的信息态操作，对她精神的负荷达到了极限。
终于——
在伊莉雅的感知中，那缺失的部分被彻底填补！一种沉重而真实的触感回到了她的左髋之下！她猛地睁开双眼，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
只见她原本空荡、光洁的左髋之下，一条光洁、完整、与右腿别无二致的左腿，正静静地连接在那里！脚趾、脚踝、小腿、膝盖……一切都在！肌肤温润，线条优美，与右腿对称，连接处的皮肤同样光滑无痕，仿佛它从未离开过！
巨大的冲击和狂喜瞬间淹没了伊莉雅！她猛地伸出颤抖的双手，抚摸向自己失而复得的左腿，真实的、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我……我的腿……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她语无伦次地喃喃着，泪水瞬间决堤，从碧绿的眼眸中汹涌而出，混合着无法抑制的、近乎癫狂的笑容。她尝试着动了动左脚脚趾，那久违的、属于自己身体一部分的操控感清晰地传来！她激动得浑身发抖，抬头看向凯茜娅，眼中充满了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激。
“谢谢……谢谢你……凯茜娅……”她哽咽着，几乎要扑上来拥抱凯茜娅。
然而，就在此时，完成了这惊人壮举的凯茜娅，仿佛一根被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骤然断裂。她维持信息态潜航的精神力彻底耗尽，巨大的精神压力和幻肢痛的集中爆发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残存的意识。
她甚至没能对伊莉雅的感激做出任何回应，身体猛地一软，眼前彻底陷入黑暗，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晕倒在地毯之上，不省人事。
（第三十八章 上 完）
精彩的作品
第三十八章 代价与馈赠（下）
凯茜娅是在一阵温和而持续的清凉感中恢复意识的。那感觉并非物理上的温度，更像是一种流淌在精神层面的舒缓溪流，轻轻洗涤着过度消耗后留下的灼痛与疲惫。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极其柔软宽大的床上，身上盖着轻暖的羽绒被。房间依旧是那间奢华的酒店套房，只是灯光被调成了更加柔和的暖黄色。然后，她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伊莉雅·彼得洛娃。
伊莉雅已经换下了那件显眼的猩红色礼服，穿上了一套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丝质睡袍，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多了些居家的柔和。但最引人注目的变化是——她那双修长的腿此刻正自然地垂在床边，左腿完好无损地存在着，与右腿并立，肌肤光洁，仿佛之前那触目惊心的缺失只是一场幻觉。
而伊莉雅此刻正专注地低着头，她的双手……正放在凯茜娅的左腿上。更准确地说，是放在凯茜娅那已经被卸下、平放在床上的“织影者”义肢旁边的左大腿残端上。凯茜娅这才意识到，自己那条机械腿不知何时被伊莉雅小心地卸下了，此刻正靠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灰黑色的纳米袜套依旧覆盖着冰冷的金属。而她自己的残端，被伊莉雅那双白皙纤长的手轻柔地覆盖着。
伊莉雅的手指并没有进行按摩，而是以一种极其奇特、带着某种韵律的微小幅度的震动，轻轻贴合在凯茜娅残端的皮肤上。同时，她的指尖隐约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淡蓝色光晕，那光晕如同活物般，丝丝缕缕地渗入凯茜娅的皮肤。那股清凉舒缓的感觉，正是来源于此。
“你醒了？”伊莉雅察觉到凯茜娅的动静，抬起头，碧绿的眼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以及一种……近乎敬畏的神色。“别动，你的精神核心因为过度深入信息态层面而产生了严重的‘回波震荡’，我正在用基础的信息态谐波尝试平复它。这能稍微缓解你的精神压力和……那种幻痛，对吗？”她的语气专业而温和，与之前基地里那个冰冷审视的研究主任判若两人。
凯茜娅确实感觉到，那股持续折磨她的、源于信息态能力过度使用的精神刺痛和左腿残端尖锐的幻肢痛，在伊莉雅这奇特的手法下，确实被有效地抑制和舒缓了。她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伊莉雅。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凯茜娅。”伊莉雅的声音低沉而真挚，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那淡蓝色的光晕并未立刻散去，依旧萦绕在凯茜娅的残端周围，提供着持续的安抚。“你做到了……你做到了我以为永远不可能的事情。”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完好无损的左腿上，眼中再次泛起激动的泪光，但很快被她克制下去。“不仅仅是找回它……而是如此完美，仿佛时间倒流，信息态的创伤被彻底抹平。这……这简直是神迹。”
她看向凯茜娅，眼神复杂无比，“我研究信息态领域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失控、扭曲和不可逆的损失。奥米茄……他追求的只是力量的掌控和利用，他从不关心代价，甚至将代价视为必要的消耗。但你……你展示了另一种可能性，一种……修复与归还的可能性。”她深吸一口气，“我承认，我彻底被你折服了。不仅仅是能力，更是你愿意履行承诺的……品格。”
凯茜娅挣扎着想坐起来，伊莉雅连忙伸手扶住她，在她背后垫上柔软的枕头。
“交易就是交易。”凯茜娅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语气平静而坚定，“我做到了我承诺的。现在，该你了，伊莉雅博士。”
“叫我伊莉雅就好。”伊莉雅立刻纠正，态度谦和。“当然，我会履行我的承诺。奥米茄董事的核心实验室，就在那扇被‘静默力场’保护的门后面。那是基地最深处，也是防御最严密的地方。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里，亲自监督他最看重的‘Ω序列’项目，那与信息态能力的源头和控制密切相关。”
她走到套房的书桌前，拿起一个平板终端，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递给凯茜娅。屏幕上显示着清晰的基地内部结构图，比凯茜娅之前见过的任何版本都要详细，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了安保等级、巡逻路线、摄像头死角、通风管道网络，以及能量节点。
“这是基地的完整结构图和实时安保动态（有一定延迟，但足够精确）。静默力场的核心发生器位于实验室下方，独立供能。强行关闭会立刻触发最高警报。但是……”伊莉雅指向结构图上一个不起眼的节点，“有一条老旧的维护通道，可以绕过力场的主要覆盖范围，直接通到实验室上方的通风隔层。那里是力场相对薄弱、监控也较少的地方。奥米茄很自信，认为没人能突破静默力场，所以上方的物理防御反而有漏洞。这是唯一的机会。”
凯茜娅仔细查看着地图，将关键信息牢记于心。“你需要跟我们一起去。”她突然说道。
伊莉雅愣了一下。
“你需要为我们提供实时内部情报，并且在必要时，利用你的权限制造混乱或提供掩护。”凯茜娅解释道，“而且，一旦我们成功，奥米茄倒台，你作为知情者和参与者，也需要为自己争取新的立场。”
伊莉雅沉默了片刻，看着凯茜娅那双虽然疲惫却依旧锐利的蓝眼睛，又看了看自己失而复得的左腿，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加入。”
凯茜娅这才拿起自己的通讯器，接通了晴的频道。“晴，上来吧，房间安全。”
没过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伊莉雅走过去开门，全身依旧穿着雪地伪装服、兜帽拉得很低的晴闪身而入。她一进门，目光首先警惕地扫过伊莉雅，尤其是在她那双完好的腿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惊讶，然后立刻看向床上的凯茜娅。
“凯茜娅！你怎么样？”晴快步走到床边，看到凯茜娅苍白的脸色和卸下的义肢，金色的瞳孔中满是担忧。
“我没事，只是有些脱力。”凯茜娅安抚道，随即向晴介绍了伊莉雅，“这位是伊莉雅·彼得洛娃博士，我们新的盟友。她提供了基地的详细情报和潜入路线。”
晴看向伊莉雅，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散，但点了点头。“我是鸣濑晴。”
伊莉雅也打量着晴，这位在基地外策应的“女武神”。她能感觉到晴身上那股经过严格训练的军人气质和潜藏的力量。“很高兴……正式认识你，晴小姐。”她说道，态度客气。
三人围坐在床边。凯茜娅已经重新穿好了她的“织影者”义肢。她熟练地将左大腿残端（覆盖着合身的、灰黑色纳米袜）精准地纳入接受腔，随着几声轻微的“咔哒”气密锁合声，机械肢体再次与她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卸下。她活动了一下左腿的金属关节，确认连接稳固，动作流畅自然。
另一边，伊莉雅则拿起那条深灰色连裤袜。她坐在床沿，先将右腿熟练地伸入袜中，向上拉到小腿处。接着，轮到左腿了。她的动作明显迟疑了，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感。她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袜腰，将之前为适应缺失左腿而习惯性叠起、此刻显得有些皱褶的那部分裤袜轻轻拉开、抚平。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打开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关于“完整”的记忆匣子。 然后，她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谨慎，将自己那失而复得、光洁无痕的左腿，一点点地、一寸寸地，伸入那曾经永远空荡的袜筒之中。
当冰凉的丝滑面料包裹住她左脚脚趾、脚踝、直至小腿时，一种强烈的、混杂着陌生与熟悉的战栗感席卷了她。这不是幻肢感那种虚无的刺痛或瘙痒，而是真实、紧密的包裹感，是织物与肌肤摩擦带来的细微触觉。 她低头，看着裤袜的布料完美地贴合着左腿的轮廓，再也没有了那令人绝望的空瘪和需要不断整理的褶皱。一种酸涩的热意猛地冲上她的眼眶，她赶紧眨了眨眼，强行将泪意压下，但指尖抚过左腿袜面时，那轻微的颤抖却无法完全掩饰。“它真的回来了……” 这个认知如同暖流，冲刷着她内心深处因长久缺失而冻结的某个角落。
穿好裤袜后，她拿起那只属于右脚的蓝黑色高跟鞋，弯下腰穿上。然后，她下意识地在旁边寻找了一下——寻找那只早已不知被丢弃在哪个角落、对应左脚的鞋子。这个多年残疾生活形成的、可悲的习惯性动作让她瞬间僵住，随即脸上闪过一丝自嘲的苦笑和更深的感慨。是啊，她早就把左脚的鞋子都处理掉了，因为看着它们只会徒增痛苦。现在，她只能光着左脚，穿着一只高跟鞋。
她双手撑住床沿，尝试站起来。这是一个对她而言全新的体验。多年来，她起身的第一反应总是去寻找双拐，将身体重量大部分转移到手臂和右腿。此刻，她必须学着信任这条刚刚回归的左腿，将重量平均分配到双腿上。 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试探性地，缓缓伸直膝盖。
当双脚真正共同承受起身体重量时，一种奇异的、略微失衡却又无比踏实的充实感贯穿了她。 穿着丝袜左脚底直接感受着柔软地毯的绒毛，而穿鞋的右脚则提供了熟悉的高度和支撑。这种不对称的触感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神迹。她尝试着向前迈出一步，右腿习惯性地主导，左腿则显得有些僵硬和迟疑，仿佛一个初学走路的孩童，肌肉记忆需要重新唤醒。失去了鞋跟的高度差，光脚的左脚让她感觉左腿似乎比右腿“短”了一点点，走起路来有着轻微的不平稳，身体需要重新寻找平衡点。 她走了几步，动作略显笨拙，甚至因为不适应而微微晃动了一下，但她脸上却没有任何懊恼，反而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新奇、激动和难以置信的专注神情。每一步，左脚掌传来的真实触感，都像是在向她确认：这不是梦，她的身体，真的完整了。
“维护通道的入口在基地外围的一个废弃仓储区，” 凯茜娅的声音将伊莉雅从这全新的身体感知中拉回现实。伊莉雅迅速收敛心神，努力适应着这“不平衡”的站立姿态，将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拿起平板终端，开始详细解释……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三人就在这间豪华的酒店套房里，详细推敲着潜入计划的每一个细节。伊莉雅在房间里走动，配合着讲解，她的步伐从一开始的略微僵硬和小心翼翼，逐渐变得自然了一些，但那只光着的左脚和穿着高跟鞋的右脚之间的差异，依然让她的步态带着一种独特的、略显不稳定的韵律。她偶尔会停下来，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并拢的双脚，尤其是那只光洁的左脚，指尖轻轻划过脚背，仿佛再次确认它的存在，脸上会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如梦似幻的微笑。晴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没有点破，只是在她需要时，不动声色地递上一杯水或稍微扶她一下。凯茜娅则虽然精神尚未完全恢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她对信息态能力的切身理解，为应对可能出现的超常状况提供了关键思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伊莉雅信心的最大支撑。
窗外的永冻港依旧笼罩在极夜的黑暗中，只有零星灯火。而在这间温暖的房间内，一场针对世界树公司董事、掌握着危险力量的奥米茄的猎杀行动方案，逐渐成型。三位背景迥异、因仇恨、恩情与共同目标而暂时联结在一起的女性，组成了一个看似脆弱却目标高度一致的同盟。伊莉雅感受着脚下地毯传来的、一只脚直接、一只脚隔着鞋底的差异触感，心中对凯茜娅的感激与折服，以及对奥米茄长久以来将她视为“可消耗品”的怨恨，共同化为了参与这次行动的坚定决心。这具重新变得“完整”的身体，就是她迈向新生的第一步。
复仇的箭矢，已经搭上了弓弦，直指“冰砧”基地最深处的心脏。
（第三十八章 完）
第三十九章 破碎与重生（上）
凯茜娅、伊莉雅和晴的计划在紧张与谨慎的氛围中逐步成型。酒店套房的奢华与即将到来的行动危险形成了鲜明对比，窗外的极夜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唯有房间内温暖的灯光映照着三张神色各异却同样坚定的脸庞。
凯茜娅靠坐在床头，尽管信息态能力过度使用的精神疲惫尚未完全消散，脸色也有些苍白，但她的眼神已然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锐利。她左腿上的“织影者”义肢通过气密锁合与覆盖着纳米袜的残端紧密连接，她无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踝关节，机械结构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运转声，确保着随时可投入战斗的状态。
晴则站在房间的阴影处，全身雪白的伪装服让她像一道凝结的霜。她没有靠近窗边，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暴露风险。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手枪冰冷的握把，那双遗传自母亲的金色瞳孔在兜帽的阴影下缓缓移动，审视着房间内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伊莉雅·彼得洛娃。尽管凯茜娅信任她，尽管她提供了情报甚至付出了“代价”，但多年“女武神”的本能让晴无法完全卸下心防。伊莉雅的背景太复杂，她与奥米茄的关系，她转变的迅速，都像是隐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暗流。
“凯茜娅，你的精神状态能支撑接下来的行动吗？”晴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直接而务实，目光从伊莉雅身上移开，落在凯茜娅脸上。
凯茜娅抬眼，迎上晴带着关切与审视的目光，轻轻呼出一口气。“精神力恢复需要时间，但身体没问题，不影响战斗和必要的短程闪现。”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没有更多时间等待了，奥米茄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晴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桌上的平板终端，上面显示着伊莉雅提供的基地结构图。“这条潜入路线……”她伸出食指，点在那个标记为“废弃维护通道”的节点上，眉头微蹙，“风险很高。老旧意味着不稳定，也可能存在未被记录的传感器。”
就在这时，伊莉雅主动站起身，光着的左脚和右脚的蓝黑色高跟鞋让她走路的姿态有些微的不自然，但她步伐坚定地走到晴的身旁。她没有因为晴的质疑而退缩，反而用一种混合着研究员精确性和新生决心的语气解释道：
“你说得对，风险确实存在。”伊莉雅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将通道的剖面图和历史维护记录调了出来，“但正因为它在官方记录中几乎被遗忘，奥米茄倚重的‘静默力场’和高级动态感知系统才没有完全覆盖这里。看这里，还有这里——”她的指尖重点标注了几个区域，“这些是物理性的结构薄弱点和监控盲区，是系统逻辑中的‘缝隙’。我对基地的安保逻辑了如指掌，相信我，这是目前唯一可能绕过他最强防御的路径。”
她说完，目光转向凯茜娅，眼神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凯茜娅能力的信赖，也有为自己争取信任的急切。“我可以用我的权限，在你们行动时实时监控这条通道周边的传感器状态，必要时进行数据欺骗，为你们争取时间。”
凯茜娅沉默地注视着伊莉雅，她能感受到伊莉雅话语中的诚意，以及那份因肢体失而复得而产生的、想要彻底摆脱过去阴影的迫切。她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伊莉雅的分析，但随即看向晴，将决定权交予这位战术专家。“晴，你怎么看？我们需要评估的是，这条‘缝隙’是否值得我们去冒被困的风险。”
晴没有立刻回答，她锐利的目光在伊莉雅脸上和屏幕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衡量每一句话的可信度。房间内一时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风声。
“我需要更具体的应急方案。”晴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冷静，但少了几分之前的直接质疑，更像是在进行战术推演，“如果通道内部发生意外，比如结构坍塌或触发未知警报，你的内部支援能到什么程度？我们需要明确的逃生路线，而不是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一条可能被堵死的路上。”
“我明白。”伊莉雅立刻回应，她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她迅速操作终端，调出另外几张图纸，“这里，这里，还有连接通道的这个旧通风井，都可以作为紧急出口。虽然不在常规使用状态，但物理上是通的。我会在控制中心确保这些区域的监控处于‘维护’循环状态，并为你们标记出来。同时，”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如果……如果情况真的失控，我会设法在基地其他区域制造一场‘意外’的能源波动，吸引注意力，为你们创造撤离窗口。”
这番承诺意味着伊莉雅将把自己也置于极大的风险之中。凯茜娅深深地看了伊莉雅一眼，看到了她眼中孤注一掷的决绝。这不是简单的交易了，而是将彼此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
“凯茜娅……”晴的声音将凯茜娅的思绪拉回，她的眼神依旧锐利，但其中的戒备似乎融化了一丝，“我相信你的判断。也相信……我们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她的话是对凯茜娅说的，但也间接承认了伊莉雅计划的可行性。
凯茜娅走到两人中间，目光扫过平板上的路线图，又看向伊莉雅和晴。“那么，就按这个方向细化。晴，你负责规划通道内的具体行进节奏和战术队形。伊莉雅，你需要提供所有已知的传感器类型和可能的规避方法。”她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领导力，“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失败，意味着万劫不复。但为了各自必须完成的事情，我们没有退路。”
伊莉雅重重地点了点头，手指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重新变得完整的左腿，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凯茜娅和晴的眼睛。那里面蕴含的，是感激，是新生，也是复仇的火焰。
晴也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下颌线条松弛了些许。“明白。我会确保我们以最高的效率，捅穿奥米茄的心脏。”
在这片被极夜笼罩的冰冷世界里，三位女性的同盟在这一刻真正凝固。她们带着各自的伤痕、信念与决绝，将命运交织在一起，共同走向那条布满荆棘、通往复仇与重生的不归路。
第三十九章 破碎与重生（中）
清晨，永冻港的天空依旧被厚重的极夜帷幕笼罩，只有地平线边缘透出一丝微弱的、仿佛被冻结的灰蓝色光线。酒店套房里，彻夜未眠的三位女性正进行着行动前的最后准备。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紧张混合的气息。凯茜娅最后一次检查着她的“织影者”义肢，每一个关节，每一个能量节点都确认无误。晴则沉默地清点着装备：加密通讯器、特种弹药、环境伪装布、以及伊莉雅提供的几个小巧的抗信息态干扰器。她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如同精密仪器。
伊莉雅站在房间中央，已经换上了一套便于活动的深色保暖衣物。她尝试着走了几步，眉头微蹙。那条失而复得的左腿动作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迟疑，步伐不如右腿自然流畅。这是肌肉长期“缺席”后需要重新适应过程的正常表现，但在明眼人看来，依旧显得突兀。
晴的目光锐利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伊莉雅博士，”她冷静地开口，语气不带波澜，却直指核心，“你的左腿……一夜之间恢复如初，这本身就无法解释。进入基地后，你打算如何应对他人的疑问？”
伊莉雅身体一僵，停下了脚步。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那双如今已能并肩站立、却因缺乏锻炼而显得步伐笨拙的腿，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她光顾着沉浸在重获肢体的狂喜和对行动的投入中，确实忽略了这最现实、也最致命的问题。
就在这时，凯茜娅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不需要解释它恢复了。” 她蓝色的眼眸落在伊莉雅行走时那微妙的滞涩感上，“我们可以解释为，这是你最新装配的、高拟真度的仿生义肢。正因为是‘新装备’，所以你的步态才会显得生疏和不自然。”
房间内安静了一瞬。
伊莉雅立刻明白了凯茜娅的意图，但随即脸色微微发白。“伪装成义肢？那意味着……我需要在基地里，继续使用双拐？” 这个念头让她心底泛起一丝本能的抗拒。刚刚摆脱了依赖，难道又要主动回到那种不便且象征着“残缺”的状态中去吗？
“这是最合理，也是唯一的掩护。” 凯茜娅的语气不容置疑，她走到伊莉雅面前，目光平静却带着强大的说服力，“比起解释一条腿为何能奇迹般重生，解释你换了一条‘逼真’的新腿要容易得多，也更能打消奥米茄可能产生的任何疑虑。短暂的伪装，是为了最终能永远摆脱它。”
伊莉雅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理智告诉她凯茜娅是对的。脑海中闪过奥米茄那双冰冷而多疑的眼睛，她知道任何不自然的细节都可能招致毁灭性的审查。再次握住双拐固然令人痛苦，但与失败的风险相比，这代价微不足道。她重新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我明白了。就按你说的做。”
晴在一旁默默看着，对凯茜娅急智下的缜密微微颔首。这个方案确实最大限度地利用了伊莉雅当前的生理状态，并将其转化为了合理的伪装。
准备工作就此定调。伊莉雅找出了她之前使用的、那副精致的金属双拐，重新熟悉着依靠它们支撑和行走的感觉。这一次，感受着左腿真实地踩在地面上，却要刻意表现出依赖外力支撑的样子，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复杂。
一个更实际的问题随即出现——鞋子。伊莉雅只有右脚的鞋子，左脚的鞋子早在多年前她失去左腿后就已经全部处理掉了，那时看着它们只会徒增伤感。此刻，她不可能找到一只匹配的左鞋。
“只能这样了，”伊莉雅看着自己光着的左脚，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切就绪。三人离开了温暖的酒店套房，再次踏入永冻港刺骨的严寒之中。她们选择步行前往基地外围的预定汇合点，这是最隐蔽也最不会留下记录的方式。
凛冽的寒风如同冰冷的刀片，轻易穿透厚重的衣物。积雪深及小腿，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凯茜娅的机械义肢在雪地中展现出卓越的稳定性，晴则凭借过人的体能和训练有素的步伐紧紧跟随。而伊莉雅，虽然重新获得了左腿，但依靠双拐在深雪中行进本就吃力，更要命的是——
她的左脚，那只仅穿着单薄深灰色连裤袜的脚，直接踩进了冰冷刺骨的积雪中。
起初是钻心的冰冷，仿佛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皮肤。紧接着，麻木感迅速蔓延，从脚趾到脚掌，再到脚踝和小腿下半部。每向前迈出一步，都像是在踩在刀锋上，同时又伴随着一种诡异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迟钝感。她咬紧牙关，努力跟上凯茜娅和晴的速度，但左腿的动作因为冻僵而变得更加僵硬和不协调。
凯茜娅率先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她看到伊莉雅身体不自然的僵硬和越来越迟缓的左腿动作，目光落在她那深陷雪中、仅着薄袜的左脚上，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停下！”凯茜娅低喝一声，立刻蹲下身。她用手迅速拂开伊莉雅左腿上的积雪，只见袜子在融雪后紧紧贴在皮肤上，下面的肢体已经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尤其是脚趾和小腿下部，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些红肿的斑块。“该死，冻伤了！”
晴闻声也立刻折返，看到伊莉雅左腿的状况，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必须立刻处理！不能再走了！”她迅速从装备包里扯出急救毯和化学加热贴，跪在雪地里，小心翼翼地试图将加热贴敷在伊莉雅冻伤的小腿和脚部，并用急救毯紧紧包裹。
伊莉雅疼得浑身一颤，冻伤的部位在试图回暖的过程中产生了更加剧烈的、如同火烧般的灼痛和万针穿刺般的刺痛感。她靠在晴的身上，额头渗出冷汗，脸上写满了痛苦和一丝懊恼——她光想着伪装，却忽略了极地环境最基本、也最致命的威胁，而这威胁因为她的“无鞋”状态而被无限放大。
“坚持住，伊莉雅。”凯茜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紧紧握着伊莉雅冰冷的手，“我们离汇合点不远了。但你的腿必须先处理，否则组织坏死，一切都完了。” 她的目光扫过前方依旧茫茫的雪原，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原本就危机四伏的行动，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第三十九章 中 完）
第三十九章 破碎与重生（下）
急救毯的银色内衬在昏暗的雪原光线下反射着微光，紧紧包裹着伊莉雅冻伤的左小腿和脚部。化学加热贴正释放出有限却宝贵的热量，试图驱散那深入组织的寒意。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伊莉雅靠在晴的身上，牙关紧咬，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颤抖。
“不能再耽搁了。”凯茜娅的声音斩钉截铁，她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被包裹住的左腿，青白色的皮肤边缘透着不祥的红肿，“加热贴的效果有限，必须尽快到达室内进行专业处理。但我们现在……”她抬头望向视野尽头那片隐约可见的、如同巨兽蛰伏般的基地轮廓，“必须按计划行动。”
晴扶着伊莉雅，金色瞳孔中冷静与担忧交织。“能坚持走到汇合点吗？”她的声音低沉而务实。
伊莉雅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刺骨的寒意让她肺叶生疼，却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几分。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因疼痛而有些沙哑：“可以……我必须可以。” 她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所有人的努力付诸东流。那份因凯茜娅而重获新生的决绝，支撑着她克服肉体的痛苦。
接下来的路程变得更加艰难。伊莉雅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双拐和右腿那只加绒的过膝长靴上，被急救毯包裹的左腿如同一个沉重而疼痛的负担，每一次轻微的触碰或晃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凯茜娅和晴一左一右，尽可能地为她分担着风雪的压力，三人沉默地在雪原上跋涉，留下三行深深浅浅的足迹，其中一行，伴随着双拐留下的圆洞。
终于，她们抵达了预定汇合点——一个位于基地外围废弃仓储区边缘、被积雪半掩的破旧工具棚。这里相对避风，也是计划中伊莉雅与她们分开，独自返回基地内部的地点。
时间紧迫。伊莉雅靠在冰冷的棚壁上，颤抖着手，开始解开腿上的急救毯和已经渐渐失去温度的加热贴。当冰冷的空气再次接触到冻伤的皮肤时，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被包裹处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肿胀，青紫的斑块范围似乎扩大了，皮肤紧绷，触感冰冷而僵硬。
“你确定要这样进去？”晴看着她腿上触目惊心的冻伤，眉头紧锁。
“我们得抓紧时间行动。”伊莉雅的声音带着决绝，“按照计划，我会在信息控制中心接应你们。保持通讯畅通。”
凯茜娅深深地看着伊莉雅，没有多言，只是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臂，一切尽在不言中。晴则递给她一个小巧的、伪装成口红的高效能镇痛剂。“紧急时用，能暂时压制痛觉，但治标不治本。”
伊莉雅接过，郑重地点头。“谢谢。你们…小心。”
没有更多告别的时间。伊莉雅目送凯茜娅和晴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仓储区更深的阴影中，朝着那条老旧的维护通道入口潜去。她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左腿那越来越清晰的、如同被无数烧红铁针持续穿刺的灼痛和麻木感，拄着双拐，朝着基地一个相对偏僻的员工入口走去。
凭借着尚未失效的高级权限和熟悉的身份，伊莉雅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入口安检。守卫对她的双拐和略显狼狈的状态投来询问的目光，她只是疲惫地解释了一句“新装配的义肢调试出了问题，我还不适应”，便顺利蒙混过关。
一进入基地内部相对温暖的环境，冻伤的左腿仿佛被投入了油锅。冰冷的肢体在暖气刺激下，产生了更加剧烈的、难以忍受的刺痛和奇痒！她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最近的员工更衣室，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地喘息。
现在，她需要换上标准的研究员着装，这包括领取一双新的高跟鞋——她自己的那只右脚高跟鞋显然不能单独使用。她强忍着左腿的剧痛，拄着双拐来到物资申领处。
“彼得洛娃博士？”负责发放物资的技术员显然认识她，看到她拄着双拐，目光落在她空着的左脚位置（为了伪装成新义肢，她刻意没有穿任何鞋袜），露出了然的神情，“听说您装配了新款的仿生义肢？需要申领配套的鞋具吗？”
“是的，”伊莉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对新设备调试不顺的烦躁，“适配的专用鞋还在定制。先给我一双标准款的，37码。这该死的‘新腿’神经接驳还在校准，平衡感很差，刚才在外面差点又摔一跤。”她恰到好处地抱怨着，完美解释了为何需要重新领鞋以及为何显得如此“狼狈”。
“理解，最新型号总是有些小毛病。”技术员同情地点点头，很快取来一双崭新的蓝黑色高跟鞋递给伊莉雅，“希望它能帮您更好地适应。”
“谢谢。”伊莉雅接过鞋子，心中松了口气。这个环节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她回到更衣室，反锁上门。现在，必须尽快完成换装并进行最简单的应急处理。她颤抖着手脱下厚重的保暖裤和右脚的加绒长靴。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的左腿时，心猛地沉了下去。仅仅是从汇合点到基地内部这短短一段路，缺乏有效保护的左腿在严寒中的暴露似乎更加剧了伤势。 脚趾和小腿下部的青紫色更加深重，肿胀也更为明显，皮肤亮得吓人。
她快速从更衣室的急救箱里找出冻伤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冻伤的部位。药膏带来的短暂清凉稍微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灼痛感，但她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随后，她咬紧牙关，开始穿戴研究员的制服。 白衬衫，黑色筒裙。然后是那双薄薄的深灰色连裤袜——每向上拉扯一寸，织物摩擦过冻伤的皮肤都带来一阵让她眼前发黑的锐痛。 最后，是那双崭新的蓝黑色高跟鞋。当她把冻伤的左脚硬生生塞进那坚硬、狭窄的鞋子里时，挤压的剧痛让她几乎窒息，她死死抓住储物柜的门把手，才勉强没有跪倒在地。
镜子中，再次出现了那个熟悉的研究员伊莉雅·彼得洛娃——白大褂一丝不苟，妆容精致（她强行补了点妆掩盖脸色），身姿挺拔（依靠双拐和强大的意志力）。唯有她自己知道，那隐藏在裙摆和高跟鞋之下的左腿，正承受着何等酷刑，而那份刚刚失而复得的“完整”，此刻正面临着可能再次失去的威胁。
任务要紧…伪装必须维持… 她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着这几个字，如同念诵咒语般压制着肉体的痛苦和内心的恐惧。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让表情恢复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属于研究主任的、惯常的淡漠与疏离。
她拿起内部通讯器，接通了与凯茜娅和晴（王牌） 的加密频道，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异样：
“‘夜莺’，‘王牌’，我已就位。信息控制中心一切正常，正在为你们标记安全路径。按计划推进。”
通讯器那头传来了凯茜娅简短冷静的回应：“收到。我们已进入通道。”
伊莉雅放下通讯器，拄着双拐，迈开了脚步。每走一步，左脚就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和坚硬的碎玻璃上，剧痛顺着神经猛烈冲击着她的大脑。但她没有停下，也没有放缓速度。她碧绿的眼眸深处，燃烧着的是超越痛苦的冰冷火焰——对奥米茄的仇恨，对凯茜娅的承诺，以及对自己未来的赌注。
她走向信息控制中心，走向她的位置。猎杀奥米茄的行动，已经全面展开，而她，纵然步履维艰，也绝不会在此刻倒下。
（第三十九章 完）
第四十章 静默突袭（上）
“滋啦……‘夜莺’，‘王牌’，我已就位。信息控制中心一切正常，正在为你们标记安全路径。按计划推进。”
凯茜娅的骨传导耳机里传来伊莉雅的声音，刻意压低的声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电流杂音，但语气平稳，听不出半分异样。她和晴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然。
她们此刻正身处那条计划中的、位于基地深处的老旧维护通道内部。与基地主体光洁明亮的合金通道不同，这里充斥着铁锈、灰尘和机油混合的陈旧气味。空气凝滞而冰冷，只有远处通风系统传来的微弱嗡鸣证明这里并非完全死寂。通道直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内壁布满了粗糙的管线和年代久远的金属网格，脚下是布满浮尘的金属走道，偶尔踩上去会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变形声。
凯茜娅打头阵，她覆盖着灰黑色纳米袜套的“织影者”义肢以及脚上的黑金色短靴在昏暗光线下几乎不反光。她刻意控制着落点和力度，尽可能减少声响。她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一丝光线变化、气流扰动或声音异常。左腿残端的幻肢痛在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似乎被暂时压制，但精神上的负荷让她太阳穴微微鼓胀。
晴紧随其后，全身雪白的伪装服在此刻的环境中显得有些突兀，但她动作轻盈得如同雪鸮，每一步都落在凯茜娅确认过的安全点上。她手中紧握着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紧凑型冲锋枪，枪口随着目光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侧方的阴影区域。她那扎成双马尾的乌黑长发被仔细塞进了伪装服的兜帽里，只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颊边，衬得那双金色瞳孔愈发锐利如鹰。
“前方十五米，左侧管道交汇处，有一个老式的压力感应垫。”伊莉雅的声音再次在耳机中响起，及时而精准，“覆盖范围大约一米乘半米，绕过它，走右侧边缘，那里的支撑结构更稳固。”
凯茜娅立刻抬手示意，两人停下脚步。她仔细看向伊莉雅指示的位置，在厚厚的灰尘下，果然能看到一块略微不同颜色的金属板边缘。她侧过身，几乎是贴着冰冷的、布满锈迹的管道壁，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义肢的金属足在狭窄的边缘找到了稳固的支撑点。晴如法炮制，动作同样干净利落。
信息控制中心内，伊莉雅正坐在主控台前，面前巨大的环形光屏被分割成数十个窗口，显示着基地各处的监控画面、传感器读数、能量流数据和结构蓝图。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并非因为紧张，而是来自于左腿那持续不断、愈演愈烈的痛苦。
冻伤的左小腿和脚部，在被高跟鞋紧紧包裹和承重后，仿佛被置于一个不断收紧的、内部布满尖刺的刑具之中。起初的刺痛和麻木，已经逐渐转变为一种深彻骨髓的、伴随着诡异灼烧感的剧烈疼痛，并且伴随着一阵阵难以抑制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奇痒。她必须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能不让自己的手颤抖，才能稳稳地操作控制界面，才能让通过麦克风传出的声音保持平稳。
她不动声色地将左腿微微伸直，试图减轻鞋面对肿胀部位的压迫，但这个微小的动作立刻引来一阵更尖锐的刺痛，让她差点闷哼出声。她赶紧咬住下唇，将注意力强行拉回到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凯茜娅和晴位置的光点上。
通道内，两人继续深入。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越是靠近基地核心区域，能量流动的痕迹就越发明显。
“注意，你们即将经过一个活性通风口。”伊莉雅的声音再次提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气流会突然增强，持续约三秒。准备好稳住身体。”
话音刚落，前方一处栅格突然发出“嗡”的一声轻响，一股强劲的冷风从中喷涌而出，卷起通道内积年的灰尘，扑面而来。凯茜娅立刻压低重心，左手机械般地抓住旁边一根粗壮的管道，稳住身形。晴则迅速侧身，用背部抵挡住大部分气流，同时举枪警戒前方。
三秒后，气流停止。
“安全。继续前进。”伊莉雅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她们穿过活性通风口区域，前方的通道似乎变得更加狭窄，坡度也开始微微向上。
“我们已经进入静默力场主要覆盖区的边缘外围。”伊莉雅的声音变得愈发凝重，“从这里开始，常规通讯和扫描会受到强烈干扰。我会尽量维持我们之间的加密短波链路，但信号可能会变得不稳定。另外，凯茜娅，你的信息态能力在这里会受到极大压制，甚至完全失效，不要轻易尝试。”
“明白。”凯茜娅简短回应。她确实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笼罩四周，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意识深处那种与信息态层面连接的感觉也变得模糊不清。这感觉令人窒息，但也印证了伊莉雅情报的准确性。
晴注意到凯茜娅微微蹙起的眉头，低声问：“感觉怎么样？”
“像被关进了隔音箱。”凯茜娅比喻道，活动了一下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不影响物理行动。”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艰难。通道内出现了更多废弃的线缆和不明用途的装置残骸，需要她们小心地攀爬或绕行。伊莉雅的指引变得愈发关键，她仿佛拥有一张无形的、实时更新的地图，总能提前指出哪个螺栓可能松动，哪块网格下方是空的，哪个转角后面可能有残留的移动传感器。
每一次指引，都伴随着伊莉雅在控制中心里强忍痛苦的煎熬。冻伤的左腿如同一个不断提醒她脆弱的警报器，疼痛和奇痒一阵阵袭来，挑战着她的意志极限。她甚至能感觉到左脚在鞋子里因为肿胀而变得更加拥挤，皮肤与皮革摩擦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她偷偷将手伸到桌下，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试图用另一种疼痛来转移注意力，但效果甚微。她只能靠不断聚焦于屏幕上移动的光点和不断分析处理海量数据，来强行忽略那如影随形的折磨。
“前方五十米，右转，进入一条向上的竖井。顶部有一个检修口，通往目标区域上方的通风隔层。”伊莉雅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清晰，“竖井内有简易爬梯，但年代久远，务必小心。爬升约二十米。”
凯茜娅和晴按照指示，找到了那个隐蔽的竖井入口。一股混合着尘埃和金属冷却剂的气味从下方涌出。井内一片漆黑，只有从顶部缝隙透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锈迹斑斑的爬梯轮廓。
凯茜娅深吸一口气，率先抓住冰冷的梯杠，开始向上攀爬。她的义肢提供了强大的支撑和推力，但狭窄的空间和年久失修的梯子依然带来了不小的挑战。晴紧随其后，动作灵巧如猫，将冲锋枪背在身后，双手交替向上。
攀爬过程寂静而漫长，只有金属梯杠偶尔发出的轻微呻吟声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伊莉雅在控制中心屏息凝神，紧紧盯着代表她们位置的光点在结构图上缓缓上升，仿佛能透过冰冷的屏幕感受到那份紧张与危险。
终于，凯茜娅的手触碰到了顶部的金属隔板。她稳住身体，仔细检查。隔板由几块活动的网格板组成，边缘有简单的卡扣固定，但似乎因年代久远而锈蚀卡死。
“到达顶部。网格板锈住了。”凯茜娅低声报告。
“需要撬开。小心声响。”伊莉雅回应。
凯茜娅示意晴在下方警戒，自己则调整姿势，在狭窄的竖井顶部勉强找到稳固的支点。她迅速而无声地解开了左腿义肢上黑金色短靴的卡扣，将靴子脱下，小心放在一旁的梯级上。接着，她熟练地将覆盖在义肢金属足部上的灰黑色纳米袜套也褪了下来，露出下面线条精密、泛着哑光黑色泽的机械足部结构。 没有了鞋袜的缓冲和隔阂，金属足部能更直接地感知力度和接触点。
她将裸露的金属足部的前端，精准地卡入网格板边缘与井壁之间一道细微的缝隙中。义肢的液压系统发出几乎不可闻的运作声，强大的力量通过金属足部稳稳施加。锈蚀的卡扣在持续而精准的力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但并未引起大的响动。很快，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后，卡扣松脱。
凯茜娅稳住被撬开的网格板，将其缓缓移开一道缝隙。一股与下面通道截然不同的、经过过滤的、带着微弱消毒水和精密仪器特有气味的空气涌了上来。同时，下方隐约传来了低沉的、某种大型设备运转的嗡鸣声。
凯茜娅将网格板完全移开，率先悄无声息地翻入了上方的隔层。晴紧随其后，并将凯茜娅的靴子和袜套也递了上去。
隔层内空间低矮，布满纵横交错的粗大通风管道和线缆桥架，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从下方隔栅缝隙透上来的、实验室内部的灯光，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人匍匐前进，如同潜行的猎豹，朝着伊莉雅指示的、位于实验室正上方的位置靠近。凯茜娅光着冰冷的金属左足，踩在布满灰尘的隔层地面上，每一步都更加谨慎。
信息控制中心里，伊莉雅看着光点上代表凯茜娅和晴位置标记终于停在了预定的观察点，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瞬，但这放松立刻让左腿那被压抑许久的剧痛和奇痒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反扑。她猛地靠在椅背上，额头瞬间布满冷汗，手指死死抠住了控制台的边缘，指节泛白。她大口喘息着，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耳边狂跳的声音。
成功了…她们到达了…
她强行压下身体的不适，用微微颤抖的手指调整着监控参数，将实验室周边的几个非关键摄像头画面暂时定格在之前的循环帧上，为凯茜娅和晴创造更安全的观察环境。
“ ‘夜莺’，‘王牌’……” 她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无法完全掩饰的虚弱和喘息，但依旧努力维持着清晰，“你们已抵达预定观察点……下方……就是奥米茄的领域。小心……静默力场的核心……就在下面……”
通讯到此，信号开始变得极不稳定，夹杂着强烈的电流干扰噪音。深入静默力场核心区域，即便是伊莉雅竭力维持的加密短波链路，也终于达到了极限。
隔层之上，凯茜娅和晴趴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透过下方通风隔栅的缝隙，屏息凝神，向下望去——
（第四十章 上 完）
顶顶顶，感觉伊莉雅是不是也要a
第四十章 静默突袭（中）
网格板在身后轻轻合拢，将竖井的黑暗与尘埃隔绝在外。通风隔层内，弥漫着下方实验室逸散上的、更浓郁的臭氧与冷却剂混合气味，以及那低沉设备嗡鸣带来的无形压迫感。
凯茜娅立刻在昏暗的光线中坐下，快速而熟练地将褪下的灰黑色纳米袜套重新套在冰冷的金属左足上，那智能织物自动贴合，恢复了一贯的流畅线条。接着，她穿上黑金色的短靴，卡扣锁定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重新穿戴整齐的左腿，感受着义肢与身体重新建立的、无懈可击的连接。
晴在一旁警戒，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隔层内错综复杂的环境，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熠熠生辉。她检查了一下自己那把标志性的全自动手枪的弹匣，确认满仓，随后将其握在手中，另一只手则虚握成拳，身体微微下沉，进入了标准的战术姿态。她右腿略微后撤，包裹在加厚白色天鹅绒连裤袜下的腿部肌肉线条微微绷紧，那是她经过千锤百炼、足以在格斗场上横扫对手的强大武器。
"准备就绪。"凯茜娅低语，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几乎被设备的嗡鸣吞噬。她握紧了手中那把造型独特、陪伴她经历多次战斗的能量连弩。弩身线条流畅，闪烁着幽蓝色的微光，弓弦是近乎透明的能量束，箭槽内凝聚着高度压缩的不稳定能量体。这是她根据自己的信息态能力特质，在黑市定制并不断改良的专属武器，兼具无声、高穿透和对能量结构的干扰特性。
晴点了点头，指了指下方透出光线的隔栅。
与此同时，信息控制中心内。
伊莉雅趁着通讯暂时中断、凯茜娅她们正在调整准备的短暂间隙，再也无法忍受左腿那愈演愈烈的痛苦。她咬着牙，有些狼狈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左脚上那只崭新的蓝黑色高跟鞋的系带。当她把鞋子脱下来的瞬间，一股混合着剧痛和刺骨冰凉的感觉让她几乎晕厥。
左脚的情况触目惊心。冻伤已从脚趾蔓延至脚踝上方，皮肤呈现出深度的青紫色，肿胀使得脚背轮廓完全消失。几个大小不一的水泡赫然出现，其中一个大的已经变得浑浊，边缘皮肤苍白中透着不祥的深红。持续的奇痒和深入骨髓的刺痛交织在一起，让她额头冷汗涔涔，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她强忍不适，立刻从控制台下的私人储物格里取出一个更专业的急救包。她先用消毒湿巾极其小心地清洁了冻伤区域周围（避免弄破水泡），然后喷上强效的血管扩张和抗炎镇痛气雾剂。冰凉的感觉暂时压制了灼痛，但肿胀依旧。她接着涂抹上一层厚厚的、含有促进微循环成分的特种冻伤膏，并用无菌吸水敷料松散地包裹，最后才用弹性绷带非常、非常宽松地固定了一下——既不能影响血液循环，又要避免敷料脱落。每一下触碰都带来新的痛苦，她只能紧咬嘴唇，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努力忽略外界的一切。她知道这仅仅是防止情况急剧恶化的权宜之计，必须尽快获得专业救治。
她刚重新尝试将包裹着敷料的、肿胀不堪的左脚勉强塞回高跟鞋（这个过程如同上刑，让她眼前发黑），——
隔层下方，凯茜娅和晴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开了目标正上方的通风隔栅。没有犹豫，两人如同轻盈的猫科动物，一先一后，从开口处悄然滑落，稳稳地落在了下方房间的地面上。
落地的瞬间，两人立刻背靠背，举枪（弩）警戒，迅速扫视四周。
这里显然不是奥米茄通常进行研究的实验室。空间宽阔，但更显紧凑，墙壁是厚重的暗色吸波材料。房间中央，一个身影静静地矗立在支架上。
那是一个身高约两米、通体呈现明亮哑光黄色的人形机器人。它的流线型外壳在实验室的灯光下反射着柔和却冰冷的光泽，肢体比例协调，充满了敏捷的力量感。头部是光滑的椭圆形，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一个环绕的暗红色光学传感器带，此刻处于休眠的黯淡状态。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双臂——前臂外侧装备着两把寒光闪闪、长约半米的弧形利刃，刃口薄如蝉翼，看起来异常锋利。与之前预想的庞大笨重不同，这台机器人显得精悍而致命。
"奥米茄……不在。"晴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过空无一人的控制台和观察区。
"他在制造……刺客。"凯茜娅的声音冰冷，蓝色的瞳孔紧紧锁定着那台黄色的机器人。她能感觉到，一种扭曲而凝练的信息态波动正从这台静止的机器内部隐隐散发出来。
两人保持警惕，开始分头快速检查房间。凯茜娅走向一侧的控制台，试图唤醒屏幕或找到数据接口。晴则小心地靠近房间中央的机器人，仔细观察其结构和连接线缆。
就在晴靠近到距离机器人约三米处时，异变陡生！
机器人头部那圈暗红色的光学传感器毫无征兆地瞬间亮起，如同苏醒的恶魔之眼，冰冷地聚焦在晴的身上！它并非被简单触发，更像是一个潜伏的猎手等到了猎物进入最佳攻击范围。
没有立刻攻击。机器人头部微微偏转，传感器红光扫过凯茜娅，又回到晴身上，似乎在快速评估威胁等级和优先目标。这短暂的、带有思考意味的停顿，令人不寒而栗。
"小心！它醒了！"凯茜娅立刻警告，能量连弩瞬间瞄准。
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黄色机器人动了！但它并非冲向任何一人，而是身形猛地一颤，在原地变得模糊——
信息态闪现！
下一刹那，它庞大的黄色身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晴的侧后方不足两米处！双刃交错，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剪刀般绞向晴的腰部！
这攻击方式太过诡异迅捷！晴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只能凭借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将身体极限后仰，同时右腿如同钢鞭般向后猛扫，试图干扰机器人的平衡！
然而，就在机器人利刃即将触及她身体的瞬间，异变再生！那锋利的刃尖并未直接切割她的作战服，而是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一股冰冷彻骨、完全不同于物理伤害的诡异感觉瞬间笼罩了晴的右腿膝盖！
"呃啊！" 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右腿膝盖处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仿佛被强行从现实存在中"剥离"的剧痛！她踉跄后退，低头看去——只见右膝处的白色天鹅绒连裤袜完好无损，甚至连一丝划痕都没有，但膝盖本身却传来钻心的疼痛，并且那部位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仿佛由无数细微数据流构成的形态，正在微微波动，与周围正常的血肉之躯形成了骇人的对比！没有流血，但那种"缺失"和"转化"的感觉比流血更令人恐惧。
几乎在机器人发动这诡异攻击的同时，房间内那令人窒息的"静默力场"压迫感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显然是某种安全协议被触发，解除了对信息态能力的全面压制。
凯茜娅立刻感觉到，自己与信息态层面的连接恢复了！虽然左腿残端的幻痛也随之清晰起来，但这久违的掌控感让她精神一振。
"滋啦……'夜莺'！'王牌'！你们怎么样了？信号恢复了！我收到了能量警报！" 伊莉雅焦急的声音带着强烈的电流杂音，突然在两人的耳机中响起，显然她也刚刚重新建立连接。
"我们遭到了攻击！"凯茜娅语速极快，目光死死锁定再次闪现消失的黄色机器人，"是信息态战斗机器人！它能闪现，攻击能直接转化肉体！"
战斗在瞬间进入白热化！黄色的机器人利用恢复的闪现能力，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它的攻击更加刁钻，双刃挥舞间，那诡异的、能绕过物理防御直接作用于肉体的信息态攻击令人防不胜防。
晴强忍着右膝处那不断传来被"侵蚀"和"剥离"感的剧痛，动作明显受到了影响，闪避不再如之前般流畅。她咬紧牙关，依靠左腿和核心力量支撑，继续用手枪射击干扰，但威力大打折扣。
凯茜娅的压力骤增。她不仅要躲避机器人的利刃和闪现突袭，还要时刻警惕那防不胜防的信息态攻击。她尝试性地发动了一次短距离闪现，躲开了机器人一次致命的交叉斩击，确认能力确实恢复。
"它的核心在胸腔！"凯茜娅在闪避间隙大喊，同时连续用能量连弩射击，幽蓝色的箭矢逼迫机器人不断闪现，干扰其攻击节奏。
信息控制中心内，伊莉雅听到凯茜娅的警告，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信息态战斗机器人……直接转化肉体……她不敢想象晴此刻承受的痛苦。她疯狂地操作控制台，试图寻找能帮助她们的方法。"坚持住！我在尝试干扰它的传感器网络，但需要时间！"
实验室内的战斗已至千钧一发之际。黄色的机器人似乎认准了行动受制的晴作为突破口，连续几次闪现都围绕着她发动攻击。晴险象环生，右腿的伤势严重影响了她的速度和力量。
在一次机器人闪现到晴正前方，双刃直刺她胸口的瞬间，凯茜娅抓住机会，预判了它可能出现的位置，能量连弩全力一击！
"咻——轰！"
能量箭矢精准地命中了机器人胸腔中央那透出幽蓝光芒的区域！剧烈的爆炸将机器人轰得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胸腔装甲破裂，露出了内部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溃的能量核心！
然而，在倒飞出去的最后一刻，机器人的左臂利刃猛地向前一挥！一道无形的、扭曲的信息态能量波纹，如同毒蛇般射向刚刚为了躲避而向侧面跃开的凯茜娅！
凯茜娅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无法完全避开——
"小心！"晴失声惊呼。
凯茜娅竭尽全力扭转身体，但那道信息态能量波纹依然扫过了她左大腿与"织影者"义肢连接的接受腔部位！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凯茜娅身体剧震，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和虚无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左大腿残端与义肢连接处！她低头，看到自己左大腿根部覆盖着的纳米袜和作战服同样完好无损，但接受腔与残端连接的部位却变得半透明，被无数紊乱的数据流覆盖！更可怕的是，那种被"转化"的感觉正沿着神经接驳线路向上蔓延，试图侵蚀她的残端，同时向下干扰义肢的控制系统！原本如臂使指的"织影者"义肢突然变得沉重、迟滞，反馈回来的信号充满了杂乱的噪音和撕裂般的痛楚！她左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全靠右腿和意志力勉强支撑。
"凯茜娅！"晴的声音充满了惊恐。
黄色的机器人挣扎着从墙壁凹陷中站起，胸腔的核心光芒明灭不定，显然也受到了重创。它头部传感器红光锁定失去了主要武器（能量连弩在刚才的冲击中脱手）且行动受制的凯茜娅和同样行动不便的晴，双臂利刃再次抬起，发出了胜利在望般的、充满恶意的嗡鸣。
（第四十章 中 完）
第四十章 静寂突袭（下）
黄色机器人胸腔核心明灭不定，发出不稳定的嗡鸣，但它残存的战斗逻辑依旧驱动着它，暗红色的光学传感器死死锁定几乎单膝跪地的凯茜娅和行动受阻的晴。双臂利刃抬起，蓄势待发。
“凯茜娅！”晴的声音因痛苦而紧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凯茜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右腿猛地蹬地，身体借力向后仰倒，同时双手抓住左腿上那沉重迟滞、几乎无法控制的“织影者”义肢，利用腰腹核心的力量，猛地将其从接受腔连接处强行扯脱！
覆盖着灰黑色纳米袜套的机械义肢在空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如同一个笨拙却精准的投掷物，直直砸向黄色机器人的头部传感器区域！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攻击方式起到了奇效。机器人显然没有预判到对方会将自己的“肢体”作为武器投掷过来。它下意识地偏转头部，抬起手臂格挡——
“哐当！”
义肢重重砸在它的手臂和头部侧面，虽然未能造成实质损伤，但成功遮蔽了其传感器一瞬，并打断了它即将发动的攻击节奏！
就是现在！
“晴！”凯茜娅在倒地瞬间大喊。
无需多言，晴强忍着右膝处那诡异的缺失剧痛，将全部力量与信念灌注于唯一完好的左腿，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出！左腿如同白色的战斧，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精准狠辣地踢中了机器人胸腔那暴露的、剧烈闪烁的能量核心！
“嘭——咔嚓！”
核心爆裂，光芒骤熄。机器人的动作瞬间僵直，利刃垂下，眼中的红光彻底暗淡，化为死寂的雕塑。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晴向后摔去，重重落地，右腿那膝盖消失、仅靠数据流连接小腿的诡异状况让她几乎晕厥。
凯茜娅挣扎着用右腿和手臂支撑起身体，左大腿残端因粗暴卸下义肢和之前的攻击而传来阵阵钝痛。她锐利的蓝色眼眸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最终定格在那台彻底死机的黄色机器人残骸上。它的双臂利刃和胸腔破损处露出的内部结构闪烁着异样的光泽，但最引她注目的，是那对完好无损的、泛着特殊哑光黄色的腿部构件。
这材质…… 凯茜娅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轻盈，坚固，还能承载那种程度的信息态能量冲击……远比“织影者”现有的材料更优。
“没时间了！”她低吼着，声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单腿跳跃到机器人残骸旁。“把它的腿拆下来带走！”她的话语简洁明了，直指核心。
她拿出腰间别着的战斗匕首，迅速而粗暴地切割着机器人左腿与髋部的连接结构。晴也咬着牙，用左腿和手臂支撑着爬过来。在帮忙固定右腿并协助拆卸的同时，她的目光扫过机器人头部后方一个因剧烈冲击而微微翘起的装甲板缝隙，里面隐约露出一个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立方体结构。
“等等！”晴忍着剧痛，伸手精准地探入缝隙，用力一抠，将那枚约拇指大小、表面布满细微能量回路的蓝色立方体——显然是机器人的数据存储核心——扯了出来，紧紧攥在手心。“它的记忆……或许有奥米茄计划的线索。”
凯茜娅瞥了一眼，赞许地点头。“带上！”
终于，随着两声脆响，两条完整的黄色机械腿被拆解下来。
凯茜娅将振动匕首插回腿套，直接将一条机械腿扛在了自己右肩上。她转向晴，伸出右手：“另一条，你能行吗？”
晴将数据核心塞进贴身口袋，然后用左臂环抱住另一条机械腿，将其紧紧揽在身侧，重量压得她微微踉跄，但她稳住了。“可以！”她的声音虚弱却坚定。
“走！”凯茜娅低喝一声，右腿发力，率先朝着应急通道的方向单腿跳跃前进。晴则依靠左腿和核心力量，拖着那条无法用力的右腿，抱着沉重的机械腿，一步一顿地紧紧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姿态狼狈却目标明确，带着关乎未来与真相的战利品，逃离了这片险地。
就在她们的身影没入应急通道的黑暗，并反手关上厚重气密门的下一秒，实验室主入口被轰然撞开，全副武装的守卫冲了进来，只看到中央那台失去双腿和核心、彻底报废的黄色机器人残骸，以及一片狼藉的战斗现场。
……
依靠伊莉雅精准的指引，凯茜娅和晴沿着应急通道艰难前行。凯茜娅单腿跳跃，气喘吁吁，肩上的机械腿越来越沉。晴脸色苍白如纸，抱着机械腿的左臂酸痛麻木，右腿的诡异连接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幻痛，每一次左腿迈出都耗费巨大的体力。
当她们终于看到通道尽头那扇通往废弃车辆调度站的隔离门时，几乎都到了极限。
门外，引擎低吼着，一辆伪装的运输车已经启动，驾驶座上的伊莉雅焦急地望向通道口。看到相互搀扶着、扛着两条醒目黄色机械腿出现的两人，她立刻打开后厢门。
凯茜娅和晴几乎是靠着最后一股力气，将两条机械腿扔进后厢，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身体接触到相对柔软的车厢底板时，两人都忍不住发出了如释重负的喘息。
“坐稳了！”伊莉雅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猛踩油门，运输车轮胎摩擦着地面，猛地窜了出去，迅速融入了永冻港外围荒原的风雪与黑暗之中。
后厢内，凯茜娅靠着厢壁，剧烈地喘息着，左腿残端传来阵阵抽痛。晴瘫坐在一旁，小心地查看自己那失去了膝盖、诡异连接的右腿，眉头紧锁。
车辆颠簸着，载着三位伤痕累累的女性，以及她们从敌人巢穴中夺来的关键战利品，驶向暂时的避难所，也驶向了下一段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征程。
（第四十章 完）
第四十一章 破碎与铸形（上）
运输车穿过零区边缘地带混乱、霓虹闪烁的街道，最终驶入一个看似普通的、位于中心城区与零区交界处的黑市区域。这里鱼龙混杂，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在阴暗的角落里进行，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燃料、香料和金属摩擦的怪异气味。伊莉雅按照凯茜娅的指示，将车停在一栋外表破旧、与周围建筑无异的多层结构后巷。凯茜娅通过加密通讯操作，一道隐蔽的卷帘门升起，露出通往地下车库的斜坡。
车辆驶入，卷帘门在身后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车库内部比想象中宽敞，连接着一个经过加固和伪装的安全门。进入门内，才是凯茜娅真正的据点——一个占据了下层空间、功能齐全的安全屋。
空气循环系统低声运行，驱散着地下空间固有的沉闷。照明是均匀的冷白色，清晰地划分出生活区、医疗角，以及一个设备相当专业的微型工作坊，里面摆放着车床、铣床、3D金属打印机以及各种精密工具和仪器，显然凯茜娅在此投入不菲。武器架和情报终端自然是标配，整个空间高效、实用，带着使用者鲜明的个人风格——冷静、独立，且时刻准备应对危险。
伊莉雅将车停稳，忍着左小腿以下冻伤带来的持续刺痛和僵硬感，有些笨拙地挪下车。她快步绕到后厢，动作因脚步不便而略显迟缓。凯茜娅已经勉强坐起，正试图移动，失去义肢的左腿和之前的消耗让她异常虚弱。伊莉雅伸手搀扶，触到凯茜娅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臂。
“先别动，我扶你。”伊莉雅的声音带着关切，小心地承担起大部分重量，自己的左腿在承重时传来一阵酸麻。凯茜娅没有拒绝，低低应了一声，任由伊莉雅半扶半抱地将她弄下车。她的左大腿残端，覆盖着被信息态攻击波及后略显黯淡的灰黑色纳米袜，在动作间不自然地蜷缩着。
另一边，晴也挣扎着试图起身，抱着机械腿的左臂麻木，右腿的状况更是让她举步维艰。伊莉雅见状，连忙将凯茜娅扶到旁边一个结实的储物箱上坐稳，又忍着左腿不适，快步回去帮助晴。
当伊莉雅看到晴右腿那膝盖彻底消失、仅靠微弱数据流维系大腿与小腿连接的诡异景象时，依旧感到一阵心悸。那规则到可怕的“缺失”，无声地诉说着信息态攻击的恐怖。
“能走吗？”伊莉雅放轻声音，她自己的左脚踏在地上，冻伤处的摩擦感持续不断。
晴摇头，汗水涔涔：“左腿还行，右边……使不上力，感觉很奇怪。”
伊莉雅不再多言，弯腰小心避开晴右腿的异常连接处，一手穿过她腋下，另一手托起左腿腿弯，用公主抱将她稳稳抱起。晴的身体略显轻盈，但那条垂落的右小腿在空中晃动，凸显着伤势的严重。伊莉雅抱着她走向医疗床，左腿的负担让她步伐微跛，但她咬紧牙关，稳稳地将晴安置好。
放下晴后，伊莉雅才轻轻活动了一下刺痛的左脚踝。凯茜娅单腿跳跃着跟上。三人以极其狼狈却坚定的姿态，进入了安全屋的核心区域。
随后，凯茜娅和伊莉雅一起，费力地将那两条带回的黄色机械腿抬到工作台上。金属与台面碰撞出沉闷声响，这两件战利品承载着她们修复与强化的希望。
“我先检查你们的伤。”伊莉雅说着，一瘸一拐地取来便携式深度扫描仪和诊断工具。她的左小腿以下是明显的短板，让她心焦却无奈。
她先检查凯茜娅的左大腿残端。扫描蓝光掠过，图像显示残端与“织影者”接受腔连接处的组织呈现出异常的“数据化”紊乱，这是信息态侵蚀，破坏了生物与机械的兼容性。
“信息态残留侵蚀，”伊莉雅语气凝重，靠在工作台边分担左腿压力，“常规义肢连接会持续受干扰。除非连接界面本身能兼容或隔绝这种干扰。”她的目光投向那黄色机械腿。
“没错。”伊莉雅强忍左腿不适，开始分析机器人腿部材料。数据流淌在终端屏幕上，她的眼神从专注变为惊讶，再到兴奋。
“不可思议……”她喃喃道，暂时忽略了刺痛，“这种生物信息态复合陶瓷……微观结构动态可调！不仅强度高、导能性好，最关键是有‘信息态中性’倾向，能自我调节形成缓冲或隔离层！奥米茄用它稳定机器人核心！”
她转向凯茜娅，眼中闪光，因动作牵扯冻伤腿而微微咧嘴：“凯茜娅！你的伤有办法了！我们直接用这条机器人的腿作为主体，为你打造一条完整的新义肢！ 它不仅能完全替代你失去的左腿，更重要的是，在与残端连接的关键接口处，利用这种材料的生物相容性和信息态适应性，设计一个可以与你的神经、血管直接融合的‘生物接口’！ 这会形成一个远比传统接受腔更稳定、更灵敏的连接，彻底解决干扰问题！而且，这条完整的义肢同样可以设计成能够安全脱卸的形制。”
凯茜娅静静听着，蓝色瞳孔微动。用敌人的造物打造属于自己的、更强大的肢体……这充满冰冷的实用主义美感。她看了看自己无法连接的残端，又看向那决定未来的黄色金属，沉默片刻，点头：“那风险是？”
“风险很大。”伊莉雅坦诚，扶着工作台调整站姿，“需要显微外科手术连接神经血管，确保生物融合成功。材料与组织融合的具体过程是未知领域，我只能理论推演。但……这是根治问题并可能带来更强性能的唯一方案。材料现成，我们需要的是设计和改造它，打造一条完整的、可脱卸的、带有生物融合接口的义肢腿。”
“可以做。”凯茜娅的回答简洁有力。用战利品重塑己身，符合她的风格。
伊莉雅松了口气，目光转向医疗床上的晴，眼神复杂而不忍。“晴的情况……更麻烦。”
她仔细扫描晴失去膝盖的右腿。图像显示膝关节结构完全消失，大腿骨与小腿骨之间是数据流填充的“虚空”，神经血管彻底中断。
“膝盖关节……无法重建。”伊莉雅声音低沉，“信息态‘抹除’是不可逆的。这种不稳定状态长期下去会导致坏死或污染扩散。”
她停顿了一下，艰难说道：“最稳妥的方案是……截肢。在大腿骨末端进行标准截肢手术，然后安装义肢。”
医疗床上，晴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金色瞳孔望着天花板，手指攥紧床单。失去父亲后，又要失去身体的一部分吗？那条曾经支撑她战斗、奔跑的腿……
沉默弥漫，只有仪器低鸣。
许久，晴缓缓转头，看向伊莉雅，看向工作台上的黄色机械腿，最后目光落在凯茜娅身上。眼中的震惊痛苦逐渐被冰冷决绝取代。
“如果……必须要失去……”晴声音沙哑却清晰，“那么，失去的部分必须换来足够的力量。”她指向黄色金属，“用另一条机器人的腿……给我打造新的‘武器’。”
伊莉雅和凯茜娅看向她。
晴继续道，语气冷静残酷：“既然膝盖无法恢复，常规义肢意义有限。我要一条……‘腿刀’。”她比划着右腿理想形态，“利用这条机器人腿的材料改造， 舍弃足部，将小腿部分直接与处理过的大腿残端连接，末端做成刃状。利用材料特性和内部驱动，让它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成为最致命的武器。”她补充道，“和凯茜娅一样，我要求这条由机器人腿改造的‘腿刀’……也能脱下。”
伊莉雅看着晴眼中不容置疑的火焰，又看看凯茜娅的默许，知道劝说无用。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波澜。自己的左腿仍在作痛，提醒着每个人付出的代价。
“好。”伊莉雅重重点头，目光锐利专注，“一条腿改造为完整的、可脱卸的、带生物融合接口的义肢，给凯茜娅。另一条改造为可脱卸的实战型‘腿刀’，给晴。 利用材料特性，理论可行。但这需要时间、精密设计和手术，过程绝不轻松。我的腿……”她苦笑，“可能无法长时间站立操作，需要你们协助。幸好这里靠近黑市，如果必要，或许……我能想办法找来一些‘特殊’的医疗资源。”
“我们最不缺的，就是面对痛苦的准备和互相协助。”凯茜娅淡淡说，扶着工作台站起，单腿身形稳定。
晴也用左臂撑起上身，看向那两条即将被改造、决定她们未来的黄色金属，金色瞳孔中倒映着冷冽光泽，仿佛已看到与自己血肉相连、斩向仇敌的锋刃。
在这隐藏于黑市之下的安全屋内，重伤的战士与叛逃的科学家，即将以敌人骸骨为材料，踏上破碎自身、重铸形体的荆棘之路。这不仅是为治疗，更是主动向更强战斗形态的残酷进化。而伊莉雅，尽管自身带伤，也将用她的知识和可能获取的黑市资源，主导这场将战利品化为己用的改造。
（第四十一章 上 完）
第四十一章 破碎与铸形（中）
决定既下，安全屋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而专注。时间成为最紧迫的资源，无论是凯茜娅左腿残端那持续造成干扰的信息态侵蚀，还是晴右腿那岌岌可危、由混乱数据流维系的诡异连接，都容不得长时间拖延。
伊莉雅立刻投入工作，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对那两条黄色机械腿的改造设计上。她的左腿冻伤依旧困扰着她，长时间站立绘图和操作精密仪器让她疼痛难忍，额头上不时渗出细密的冷汗。她不得不时常坐下来，将左腿伸直搭在另一张凳子上，才能继续在光屏上勾勒复杂的结构图，或者进行材料应力模拟。她身上穿的，依旧是那套从基地穿出来的研究员装扮，外面罩着略显皱褶的研究员白大褂，只是左脚的鞋子为了缓解压迫而微微松开，但并未完全脱下。
凯茜娅和晴也并未闲着。凯茜娅单腿行动，负责整理手术所需的器械、消毒设备，以及调配伊莉雅列出的一些特殊化学试剂和能量导管。她的动作依旧精准高效，仿佛身体的残缺和不适只是需要克服的微小障碍。晴则半靠在医疗床上，利用自己出色的信息处理能力，协助伊莉雅进行数据核对和方案推演，同时也在不断熟悉和适应自己未来那独特的“腿刀”战斗模式构想。
决定既下，安全屋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而专注。时间成为最紧迫的资源，无论是凯茜娅左腿残端那持续造成干扰的信息态侵蚀，还是晴右腿那岌岌可危、由混乱数据流维系的诡异连接，都容不得长时间拖延。
伊莉雅立刻投入工作，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对那两条黄色机械腿的改造设计上。她的左腿冻伤依旧困扰着她，长时间站立绘图和操作精密仪器让她疼痛难忍，额头上不时渗出细密的冷汗。她不得不时常坐下来，将左腿伸直搭在另一张凳子上，才能继续在光屏上勾勒复杂的结构图，或者进行材料应力模拟。
凯茜娅和晴也并未闲着。凯茜娅单腿行动，负责整理手术所需的器械、消毒设备。晴则半靠在医疗床上，利用自己出色的信息处理能力，协助伊莉雅进行数据核对和方案推演。
首先完成的是晴的“腿刀”设计。伊莉雅的思路基于晴提出的新要求——既能手持，又能连接在膝上挥动——进行了精密化。
“看这里，”伊莉雅指着三维设计图对晴解释道，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我们将在你右大腿末端安装一个坚固的生物融合基座，这个基座集成了高强度机械锁扣和高效的能量/神经信号传导接口。”
她旋转着模型，展示一个造型独特的部件：“而‘腿刀’本身，将从‘膝盖’位置开始。它拥有一个符合人体工学的握柄，握柄向下延伸，便是一体成型的、狭长而锐利的刃状结构，长度直至脚踝位置。整把武器线条流畅，泛着哑光黄色的金属光泽。”
“关键在于连接方式，”伊莉雅放大接口细节，“握柄的末端，也就是靠近你身体的一端，有一个精密的对接头。它可以与大腿基座的锁扣快速连接或分离。当连接时，它就像一条固定在你膝下的刚性义肢，你可以通过大腿的摆动和身体的旋转来挥动它，进行势大力沉的踢击。而当你解除锁扣，将它取下，它便成为一柄独一无二的手持战刃，你可以像使用任何重型短兵器那样挥舞它。 得益于材料的神经传导特性，无论哪种模式，你都能获得对刀身的精准感知。”
“那伪装呢？”晴追问。
“伪装‘刀鞘’依然需要，”伊莉雅调出另一个组件，“一个内部中空、完全贴合腿刀外形的鞘壳，末端同样带有逼真的脚掌造型。它通过磁吸卡扣固定在腿刀上。日常状态下，装配好刀鞘的腿刀连接在膝下，看起来就是一条完整的机械义肢。需要战斗时，你可以根据情况选择：是直接以‘义肢’形态踢击，还是卸下刀鞘、甚至取下腿刀进行手持战斗。 这提供了极大的战术灵活性。”
晴凝视着那堪称精妙的设计，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这完全超越了她最初的构想，提供了两种致命的攻击模式。“完美。”她低声说，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战意。
相比之下，凯茜娅的完整义肢设计在结构上反而显得“常规”一些，但技术核心同样尖端。伊莉雅利用另一条机器人腿的材料，为其塑造了从大腿接受腔到足部的完整形态，线条依旧秉承凯茜娅偏好的流畅与战术风格，通体哑光黄色，与“织影者”的黑灰色调截然不同。最大的挑战和亮点在于与残端连接的“生物融合接口”。
伊莉雅在义肢大腿段的顶端，设计了一个布满微细孔洞和能量回路的特殊界面。这些孔洞在手术中将被精确对接凯茜娅残端的主要神经束和血管束。利用材料本身的生物相容性和信息态中性，促使神经末梢和毛细血管能够逐渐长入这些微孔，形成牢固的生物学锚定和信息交换通道。同时，界面层持续释放的微弱调节能量场，将有效隔绝并逐步修复残端遗留的信息态侵蚀。这个接口同样是可脱卸的，但不同于晴的“腿刀”需要整体脱下刀鞘，凯茜娅的义肢是通过一个强磁锁环与生物接口基座连接，在需要时可以直接将整条义肢取下，而生物接口基座则永久与她的身体融合。
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工作，伊莉雅的冻伤左腿因为得不到充分休息和专业处理，情况似乎有些反复，肿胀和刺痛感在长时间下垂后尤为明显。她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无法胜任接下来需要极度精细和稳定的手术操作。
“我需要去找个医生，”伊莉雅揉着刺痛的左小腿，对凯茜娅和晴说，脸色疲惫，“我的腿必须尽快处理好，否则会影响手术。这附近是黑市，应该能找到……一些不拘泥于正规渠道的医疗者。”
凯茜娅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提供了一个名字和一个隐蔽的联络方式。“找‘老鬼’，提我的代号。他收费高，但嘴严，技术还行。”
伊莉雅记下，没有多问，立刻动身。她依旧穿着那身衣服，只是将白大褂脱下留在了安全屋，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手杖，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通往黑市的隐秘出口。
几个小时后，伊莉雅返回了。她的左腿已经从膝盖以下被专业的医用敷料紧密包裹，走路姿态虽然依旧能看出些许谨慎，但之前那种因冻伤导致的明显跛行和痛苦表情已经消失。她的左脚暂时穿着一只从医生那里拿来的宽松软底拖鞋，原本的高跟鞋拿在手里——显然在处理冻伤时不得不脱下。她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显然“老鬼”的处理卓有成效。
“冻伤处理好了，深层组织修复需要点时间，但至少不影响站立和精细操作了。”伊莉雅汇报道，语气轻松了些许，“我预付了费用，他答应随时可以提供远程咨询，如果手术中出现意外的话。”
她没有详述治疗过程，但凯茜娅和晴都能想象，在那昏暗肮脏的黑市诊所里，伊莉雅不得不脱下鞋袜，将自己冻伤红肿的左小腿和脚掌暴露在一个陌生医生面前，忍受清创、上药和可能的气雾注射时的疼痛与不适。这对于曾经养尊处优的研究主任而言，无疑是另一种层面的磨砺。
事不宜迟，伊莉雅换上留在安全屋的白大褂，稍事休息，补充了水分和能量，便宣布手术可以开始。
安全屋的医疗角被改造成了临时手术室。无菌布铺展开，无影灯发出冰冷而集中的光线，各种手术器械、生命体征监测仪、以及那两条改造完毕、泛着冰冷黄色光泽的义肢——“腿刀”和完整义肢——分别放置在特制的支架上，等待着与新的主人结合。
气氛凝重起来。
“需要全身麻醉，”伊莉雅戴上无菌手套，语气严肃，“生物融合过程需要绝对的身体静止，任何肌肉抽搐都可能导致接口对位失败。而且，神经接驳的初始阶段……会很痛苦。”
凯茜娅和晴对视一眼，都没有异议。
在伊莉雅的指导下，两人开始做术前准备。首先便是脱下衣物。在这个充满冰冷器械和消毒水气味的环境里，褪去外在的包裹，显露出身体的脆弱与即将被改造的部位，需要莫大的勇气和信任。
凯茜娅冷静地解开蓝白色连体作战服的锁扣，将其从肩膀褪下。这件衣服是特制的，与灰黑色的纳米连体袜相连，且纳米袜在左腿仅覆盖到她大腿残肢的末端便戛然而止。当她完全脱下作战服时，便露出了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与右腿的矫健形成对比。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大腿那处残肢，皮肤白皙，却布满了新旧交错的手术疤痕和长期使用义肢留下的压痕与摩擦印记，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创伤与坚韧。
晴的动作则稍微缓慢一些。她脱下白上衣和黑短裙，解开右腿上那已经有些磨损的白色天鹅绒连裤袜。当袜腰褪过那失去膝盖、仅靠数据流连接的诡异部位时，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最终，她躺在手术床上，仅着贴身内衣，右腿那触目惊心的“缺失”完全暴露在无影灯下，与左腿的完好形成残酷对比。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入心底。
伊莉雅自己也做好了准备，她换上无菌手术服，再次确认了所有设备的状态。
负责主刀的黑市医生“老鬼”在一个小时后悄无声息地到达。他是一个干瘦、沉默的中年男人，眼神浑浊却异常稳定，身上带着浓重的消毒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他几乎没有寒暄，只是快速检查了手术环境和器械，然后对伊莉雅点了点头。
麻醉气体通过面罩缓缓注入。凯茜娅和晴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她们的身体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生命体征在监测仪上稳定地跳动着。
伊莉雅深吸一口气，站到手术台旁，她的左腿虽然还包裹着敷料，但站立已无大碍。她看向“老鬼”，又看了看那两条凝聚了她心血、即将改变两位同伴命运的黄金属肢体。
“开始吧。”她轻声说道，声音在寂静的手术室里异常清晰。
“老鬼”拿起手术刀，冰冷的刀锋在无影灯下反射出寒光。伊莉雅则将注意力集中在旁边支架上，那条为凯茜娅准备的、完整的黄色义肢，尤其是顶端那布满微孔的生物融合接口上。
重塑形体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最危险的一步，即将开始。
（第四十一章 中 完）
第四十一章 破碎与铸形（下）
无影灯下，手术区域被照得一片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冷却剂混合的冰冷气味。伊莉雅穿着无菌手术服，站在手术台旁，她的右脚依旧穿着那只从基地穿出的蓝灰色高跟鞋，双腿包裹着那层深灰色的连裤袜——尽管左小腿以下的部分被厚厚的医用敷料包裹，但袜腰和膝盖以上的部分依旧勾勒出腿部的线条。这身装扮在手术室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透露出一种她未曾完全脱离过去、甚至带着某种执拗的仪式感。她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主刀医生"老鬼"动作精准而迅捷，没有丝毫多余。他首先处理的是晴的右腿。那失去膝盖、仅靠不稳定数据流维系的连接必须被清除。手术刀沿着大腿骨末端预定好的截肢线划下，锋利的刀锋轻易地分开了皮肉。没有正常的血液喷溅，只有在切开那层薄薄的、被信息态侵蚀的皮肉组织时，渗出少量颜色暗沉的体液。当刀锋触及那由数据流构成的"连接"区域时，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如同电流短路般的"滋滋"声，并伴有几缕难以察觉的、扭曲的光晕消散。
伊莉雅在一旁紧密配合，她用吸引器迅速清理创面，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生命监测仪和数据流消散探测器。"组织活性边缘清晰，信息态污染残留微弱，在可控范围内。"她低声汇报，声音在口罩下显得有些沉闷。
"老鬼"点了点头，手起刀落，彻底将晴那失去了膝盖、仅剩小腿和脚掌的右腿下半部分分离。那截断肢掉落在预备好的无菌托盘里，发出沉闷的声响，曾经灵活有力的腿部如今成了一件冰冷的、失去生命的物体。紧接着，"老鬼"开始熟练地处理晴的大腿残端，修剪神经和血管，为接下来的接口安装做准备。
轮到凯茜娅时，过程则更为精细和复杂。"老鬼"需要先处理她左大腿残端那被信息态侵蚀的区域。他用激光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切除那些微观结构紊乱、呈现出数据化特征的受损组织。这个过程必须极其精确，既要清除所有污染，又要最大限度地保留健康的神经和血管。伊莉雅紧盯着高倍放大镜传来的图像，不时给出细微的调整建议："左侧神经束末端三微米处仍有异常信号，再切除一点......好，停！"
当两个相对"干净"的残端准备就绪后，最关键的一步到来——安装生物融合接口和"腿刀"基座。
伊莉雅小心翼翼地将为凯茜娅准备的那条完整的黄色义肢捧过来，重点展示了顶端的生物融合界面。那布满微孔和能量回路的特殊界面，在无影灯下泛着奇异的光泽。"老鬼"需要将这个界面与凯茜娅残端的神经束、血管束进行显微对接。他使用比发丝还细的纳米缝合线和生物粘合剂，在伊莉雅的实时数据监测和指导下，将主要神经束的末梢精准地引导向界面上对应的微孔，并将主要的血管与界面上预设的微型管道连接。这个过程耗时极长，需要超乎常人的耐心和稳定度。伊莉雅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的左腿站得有些发麻，但她强迫自己忽略不适，全神贯注。
接着是晴的"腿刀"系统安装。与之前的设计不同，这次安装的是一个更加复杂的基座。它不仅负责生物融合和神经信号传导，更关键的是集成了一个高强度、可快速释放的万向机械锁扣机构。 这个基座能够确保未来连接其上的"腿刀"既能承受大力挥踢带来的巨大冲击，又能在需要时一键解除锁定，让腿刀分离。
当两个接口都安装完毕，并初步测试了神经信号传导和血液循环通畅后，"老鬼"退后一步，示意伊莉雅进行下一步。
伊莉雅走上前，启动了连接在接口上的便携式能量场发生器。柔和的、带着特定频率的能量波开始笼罩凯茜娅和晴的残端接口处。这是为了激活生物融合材料的特性，促进组织生长和信息态层面的稳定。同时，她也启动了"腿刀"基座的能量同步程序，确保其与晴的身体频率初步匹配。
"生物融合诱导已开始。"伊莉雅看着监测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和波形，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专注，"预计初始融合阶段需要六到八小时。期间需要持续监测生命体征和接口稳定性。"
"老鬼"完成了他的主要工作，默默地开始清理器械，收拾残局。他收取了伊莉雅预付的高额费用，并留下了几种强效的抗生素和镇痛剂，以及一个紧急联络方式，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安全屋。
接下来的时间，是漫长而紧张的等待。伊莉雅不敢有丝毫松懈。她坐在两台手术床之间，密切监控着凯茜娅和晴的生命体征，尤其是她们残端接口处的生物电活动、局部温度以及信息态扰动的水平。她的左腿依旧包裹着敷料，穿着高跟鞋的右脚因为长时间站立和行走也开始酸痛，但她只是偶尔轻轻跺一下脚缓解不适，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
麻醉效果逐渐消退。首先醒来的是凯茜娅。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蓝色的瞳孔最初有些迷茫，但迅速恢复了清明。她首先感受到的，并非预想中的剧痛，而是一种深沉的、源自左大腿残端的酸麻和灼热感，仿佛那一部分的血肉正在被某种力量重塑和激活。她下意识地想移动左腿，却只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沉重的"存在感"，而非以往义肢连接时的机械反馈。
"别动，"伊莉雅立刻察觉，轻声阻止，"融合才刚刚开始，现在任何大幅度的移动都可能破坏接口的初步连接。"
凯茜娅依言停止了动作，只是微微偏头，看向自己的左腿。她看到原本布满伤痕的残端此刻被一个泛着柔和黄色光泽的、与皮肤紧密接合的弧形界面所覆盖，界面向外延伸，连接着那条完整的、哑光黄色的新义肢。这条腿静静地安置在支架上，形态流畅而有力，与她记忆中"织影者"的黑色冷酷截然不同。一种陌生而又隐隐带着期待的感觉在她心中升起。
"感觉怎么样？"伊莉雅问道，同时记录着凯茜娅苏醒后的各项生理数据。
"很......奇怪。"凯茜娅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像装了假腿，更像......腿本身在发热，在生长。"她尝试描述那种微妙的感觉，"有点麻，有点胀，但不痛。"
"那是生物融合和神经接驳的正常反应。信息态侵蚀的干扰感呢？"伊莉雅追问。
凯茜娅仔细感受了一下，以往那种如芒在背的、阻碍她与义肢完美连接的信息态杂音，似乎......减弱了许多，被一种更低沉、更稳定的背景嗡鸣所取代。"减弱了。"她确认道。
伊莉雅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很好！材料起作用了。接下来就是等待融合深化，以及你重新学习控制这条'新腿'的过程。"
不久后，晴也悠悠转醒。她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右腿——原本膝盖消失、小腿诡异连接的景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腿末端一个泛着黄色光泽、带有复杂锁扣机构的基座接口。接口之下空无一物。
"腿刀……"她喃喃道。
"在这里。"伊莉雅指向旁边支架上那柄造型独特的武器。它看起来不像义肢，更像一柄奇异的战刃：拥有一个符合人体工学的握柄，握柄向下延伸出狭长而锐利的刃状结构，长度直至脚踝位置。而在其旁，还有一个内部中空、完美贴合刃身、末端带有逼真脚掌造型的"刀鞘"。
"等你接口稳定，"伊莉雅解释道，"你可以将腿刀通过基座锁扣连接在膝下，像使用一条固定的义肢那样依靠大腿的力量来挥动它进行踢击。也可以解除锁扣，将它取下来，作为一柄手持战刃来使用。刀鞘用于日常伪装。"
晴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柄黄金属上，眼神复杂。
安全屋内暂时陷入了沉默。凯茜娅和晴都在静静地体会着身体刚刚经历的巨变和正在发生的融合。伊莉雅则继续着她的监测工作，不时调整着能量场的参数。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左腿冻伤处传来隐隐的抽痛，右脚的高跟鞋也让她站得脚跟生疼，但看着屏幕上稳定的数据和两位同伴逐渐恢复清明的眼神，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破碎已然完成，铸形正在进行。她们以痛苦和敌人的骸骨为代价，迈出了通往未知未来的第一步。而苏醒，仅仅是漫长适应和复仇之路的开端。
（第四十一章 下 完）
第四十二章 新生之痛（上）
时间在安全屋恒定的光线和仪器低沉的嗡鸣中流逝。凯茜娅和晴在麻醉余韵和生物融合的奇异感觉中半睡半醒，伊莉雅则像一尊不知疲倦的哨兵，守候在监测仪器前，只在极度困倦时才会趴在台边小憩片刻。她的左腿冻伤在专业处理后恢复良好，虽然敷料仍未拆除，但疼痛已大为缓解，只是右脚那只蓝灰色高跟鞋依旧穿着，与这紧张疲惫的环境形成一种固执的错位。
当融合诱导期平稳度过，生命体征数据趋于稳定后，伊莉雅终于松了一口气，疲惫几乎要将她淹没，但看着两位同伴逐渐清明的眼神，她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已经成功迈出。
凯茜娅是第一个完全清醒过来的。她睁开眼，蓝色的瞳孔迅速聚焦，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左腿的不同。那不再是单纯的、通过接受腔传递来的机械反馈，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从骨骼和血肉深处蔓延开来的“存在感”。酸麻和灼热感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如同沉睡初醒般的知觉。她尝试性地动了动意念，那条崭新的、哑光黄色的完整左腿，脚趾部位立刻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回应——不是金属的冰冷触感，更像是一种隔着一层温热薄膜的触碰。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它仿佛是她身体天然的一部分，那种“完整”的回归感，是她失去左腿后从未真正体验过的。陌生的是，这并非她原生的血肉，而是一种更坚硬、更强大、内里流淌着未知能量的造物。她轻轻吸了口气，一种混杂着惊讶、疑虑和一丝微弱希望的情绪在她心底掠过。
另一边，晴也彻底清醒了。她醒来的第一反应是去摸自己的右腿。指尖触碰到的是冰凉光滑的金属基座接口，以及接口之下空无一物的虚无。一种强烈的、令人心悸的不真实感攫住了她。多年来，即使膝盖被信息态攻击“抹除”，至少小腿和脚掌还以那种诡异的方式存在着，提供着视觉上的“完整”和一点点可怜的平衡感。现在，那里真的空了。她尝试像以前那样，用意念去“感觉”右脚脚趾的存在，去想象它们蜷缩或伸展，但反馈回来的只有接口处传来的、类似神经末梢被轻微触碰的麻痒感，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肢体被彻底斩断后的空洞。远不如原先的腿脚方便，甚至不如之前那诡异的连接。这感觉让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床单。
“感觉如何？”伊莉雅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但她还是强打精神走了过来。
“它……好像真的‘在’那里。”凯茜娅轻声说，目光落在自己的黄色左腿上，带着审视，“感觉……很奇怪，但不坏。”
“生物融合初步成功，神经接驳看来也建立了基础连接。”伊莉雅查看了一下凯茜娅接口处的数据，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晴，语气温和了些，“晴，你的感觉是正常的。失去肢体的初期，大脑需要时间适应新的‘地图’。你的接口状况良好，接下来就是复健和适应。”
是时候起来了。一直躺着无法促进融合，也无法让她们真正面对新的身体。
凯茜娅率先行动。她单手撑起身体，动作依旧带着她特有的利落。她看向放在一旁椅子上的那套蓝白色连体作战服，以及与之相连的、灰黑色的纳米连体袜——左边只到大腿残肢根部，右边则是完整的。 她沉吟了一下。新的义肢与生物接口的连接还很稚嫩，频繁的穿脱可能不利，但是她需要直观地感受和观察接口的变化。
于是，她做出了决定。她小心地坐起身，先将自己右腿伸进制服右腿的纳米袜中，向上拉好。然后，她的双手落在了左大腿那崭新的黄色义肢上。指尖触及那温润的金属外壳，一种奇异的“完整感”依然通过接口隐隐传来。她找到强磁锁环的位置，轻轻一旋一拉。
“咔哒。”
一声轻响，伴随着一种极其突兀的“断裂”感。
就在义肢脱离接口的瞬间，那股新生的、仿佛肢体回归的“存在感”骤然消失。就像骤然被掐断的信号，所有的知觉——那微弱的温热感、那隐约的触碰反馈、那沉甸甸的“真实”——都在刹那间退潮，只留下左大腿末端那熟悉的、空无一物的虚无，以及生物接口传来的、不同于以往接受腔的、一种更贴近身体本身的微麻和冰凉。
一种短暂却尖锐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她一下。仿佛刚刚体验到片刻的完整，就又一次被无情地推回残缺的现实。 这感觉转瞬即逝，被她强大的意志力迅速压下，但那一瞬间的空洞，却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感知里。她沉默地将沉重的黄色义肢稳稳放在一旁。她左大腿那白皙皮肤上布满新旧疤痕的残端，以及末端那泛着柔和黄光的生物融合接口，便完全暴露出来，与右腿被纳米袜包裹的流畅线条形成了鲜明对比，也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片刻“拥有”与此刻“失去”之间的微妙落差。对她而言，单腿行动早已是刻入骨髓的本能，脱下义肢进行初步活动，反而更轻松，尽管刚才那一瞬的心理起伏提醒她，这次的“残缺”与以往，有了那么一丝不同。
接着，她将连体作战服的上身部分穿好，拉上拉链，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卸下了一件稍微特别点的装备。她单腿站立，扶着床沿，尝试跳跃了一下，重心稳定，毫无滞涩。她的目光平静，适应这条“新腿”似乎只是一个需要时间和练习的技术问题，但那瞬间的失落感告诉她，心理的适应，或许比想象中更复杂。
轮到晴了。她的过程则缓慢而充满心理斗争。她先拿起那件白上衣和黑短裙默默穿好，这是她熟悉的“女武神”伪装的一部分，给予她一丝熟悉的慰藉。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双白色的天鹅绒连裤袜上。这双袜子曾包裹着她完好的双腿，伴随她经历训练、战斗，直到右膝遭遇那诡异的攻击。现在，它即将包裹的，是一条完好的左腿，和一个……空荡荡的右腿袜筒。
她拿起袜子，指尖感受到天鹅绒柔软的质感。她先小心翼翼地将左腿伸入袜中，慢慢向上拉扯，直到袜腰到达大腿根部。这个过程很顺利，左腿的知觉和力量都在。然后，她的动作停住了。她看着剩下的那只空袜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右腿残端那冰冷的黄色接口，以及接口之下空无一物的景象。一种混合着悲哀、愤怒和决然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这空袜筒，将是她今后必须面对的现实，是她为复仇付出的、可见的代价。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将空着的右腿袜筒也拉了上来，让袜腰同样到达右大腿根部。于是，她的右腿部分，只剩下一截空瘪的、随着她动作会微微晃荡的白色袜筒，末端垂落在黄色接口上方，再也无法被填充。她站起身，尝试走了几步。左腿支撑着大部分体重，右腿残端传来的异物感和空荡感让她步履蹒跚，平衡难以掌握。她标志性的乌黑双马尾随着她有些笨拙的跳跃和尝试保持平衡的动作，在脑后轻轻晃动。而更显眼的是她右腿那空荡荡的白色袜筒，在她每一次跳跃或重心不稳时，都像一道苍白的影子，无力地随之抖动，提醒着她失去的部分和必须习惯的新重心。
伊莉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过多干预，只是确保她们的安全。她看到凯茜娅单腿跳跃着在安全屋内移动，检查设备，甚至开始尝试一些简单的、不需要左腿承重的上肢力量练习，仿佛那条卸下的黄色义肢只是暂时存放的工具。而晴，则更多地依靠墙壁和支撑物，小心翼翼地感受着新的身体平衡，那双马尾和空袜筒的每一次同步抖动，都像是在为她奏响一曲沉默而坚韧的适应之歌。
复健才刚刚开始。对于凯茜娅，是重新学习与一条“活着”的金属之腿共舞；对于晴，则是彻底告别过去的平衡感，在残缺中寻找新的支点和攻击方式。她们的道路不同，但目标一致——将这破碎后重铸的身躯，磨砺成指向奥米茄心脏的，最锋利的刃。
（第四十二章 上 完）
第四十二章 新生之痛（中）
安全屋内的时光在重复的复健和调整中缓缓流逝。凯茜娅单腿行动的能力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她无需适应“失去”，只需重新熟悉“连接”与“断开”的感觉。她单腿跳跃着检查安全屋的各个系统，清理武器，分析从机器人核心中提取的数据碎片，动作流畅得仿佛那条卸下的黄色义肢只是一个暂时不需要的工具。然而，当她目光偶尔扫过自己左大腿那暴露在外的、布满疤痕的残端和崭新的生物接口时，指尖会无意识地摩挲着接口边缘的皮肤，那瞬间脱下义肢时的失落感如同水底的暗礁，虽不常浮现，却始终存在。
一个现实问题也随之浮现。她之前那套蓝白色连体作战服所搭配的完整灰黑色纳米连体袜，虽然在左腿只覆盖到残肢根部，但毕竟是与作战服上衣部分相连的一体设计。这在以前使用传统接受腔时问题不大，但现在，生物融合接口直接暴露在外，虽然本身具有一定的强度和自洁特性，但在复杂环境中，缺乏保护依然存在风险，尤其是接口与皮肤的结合处相对脆弱。而且，这身连体设计在需要伪装或应对不同环境时，灵活性和适应性不足。
“我需要新的袜子，”一天，凯茜娅在检查完接口后，对正在一旁扶着墙壁、艰难尝试单腿站立的晴说道，“需要具备基础防割和抗撕裂性能，材质要能与我的纳米作战服兼容，并且……最好能简单调整颜色或纹理，适应不同环境。”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像你之前那双白色连裤袜似乎也有不错的韧性。而且，需要是分体的，方便更换和适配不同情况。”
晴正全神贯注地维持着左腿金鸡独立的姿势，右腿残端下方空无一物，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听到凯茜娅的话，她缓缓放下左腿，靠在墙上喘息了几下，金色的瞳孔看向凯茜娅。
“我的袜子……是‘女武神’内部的特供品，有一些基础防护功能。”晴的声音还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试着联系以前的渠道，定制符合你要求的。材质和性能可以按最高规格来。”她看了一眼自己空荡的右腿，眼神暗了一下，但随即变得坚定，“我也需要新的……但需要一种特殊的组合。”她比划着解释道，“我需要两条白色的纳米连裤袜，但右边只做到大腿中部，左边是完整的。再搭配两只独立的、长度刚好能覆盖右腿残端到连裤袜空缺边缘的白色纳米右腿长筒袜。 这样，日常穿戴时，长筒袜可以填补连裤袜右侧的空缺，提供完整的伪装和保护。需要连接‘腿刀’时，只需快速脱下右腿的这只独立长筒袜即可，不会损坏更昂贵的连裤袜主体部分。” 这个方案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兼顾了经济性、伪装需求和实战快速反应。
这是一个明确且更精妙的互助信号。凯茜娅看着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很聪明的设计。麻烦你了。”
晴没有再多说，立刻用自己的加密通讯设备联系了“女武神”内部一个可靠的、专门处理特殊装备需求的隐秘部门。她简洁地说明了需求：两双具备高强度防割、抗撕裂、可简单通过微电流调整表面颜色与纹理的分体式黑灰色纳米连裤袜（适配凯茜娅的作战服和特殊接口需求）。同时，为自己订购了 两条特制的白色纳米连裤袜（右侧裤腿仅至大腿中部，左侧完整），以及 两只与之配套的、长度精确设计的独立白色纳米右腿长筒袜（用于覆盖右腿残端并与连裤袜空缺部分无缝衔接）。
凭借“王牌”的权限和信誉，订单很快被确认，并承诺在最短时间内通过秘密渠道送达。
等待新装备的同时，复健仍在继续。
凯茜娅的行动几乎看不出任何障碍。她甚至开始尝试不依靠支撑物进行更远距离的单腿跳跃，动作轻盈而精准，仿佛一只适应了独足的鸟儿。偶尔，她会重新穿上那条黄色的完整义肢，感受那种奇异的“完整感”回归，进行短暂的负重和平衡练习。她能感觉到神经信号在接口处的传递越来越顺畅，对义肢的控制也越发精细，但每次脱下时，那瞬间的“断裂”失落感依旧如影随形，提醒着她这新生的肢体并非真正的血肉，而是一种需要小心维护的连接。
相比之下，晴的复健过程要缓慢和艰难得多。失去一条腿的平衡与失去膝盖但残留小腿的平衡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她必须彻底重塑自己的重心感和支撑模式。大部分时间，她依靠左腿和墙壁、工作台的支撑，进行原地站立、小幅度的重心转移。她那乌黑的马尾随着她谨慎的动作轻轻摇摆，失去右小腿的身体在努力寻找着新的平衡点。
伊莉雅在监测数据之余，也为晴设计了一些简单的辅助练习，比如坐在床沿，进行核心肌群的激活，或者利用弹力带进行左腿的力量强化。晴执行得一丝不苟，尽管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挫败感和身体上的不适，但她眼中燃烧的火焰从未熄灭。
在这期间，凯茜娅也开始动手改装她那套标志性的蓝白色高开叉作战服。她利用工作坊里的精细工具，小心翼翼地将原先与作战服上衣相连的、完整的灰黑色纳米连体袜从腰部连接处整体拆解、取下。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度，以免损坏作战服本身的结构。当整条纳米袜被完全分离后，这套作战服的下半身就彻底变成了高开叉的设计，便于直接穿戴新的纳米袜以及展示/维护她的生物接口。
当她完成这项工作，拿着那套改造后的、下半身几乎完全敞开的作战服时，伊莉雅和晴都看了过来。这套服装的新造型更加大胆，也更具功能性和模块化，毫无保留地展示着她的残缺与新生，也体现着她对实用性的极致追求。
“这样，”凯茜娅平静地解释，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穿脱新的分体袜更方便，接口的维护和观察也更直接，适应不同环境也更容易。” 这也是她彻底拥抱这具改造后身躯的一种方式——不再拘泥于固定的服装形制，而是根据需求，灵活组合，将身体与装备都视为可以优化调整的工具。
数日后，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型密封包裹被悄无声息地投递到安全屋的指定接收点。晴将其取回，打开。里面整齐地放置着：两双黑灰色的分体式纳米连裤袜；两条特制的白色纳米连裤袜（右侧短，左侧长）；以及两只独立包装的、精致的白色纳米右腿长筒袜。
凯茜娅拿起一双黑灰色的分体式纳米连裤袜，入手微凉，韧性极佳。她将其穿上。袜子自动贴合皮肤，从左腿残端根部向下延伸，覆盖了整个左腿，包括那个黄色的生物接口，以及她完好的右腿。她尝试活动了一下，几乎感觉不到束缚，但指尖用力划过时，能感受到明显的阻力。她连接到安全屋的能源接口，施加一个微弱的电流信号，袜子的颜色果然开始缓缓变化，从黑灰逐渐过渡到深蓝，甚至能模拟出类似迷彩的简单纹理。与她改造后的高开叉作战服搭配，行动更加自如无拘束。
晴则拿起 一条特制的白色连裤袜和一只独立的长筒袜。她先将特制连裤袜穿上，左腿被完整包裹，右腿则只到大腿中部，露出了末端的黄色接口和部分皮肤。然后，她拿起那只独立的长筒袜，小心地套在右腿残肢上，向上一拉——长筒袜的边缘完美地与连裤袜右侧的断口衔接，无论是颜色、材质还是厚度都几乎天衣无缝，瞬间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右腿轮廓，提供了完美的日常伪装。她站在原地，轻轻活动了一下，衔接处非常稳固。
接着，她演示了切换过程：双手抓住右腿长筒袜的袜口，轻轻向下一褪——独立的长筒袜便被轻松脱下，再次露出了下方的黄色接口，过程简单快速，且对连裤袜主体毫无损伤，长筒袜本身也可以重复使用。
晴看着手中完好的长筒袜，又看了看暴露出来的接口，眼神中闪过一丝满意。这个方案完美解决了保护、伪装与实战快速切换的需求，且最大限度地节约了耗材。
凯茜娅看着改造后穿着新袜子、行动间更显利落的自己，又看了看一旁已经熟练运用新装备方案的晴。她们都以自己的方式，为这重铸的身躯披上了新的、更具功能性的“外皮”。复健之路尚长，但至少，从衣物这最贴身的层面开始，她们已经为重返战场，做好了更精细、更聪明也更持久的准备。
（第四十二章 中 完）
第四十二章 新生之痛（下）
拥有了合身且功能完善的“伪装”后，晴的复健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正式连接“腿刀”，并适应这具兼具残缺与强化的身躯在移动与战斗中的全新可能性。
第一次正式将腿刀连接在基座上，并覆盖上那逼真的“刀鞘”时，晴站在安全屋中央，久久没有移动。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如今被白色纳米袜包裹的“双腿”——左腿完整而有力，右腿则在刀鞘的伪装下，看起来与正常的机械义肢无异。一种混杂着悲哀、陌生和一丝扭曲慰藉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视觉上的“完整”回来了，尽管是以一种冰冷、虚假的方式，并且内里隐藏着致命的真实。
“试着走几步，”伊莉雅鼓励道，手中拿着监测平板，“感受带着它行走的重心变化。”
晴深吸一口气，将意识集中于左腿，小心翼翼地迈出了第一步。覆盖刀鞘的腿刀比预想的还要沉重，它像一根坚硬的杠杆，随着她左腿的迈动而僵硬地向前摆动，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右侧倾斜，必须时刻用左腿和核心力量去校正。
最初的几步踉跄而笨拙，仿佛初学者在蹒跚学步。她那乌黑的马尾随着她努力维持平衡的动作而紧张地晃动着。 这与她昔日“女武神”那灵动迅捷的步伐天差地别。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阵阵袭来，但她咬紧牙关，金色的瞳孔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慢一点，”凯茜娅在一旁冷静地观察着，“找到节奏。不要对抗它的重量，要学会引导和利用它。把它想象成你身体新长出来的一部分，虽然沉重，但足够坚固。”
晴放慢速度，不再急于求成。她专注于每一次重心的转移，感受左腿蹬地时，如何将力量传导至躯干，又如何带动那沉重的右腿完成摆荡。她绕着安全屋中央区域一圈圈地走着，步伐从一开始的僵硬迟缓，逐渐变得稳定、连贯。虽然依旧无法像过去那样奔跑跳跃，但至少，她重新掌握了“行走”的能力，以一种全新的、承载着额外重量的方式。
几天的基础行走适应后，伊莉雅认为可以进行更复杂的移动训练，并初步接触战斗模式。
首先是膝上固定模式的深入。 晴卸下了用于伪装的独立长筒袜，但保留了腿刀上的刀鞘（以防训练中意外伤及自身或环境）。她开始练习在行走中突然发力，利用腰胯扭转和左腿蹬地的力量，带动连接在膝下的腿刀进行迅猛的侧踢、前踢。
“呼——！”
覆盖着刀鞘的腿刀带着沉重的破空声踢出，虽然缺乏灵动，但那凝聚的力量感和坚硬的末端，足以在近距离战斗中构成巨大威胁。晴反复练习着不同角度的踢击，努力寻找着将全身力量灌注于这刚性“义肢”末端的发力技巧。这对她的核心稳定性和左腿的单腿支撑能力提出了极高的要求，每一次全力踢击都让她左腿肌肉酸胀，汗如雨下。
接着是手持模式的精进。 这是晴感觉更自在，也更显技巧的模式。她熟练地解除基座锁扣，将腿刀握在手中。那独特的“连接感”让她能精准地掌控这把奇异战刃的重心和轨迹。
她单腿站立，或进行小幅度的左腿跳跃，手中黄色的刃光翻飞。劈砍凌厉，直刺精准，挥舞时带着她个人风格的痕迹——融合了部分她过去腿法的发力方式和“女武神”格斗术的狠辣。她甚至开始尝试一些简单的、利用墙壁或支撑物作为支点，增强挥砍力道的技巧。
“手持模式下，你的攻击更灵活，变化更多，”凯茜娅点评道，“但要注意防守和移动时的空档，你毕竟少了一条腿的支撑。”
最核心，也是最具挑战性的，是两种模式在实战情境下的快速、无缝切换。这不仅是技巧的娴熟，更是战术思维的转变。
“切换！”凯茜娅模拟着实战中的突发情况，厉声下令。
晴正在用手持模式向前突刺，闻声立刻收势，身体侧旋，左腿作为轴心，右臂顺势将腿刀往膝下基座一按——“咔哒！”锁扣闭合。几乎在连接成功的瞬间，她借助旋转的势头，右大腿猛地摆动，一记沉重的回旋踢便朝着假想敌横扫而去！
力量尚未用尽，凯茜娅又喊：“手持！”
晴重心下沉，左腿稳住身形，右手几乎同时摸到解锁机关，“咔！”腿刀应声脱离，她手腕一翻，刀尖已然指向另一个角度，做出了一个迅捷的突刺动作。
一开始，切换的间隙还很明显，动作也略显生硬。但在无数次重复练习后，切换变得越来越流畅，越来越自然。她开始不依赖于口令，而是根据自己假想的战况，主动选择最合适的模式。
她想象被多个敌人近身，迅速将腿刀连接，利用其长度和力量进行大范围的扫踢，逼退敌人；又想象面对一个灵活的对手，她突然解除连接，手持腿刀，以更刁钻的角度发起连续快攻。她甚至练习在摔倒或失衡时，如何利用腿刀的连接或手持状态，进行应急的防御或受身动作。
她那白色的身影在安全屋内化作了不断变幻的战斗风暴。乌黑的双马尾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随着她剧烈的、融合了两种战斗模式的战术动作而狂野地舞动。 时而是沉稳刚猛、以腿御刃的“堡垒”，时而是诡谲灵动、人刃合一的“刺客”。汗水浸湿了她的训练服，左腿的负荷接近极限，右腿接口处的皮肤也因为反复的承重和锁扣的啮合而泛红，但她眼中燃烧的火焰却越来越炽烈。
训练间隙，她会重新穿上那独立的右腿长筒袜，覆盖接口，戴上“完整”的伪装，进行日常活动，让这种“常态”与“战斗态”的切换融入本能。
伊莉雅密切关注着晴的身体数据和接口状态，适时调整训练强度。凯茜娅则从战术层面不断提出新的假设敌情，磨练晴的判断和反应。
她们看着晴在这条残酷的复健之路上，一步步将痛苦与残缺锻造成新的力量。那柄从敌人骸骨中夺来、与她血肉相连的黄色腿刀，不再仅仅是武器或义肢，它正真正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成为她意志的延伸，成为“刃舞者”鸣濑晴独一无二的标志。
复仇的火焰，在这日复一日的锤炼中，被淬炼得更加冰冷，也更加致命。
（第四十二章 完）
第四十三章 暗流与暖光（上）
高强度的训练日复一日。安全屋内，金属的碰撞声与沉重的脚步声构成了主旋律。凯茜娅与新义肢的融合日益完美，她现在已经很少脱下那条哑光黄色的完整义肢，左腿的生物接口被新的黑灰色纳米连裤袜妥帖地覆盖着，与右腿一起包裹在袜中，行走间几乎与常人无异，只是偶尔金属关节会发出极其轻微的运转声。 而晴，则在痛苦与汗水中，将她那独特的战斗方式锤炼得越发纯熟。
固定模式的刚猛暴烈，手持模式的灵巧诡谲，两种战斗风格的切换对她而言已近乎本能。然而，在一次近乎力竭的对抗训练后，一个偶然的发现，为她打开了第三扇门。
那时，她刚结束一轮高速切换练习，汗水浸透了白色训练服。她习惯性地想将腿刀扣回膝下基座休息，却因疲惫动作稍显迟缓，手持的腿刀末端无意中撞到了放在一旁的“刀鞘”。刀鞘被撞得弹起，晴下意识地伸手捞住。
她握着冰冷的刀鞘，看着手中寒光闪闪的腿刀，一个念头闪过。她没有将腿刀连接回膝下，也没有卸下刀鞘，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刀鞘，重新套回了腿刀的刃身上。伴随着轻微的“咔嗒”磁吸声，锋利的刀刃被隐藏，逼真的“脚掌”外壳恢复原状。此刻，她手中握着的，更像是一条坚硬的、完整的“机械义肢小腿”，但她的握法，依旧是持握武器的姿势。
“这是……”伊莉雅注意到了她的举动。
晴没有回答，尝试挥动这“套着鞘的腿刀”。破空声变得沉闷，重量和重心与真实腿刀无异，末端钝重的“脚掌”使其更像一件钝器。她进步劈砸，沉重的力道在训练靶上留下深痕。
“‘伪装手持模式’！”伊莉雅恍然大悟，“在不得暴露腿刀真实面目的场合，或者在需要非致命制敌时，这能起到奇效！敌人只会以为你拆下义肢当棍棒使用！”
晴停下喘息，看着手中这“伪装”下的武器，金色瞳孔中闪烁新的光芒。第三种模式，为她多变的战术库再添一层欺骗性。
凯茜娅抱臂旁观，微微颔首。“虚虚实实，不错。”
连续数周沉浸在伤痛与训练中，紧绷的神经需要松弛。凯茜娅在某天训练后，提出了建议。
“明天休息。我们出去一趟。”她语气平淡，“需要符合本地风格的便装，也需要一些……其他场合的衣物。一直紧绷，弦会断。”
伊莉雅看了看自己略显狼狈的旧衣，表示赞同。晴沉默了一下，复仇的执念让她几乎忘记了“日常”。
第二天，三人做好了准备。凯茜娅穿着改造后的蓝白色高开叉作战服，双腿包裹着新的黑灰色纳米连裤袜，完整的黄色义肢在袜下勾勒出流畅线条，行动间稳定而自然。晴则装配好了腿刀和完整的刀鞘，右腿看起来与左腿一样“完整”，她穿上了一只与左脚同款的黑色小皮鞋，搭配着那套特制的白色连裤袜与独立长筒袜，视觉上毫无破绽。 伊莉雅也换上了相对整洁的衣物。略作伪装后，她们离开了安全屋。
踏入黑市区域的街道，喧嚣混乱扑面而来。晴下意识绷紧身体，眼神警惕。凯茜娅却显得放松，双足行走的动作流畅，对不怀好意的目光回以更冰冷的注视。伊莉雅紧跟着凯茜娅，学者气质与周遭格格不入。
凯茜娅带她们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一家规模不小、品类繁杂的服饰店，里面既有日常便服，也有一些看起来颇为华丽甚至夸张的服饰。
走进店内，温暖的空气和满架的衣物让晴有些无所适从。凯茜娅目标明确，先为三人挑选了几套符合零区边缘风格的日常便装：实用的工装裤、耐磨的帆布外套、简约的T恤和长袖衫，颜色多以深灰、暗蓝、卡其为主。她特意为晴选了裤腿宽松的款式，便于隐藏和活动。
接着，凯茜娅做出了更令人意外的举动。她走向店铺另一侧，那里悬挂着一些与周遭环境截然不同的衣物——几条设计精致、面料考究的礼服裙。有简洁的黑色吊带长裙，有带着细腻闪光的深蓝色及膝裙，甚至还有一条材质柔软、剪裁优雅的银灰色晚礼服。
“这些……”伊莉雅有些惊讶。
“有备无患。”凯茜娅淡淡地说，目光扫过那些裙子，“某些场合，潜入或者情报获取，需要融入不同的环境。”她拿起那条黑色吊带长裙在自己身前比了比，又看向晴和伊莉雅，“都试试，找到合身的。”
晴怔住了，看着那些与战斗、复仇毫无关系的美丽衣裙，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在伊莉雅的鼓励下，她也拿起了一条设计相对简洁、带着些许少女感的浅紫色连衣裙。
试衣间的门次第关上又打开。当晴穿着那条浅紫色连衣裙走出来时，有些不自在地拉着裙摆。柔软的布料贴合着腰身，裙摆及膝，白色的纳米袜和黑色的皮鞋搭配着这条裙子，竟有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少女柔美与未来机械感的别样风格。 镜子里的人，仿佛是从另一个和平世界误入此地的女孩，与她内心的复仇烈焰形成了尖锐对比。
凯茜娅换上那条黑色吊带长裙，冷艳的气质与裙装相得益彰，黑灰色的纳米袜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勾勒出双腿（包括左腿义肢）的流畅线条。 伊莉雅则选择了一条深蓝色缎面裙子，显得知性而沉稳。
“还不错。”凯茜娅评价道，似乎真的在考虑战术用途。
最后，她们来到了售卖袜类的区域。凯茜娅仔细挑选了多种颜色和厚度的连裤袜：基础的黑色、百搭的深灰色、温柔的咖啡色，甚至还有几条带有细微珠光或网状设计的款式，以适应不同伪装和场合需求。她也为晴补充了几双白色的特制连裤袜和独立长筒袜。
“日常也需要换洗。”凯茜娅说着，将选好的衣物连同那几条礼服裙一起打包。
结账离开时，三人手中都提了不少袋子。走在回程的路上，手里提着装着日常衣物、连裤袜甚至精致礼服的袋子，这种感觉无比奇异。这短暂的出行，像一道细微的裂缝，让一丝属于“正常”世界的光透进了她们被复仇完全占据的生活。她们都知道残酷的现实很快会再次降临，但至少此刻，她们允许自己在这暗流涌动之地，汲取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属于女性的暖光，并为未来可能面对的任何“场合”，做好了更充分的准备。
（第四十三章 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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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暗流与暖光（中）
提着大包小包的衣物和袜子，三人走在回程的街道上。最初的兴奋感稍稍平复后，一种更实际的考量浮上心头。伊莉雅首先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自己脚上那双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蓝灰色高跟鞋上，又看了看凯茜娅那兼具战术性与独特美感的黑金色短靴，以及晴那虽然可爱但略显单薄的黑色小皮鞋。
“等等，”伊莉雅开口道，声音在嘈杂的街巷中显得很清晰，“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她抬了抬自己那只包裹着敷料的左脚，“鞋子。不同的衣服，需要不同的鞋子来搭配，而且……某些鞋子本身也具有伪装甚至功能性。”
凯茜娅闻言，也停下了单足轻点地面的动作，目光扫过自己和同伴的脚。“确实。”她简洁地赞同，“光有衣服和袜子还不够。”
晴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在白色纳米袜包裹下的黑色小皮鞋，这身搭配虽然恢复了“完整”的视觉，但确实过于“女学生”气了，与她们刚刚购买的某些风格的衣物，尤其是那些礼服裙，完全不搭。
“前面拐角有一家鞋店，”凯茜娅对这片区域显然了如指掌，“种类还算齐全。”
这家鞋店门面不大，但内部空间颇深，如同一个鞋履的（违规用词，请立即整改，禁止带有成人内容），从地面到天花板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鞋盒，空气中弥漫着新皮革、橡胶和些许防霉剂的气味。店主是个精瘦的老头，正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擦拭着一只精致的女式长靴，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们一眼，便不再理会。
面对琳琅满目的鞋子，三人再次展现了各自不同的需求和风格。
凯茜娅目标明确，她首先看中了一双及膝的黑色高跟长靴，皮质柔软但质地坚韧，靴筒贴合小腿，能很好地包裹住她纳米袜下的义肢，兼具保暖、防护与低调的时尚感，非常适合日常行动和潜入。接着，她的目光被一双鞋跟较高、设计极其大胆的暗红色绒面高跟鞋吸引。这双靴子充满了攻击性的美感，她想象着搭配那条黑色吊带长裙，在特定的场合下，能瞬间塑造出一个令人过目难忘、不敢轻易靠近的强势形象。她还为自己挑了一双舒适的低跟马丁靴和一双便于隐藏和突然发力的软底平底单鞋。
伊莉雅的选择则更偏向实用与保守。她需要一双能妥善容纳她冻伤初愈左脚的鞋子。她仔细试穿了几双柔软的平底单鞋和一双保暖性能不错的咖啡色中跟踝靴，确保不会压迫到尚未完全康复的伤处。出于一种连她自己或许都未完全明晰的心理，她也拿起了一双款式经典的黑色细高跟晚装鞋，鞋面点缀着细小的水钻，与她挑选的深蓝色缎面长裙相得益彰。这双鞋与她此刻的处境形成了鲜明对比，却代表着她曾经熟悉的、属于研究中心和高级社交场合的另一个世界。
晴的选择过程则充满了探索与微妙的心境变化。她拿起一双白色的高帮帆布鞋，这让她想起更年少、更无忧的时光，与她刚买的浅紫色连衣裙搭配，能强化那种纯真的伪装。她也试了一双黑色的厚底马丁靴，结实耐穿，带着些许叛逆感，与她内心压抑的愤怒和决心隐隐共鸣。最后，在凯茜娅的示意下，她有些迟疑地拿起了一双精致的银色晚会高跟鞋，细长的鞋跟让她担心自己能否站稳（尤其是在单腿承重或连接腿刀的情况下），但穿上后，那纤细的鞋跟和闪亮的材质，与她“完整”的右腿并立时，竟产生了一种脆弱与危险并存的奇异美感。她还听从伊莉雅的建议，买了一双柔软的浅口平底单鞋，用于在安全屋内放松时穿着。
结账时，收获颇丰。她们几乎将未来可能遇到的各种场景——从日常行走、战术行动到需要华丽伪装的特殊场合——所需的鞋履都置办齐全了。大大小小的鞋盒堆叠起来，几乎和刚才买的衣物一样多。
当她们终于提着所有的“战利品”，穿过逐渐笼罩下来的暮色，回到那隐蔽的安全屋入口时，一种混合着疲惫和隐隐兴奋的情绪在三人之间弥漫。沉重的防护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外界的喧嚣与危险再次隔绝。
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回到相对温暖、安静且安全的核心区域后，她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些新衣物和鞋子搭配起来的效果。
没有言语交流，但行动却出奇地一致。她们将大包小包放在生活区的空地上，开始拆解。
伊莉雅最先行动起来，她拿起那条深蓝色缎面长裙和那双黑色细高跟晚装鞋，快步走进了简易的隔间。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出来。合身的缎面长裙勾勒出她久未展现的曲线，黑色的高跟鞋拉长了腿部线条，让她看起来知性而优雅，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实验室和高级会议室里从容自信的研究主任，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历经磨难后的沉淀与坚定。她有些不习惯地走了几步，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接着是晴。她选择了那套日常的浅紫色连衣裙，搭配白色的高帮帆布鞋。当她从隔间走出来时，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清新的少女气息，紫色的柔和与白色的纯净相得益彰，帆布鞋带来了活力感。她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感受着单腿承重时帆布鞋带来的缓冲，以及右腿“脚掌”落地的细微触感。 这种完全不同于战斗状态的装扮，让她感到一丝陌生的轻松，仿佛暂时卸下了沉重的负担。
最后是凯茜娅。她直接在外间换装，动作利落。她先是穿上了那条黑色吊带长裙，柔软贴身的布料与她矫健的身形完美融合，冷艳中透着力量感。接着，她换上了那双极具冲击力的暗红色高跟鞋。皮革紧密包裹住她纳米袜下的双脚，无论是健康的右腿还是那由黄色金属构成的左腿，都在鞋子的勾勒下呈现出流畅而有力的线条。 她站起身，较高的鞋跟让她本就高挑的身材更显挺拔，她稳稳地走了几步，姿态从容，仿佛这极具挑战性的鞋跟对她而言与平底鞋无异。这套装扮组合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强大、神秘且不容侵犯的气场。
安全屋内，灯光柔和。三位身着崭新衣裙、踩着不同风格鞋履的女性，暂时忘却了外界的追杀、身体的创伤和复仇的执念，只是单纯地审视着镜中或彼此眼中那焕然一新的形象。这一刻，她们不再是只有代号和伤痛的战士，也是会为一件漂亮裙子、一双合脚鞋子而流露出细微欣喜的女性。这些衣物和鞋子，是盔甲，是伪装，但在此刻，也仅仅是能让她们感受到一丝正常与美好的寻常之物。这短暂的宁静与温馨，在漫长的征途中，显得如此珍贵。
（第四十三章 中 完）
第四十三章 暗流与暖光（下）
新衣物带来的短暂轻松感，如同阳光下的泡沫，美丽却易碎。当最后一件礼服被小心挂起，最后一双新鞋放入鞋柜，安全屋内那属于战士的、冰冷而现实的氛围再次占据了主导。凯茜娅看着那些承载了短暂幻梦的衣物，眼神迅速恢复了以往的清明与锐利。
“休息时间结束。”她的声音不高，却瞬间驱散了那一点点温馨的余韵，“我们得到了伪装和放松的工具，但不能忘记核心。装备并非万能，总有失效或损毁的可能。”
她的目光转向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需要进行一次极限模拟训练。假设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我们的义肢完全损坏或无法使用，我们不仅需要生存，还需要在可能的社交或潜入场合中不暴露破绽。”
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但随即燃起接受挑战的火焰。她用力点了点头。
“伊莉雅，记录数据，注意我们的生理指标。”凯茜娅吩咐道。
伊莉雅立刻走到监控终端前，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明白。我会密切关注你们接口部位的状况和整体负荷。”
两人没有选择训练区，而是直接在了相对宽敞的生活区中央清出一片空地。她们要模拟的是在失去主要行动辅助后，如何在看似普通的日常环境中维持体面与机动性。
她们先是回到了各自的区域，进行“战前准备”。这一次，她们脱下了所有功能性装备。凯茜娅熟练地解开了左腿义肢的强磁锁环，伴随着那熟悉的、细微的“断裂”失落感，将沉重的黄色义肢卸下，小心地放在一旁。接着，她褪下了那双具备防护和伪装功能的黑灰色纳米连裤袜。
另一边，晴也解开了右腿基座的锁扣，取下了沉重的腿刀和刀鞘。然后，她同样褪下了那套特制的白色纳米连裤袜和独立长筒袜。
此刻，她们的下半身，都只剩下最原始的状态——一条完好的腿，和一个需要重新适应的残端。
然后，她们换上了刚刚购买的、更具挑战性的日常衣物。凯茜娅穿上了那条简洁的黑色吊带连衣裙，裙摆及膝。晴则换上了那条浅紫色的连衣裙。接着，她们拿出了新买的、最普通的灰色短绒连裤袜小心地穿上。当袜腰拉过残端时，那空荡的袜筒便软塌塌地垂落下来，覆盖在残端接口之上，灰色袜筒与深色（凯茜娅）和浅色（晴）的裙摆形成了对比，随着她们的动作而微微晃动，在日常装扮下显得格外突兀且引人注目。 最后，她们换上了新买的高跟鞋——凯茜娅是那双极具冲击力的暗红色高跟鞋（只穿在右脚），晴则是那双精致的银色细高跟晚装鞋（只穿在左脚）。
当她们再次出现在生活区中央时，形象极具冲击力。两位穿着优雅连衣裙、踩着精致高跟鞋的年轻女性，却一边裙摆下空荡地垂落着灰色的袜筒。这种美丽与残缺的尖锐对比，比全副武装时更深刻地揭示了她们所处的真实境遇。
“开始吧。”凯茜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深吸一口气，仅凭着右腿的力量和强大的核心稳定性，尝试单腿站立并移动。穿着高跟鞋单腿站立本身就是挑战，每一次微小的跳跃或重心移动，都需要脚踝、小腿和核心肌群的精密配合，以维持在高跟鞋上的平衡。 她移动得比平时缓慢，但姿态依旧带着一种冷冽的从容，仿佛这身装扮下的残缺只是某种特立独行的风格。
轮到晴时，情况截然不同。她失去的是承重腿（右腿），这意味着她必须完全依靠相对非主力腿的左腿，并且是穿着纤细的银色高跟鞋，来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和移动。 最初尝试单腿站立时，那空荡的右袜筒随着她调整重心而剧烈晃荡，纤细的鞋跟在地面上微微打滑，让她身体摇晃了几下。
然而，下一刻，她多年军事训练和格斗赛事锤炼出的卓越身体素质便展现出来。 只见她左腿肌肉瞬间绷紧，脚踝以一个微不可查的角度迅速调整，如同最精密的减震器，立刻稳住了鞋跟，并将身体重心牢牢控制在左腿支撑面内。她的核心肌群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如同磐石般稳定了躯干，硬生生遏制住了因空袜筒晃动和高跟鞋不稳定带来的失衡趋势。 整个过程几乎在瞬间完成，快得让人眼花。
“我不习惯的是这种不平衡感，不是力量和控制。”晴低声说，语气平静，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有全神贯注的调整。她开始尝试左腿发力，穿着高跟鞋向前跳跃。每一次蹬地，她左腿的股四头肌和腓肠肌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推动身体向前；每一次落地，又是同样强大的肌肉群和稳定的脚踝协同作用，如同猎豹般轻盈而精准地吸收冲击力，并瞬间找回平衡。 那空荡的灰色袜筒依然在晃动，但已经不再能轻易干扰她稳定如山岳的核心。
凯茜娅看着晴迅速适应并展现出的强大身体控制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很好。记住这种感觉。即使在最不利的条件下，你的身体本身也是武器。”
接下来是模拟在社交或潜入场合中可能遇到的动作，比如弯腰拾物、倚靠吧台、上下楼梯（用台阶模拟）。凯茜娅的动作带着她一贯的冷静与计算，总能找到最省力、最不易暴露破绽的方式。而晴则凭借其出色的柔韧性和力量，完成得更加流畅自然，甚至能做出一些看似随性却极具欺骗性的动作，完美掩盖了裙摆下的空荡。
最艰难的是模拟紧急情况下的快速移动和寻找掩体。两人都不得不暂时放弃体面，以单腿跳跃、手部辅助甚至翻滚的方式，快速移动到预设的“安全点”。高跟鞋在此刻成了巨大的障碍，但她们都没有脱下它，因为现实情况中可能没有这个机会。凯茜娅依靠的是经验和技巧，而晴则再次展现了其恐怖的身体素质，即使在单腿穿着高跟鞋的情况下，她的移动速度和爆发力依然惊人，仿佛一只被暂时束缚了单足的猛禽。
训练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当伊莉雅叫停时，两人都已汗流浃背，精心打理的头发也有些散乱，优雅的连衣裙上沾了些许灰尘。她们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剧烈地喘息着。那空荡的灰色袜筒无力地垂在身侧，与她们疲惫的姿态和高跟鞋带来的脆弱感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矛盾与张力的画面。
伊莉雅拿着水和毛巾走过来，看着她们，尤其是晴那明显因极限负荷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充满力量的左腿，语气带着惊叹：“晴，你的身体数据……左腿的瞬间爆发力和稳定性远超常人。凯茜娅，你的能量消耗控制得非常高效。”
凯茜娅接过水，喝了一口，看向自己空荡的左裙摆，又看向晴那同样空荡的右裙摆。
“记住这种感觉，”她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记住这种在美丽伪装下的无力与挣扎，以及我们如何用意志和残存的力量去克服它。无论在何种境地，生存和战斗的本能，才是我们最后的依仗。”
晴靠在墙上，感受着左腿肌肉火辣辣的酸胀和右腿残端接口的隐隐作痛，但更多的是一种突破极限后的酣畅淋漓。她看着自己空荡的右袜筒和脚上那只精致的银色高跟鞋，重重地点了点头。这堂训练课，让她更加确信，即使失去了一条腿，被剥去所有武装，她依然拥有强大的、不容小觑的力量。这力量，深植于她的血肉与意志之中。
（第四十三章 完）
第四十四章 锋刃所指（上）
短暂的休整与适应性训练结束，安全屋内弥漫的温情与紧绷的实战气氛迅速被一种新的、更具指向性的凝重所取代。复仇的时钟从未停止滴答，而现在，指针似乎终于指向了一个明确的位置。
连日来，伊莉雅除了监测凯茜娅和晴的恢复情况，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对从那台黄色机器人残骸中取出的数据核心进行深度破译与分析上。那枚小小的立方体蕴含着海量的加密信息，其防护等级远超寻常。此刻，她正全神贯注地坐在主控台前，屏幕上流淌过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流和结构图谱。
突然，她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停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声。
“找到了！”伊莉雅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一丝颤抖，她迅速放大屏幕中央的一幅地图和一段加密日志的破译文本。
凯茜娅正单腿独立，进行着日常的关节维护，闻声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敏锐地看了过来。晴也从腿刀的保养中抬起头，金色的瞳孔瞬间聚焦。
屏幕上是零区东部的详细地图，一个坐标被高亮标记出来。那是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靠近已被废弃的第五研究所，但并非研究所本身，而是一个标注为“私人属地”的大型庄园。与坐标关联的日志信息虽然经过大量删减和伪装，但关键字段被伊莉雅成功提取并交叉验证。
“奥米茄……他把主要实验室和居所转移到了这里，‘琥珀庄园’。”伊莉雅指着地图上的坐标，语气肯定，“日志片段显示，那里不仅有完善的生活区，更重要的是，地下建有规模远超‘冰砧’基地核心实验室的新型研究设施，他最新的‘Ω序列’项目核心就在其中。”
她顿了顿，调出另一份破译出的日程信息，眼神变得锐利：“而且，就在五天后，为了庆祝其在‘高维信息态锚定’技术上取得的关键性突破，他将在‘琥珀庄园’举办一场半公开的晚宴。名义上是学术交流，实际上是为了向某些特定盟友或潜在合作者展示力量，吸引更多的资源和支持。”
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安全屋内激起层层涟漪。目标终于清晰，机会之窗也已然出现。
“晚宴……”凯茜娅轻声重复，蓝色的眼眸中寒光闪烁。这意味着奥米茄将会暴露在相对公开的场合，守卫虽然会更严密，但混入的机会也远比强攻一个未知的堡垒要大得多。“这是接近他的最佳时机。”
晴握紧了拳头，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父亲生前的画面与自身承受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化为一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冰冷怒焰。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必须去。”
“问题在于，如何进去。”伊莉雅指出了最关键的一点，“‘琥珀庄园’的安保级别必然是最高等级，尤其是这种敏感时期。受邀名单肯定经过严格筛选，没有合适的身份，我们连外围的警戒圈都无法突破。”
三人陷入了沉思。硬闯无异于自杀，伪装成服务人员风险极高且难以接触到核心区域。那么，只剩下一条路——以“宾客”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我们需要一个无懈可击的身份，”凯茜娅冷静地分析，“能够合理出现在那种级别的学术技术晚宴上，并且能引起奥米茄一定兴趣，至少不会轻易被拒之门外或过早引起怀疑的身份。”
伊莉雅沉吟片刻，开口道：“我可以尝试伪造身份。利用我过去在世界树的人脉和权限残留，或许能炮制出某个新兴科技公司或独立研究机构的代表身份。我们可以伪装成一个专注于‘信息态材料应用’的小型前沿团队。奥米茄痴迷于技术，尤其是具有颠覆性的领域，一个掌握着独特思路、看似有潜力却又缺乏资源的小团队，正是他喜欢吸纳或‘观察’的目标。” 她刻意避开了机器人核心，那东西太容易关联到之前的袭击。
“我们需要一个‘敲门砖’，”凯茜娅指出，“光有身份还不够，需要一份能引起他兴趣的‘样品’或‘报告’。”
“一份精心伪造的、关于某种‘新型信息态复合材料’的理论框架和初步性能预测报告如何？”伊莉雅迅速思考着，“我可以利用数据库里的前沿论文和那台机器人材料的部分模糊化、非指向性数据，拼接出一份看起来足够新颖、具备一定可行性，但又未经过完整验证的报告。这既能展示我们的‘价值’，又不会立刻暴露我们与机器人事件的关联。”
这个计划大胆而冒险，但确实具备一定的可行性。它利用了奥米茄对技术的贪婪与自负，也为她们接近目标提供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团队构成需要精心设计，”伊莉雅进入状态，快速思考着，“我需要扮演技术负责人，我的知识和背景最能支撑这个角色。凯茜娅，你可以作为安全主管或特别顾问，你的气质符合。晴……”她看向晴，略微迟疑，晴的年龄和外表看起来确实不像资深研究员。
“我可以作为你的学生，或者研究助理。”晴立刻说道，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不在学术伪装上，“负责携带和展示一些无关紧要的‘材料样本’。” 她可以携带一些处理过的、无法追溯来源的普通信息态活性材料碎片。
“身份文件和邀请函的伪造交给我，”伊莉雅说，“但我需要时间，也需要接入一些……非官方的网络节点来获取必要的模板和加密算法。黑市里应该有渠道能弄到。”
“装备也需要调整，”凯茜娅补充，“我们需要符合那个场合的‘行头’，不能是战斗装备，但要暗藏必要的防卫和情报收集手段。”她的目光扫过刚刚购入的那些礼服和高跟鞋，这些衣物此刻被赋予了新的、更沉重的意义。
紧张的计划制定暂告一段落，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晴默默地走到一旁，开始拆卸右腿的腿刀和刀鞘。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沉重的黄色刃具被取下，露出了右腿基座那冰冷的接口。她拿起旁边备用的那只独立白色纳米长筒袜，小心地套在右腿残肢上，向上一拉——袜腰到达大腿中部，与特制白色连裤袜右侧的断口完美衔接，形成了一条视觉上“完整”的右腿。然后，她并没有像日常伪装那样将袜筒拉紧抚平，而是用手指轻轻勾住袜腰边缘，向下褪去一截，让那空荡的白色袜筒松垮地堆积在膝盖附近，软软地垂落下来，覆盖在接口之上。
最近，她开始有些迷恋这种感觉。 在无需战斗和伪装的私下时刻，褪下一点长筒袜，让空荡的袜筒自然垂落，那种无拘无束的、带着一丝脆弱感的轻盈，与她战斗时的刚猛暴烈形成了奇异的反差。这空荡的袜筒仿佛是她内心状态的某种外化，提醒着她失去的东西，也标志着她无需时刻伪装的、真实的此刻。
凯茜娅注意到了晴的动作。她没有说什么，只是也走到一旁，先是褪下了双腿穿着的黑灰色纳米连裤袜，露出了完好的右腿和左腿那带着黄色生物接口的残端。然后，她熟练地解开了左腿黄色义肢的强磁锁环。同样轻微的“咔哒”声，沉重的义肢被卸下，放在腿刀旁边。最后，她重新穿上了那条纳米连裤袜，右腿被完整包裹，而左腿的袜筒则空荡地垂落，覆盖在生物接口上。
两人对视一眼，凯茜娅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她单足轻跳了几下，移动到晴的身边，然后和她一样，背靠着墙壁坐下，将卸下武装的左腿随意地伸展。两条空荡的袜筒——一黑灰，一纯白——并排垂在她们身侧，随着呼吸微微晃动。
这种无声的默契，是她们之间独有的。 年龄相差不大，都失去了左腿/右腿，都经历了身体的破碎与重铸，都背负着沉重的过去与复仇的使命。
“绷太紧容易断，”凯茜娅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她侧头看着晴，“尤其是这里。”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晴那空荡的右袜筒。
晴愣了一下，随即放松了不知不觉间又绷紧的肩膀。她学着凯茜娅的样子，将身体更沉地向墙壁靠了靠。“我知道……只是想到快要面对他，这里就忍不住……”她抬手，轻轻按在自己右腿残端的位置，隔着空荡的袜筒，指尖能感受到接口硬质的轮廓。
“愤怒是燃料，不是缰绳。”凯茜娅抬起手，用自己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晴正按着残端的手背，一触即分，动作快得几乎像是错觉。“把它收好，用在该用的时刻。就像现在，让它休息。”
晴感受着手背上那转瞬即逝的、带着一丝金属凉意的触感，心中那躁动的火焰奇异地平复了几分。她低下头，看着两人并排垂落的空荡袜筒。“有时候觉得，这样……空着，反而更轻松。至少很真实。”
“嗯。”凯茜娅发出一声简短的鼻音，表示赞同。她也看着自己的左袜筒，空闲的那只手无意识地卷着袜口边缘的布料。“戴着它们是为了战斗和行走。偶尔脱下，是为了记住为什么而战，以及……我们依然是我们。”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很低，“无论少了哪一部分。”
简单的对话后，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只是静静地靠墙坐着，享受着这大战前罕见的、无需言语的宁静与理解。她们是彼此最锋利的矛与最坚固的盾，也是在这条黑暗征途上，唯一能真正理解对方身上每一道伤痕、每一种感受的同行者。那垂落的空荡袜筒，不再是残缺的象征，而是她们之间一种无声的、关于承受与释放的密语。
伊莉雅看着不远处靠墙而坐的两人，那并排垂落的空荡袜筒构成了一幅充满矛盾却又异常和谐的画面。她没有打扰，只是继续在控制台上忙碌着，为即将到来的行动铺设第一块基石。这短暂的温情插曲，如同冰冷刀锋上掠过的一丝微光，短暂，却足以慰藉前行之路。
目标已锁定，计划已初具雏形。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她们知道，这将是一场深入虎穴的豪赌。成功，则可能一举揭开真相，完成复仇；失败，则万劫不复。
但她们没有退路。锋刃已然出鞘，直指东部边境那座隐藏在奢华庄园下的罪恶核心。
（第四十四章 上 完）
第四十四章 锋刃所指（中）
计划的核心已然明确——潜入“琥珀庄园”的晚宴。这意味着她们必须将战士的本能完美封装在华服与高跟的束缚之下。连续两日，安全屋的核心区域变成了一个奇特的训练场，流光溢彩的晚礼服与冰冷的战术指令交织。
“我们面对的不仅是警卫，更是环境本身。”凯茜娅的声音在空旷的生活区回荡，“你的多模式战斗系统是我们最大的变数，必须在任何状态下都能流畅切换。”她的目光落在晴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期待。
两人开始了换装。凯茜娅穿上了那条黑色吊带长裙，裙摆如同夜色流淌。接着，她拿出了晴通过“女武神”渠道为她定制的那两双黑灰色分体式纳米连裤袜之一。袜子完美包裹住她完好的右腿和左腿那黄色的完整义肢。最后，她踏上暗红色绒面高跟鞋，并将袜子颜色调整至哑光纯黑，与裙装融为一体。
晴的流程则更为精巧。她先穿上特制的白色纳米连裤袜（右侧裤腿仅至大腿中部），左腿被完整包裹，右腿则露出了位于膝盖处的黄色基座接口。然后，她拿起了完整的“右腿义肢伪装模块”——即连接着内藏腿刀的刀鞘、外部覆盖着白色纳米长筒袜（袜腰至大腿根部）并穿着银色高跟鞋的整个小腿及脚部义肢。她将模块对准右膝处的基座接口，轻轻一推——
“咔哒。”
锁合声响起。此刻，视觉上，她的双腿（左腿包裹着白色纳米袜，右腿是包裹着长筒袜、穿着高跟鞋的完整伪装义肢）看起来毫无破绽。最后，她将双腿纳米袜颜色统一调整为珍珠灰色。镜中的她，俨然一位出身良好、略带疏离感的年轻名媛。
基础移动适应后，核心科目——模式切换演练开始。
“伪装模式，切换，固定模式！” 凯茜娅指令简洁。
晴的右手瞬间动了！她没有大幅度动作，右手自然下垂，指尖隔着裙摆精准地摸到了右膝外侧基座接口的快速释放钮，果断按下——
“咔！”
解锁声轻微却清晰。她手腕发力，向侧下方一拉，整个右小腿的“义肢伪装模块”（包括内藏腿刀的刀鞘、覆盖其上的纳米长筒袜和银色高跟鞋）便被从膝盖处完整拆卸下来。几乎在卸下的同时，她的左手已稳稳握住这截义肢的“小腿”部位，右手则迅捷地握住了刀鞘末端（模拟脚踝位置）的握柄，用力一拔——
“锃——！”
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寒光闪闪的黄色腿刀从刀鞘中被抽出约三分之二，刃身完全暴露，杀气凛然！她随即将其重新对准右膝接口，将暴露着刀刃的腿刀猛地推回基座，直至“铿”的一声完全锁死！
此刻，她的右腿从膝盖以下，不再是优雅的义肢，而是化作一柄修长而冰冷的黄色金属战刃！银灰色的礼服下，珍珠灰色的左腿与右膝下那毫无遮掩的凶器形成了极致反差。
“固定模式，逆风斩！”
晴重心压向左腿，穿着银色高跟鞋的左脚五趾扣紧鞋底，腰胯猛旋，右大腿如同挥舞战锤，带动膝下完全裸露的腿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刃锋破空，发出令人胆寒的锐鸣，展示出即使在礼服与高跟的束缚下，其斩击的威力依旧恐怖。
“固定模式，切换，手持锐器模式！”
斩击回收的力道未尽，晴的右手已然按下膝盖释放钮——
“咔！”
带着裸露刀刃的腿刀应声脱离基座！她右手顺势握住刃柄，左手同时扶住刀身中段以稳定重心，瞬间进入手持锐器模式。单足独立，身姿如弓，冰冷的黄色战刃在她手中嗡鸣，华服之下是凛然的杀意。
“手持锐器，切换，手持钝器模式！” 凯茜娅引入新指令。
晴闻言，攻势一收，左手迅速拿起刚才卸下、放在一旁的空刀鞘（即覆盖着纳米长筒袜和银色高跟鞋的完整义肢外壳），右手将裸露的腿刀刃尖对准刀鞘开口，精准插入，一推到底——
“咔嗒！”
轻响声中，刃身完全收回鞘内，伪装恢复！但此刻，她并非将其装回膝盖，而是双手握住这柄 now 变为“钝器”的完整义肢（长度相当于一条小腿加脚部，末端是坚硬的银色高跟鞋），将其当作一根沉重的短棍。那覆盖在义肢上的珍珠灰色纳米长筒袜，在手持状态下因受力而出现了些许不规则的褶皱，失去了穿在腿上时的平滑，却更添一种临时武器的粗暴感。 她猛地向前做出一次迅猛的横扫，高跟鞋的硬质鞋跟成为了致命的打击点，破空声沉闷而有力。
“钝器模式，收回伪装！”
晴停止挥舞，双手握住这截义肢，将其末端（高跟鞋的鞋底）对准右膝接口，精准推回——“咔哒！”锁扣闭合，右腿恢复“完整”。她立刻低头，右手非常自然地顺着右大腿向下，轻轻抚平了因刚才手持而堆积在膝盖附近长筒袜上的褶皱，动作细致而迅速，仿佛只是一位淑女在整理稍显凌乱的袜口。当她再次抬起头，抚平裙摆，除了额角细微的汗珠，她又变回了那位无可挑剔的银装淑女。
训练暂告段落，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汗水浸湿了额发，华丽的礼服上也沾上了训练的痕迹。
凯茜娅走到晴面前，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却依旧稳稳站立的身躯上。她伸出手，轻轻搭在晴的左肩，那触碰短暂却带着一种坚实的认可。“很好。三种形态的切换思路已经清晰。固定模式的绝对威力，手持锐器的致命灵活，手持钝器的隐蔽与控制。你要像切换面具一样切换它们，让奥米茄和他的走狗，永远猜不到你下一瞬会是何种形态。”
晴感受着肩头残留的触感和凯茜娅话语中的重量，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抬手用指尖拭去滑落到下颌的汗珠，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淬炼后的光芒。“我会让这些‘面具’，成为他们的噩梦。”
“记住这种感觉，”凯茜娅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在暖光与华服之下，我们是暗流，是等待吞噬一切的锋刃。”
两人靠墙坐下，暂时卸下负担，让过度使用的肌肉得以喘息。她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并排坐着，听着彼此逐渐平复的呼吸声。 伊莉雅在一旁默默记录，她知道，这两具包裹在华服下的身躯，已经为即将到来的风暴，磨砺到了极致。
（第四十四章 中 完）
第四十四章 锋刃所指（下）
高强度的模拟演练持续了整整一天。当凯茜娅终于叫停时，晴几乎要虚脱地坐倒在地，珍珠灰色的纳米袜被汗水浸透，颜色变得深浅不一，左腿肌肉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右膝接口处传来持续的、火辣辣的灼热感。凯茜娅的状态稍好，但额角细密的汗珠和略显沉重的呼吸也昭示着消耗的巨大。
伊莉雅及时递上能量补充剂和温水。“生理数据接近临界，但恢复速度在预期内。接口稳定性良好，没有出现排斥或过度磨损。”
晴靠墙坐着，小口啜饮着水，目光却有些失焦，并未完全停留在眼前的疲惫上。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地面上划动着，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模式切换的每一个细节——固定模式下腿刀破空的凌厉，手持锐器时的灵活刁钻，手持钝器时的势大力沉……
“怎么了？”凯茜娅注意到她的走神，声音带着训练后的沙哑。
晴抬起头，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混合着疲惫与亢奋。“我在想……接口。”她抬起右手，指向自己右膝那被纳米袜覆盖、若隐若现的黄色基座。“它现在只能连接这柄腿刀。但既然它能完美传递神经信号和生物能量，接收并反馈触压和动能信息……为什么它只能是‘腿刀’的接口？”
伊莉雅闻言，擦拭设备的动作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向晴。凯茜娅蓝色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深思。
“继续说。”凯茜娅言简意赅。
“如果……”晴的语速加快，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如果我们把接口标准统一，设计成模块化、多武器通用的形式呢？不仅仅是冷兵器形态的腿刀，是否可以连接发射能量脉冲的‘腿枪’？或者，在需要更强火力时，连接小口径的速射‘腿炮’？甚至……未来如果能解决能源和散热，是否可以搭载单次性的高能电磁炮？”
她越说眼睛越亮，仿佛已经看到了无限的可能性。“想想看，在战斗中，敌人刚刚适应了我的腿刀斩击节奏，我突然切换成远程火力压制；或者在被包围时，一记腿炮清场……这不再是简单的模式切换，而是真正的、基于同一接口的‘武器平台’切换！”
安全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伊莉雅首先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属于顶尖科研人员的、看到卓越构想时的赞赏笑容。“非常大胆且极具前瞻性的想法，晴！从技术原理上完全可行。接口的生物融合特性确保了信号传递的低延迟和高保真，其机械结构强度也足以承受一定程度的反冲力。关键在于模块的能源供应、武器本身的小型化以及后坐力的抵消机制设计。”
凯茜娅抱着手臂，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战术价值极高。出其不意，拓展了你的打击维度。远程威胁能有效弥补你目前机动性上的部分短板。”她看向晴，眼神锐利，“但这个想法需要时间实现，我们只有三天。”
“不需要完全实现！”晴立刻说道，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凯茜娅用手势按住。“我们只需要利用这三天，对我的膝盖接口进行初步升级改造，让它具备识别和连接不同武器模块的基础协议和物理结构！我们可以先专注于完善腿刀模块与升级后接口的契合度。至于腿枪、腿炮……我们可以先完成理论设计和接口适配，等找到合适的材料和能源核心再实体化！这次潜入用不上，但为了以后！”
这个提议让伊莉雅和凯茜娅都动心了。这不仅是为了眼前的复仇，更是为了她们未来可能面对的、更严峻的挑战投资。
“可行性很高。”伊莉雅迅速在脑海中评估，“利用安全屋的工作坊和我们从‘冰砧’基地带出的部分储备材料，我可以主导对接口的微调，增加多协议识别芯片和通用能源通道。凯茜娅，你需要用你的经验，确保改造后的接口在实战中的可靠性和结构强度。晴，你是使用者，你的感受和反馈至关重要。”
计划就此定下。接下来的三天，安全屋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尖端工坊。训练并未完全停止，但重心转移到了对晴的右膝接口进行升级改造上。
伊莉雅展现了她作为前研究主任的深厚功底。她拆解了晴膝盖接口的外部保护壳，在不影响原有腿刀连接功能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地植入了她自己设计的微型多协议适配器，并重新规划了能量回路，增加了一条备用的、可调节输出的通用能源通道。她的动作精准而稳定，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凯茜娅则从实战角度提出要求和建议。“接口锁扣的冗余设计必须加强，承受远程武器的后坐力与承受近战斩击的力道是不同的。”“连接处的缓冲材料需要更换，高频射击带来的震动可能会影响神经信号的稳定性。”她甚至亲手测试了改造后接口的极限抗拉和抗扭强度，确保其足够可靠。
晴则全程参与，感受着接口每一次微调带来的变化。当新的芯片植入，能量回路接通的那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接口传来一种更“开阔”的感知，仿佛一个原本只通往一个房间的门，现在连接上了一整个充满可能性的回廊。她反复练习着腿刀与新接口的连接、锁定、解锁，感受着那更加迅捷、更加稳固的反馈。
在工作间隙，三人还会围坐在一起，由伊莉雅绘制出“腿枪”和“腿炮”的初步概念图。腿枪被设计成一种紧凑型的能量发射器，拟态成小腿延伸部的造型，枪口巧妙地隐藏在模拟的“踝关节”处；腿炮则更为粗壮，强调散热和供能结构，外观更具力量感。这些图纸暂时只是停留在纸面上的构想，但它们代表了未来的方向。
第三天傍晚，升级工作终于完成。晴的右膝接口外观变化不大，但内里已然不同。她站在生活区中央，深吸一口气，将腿刀模块连接上去。
“铿！”
锁合声更加沉稳有力。她甚至能感觉到新的能量回路在微微发热，与腿刀内部的活性金属产生着更深刻的共鸣。
她尝试了一次固定模式的斩击。
“呼——！”
刀锋破空，速度似乎比之前更快了一丝，发力也更为顺畅，仿佛接口与武器之间原本存在的细微延迟被彻底消除。
“感觉……完美。”晴收回腿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能感觉到，这个升级后的接口，不仅是为了眼前的战斗，更是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强力量的大门。
凯茜娅检查了接口数据，点了点头。“基础准备完成。接口升级成功，与腿刀的兼容性达到预期峰值。”
伊莉雅也满意地看着监测屏幕。“多协议适配器运行正常，通用能源通道待命。只要找到合适模块，理论上可以随时接入。”
三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疲惫背后的坚定与期待。衣物、伪装、身份、装备……所有能做的准备，都已就绪。
“休息吧。”凯茜娅最后说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明天，就是‘琥珀庄园’晚宴。”
夜色深沉，安全屋内灯光渐暗。晴抚摸着右膝那已然不同的接口，仿佛能感受到其中沉睡的、尚未苏醒的多种可能。腿刀寒光内敛，而关于腿枪与腿炮的蓝图，则如同种子，深埋在这升级的接口之中，静待破土而出的时机。
锋刃已淬炼至巅峰，不仅指向眼前的仇敌，亦悄然指向了更遥远的未来。
（第四十四章 完）
第四十五章 迷雾牢笼（上）
夜色如同浸透污水的绒布，沉重地覆盖着“迷雾庄园”。与黑市常见的破败混乱不同，庄园外围笼罩在一片不自然的寂静中，高耸的围墙带着冰冷的军事化棱角，探照灯的光柱如同盲目的巨兽瞳孔，缓慢而规律地扫过下方精心修饰却缺乏生气的景观。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带有金属锈蚀和消毒水混合的诡异气息，远不如传统庄园的芬芳，反而更像某种大型设施的通风口。唯有庄园主宅方向隐约渗出的、被扭曲过滤后的音乐声，证明着此地正在举行一场与其环境格格不入的宴会。
一辆引擎声被刻意抑制的黑色悬浮车，如同幽灵般滑入庄园指定的停车区。车门无声开启，三位女性依次踏入这片被迷雾笼罩的地域。
伊莉雅·彼得洛娃走在最前。她身着一套剪裁利落、面料昂贵的深蓝色缎面礼服裙，裙摆恰到好处地停留在膝盖上方，既显庄重又不失干练。金色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挽成严谨的发髻，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那张带着学者特有的冷静与权威的面容。一副无框智能眼镜架在鼻梁上，手中握着伪装成高端电子记事本的数据终端。她的步伐稳定，得益于之前的休养和意志力，左腿冻伤的影响已被压至最低，脚上那双中跟皮鞋在粗粝的地面上敲击出沉稳而坚定的节奏。
紧随其后的是凯茜娅·克莱因。那件黑色吊带长裙仿佛是她第二层皮肤，极简的设计将她矫健的身形与冷冽的气质凸显无疑。晴通过特殊渠道为她弄来的黑灰色纳米连裤袜，此刻已调整为深邃的哑光纯黑，不仅完美包裹着她完好的右腿和左腿那黄色的生物义肢，更在视觉上几乎消弭了义肢的轮廓，使其隐于裙摆的阴影之下。那双暗红色的绒面高跟鞋赋予了她额外的高度与气势，每一步都带着猫科动物般的审慎与潜藏的爆发力。作为伊莉雅的特别安全顾问，她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掠过每一个角落、每一张面孔，评估威胁，隐藏在衣物下的微型传感器正贪婪地捕捉着环境数据。
鸣濑晴稍稍落后半步，完美扮演着年轻研究助理的角色。那身银灰色晚礼服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双腿覆盖的珍珠灰色纳米袜（左腿为连裤袜，右腿则是包裹着伪装义肢的独立长筒袜）在庄园怪异的光线下泛着类似金属的微光。精致的银色高跟鞋让她必须分出更多心神维持平衡，却也让她彻底融入了会场中那些看似无害的年轻女伴行列。她手中提着一个外观典雅、内里却经过特殊防震加固的手提箱，里面躺着那份精心伪造的“新型信息态复合材料”报告，以及几块经过处理、无法追溯来源的信息态活性材料碎片。她微微低着头，姿态谦逊，然而低垂的眼帘下，那双金色的瞳孔却如同淬火的琉璃，将警卫的分布、摄像头的死角、潜在的路径与障碍物，一一刻录进脑海。
庄园内部的景象与外部阴森的氛围形成了诡异的重叠。水晶吊灯竭力散发着光芒，却似乎无法完全驱散空间里弥漫的、若有实质的压抑感。空气中混合着昂贵香槟、人工香氛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类似臭氧的味道。衣冠楚楚的宾客们举杯交谈，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眼神中交换着利益与算计。这里是权力在泥沼中搭建起的浮岛，华丽之下涌动着暗流。
三人的进入并未掀起波澜。伊莉雅凭借无懈可击的伪造身份，顺利通过了入口处严苛的电子扫描与生物特征核对。凯茜娅周身散发出的、不容侵犯的冰冷气场，让安检人员下意识地保持了距离式的“专业”。晴的低存在感则让她顺利融入背景。
进入主宴会厅，伊莉雅目标明确。她看似随意地引领着凯茜娅和晴在人群中移动，目光却如同猎鹰，牢牢锁定着目标区域。终于，在宴会厅相对僻静、靠近一条由重兵把守的内部通道入口附近，她们看到了他。
奥米茄。
他的魁梧超乎想象，一身没有任何标识却用料极其考究的深色军装，被他撑得棱角分明，无声地宣示着力量与权威。头发已然灰白，两鬓如霜，梳理得一丝不乱。国字脸轮廓刚硬如岩石雕琢，胡须剃得精光，皮肤透着一种久不见日光的苍白。最慑人的是他的右眼——那并非人类的眼睛，而是一只冰冷的、不断进行微幅焦距调整、散发着不稳定暗红色光芒的机械义眼，此刻正缓缓扫视全场，带着一种非人的、穿透性的审视意味。他手中端着一杯色泽深沉的烈酒，正与几位看上去便是军方要员或企业巨擘的人物低声交谈，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却自然散发着掌控一切的威压。
伊莉雅深吸一口气，指尖微不可查地调整了一下智能眼镜的角度，向凯茜娅和晴递去一个准备就绪的眼神，随即端起一杯酒，步履从容地向着那个核心圈子走去。
“抱歉，打扰诸位雅兴。”伊莉雅的声音清亮而稳定，带着科研工作者特有的笃定，恰到好处地介入了谈话，“伊莉雅·彼得洛娃，‘基石前沿’研究团队负责人。获悉奥米茄先生在高维信息态锚定领域取得划时代进展，冒昧前来，希望能有幸请教一二。”
奥米茄的机械义眼那暗红色的光芒骤然聚焦，如同探照灯般打在伊莉雅身上，带来近乎实质的重量。他身边的几位男士也停止了交谈，目光各异地投向这位气质不凡的不速之客。
“彼得洛娃博士？”奥米茄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共振般的嗡鸣，与他庞大的身躯相称，“我没有印象。‘基石前沿’……似乎也是个新名字。”
“初创团队，专注于信息态材料的跨界应用与潜在风险评估。”伊莉雅不卑不亢，脸上维持着对学术权威的适度尊重与自身领域的自信，“我们近期在第五研究所外围区域的野外勘察时，偶然获取了一些性质奇特的材料样本，其信息态承载与自发锚定现象，与我们现有的理论模型存在显著偏差，甚至暗示了一些……未被记录的规律。这是我们初步的分析报告。”她向晴示意。
晴立刻上前一步，动作标准地微微躬身，双手将那个手提箱呈上。凯茜娅则维持在伊莉雅侧后方半步的位置，目光平静地笼罩着奥米茄及其护卫，身体姿态松弛，却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
奥米茄的义眼掠过手提箱，并未直接接过。他凝视着伊莉雅，那只正常的左眼微微眯起，像是在解析一段复杂的代码。“信息态材料……第五研究所外围区域获取？那片区域的混乱确实像培养皿，总能生出些意想不到的……‘杂菌’。”
“并非偶然的变异，先生。”伊莉雅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语气斩钉截铁，“更接近于某种……高度复杂、人为痕迹被刻意模糊，但底层逻辑呈现惊人一致性的‘设计’产物。”她刻意使用了引人遐想的词汇，“我们认为，这或许触及‘信息态实体化’的某些根本法则，可能对您正在推进的‘锚定’技术提供全新的视角，或者……揭示某些尚未被察觉的‘系统性风险’。”
“系统性风险”这个词，像是一把钥匙，轻轻触动了奥米茄。他那只机械义眼的红光不易察觉地波动了一下。沉默降临，周遭的空气仿佛变得粘稠。终于，他微微抬手，身旁一名神情冷峻的护卫上前，接过了晴手中的箱子。
“很有意思。”奥米茄缓缓开口，目光再次扫过伊莉雅，以及她身后如同影子般的凯茜娅和晴，“我一向对能够打破常规的‘意外’，以及可能存在的‘风险’……抱有研究的热情。几位女士，是否愿意移步我的私人实验室？那里的环境更安静，设备也更齐全，便于我们深入……探讨你们带来的这些‘有趣’的发现。”
机会之门，悄然开启！
伊莉雅强压下心脏加速的跳动，脸上展现出恰到好处的、混合着荣幸与学术探究欲的表情：“深感荣幸，奥米茄先生。”
凯茜娅微不可查地颔首。晴则再次低下头，用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如同极地寒冰般的锋芒。
奥米茄对身旁几人略一致意，便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那条被严密把守的通道。一名身材高大、眼神如鹰隼般的护卫无声地在前面引路。伊莉雅、凯茜娅和晴紧随其后。
厚重的合金门在她们身后合拢，将宴会厅那虚假的喧闹与光影彻底隔绝。门内是一条光线冷白、四壁皆是毫无装饰的金属板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明显的臭氧和循环冷却液的气味。这里与外面的浮华判若两个世界，只有纯粹的功能性与冰冷的科技感。
她们跟随着奥米茄和护卫，穿过数道需要高级权限验证的安全闸门，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巨兽的消化道里。凯茜娅的大脑如同精密的地图仪，记录着每一处转弯、每一个监控探头、每一队巡逻警卫的间隙。晴则能感受到右膝接口处传来的、与腿刀连接稳固的轻微生物电反馈，那是她力量的延伸，也是复仇之火的燃料。
最终，一行人停在一扇巨大的、铭刻着世界树徽记与“Ω序列 - 核心实验区”字样的灰色合金大门前。奥米茄将手掌按上门侧的识别面板，机械义眼射出一道猩红的光束，进行虹膜核验。
“嘀——”
一声轻响，厚重的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其后那个庞大得令人心悸、布满各种闪烁的尖端仪器、中央区域被多重能量场禁锢、不断扭曲变幻形态的未知造物的地下实验室核心区域。
奥米茄侧过身，那只正常的左眼看向三位“访客”，嘴角扯出一个几乎不存在弧度的、冰冷的微笑。
“欢迎来到，‘迷雾’的最深处。”他的声音在空旷而充满设备低鸣的空间里回荡，带着金属的质感，“现在，让我们亲自验证一下，你们带来的‘意外’，究竟蕴含着多大的……价值，或者……代价。”
猎物已入笼，而猎手，也终于站到了他们觊觎已久的目标面前。真正的博弈，此刻才刚刚开始。
（第四十五章 上 完）
第四十五章 迷雾牢笼（中）
沉重的合金大门在身后彻底闭合，将最后一丝宴会厅的喧嚣彻底隔绝。门内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庞大、冰冷、充满低沉的设备嗡鸣与诡异能量波动的空间。高耸的穹顶下，复杂的管道与线缆如同巨兽的血管纵横交错，无数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精密仪器环绕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冷却液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类似电离空气的金属腥甜气味。
实验室中央，一个被多层交错能量场禁锢的、不断扭曲变幻形态的奇异造物悬浮着，它时而呈现流体的光泽，时而凝固成尖锐的几何体，散发出令人不安的信息态涟漪。那便是奥米茄引以为傲的“高维信息态锚定”技术的核心体现。
然而，奥米茄并未在中央实验区停留。他步伐沉稳，引着三人穿过一排排沉默运行的设备，走向实验室深处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那里有一扇外观更为简洁、但质感厚重的金属门。
“我的私人工作间，更安静，适合深入交谈。”奥米茄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产生轻微的回响。
来到门前，他再次进行了掌纹和义眼虹膜验证。门滑开后，里面是一个布置得像高级会客厅与办公室结合体的空间。柔软的吸音地毯，一张宽大的、由某种暗色合金打造的办公桌，墙壁上是不断流动刷新着数据流的巨大显示屏。与外面冰冷的实验室相比，这里多了一丝“人”的气息，却依旧充满了被严密控制的科技感。
然而，当伊莉雅下意识地要跟着奥米茄进入时，那名一直沉默引路的高大护卫却横移一步，恰到好处地挡在了凯茜娅和晴的面前。他没有任何言语，但姿态明确——只有伊莉雅被允许进入。
凯茜娅的瞳孔微微收缩，脚步立刻停住，身体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发力后撤或前冲的微妙平衡。晴的心也猛地一沉，手提箱的握柄被她不自觉地攥紧。她们被隔离了。
伊莉雅回头，与凯茜娅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凯茜娅微不可查地颔首，示意她按计划进行。伊莉雅深吸一口气，脸上维持着镇定，独自迈步走进了奥米茄的办公室。
金属门在伊莉雅身后缓缓关闭，将内外空间再次分割。
门外的“会客厅”区域，只剩下凯茜娅和晴，以及——六名不知何时从阴影中现身的、全身覆盖着哑光黑色作战服、手持制式脉冲步枪的守卫。他们如同冰冷的雕塑，分散站立在房间的几个关键方位，封堵了所有可能的突进或撤离路线，面具下的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锁定在两人身上。空气瞬间凝固，压力陡增。
凯茜娅仿佛对周围森然的杀气毫无所觉，她姿态放松地走到一旁陈列着一些矿物标本的架子前，看似随意地观赏着，实则利用标本玻璃的反光，无声地观察着六名守卫的站位、武器型号以及他们之间微妙的配合间隙。她的右手自然垂落，指尖距离裙摆下隐藏的应急武器仅有寸许。
晴则选择了一个靠墙的位置，微微低着头，将手提箱放在脚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副顺从等待的姿态。然而，她那被珍珠灰色纳米袜包裹的左腿肌肉微微绷紧，右膝接口处的生物电信号异常活跃，大脑飞速计算着在如此近距离下，解除腿刀伪装、发动突袭需要的时间，以及如何利用房间内的有限设施作为掩护或武器。六对二，环境陌生，敌暗我明，形势极其不利。
办公室内。
奥米茄绕过办公桌，在那张看起来就无比沉重的金属座椅上坐下，示意伊莉雅坐在对面的客椅上。他没有立刻去看那个手提箱，而是将身体向后靠去，双手交叉放在腹前，那只正常的左眼平静地看着伊莉雅，而机械义眼的红光则稳定地聚焦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本质的审视。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墙壁屏幕上数据流刷新的细微沙沙声。
突然，奥米茄嘴角勾起一个清晰的、带着冰冷意味的弧度，那并非欢迎的笑容，更像是猎手看到猎物落入陷阱时的嘲弄。
“彼得洛娃‘博士’……”他缓缓开口，特意加重了“博士”二字，声音里的金属质感仿佛更加明显，“或者，我是否应该称呼你为——前‘冰砧’基地，信息态应用研究部主任，伊莉雅·彼得洛娃？”
伊莉雅的心脏骤然一缩，但多年的科研素养与近期经历的磨难让她强行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惊讶”与“困惑”：“奥米茄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冰砧’基地？那似乎是世界树公司一个已经废弃的旧项目……”
“不必演戏了，伊莉雅。”奥米茄打断了她，机械义眼的红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你可能忘了，或者低估了我这只眼睛的能力。”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右眼窝，“它不仅仅是义眼，更是一个高精度的生物特征扫描与数据库实时比对系统。它记录并分析着我所见过的每一个人——他们的面部骨骼结构、步态特征、乃至微不可查的生理反应模式。只要是我数据库中存在过的面孔，哪怕经过拙劣的伪装或者时隔多年，也极难逃过它的识别。”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涌向伊莉雅。“你在‘冰砧’基地为我工作了近七年，伊莉雅。你每一次提交报告，每一次参与项目会议，你的影像和生物特征都早已被它记录、归档。你以为换了发型，戴上一副可笑的眼镜，用一个虚构的团队名字，就能抹去过去的一切？”
伊莉雅感到后背泛起一股寒意。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奥米茄的义眼竟然具备如此可怕的功能。她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奥米茄似乎很享受她此刻的沉默，他靠回椅背，目光落在伊莉雅那双穿着中跟皮鞋、优雅交叠的腿上，重点在她左腿的位置停留了片刻。
“更让我感兴趣的，并非你为何出现在这里，或者你拙劣的伪装。”奥米茄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好奇，“而是……你的左腿，伊莉雅。”
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锐利。“我清晰地记得，在‘冰砧’基地那场不幸的……‘信息态回溯’事故中，你的左腿，从髋部开始，被不可逆地‘抹除’了。那是深入研究信息态技术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是你选择留在基地，继续为我工作的……原因之一，不是吗？”
“那么现在，”奥米茄的义眼红光锁定伊莉雅的脸，捕捉着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请你告诉我，此刻完美支撑着你身体重量，包裹在丝袜与皮鞋之下，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这条左腿……它究竟是什么？它是如何‘回来’的？”
他摊开双手，脸上那计谋得逞的表情愈发明显：“这才是你带来的，真正有价值的‘意外’，不是吗？比起你箱子里那些不知所谓的材料报告，我对你身上发生的这个‘奇迹’，抱有无比浓厚的……研究兴趣。”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冻结了。伊莉雅的身份被彻底揭穿，而奥米茄的注意力，已经牢牢锁定在了她重获的左腿之上。危机，以远超她们预计的方式，骤然降临。
（第四十五章 中 完）
第四十五章 迷雾牢笼（下）
办公室内，空气凝固如铁。伊莉雅的沉默，在奥米茄看来，既是默认，也是无力的抵抗。他脸上那抹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去耐心的、属于掠食者的冷酷。
“看来，你选择不配合。”奥米茄的声音失去了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和，只剩下金属摩擦般的冰冷。他猛地从宽大的座椅上站起，高大的身影瞬间在伊莉雅面前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伊莉雅下意识地向后缩去，但奥米茄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他一步跨前，根本不容她反应，那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骨节粗大的右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探出，精准而粗暴地抓住了伊莉雅左脚那只款式经典、鞋面点缀着细小黑钻的黑色细高跟晚装鞋的鞋跟与脚踝连接处！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无法抑制地从伊莉雅喉间溢出。那不是疼痛，而是源于极度惊吓和隐私被暴力侵犯的本能反应。奥米茄的手劲极大，她感觉自己的脚踝仿佛被冰冷的机械锁死。长期的实验室生涯和曾经的伤残，让她对这种纯粹的、充满恶意的物理力量毫无招架之力，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身体僵直，竟真的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只能任由他施为。
奥米茄无视她的惊惶，他的机械义眼死死锁定在被他攥住的脚踝和高跟鞋上，似乎在进行快速的扫描分析。“没有常规义肢的金属反馈……关节活动模拟度极高……但这不可能！”他自言自语般低吼，扫描结果与他“这一定是某种高端仿生义肢”的猜想产生了冲突。
怀疑与偏执让他采取了更极端的行动。他猛地向上提起伊莉雅的左腿，巨大的力量使得伊莉雅整个人被从椅子上硬生生拖拽起来，身体失衡，惊呼着向前扑去！
“啪嗒！”
她脸上那副无框智能眼镜在剧烈的晃动中被甩脱，金属镜框摔在地毯上，从中断裂为两截。与此同时，奥米茄的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她左腿小腿的位置，双手用力，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织物撕裂声——“嘶啦！”
那深蓝色的礼服裙摆被扯开一道口子，其下，之前购买的普通哑光黑色连裤袜，从大腿根部到小腿肚，被粗暴地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裂口！ 裂口下，光滑、白皙、带着健康血色与温度，却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属于人类的、真实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是真的……？！”奥米茄的瞳孔骤然收缩，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他的冷酷。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信息态层面被彻底“抹除”的肢体，怎么可能以真实的血肉形态回归？！
这不可思议的发现让他瞬间改变了策略。粗暴的验证已经结束，他现在需要的是更系统、更深入的“研究”。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猛地松开了抓住伊莉雅脚踝的手。
伊莉雅猝不及防，失去支撑的左腿落下，身体失衡，“咚”的一声狼狈地跌坐在地毯上，断裂的镜框就在手边。她惊恐地蜷缩起身体，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被撕破袜子和裙摆遮掩不住的左腿，呼吸急促，金发散乱地披拂在苍白的脸颊旁。
奥米茄不再看她，仿佛她只是一件亟待解剖的标本。他迅速转身，走向那张宽大的合金办公桌，开始翻找抽屉。“血肉再生……信息态重构……这背后一定有我不知道的密钥！”他一边翻找，一边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迫不及待的贪婪，“需要更精密的仪器来采样分析……或许，可以直接读取她的神经记忆序列……”
就在此时——
办公室门外。
那声短促的惊叫、物体摔落的声响、以及紧随其后的、清晰可闻的织物撕裂声，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瞬间打破了门外会客厅那剑拔弩张的死寂！
凯茜娅和晴几乎在声音传来的同一刻动了！她们之间无需言语，长期的并肩作战早已培养出惊人的默契。
凯茜娅原本观赏标本的身体如同被压紧的弹簧骤然释放！她猛地侧身，右手从裙摆下闪电般抽出两枚薄如蝉翼、边缘锐利的飞刃，同时左腿义肢爆发出强大的蹬力，整个人如同鬼魅般扑向距离最近、也是站位最靠前的两名守卫！
“咻！咻！”
飞刃破空，精准地射向两名守卫持枪的手腕！并非致命，但足以让他们瞬间失去扣动扳机的能力。
与此同时，晴的动作更为暴烈且直接！在凯茜娅吸引正面火力的刹那，她一直微屈的左腿猛地蹬地，穿着银色高跟鞋的脚爆发出恐怖的力量，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侧方一名守卫！ 她没有拆卸右腿的伪装义肢，而是凭借惊人的核心力量与格斗本能，在高速移动中，穿着银色高跟鞋的左脚如同一道银色闪电，一记精准迅猛的侧踢，鞋跟狠狠踹向那名守卫的喉结！
“呃！”守卫根本来不及反应，遭受重击，双眼翻白，捂着喉咙瘫软下去。
借助侧踢的反作用力，晴身体顺势旋转，右腿如同一条沉重的钢鞭，带着呼啸的风声，一记势大力沉的回旋踢，扫向另一名刚刚抬起枪口的守卫的肋部！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那名守卫被踹得横飞出去，撞在墙上，失去了意识。
她的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完全依靠纯粹的体术和那双高跟鞋带来的惊人杀伤力，在伪装状态下就瞬间瓦解了两名敌人的战斗力。
凯茜娅那边，飞刃成功命中目标，两名守卫手腕受创，武器脱手。她本人则已如同旋风般卷入敌群，黑色的裙摆飞扬，暗红色的高跟鞋此刻化为了致命的武器，一记精准的上段踢，鞋跟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击打在第三名守卫的下颚，将其踢得晕死过去。
整个袭击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五名训练有素的守卫，在凯茜娅的精准打击与晴那在伪装状态下展现出的、暴烈无比的体术碾压下，竟然在短短两三秒内被尽数制服！地上躺满了痛苦呻吟或失去意识的身体。
“门！”凯茜娅低喝一声，声音急促而冷静，她已经捡起地上一名守卫掉落的重型脉冲步枪。
晴没有丝毫犹豫，稳住身形后，右腿再次发力，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踹向那扇厚重的金属门！
“咚！”
一声闷响，门纹丝不动。
“让开！”凯茜娅喝道，她调整步枪到最大功率档位，枪口对准门锁区域。
晴立刻侧身闪避。
“轰！！！”
刺眼的能量光束爆发而出，狠狠轰击在门锁及合页位置！金属被瞬间熔穿、撕裂，发出刺耳的噪音和飞溅的火花！
办公室内，正埋头翻找工具的奥米茄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破门声猛地一惊，动作骤然停顿，惊愕地看向那扇正在扭曲、变形、冒出浓烟和火花的门口！
“砰！”
又是一声巨响，被严重破坏的金属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部猛地踹开，重重地砸在内侧墙壁上！
硝烟与尘埃弥漫之中，两个身影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悍然闯入！
凯茜娅手持脉冲步枪，眼神冷冽如万载寒冰，枪口扫视室内，瞬间锁定奥米茄。
而晴，依旧维持着完整的伪装姿态，珍珠灰色的纳米袜包裹着“完整”的双腿，银色的高跟鞋稳稳踩在破碎的门框上，唯有那双金色的瞳孔燃烧着滔天的怒火，死死盯住了那个刚刚伤害了伊莉雅、正准备进行更可怕行径的男人。
救援，在千钧一发之际，到了。
（第四十五章 完）
第四十六章 复仇序曲（上）
时间，仿佛在硝烟弥漫的破碎办公室内凝滞了半秒。
凯茜娅手中脉冲步枪的枪口，稳定地指着奥米茄，冰冷的杀意几乎让空气冻结。晴站在门口，金色的瞳孔如同两点燃烧的熔金，那目光穿透了虚假的淑女伪装，直刺奥米茄的心脏。跌坐在地的伊莉雅，紧紧拉着被撕裂的裙摆和袜口，眼中混杂着未散的惊恐与劫后余生的愤怒。
奥米茄脸上的惊愕如同冰面般迅速龟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暴怒。他魁梧的身躯微微紧绷，那只机械义眼的红光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着，疯狂扫描、分析着破门而入的两位不速之客。
“你们……是谁？”他的声音带着被强行压抑的震怒，目光在凯茜娅和晴之间逡巡。伊莉雅他认识，但这两个女人，尤其是那个眼神如同野兽般的年轻女孩，完全不在他的数据库记录中。这种“未知”让他感到了失控的烦躁。
凯茜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的声音如同冰川相互摩擦，带着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寒意，一字一句地砸向奥米茄：“奥米茄……你还记得‘跳棋小队’吗？还记得威尔·安德森吗？”
“安德森……”奥米茄的义眼红光骤然一凝，似乎触发了某个关键索引。他看向凯茜娅，那只正常的左眼微微眯起，像是在陈旧档案中翻找着模糊的照片，“那个……固执的队长？他女儿的基因样本倒是有些意思……至于跳棋小队，不过是些……可消耗的测试单元。”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项无关紧要的实验数据，仿佛那些逝去的生命只是报表上冰冷的数字。
这句毫无人性的话，如同点燃了最后引信的火花。
晴一直压抑的、如同休眠火山般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父亲的名字被仇人如此轻蔑地提及，那些曾与父亲并肩的队员被视作“消耗品”……金色的瞳孔中仿佛有烈焰喷薄欲出，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的嘶鸣。
“那么……”晴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我这个‘可消耗测试单元’的女儿，和前‘跳棋小队’成员，‘夜莺’凯茜娅·克莱因，今天就来向你清算这笔血债！”
“夜莺……？”奥米茄的义眼再次聚焦在凯茜娅身上，数据库似乎终于调取到了相关信息，“那个在第五研究所事件前就丢了腿，却还不安分的……”他话语中的恶毒毫不掩饰，意图激怒对方。
凯茜娅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有眼神愈发冰寒。她不再废话，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开始施加压力。
然而，就在能量光束即将喷涌而出的前一刻，奥米茄那只一直垂在身侧、看似无力搭在豪华座椅扶手下的左手，大拇指猛地按下了扶手下侧一个极其隐蔽的感应区！
“嗡——”
一声低沉的机械运转声响起，奥米茄所坐的那张沉重的金属座椅，连同他脚下的地板，猛地向下沉去！速度极快，只是一个眨眼，他大半个身子已经没入了突然出现的方形暗道入口！
“想走？！”晴厉喝一声，反应快得惊人。在奥米茄启动机关的瞬间，她那穿着银色高跟鞋的左腿已然爆发出恐怖的力量，整个人如一道银灰色的闪电向前扑去，目标是抓住奥米茄！
但还是慢了半步！
“砰！”
沉重的合金地板在奥米茄头顶轰然闭合，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晴的指尖只来得及擦过冰冷光滑的地板表面，留下几道细微的划痕。
“该死！”凯茜娅低骂一声，脉冲步枪的能量光束轰在刚刚闭合的地板上，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无法穿透。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死寂，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被这里动静惊动的警报声。
“他跑了……”伊莉雅挣扎着想站起来，左腿被撕破的袜子和脚踝的疼痛让她踉跄了一下。
凯茜娅迅速上前扶住她，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房间。“有紧急逃生通道。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警卫马上就到！”
晴看着那闭合的地板，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实质化，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复仇的机会就在眼前，绝不能因为冲动而葬送在这里。她协助凯茜娅扶稳伊莉雅。“我们得走了。”
伊莉雅咬牙点头，忍着不适站稳。
凯茜娅已经冲到办公室门口，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走廊远处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和武器上膛的铿锵声。
“这边！”凯茜娅低声道，选择了一个与脚步声来源相反的方向。那是实验室的更深处，并非来时路，但此刻已别无选择。
三人迅速冲出办公室，沿着冰冷的金属通道向前疾奔。伊莉雅忍着脚踝的不适，努力跟上。晴紧随其后，珍珠灰色的裙摆飞扬，那双银色高跟鞋此刻敲击地面的声音不再是优雅的节奏，而是逃亡的鼓点。
她们穿过几个岔路口，凭借凯茜娅出色的方向感和对建筑结构的本能理解，试图寻找可能的出口或薄弱点。然而，庄园的防御系统已被全面激活，一道道厚重的安全闸门正在她们身后和前方陆续落下，刺耳的警报声无处不在。
在一次强行突破一道因警报而即将关闭的备用通道闸门后，三人闯入了一个之前未曾涉足的区域。这里的风格与核心实验室的纯粹科技感有所不同，更像是一个……武器试验场？
宽阔的大厅两侧，排列着一个个独立的透明测试隔间，里面固定着各种标靶和人形轮廓。墙壁上挂着琳琅满目的武器设计图和能量核心结构解析图。而在大厅的尽头，数个大型工作台上，摆放着一些半成品的、造型奇特的枪械部件，它们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与常规火药武器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熟悉的……信息态干扰感。
“这是……信息态武器研发部门？”伊莉雅喘息着，目光迅速扫过那些设计图和半成品，作为前信息态应用研究主任，她立刻认出了这些项目的本质。
凯茜娅也注意到了那些武器，尤其是其中一具架设在重型三脚架上、枪管长得夸张、通体流转着幽蓝色能量的狙击枪雏形，以及旁边一具结构紧凑、拥有多个旋转枪管、似乎是用于近距离火力压制的重型枪械部件。
她的目光与伊莉雅瞬间交汇。
敌人的巢穴，绝境中的逃亡，以及……眼前这意外发现的、代表着更高杀伤力的“礼物”。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警报声的伴奏下，于三人心中同时滋生。
（第四十六章 上 完）
第四十六章 复仇序曲（中）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空气，催促着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武器研发部门内，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紧急红灯闪烁的光芒，将三人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没时间犹豫了！”凯茜娅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规，迅速扫过工作台上那些半成品武器，“伊莉雅，评估那些东西，找我们能立刻用上的！晴，警戒入口！”
无需多言，三人立刻行动起来。晴一个箭步冲到进来的闸门旁，利用门框作为掩体，紧握着手中唯一的近战武器——那柄从敌人手中夺来的脉冲步枪，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外面通道可能出现的任何动静。她右腿的伪装义肢稳稳站立，左腿肌肉紧绷，随时准备爆发出致命的反击。
伊莉雅强忍着脚踝的不适和内心的翻涌，扑到最近的工作台前。她的目光如同扫描仪，快速掠过设计图和数据屏。“这是……高能电磁狙击步枪的雏形，能量核心是完整的，但枪体是为了标准动力甲设计的，太重太长了……”她的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屏上滑动，调出结构图，“等等，这个次级方案……轻量化版本，牺牲部分射程和穿透力，换取便携性和更快的充能速度……正好有一个接近完工的测试品！”
她立刻转向旁边一个密封的武器架，利用从奥米茄办公室顺来的通用权限卡（来自那名被击晕的护卫）强行解锁。架子上，一柄通体流转着幽蓝色电弧、枪管明显比标准型号短上一截、线条更加流畅的电磁狙击枪呈现出来。它的大小和重量，显然经过特殊调整，似乎本就考虑了非动力甲使用者的需求。
“晴！”伊莉雅喊道，同时已经拿起工具，开始快速拆卸狙击枪的连接基座，“你的接口！把它接上！这是信息态电磁狙击枪‘惊蛰’的试验型，我把它的固定接口改成临时适配你的通用接口！你需要远程火力！”
晴回头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应道：“明白！”她立刻开始行动。只见她右手依旧持枪警戒，左手则迅速探入右侧裙摆，摸到膝盖处的基座释放钮，用力按下——
“咔！”
一声轻响，整个右小腿的“义肢伪装模块”（包括刀鞘、纳米长筒袜和银色高跟鞋）被她干净利落地拆卸下来，靠放在墙边。她右膝下方，那经过升级的、泛着黄色光泽的通用接口暴露在空气中。
几乎在晴卸下伪装的同时，伊莉雅已经完成了对狙击枪基座的粗暴改造——利用工作台上的高能焊枪，迅速将一个临时加工的、符合晴接口标准的连接器焊了上去。“接上！快！”
晴单腿（左腿）跳跃着靠近，对准接口，将狙击枪末端的连接器猛地推入——
“铿！”
比连接腿刀时更为沉重、带着能量流嗡鸣的结合声响起！幽蓝色的电弧瞬间从枪身蔓延至她的膝盖接口，一股强大的能量感顺着生物神经通路反向涌来，让她微微蹙眉，但随即适应。一柄缩短了枪管、却依然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电磁狙击枪，就此取代了她右腿的位置。她尝试了一下，发现最可行的使用方式是：在需要射击时，必须用右手辅助托住沉重的枪管下方，同时抬起右大腿来调整射击角度，这需要极强的核心力量和单腿平衡能力。而在移动中，这条“枪腿”更像是一个需要小心控制的沉重负担。只有在坐下或找到稳定支撑时，才能进行相对精准的瞄准和射击。而她之前卸下的、内藏腿刀的刀鞘，此刻被她左手反手握持，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成为了她近身的保障。
“感觉如何？能操作吗？”伊莉雅急促地问。
“可以！就是……需要习惯一下！”晴简短回应，她尝试用右手托住枪管，微微抬起右腿，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和能量的流动。这种独特的使用方式，对她而言是一项全新的挑战。
另一边，凯茜娅的动作同样迅捷而精准。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靠坐在一个工作台边缘，首先弯下腰，利落地解开了双脚上那双暗红色绒面高跟鞋的搭扣，将它们脱了下来，整齐地放在一旁。 接着，她双手抓住裙摆下黑灰色纳米连裤袜的袜腰，迅速而利落地将其从腰部褪下，从双脚完全脱除。 然后，她熟练地解开左腿黄色生物义肢的强磁锁环——
“咔哒。”
沉重的黄色义肢被卸下，她将其稳稳地靠立在手边，金属脚掌与地面接触发出轻响——这卸下的义肢，暂时成了她单腿行动时可以倚靠的“拐杖”。
她的左腿，此刻只剩下大腿末端的生物接口暴露在外。
“伊莉雅，那个！”凯茜娅指向那具结构紧凑、拥有六根旋转枪管、似乎是用于极端近距离火力压制的重型武器。
“ ‘蜂巢’六管信息态旋转机枪！能量武器，射速极高，覆盖范围广，但后坐力巨大，耗能恐怖！”伊莉雅立刻会意，一边解释，一边已经和凯茜娅合力将那沉重的武器从固定架上卸下。它同样需要接口连接，但基座规格与晴的不同。
“改造它！我能控制后坐力！”凯茜娅语气不容置疑，她单腿站立，一手扶着卸下的义肢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协助伊莉雅固定武器。
伊莉雅再次动用焊枪和工具，火花四溅中，她以惊人的速度将另一个临时接口焊接在旋转机枪的尾部。这个过程比晴的狙击枪更粗暴，但也更快速。
“接上！”
凯茜娅深吸一口气，独腿站稳，双手抱住那比她大腿还要粗壮的旋转机枪，将其末端对准左腿的生物接口，用尽腰腹和手臂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推——
“轰——嗡！！”
一声沉闷如野兽咆哮的结合声响起，伴随着更强烈的能量嗡鸣！六根漆黑的枪管瞬间仿佛被激活，散发出暗红色的预热光芒。巨大的重量瞬间传导至凯茜娅的左腿接口和整个核心肌群，她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但强大的核心力量让她立刻稳如磐石。这条“枪械义肢”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感。
紧接着，凯茜娅做出了关键的后续步骤：她首先重新她将刚才脱下的那条完整的黑灰色纳米连裤袜拿起，只将右腿伸入袜中，向上拉好，让袜腰到达右大腿根部。而左腿对应的那个空袜筒，她则灵巧地将多余的部分向内折叠，仔细地塞入右腿袜腰内侧固定好，使得右腿看起来像是单独穿着一条黑色的长筒袜。然后穿上了放在地上的右脚那只暗红色绒面高跟鞋。 至于左腿，生物接口与沉重的旋转机枪直接连接，不再需要袜子的覆盖。而她卸下的左腿黄色义肢，依旧靠立在一旁，随时可以作为支撑，她将另一只鞋子套在义肢上增加高度使其便于使用。
此刻，两人的形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晴，右膝下连接着幽蓝色的电磁狙击枪，必须依靠右手辅助和右腿抬起才能进行不稳定射击，左腿独立，手握腿刀刀鞘，如同一位在机动性与远程火力间艰难平衡的独特射手。
凯茜娅，左腿被狰狞的六管旋转机枪取代，右腿穿着重新穿好的暗红色高跟鞋和整理过的黑色长筒袜，单手扶着作为临时拐杖的黄色义肢，宛若从废墟中崛起的、掌控金属风暴的女武神。
伊莉雅看着改装完毕的两人，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另一把掉落的手枪塞进腰间。“准备好了吗？让我们杀出去！”
武器改造完成，复仇的序曲，即将奏响最激昂的章节。升级了火力的她们，将在这座迷雾庄园中，撕开一条血路！
（第四十六章 中 完）
第四十六章 复仇序曲（下）
武器研发部门的闸门外，密集的脚步声和武器碰撞声已近在咫尺。敌人显然已经锁定了她们的位置。
“准备！”凯茜娅低喝一声，声音在武器低沉的嗡鸣中异常冷静。她单腿稳稳站立，左手紧紧抓住旋转机枪上方特意设计的握把，右腿那暗红色高跟鞋与整理过的黑色长筒袜提供着坚实支撑。左腿那狰狞的六管旋转机枪已然抬起，暗红色的预热光芒在枪管中流转。
晴深吸一口气，将左手反握的腿刀刀鞘握紧，右手虚托在连接右膝的电磁狙击枪管下方。伊莉雅则紧握手枪，靠在控制台旁。
“轰隆！”
厚重的合金闸门被外部爆破装置猛地炸开！烟尘中，数名身着黑色重型护甲、手持能量盾牌的守卫蜂拥而入！
就在第一个守卫冲破烟尘的瞬间——
“嗡——轰！！！”
凯茜娅左腿的“蜂巢”旋转机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她的左手死死握住上方的握把，以惊人的臂力配合核心力量对抗着恐怖的后坐力。六根枪管疯狂旋转，喷吐出密集的、呈暗红色螺旋状射流的信息态能量弹幕！
这弹幕如同毁灭风暴，瞬间席卷入口！首当其冲的几名守卫，他们手中高举的能量盾牌在接触到暗红色射流的刹那，并未发生预期的能量碰撞，而是连同其后方的护甲、乃至护甲下的血肉之躯，接触部位瞬间扭曲、分解，化作无数闪烁的无序数据流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一名守卫的手臂连带着半边肩膀直接消失，断口处平滑如镜，闪烁着不稳定的信息流光晕。这恐怖而未知的攻击方式，让后续涌入的守卫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左边三个，压制！”凯茜娅厉声指挥，左手稳固握把， 机枪的火力扫向左侧，将敌人连同掩体后的金属墙壁一同“抹除”。
“明白！”晴回应道。她没有移动，迅速向后单腿跳跃几步，背靠在一个坚固的武器架旁，身体微微下蹲。她用右手紧紧托住沉重的电磁狙击枪管，同时奋力抬起连接着枪身的右大腿， 将幽蓝色的枪口对准了右侧一个刚刚架起便携式能量炮的敌人。
这种姿势极其消耗大腿力量，她必须用强大的左腿支撑和核心力量来对抗狙击枪的重量。 她屏住呼吸，锁定目标。
“滋——轰！”
一道耀眼的幽蓝色电光束撕裂空气！那道光芒带着一种微妙的信息态扭曲感。
那名操作能量炮的守卫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胸口被幽蓝光束直接命中。没有穿透伤，他的胸口部位的护甲和身体如同被投入水中的盐块，瞬间溶解、坍缩，形成一个边缘闪烁着数据乱流的空洞！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消失的胸膛，脸上残留着惊愕，随即向前扑倒。
一击得手，晴立刻放下右腿，剧烈地喘息了一下，右腿大腿传来了强烈的酸胀感。 这种使用方式对大腿肌肉的负担极大。
“通道清空！向前推进！”凯茜娅单腿跳跃着，拖着沉重的左腿机枪向前移动。 她的每一次移动都显得异常艰难，但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冷硬。晴也拖着连接在右膝的沉重狙击枪， 单腿跳跃着跟上。伊莉雅紧随其后，用缴获的手枪点射侧翼敌人。
三人以凯茜娅为炮塔，晴在关键点位进行精准狙杀，沿着通道且战且退。信息态武器的恐怖威力成了最有效的开路利器。
在伊莉雅的指引下，她们冲破了好几道封锁，终于抵达了一个类似物资中转区的地方。这里停放着几辆军用全地形车！
“上车！”凯茜娅喝道，机枪对着追兵通道进行最后的疯狂扫射，暗红色的弹幕暂时阻挡了追兵。
晴单腿发力，拖着狙击枪腿跳上了后座。伊莉雅也爬上了副驾驶位。凯茜娅则一边维持火力压制，一边单腿跳跃到车旁，先将作为拐杖、依旧穿着左腳暗红色绒面高跟鞋的黄色义肢扔上车， 然后双手撑住车身，用力将自己和沉重的左腿机枪一同翻入了车辆的后货斗。
“快走！”伊莉雅猛地启动引擎，全地形车咆哮着冲了出去！
车辆撞开中转区另一侧的简易闸门，冲入了庄园外围。身后，更多的追兵车辆和无人机涌来。
凯茜娅在颠簸的车斗中调整好姿势。她背靠驾驶室后方，将左腿的旋转机枪架在车斗护板上，左手紧握上方握把，右腿踩着车斗底板稳定身体。 她再次扣动扳机！
“轰隆隆——！”
“蜂巢”机枪再次咆哮，暗红色的信息态弹幕扫向追兵。被击中的车辆装甲被“抹除”，导致失控翻滚；无人机直接在空中解体成数据流光点。
全地形车在伊莉雅的驾驶下，在林地和小径中颠簸穿梭，最终摆脱了追踪。
伊莉雅将车停在一片废弃矿坑的阴影处，三人终于有机会喘息。
晴活动着酸痛无比的右腿大腿，将电磁狙击枪从接口卸下，靠在车边。
而凯茜娅尝试移动时，却忍不住闷哼一声，眉头紧锁。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腿根部。
只见她左大腿与髋部连接的部位，生物接口周围的皮肤上，此刻布满了大片触目惊心的紫黑色淤青，甚至有些地方因巨大冲击力和摩擦而破损渗血。 那是“蜂巢”旋转机枪连续射击时产生的恐怖后坐力，通过接口硬生生传递并作用在她身体上造成的严重创伤。
“凯茜娅，你的腿……”伊莉雅回头看到，惊呼道。
“没事。”凯茜娅咬着牙，小心地将左腿的机枪卸下，沉重的武器放在车斗里。她右腿那单独穿着的黑色长筒袜与左腿根部骇人的淤青形成了鲜明而惨烈的对比。
她们成功逃离了“迷雾庄园”，给予了奥米茄沉重的打击，并获得了强大的新武器。但复仇之路依然漫长，而每一次力量的获取与使用，都伴随着相应的代价。凯茜娅左髋那严重的淤伤，便是这场激烈突围留下的、刻骨铭心的印记。
（第四十六章 完）
第四十七章 负重之痕（上）
全地形车的引擎在死寂的废弃矿坑中冷却，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如同三人逐渐平复却依旧沉重的心跳。短暂的肾上腺素飙升过后，是席卷而来的疲惫与疼痛。
车厢内，气氛凝重。凯茜娅靠在驾驶室后板上，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细密的冷汗布满了她的额角和鼻翼。她尝试移动身体，想要像往常一样利落地下车，但左髋部传来的一阵尖锐刺痛让她动作猛地一僵，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别动！”伊莉雅立刻从副驾驶位转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她看到了凯茜娅试图掩饰的痛苦。
晴也已经从车斗另一边敏捷地跳下，绕到凯茜娅身旁，金色的瞳孔里写满了担忧。“很严重？”她问得直接，目光落在凯茜娅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左腿——那条已经重新接上了黄色义肢、穿着暗红色绒面高跟鞋的左腿。
凯茜娅想摇头，想说自己没事，但那深入骨髓的酸痛和移动时的刺疼让她无法说出这自欺欺人的话。她只是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骨头，可能有点问题。”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让伊莉雅和晴的心同时沉了下去。凯茜娅的坚韧她们再清楚不过，能让她承认“骨头有问题”，伤势绝对不容乐观。
“必须立刻处理！”伊莉雅当机立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她们此刻身处第五研究所外围区域的一片荒芜地带，废弃的矿坑、残破的建筑零星散布。“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有一个旧时代的应急医疗站，是以前矿场留下的，或许里面还有能用的设备。”
幸运，或者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在伊莉雅的指引下，她们很快在矿坑边缘找到了一栋半埋入土坡的、标有褪色红十字的低矮建筑。门窗破损，里面布满灰尘和蛛网，但主体结构尚且完整。
晴率先进入，快速清理出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并从角落一个锈迹斑斑但密封尚存的柜子里，找到了几张落满灰尘却未曾使用过的无菌布，铺在了一张金属检查台上。
“扶我过去。”凯茜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她没有逞强，在伊莉雅和晴一左一右的搀扶下，几乎是拖着那条连接着义肢、却无法承重的左腿， 一步步挪到了检查台边。每一下轻微的移动，都让她眉头紧锁。
她先小心地解开了左腿黄色义肢的强磁锁环，将依旧穿着暗红色绒面高跟鞋的整条义肢卸下， 靠放在墙边。此刻，她的左腿，只剩下大腿末端那布满骇人淤青和轻微破损的残端与生物接口。
在伊莉雅和晴的帮助下，她有些艰难地侧躺在检查台上，将受伤的左髋部暴露出来。
伊莉雅则在医疗站内翻找着。幸运再次眷顾，她找到了一台依靠独立电池组运作的便携式X光机，虽然老旧，但经过简单的清理和启动，屏幕竟然亮了起来。
“可能会有点凉，忍着点。”伊莉雅将冰冷的探测头压在凯茜娅左髋淤青最严重的区域。屏幕上开始显现出模糊的骨骼影像。
伊莉雅的神情随着图像的清晰而变得越来越严肃。她反复调整着角度，仔细观察着股骨头与髋臼连接的部位。那里是承受旋转机枪后坐力的主要支点。
“怎么样？”晴忍不住问道，她看到伊莉雅紧皱的眉头，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伊莉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屏幕转向凯茜娅和晴，用手指着图像中股骨头颈连接处的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线。“这里……看到了吗？”
凯茜娅的蓝色瞳孔微微收缩，她对于人体结构和创伤并不陌生。那道细微的裂缝，在骨骼影像中如同瓷器上即将蔓延开来的冰裂纹。
“是骨裂。”伊莉雅的声音低沉而肯定，“股骨头颈部，轻微但明确的骨裂。应该是连续承受远超负荷的冲击力导致的。幸好发现得早，裂缝还很细微，没有发生明显移位，但如果再继续强行负重或者承受冲击，很可能发展成完全性骨折，甚至导致股骨头坏死。”
股骨头坏死……这个词让凯茜娅的指尖微微蜷缩。那意味着不仅仅是暂时的行动不便，更可能是永久性的残疾。
医疗站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老旧X光机发出的微弱嗡鸣声。
凯茜娅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沉重。“需要怎么做？”
“必须立刻固定，让骨骼在没有负荷的情况下自行愈合。”伊莉雅语气坚决，“你需要打上髋部人字石膏，至少固定四周。在此期间，左腿绝对不能承重，义肢……也不能安装。”
卸下义肢，打上石膏，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将彻底回到依靠单腿和拐杖行动的状态，战斗力大打折扣。
这对于一心复仇、并且刚刚找到奥米茄老巢的她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晴看着凯茜娅，看着她左髋那惨烈的淤青和屏幕上那道刺眼的裂缝，又想起她之前操控机枪时那冷静而狂暴的身影。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有对同伴伤势的心疼，有对奥米茄更深的愤怒，也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落在了她的肩上。在凯茜娅恢复之前，她必须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凯茜娅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靠在墙边、依旧穿着高跟鞋的黄色义肢，又看了看自己无法动弹的左腿残端，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无波：“明白了。开始吧。”
没有抱怨，没有犹豫，只有接受现实并准备克服它的决绝。
伊莉雅立刻开始行动，在医疗站的仓库里寻找可用的石膏绷带和固定材料。晴则在一旁协助，准备好清水和剪刀。
当冰冷的石膏糊接触到皮肤，当厚重的绷带一层层缠绕上她的左髋和大腿，将她的左腿固定在一个前伸的尴尬姿势时，凯茜娅始终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和偶尔因触碰伤处而骤然绷紧的身体，透露着她正承受的痛苦。
石膏逐渐凝固，变得坚硬，像一个白色的囚笼，将她强大的左腿禁锢。她看着自己被包裹起来的左腿残端，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黯淡。对于早已习惯将义肢视为身体一部分、行动如风的她而言，这种被迫的“残缺”感，比身体的疼痛更令人难以忍受。
固定完毕，伊莉雅和晴再次搀扶着她，让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此刻的她，左大腿打着厚重的石膏，只能僵硬地伸展着。她必须重新依赖那副穿着鞋的黄色义肢作为拐杖——但这一次，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最基本的移动。
“暂时，只能这样了。”伊莉雅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凯茜娅，语气中带着歉意和无奈。
凯茜娅靠在检查台边，单手扶着作为拐杖的义肢，试了试重心。她摇了摇头，看向伊莉雅和晴，嘴角甚至勉强扯出一个极淡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弧度：“至少，我们还活着，而且……知道了那老家伙的底细。”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荒凉的景色，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这点伤，拦不住我。”
（第四十七章 上 完）
第四十七章 负重之痕（中）
沉重的石膏如同无形的枷锁，不仅禁锢了凯茜娅的左腿，更给三人刚刚燃起的复仇烈焰泼上了一盆冷水。在废弃医疗站的短暂休整后，现实的问题冰冷地摆在面前。
伊莉雅仔细检查了凯茜娅的伤势和那笨重的髋人字石膏，语气沉重地打破了沉默：“以你现在的状况，别说继续追击奥米茄，就连高强度的移动和隐蔽都成问题。这石膏至少需要固定四周，期间任何大幅度的动作都可能让骨裂加剧。”
晴靠在墙边，看着凯茜娅靠着义肢拐杖才能勉强站立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因为使用电磁狙击枪而依旧有些酸胀的右大腿，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清醒。“我们失去了突袭的优势，奥米茄现在肯定戒备森严。带着这样的伤强行行动，无异于自投罗网。”
凯茜娅没有说话，她单腿站立，右手紧紧握着作为支撑的黄色义肢，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的目光低垂，落在自己那被白色石膏完全包裹、僵硬地伸展着的左大腿上。那里面，是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骨骼，是限制她力量的根源。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混杂着身体上的持续隐痛，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她曾是来去如风的“夜莺”，如今却连平稳行走都需倚仗外物。
沉默在破败的医疗站中蔓延，只有窗外荒原的风声呜咽作响。
良久，凯茜娅抬起头，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了之前的痛苦或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和决断。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伊莉雅，晴，这次行动，暂时终止。”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带着巨大的重量。这意味着她们不得不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奥米茄踪迹，意味着复仇的步伐被迫放缓。
伊莉雅和晴都看向她，没有反对。她们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理智的选择。
“我们先回黑市的据点。”凯茜娅继续说道，“你需要时间恢复，我们也需要重新规划，消化这次得到的情报。”
意见统一，目标明确——撤离。
返回全地形车的路程变得格外漫长。凯茜娅依靠着义肢拐杖，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艰难，伊莉雅和晴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护卫着她，防止她失去平衡。将那具沉重的“蜂巢”旋转机枪和晴的电磁狙击枪重新搬上车也费了一番功夫。
伊莉雅驾驶着车辆，刻意选择了更为隐蔽和颠簸较小的路线，尽可能减少对凯茜娅伤处的冲击。晴坐在后座，警惕地注视着后方和周围，手中依旧紧握着腿刀刀鞘。
车厢内很安静，但一种压抑的情绪在流淌。失败感与挫折感如同阴云笼罩。
凯茜娅靠在车斗里，身下垫着找到的软垫，目光却再次不受控制地落在自己那打着石膏的左腿上。白色的石膏在移动的光影下忽明忽暗，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标记。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坚硬的石膏表面，仿佛能透过它，感受到里面那道细微却足以让她停滞不前的骨裂。
就是这里……这个脆弱点。
就是因为这原生骨骼的局限性，她无法毫无顾忌地使用更强大的力量。
就是因为这血肉之躯的桎梏，她不得不在此刻选择退却。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劈入了她的脑海。
如果……没有这剩余的大腿骨呢？
如果……将这脆弱的、已经成为负担的部分彻底移除呢？
这个想法初现时带着一丝自我毁灭般的疯狂，但随即，一种更加强烈的、属于战士的理性开始占据上风。
她的目光变得幽深，仿佛穿透了自己的肌肤和骨骼，看到了更深层的可能性。
她回想着操控“蜂巢”机枪时那澎湃的力量感，也清晰地记得后坐力作用于髋部时那钻心的疼痛和此刻的后果。传统的生物接口，是将力量传导至原生骨骼，骨骼的强度成为了最终的瓶颈。
但如果……将接口直接与最坚固的承重结构——骨盆相连呢？
一个全新的构想在她脑中飞速成型：
手术切除股骨头以及剩余的、易受损的股骨颈。
植入一个特制的、高强度合金铸造的、与骨盆牢固结合的金属髋臼杯。
这个金属髋臼杯，将作为一个全新的、更强大、更直接的基座。
未来，她的义肢不再连接于脆弱的大腿残端，而是通过一个万向锁扣机构，直接、刚性地插入这个金属髋关节中！
这个构想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
1. 根除后患： 彻底移除易受伤的股骨近端，未来再无骨裂或股骨头坏死之忧。
2. 力量传导革命： 力量将直接从义肢通过金属髋关节传导至坚固的骨盆， bypass 了脆弱的长骨，可以承受更恐怖的后坐力和冲击力。
3. 武器平台化： 这个直接连接骨盆的基座，可以设计成标准化、模块化的形式。未来，她不仅可以安装常规义肢，更可以快速切换诸如“蜂巢”机枪甚至更强大的重型武器，真正将自身变成一个可定制的、强大的移动武器平台！
4. 稳定性极致提升： 刚性直连的结构，将提供远超现有生物接口的稳定性和操控精度。
“再无这样的烦恼……”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石膏上敲击着，发出轻微的“叩叩”声。那双蓝色的眼眸中，燃烧起一种混合着技术狂热和冰冷决意的火焰。这并非自暴自弃，而是一种更极端、更彻底的“进化”——以舍弃部分原生血肉为代价，换取绝对的力量、绝对的可靠性和未来的无限可能。
这个想法是如此惊人，甚至带着一丝非人的残酷，但对于一直在生死边缘行走、追求极致战斗力的凯茜娅而言，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身体的完整性与复仇的力量，在她心中的天平上，后者正以前所未有的重量倾斜。
她抬起头，看向正在开车的伊莉雅和警惕四周的晴，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伊莉雅，回到据点后，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个评估。”
伊莉雅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关于伤势恢复的评估吗？”
“不。”凯茜娅的目光锐利如刀，“是关于……手术移除我左侧剩余股骨，并定制安装一个直接与骨盆连接的金属髋关节的可行性评估。”
话音落下，车厢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伊莉雅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眼中充满了震惊。而晴也猛地转过头，金色的瞳孔难以置信地看向凯茜娅，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冷静得近乎残酷的同伴。
凯茜娅迎着她们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那正在酝酿的风暴。
（第四十七章 中 完）
第四十七章 负重之痕（下）
凯茜娅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其引发的涟漪在车厢内无声却剧烈地扩散着。移除原生骨骼，植入人造髋关节，这已经超出了常规义肢改造的范畴，近乎一种追求极致性能的、冷酷的“身体改造”。
伊莉雅首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作为科学家，她本能地开始分析其可行性，眉头紧锁。“直接与骨盆连接的金属髋关节……这涉及到复杂的骨骼切除、神经血管重新布局，以及生物相容性极高的金属植入物。手术风险极高，术后融合和感染都是大问题。而且，这意味着不可逆的改变……”
“我知道风险。”凯茜娅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动摇，“但收益同样巨大。伊莉雅，你比我更清楚，我们面对的是什么。奥米茄的势力，他掌握的技术……常规的手段，不足以复仇，甚至不足以自保。”她的目光扫过自己腿上的石膏，“这次骨裂就是一个警告。我们的身体，是我们的武器，也是我们的弱点。如果弱点可以被强化，为什么不？”
一直沉默的晴，此时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如果要做，算我一个。”
凯茜娅和伊莉雅同时看向她。
晴迎接着她们的目光，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与凯茜娅相似的火焰。“我的膝盖接口虽然经过升级，但承载力和能量通道依然有上限。‘惊蛰’狙击枪的后坐力同样让我感到吃力。如果有一种方式，能让我们毫无顾忌地使用更强大的力量……我不想落后。”她顿了顿，看向凯茜娅，语气带着一种决绝的认同，“复仇之路，我和你一起前行。”
这是一种无条件的信任，也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凯茜娅看着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种战友间的认可。她微微颔首。
伊莉雅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却背负着沉重命运的女性，她们眼中那种为了目标不惜改造自身的决绝，让她感到一阵心悸，却也深受触动。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专业。
“我明白了。”伊莉雅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如果这是你们共同的决定，我会尽我所能。黑市的‘老鬼’，他有处理这种非常规手术的经验和设备。我们需要一个详细的手术方案，包括植入物的设计、手术路径、术后抗排斥和融合方案……”
接下来的路程，车厢内的气氛从压抑变成了某种带着紧张期待的专注。伊莉雅开始利用车载电脑和她的知识储备，初步构想着手术方案和植入物的设计要求。凯茜娅和晴则沉默着，各自在心中做着最后的准备，以及……对未来的规划。
数日后，黑市，那间熟悉的地下医疗站。
意识从无边的黑暗与虚无中缓慢挣脱，如同潜水者终于浮出冰冷的水面。最先回归的不是视觉，而是对身体的全新感知。
凯茜娅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无影灯的光芒已经调暗，但依旧让她感到些许刺目。她花了几秒钟才完全聚焦，确认自己仍躺在“老鬼”医疗站那冰冷的手术台上。随后，感官如同潮水般涌来——左髋部被严密包裹着，传来一阵阵深沉而持续的钝痛，那是组织被切割、骨骼被改造后不可避免的创伤反应。
然而，比这疼痛更清晰、更让她心神震动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存在感”。一种冰冷、坚实、仿佛与她骨盆骨骼彻底熔铸为一体的金属质感，从她左髋的深处传来。那不是外来的异物，更像是她身体骨架的一部分被替换成了某种更强大、更永恒的基石。她下意识地想要收缩左腿的肌肉，却只感觉到厚重的敷料和固定装置的限制，以及从那金属连接处传来的、清晰无比的物理边界——那里不再有脆弱的股骨颈，只有一个深嵌于骨盆、等待连接万物的信息态合金髋关节基座。一种混杂着解脱（摆脱了原生骨骼的桎梏）与陌生（接纳了彻底的非人强化）的情绪，在她冷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几乎就在同时，旁边另一张手术台上传来了细微的、带着痛楚的吸气声。
晴也苏醒了过来。她的意识回归得更显挣扎，金色的瞳孔在适应光线后，立刻聚焦在自己身体的变化上——右髋。与凯茜娅镜像的位置，传来同样深刻的术后剧痛，但同样，一种全新的、更稳固、更强大的连接感压倒了疼痛。在凯茜娅的决断和她自身对力量的迫切渴望驱动下，她接受了同样彻底的手术——不再是膝盖接口的升级，而是移除了右侧的股骨头和部分股骨颈，在右髋臼植入了一个与凯茜娅左髋核心原理一致、但根据她年轻体魄和未来潜力进行过微调优化的信息态金属髋关节接口。 此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冰冷的、内嵌着复杂能量回路与微型化信息态协调器的基座，正与她自身的盆骨进行着最初的生物融合，一种沉甸甸的、充满可能性的力量感，正从那里悄然弥漫开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没有言语，甚至没有点头，但就在这短暂的对视中，她们读懂了彼此眼中相同的成分：难以避免的痛楚、巨大的疲惫、对自身改变的审视，以及在那一切之下，悄然涌动的一丝……对挣脱了旧有枷锁的确认。她们的身体，为了那条布满荆棘的复仇之路，以同步的、不可逆的方式，被重塑了。
伊莉雅的身影适时地出现在她们的视野边缘，她的脸色比她们好不了多少，眼下的乌青诉说着连续高强度手术与监护的艰辛。但她看到两人清醒的目光时，紧绷的神经似乎稍稍放松，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感觉……怎么样？比预想的要难受，是吗？”
“像被战舰的主炮近距离轰中了髋骨。”凯茜娅的声音因虚弱而比平时低沉，但语调里的冷静内核依旧稳固，“然后换上了一个……永远不会再被轰碎的轴心。”她尝试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躺姿，左髋部传来的肌肉撕裂痛和金属基座纹丝不动的反馈形成了鲜明对比，这对比让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改变已经发生，且无法回头。
晴也轻轻吸着气，试图适应右髋那陌生而坚实的异物感，低声道：“很……奇怪。但能感觉到，‘通道’变宽了，也更结实了。”她所谓的“通道”，指的是能量与力量传导的路径，那是她作为战士最直观的感受。
伊莉雅走上前，动作极其轻柔地检查着两人髋部厚厚的敷料，确认没有异常的出血或组织液渗出。“手术本身很成功。植入物与骨骼的初级结合度超出预期，信息态能量回路的基线波动也非常稳定。但是，”她语气转为极其严肃，“现在是最关键的脆弱期。骨骼与金属的深度融合，周围神经与血管的适应和重建，都需要绝对静养来保障。至少未来两周，必须严格卧床，绝对不能安装任何义肢或负载，哪怕是测试性质的连接也不可以！”
她示意了一下旁边推车上放置的两个物件——那是两个散发着幽冷金属光泽、表面流动着细微能量纹路的全新接口保护盖。“这是特制的休眠保护盖，不仅能物理防护，更重要的是能屏蔽大部分外部信息态干扰，维持你们接口内部能量场的绝对稳定，促进融合。”
在伊莉雅小心翼翼的协助下，凯茜娅和晴极其艰难地、忍受着剧痛微微侧过身体，将髋部那全新的、代表着未来与代价的接口，暴露出来。当那冰冷的保护盖与基座接触，发出“咔”一声轻响并严密封合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仿佛将这刚刚获得的、尚且脆弱的新生力量，暂时封存于一个安全的堡垒之中。
她们重新躺平，望着医疗站斑驳的天花板，身体被疼痛和虚弱占据，但某种意念却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坚定。身体的改造已然完成，旧的弱点被无情剔除，新的、更强大的可能性，正静静蛰伏在那些冰冷的金属与流动的能量之中，等待着破茧而出的那一天。
（第四十七章 完）
第四十八章 新装与旧影（上）
两周的绝对卧床期终于结束，黑市地下医疗站那特有的冰冷空气，似乎也因这份“解禁”而带上了一丝流动的生机。凯茜娅和晴，这两位经历了髋部彻底重塑手术的女性，迎来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外出”。
她们刚刚换下了在“迷雾庄园”激战中破损、沾尘的旧纳米袜。此刻，两人的腿部状况清晰地显露出来：
凯茜娅坐在医疗站的金属凳上，右腿完好，肌肤健康。而她的左腿，并非完全缺失——大腿残肢依旧存在，延续到膝盖上方约一掌宽的位置，肤色因长期被义肢接口包裹而略显苍白。残肢的末端，正是那全新植入、与骨盆牢固结合的信息态合金髋关节基座，冰冷的金属与周围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几个细小的生物监测触点隐约可见。
同样，晴的右腿也是如此，保留着大腿残肢，末端是同样结构的金属基座。她的左腿则完整无缺。
她们没有穿着任何袜子，直接套上了鞋子。凯茜娅穿着那双新定制的蓝底黑色高跟鞋（新的OL战斗服配套鞋款，更注重稳定与隐蔽）。晴则是左脚穿着黑色的学生皮鞋，右腿的伪装义肢脚上套着另一只同款皮鞋。
“感觉……奇怪吗？”伊莉雅一边整理着医疗数据，一边观察着她们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残肢与接口。她能理解那种肌肤直接接触空气、无需织物包裹的微妙感受，尤其是对于刚刚经历了重大改变的部位。
凯茜娅低头，目光落在自己左腿的残肢和那冰冷的金属基座上。她极其轻微地活动了一下残存的大腿肌肉，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与空气摩擦的凉意，以及金属基座那恒定不变的、略低于体温的触感。这种“裸露”带来的并非不适，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认知——认知到这具身体被改变的现实，以及那金属基座已然成为她骨架一部分的不可逆事实。
“还好。”她淡淡回应，声音平稳，“比想象中……更‘直接’。” 这种直接，强迫她更快地去适应和接纳这个新的身体状态。
晴也轻轻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自己右腿残肢末端的皮肤与金属交界处，那里传来一种混合了轻微麻木与深层连接的奇异感觉。“嗯，能更清楚地感觉到……它的存在。”这个“它”，既指残肢本身，更指那个代表着未来无限可能的金属基座。
“今天你们的目标是中央城区，‘丝线精灵’工坊。”伊莉雅将一份电子凭证发送到她们的终端，“为你们订制的新纳米袜和长筒袜已经好了。根据你们现在的身体数据重新设计的，袜口压力和能量通导性都做了优化，应该能更好地适配你们的新……‘基础’。”
这次订制的袜子分为两种：一种是只有一只袜筒的纳米连裤袜，但袜裆部采用了更适应她们髋部形态的强化设计；另一种则是独立的长筒袜，长度及大腿根，袜口拥有精密的动态调节系统，能完美包裹并稳定连接她们的大腿残肢和髋关节基座，同时确保不会对接口造成任何压迫或干扰。凯茜娅需要的是左侧长筒袜和只有右袜筒的纳米连裤袜，晴则需要右侧长筒袜和只有左袜筒的纳米连裤袜。
准备妥当，两人走出了医疗站，踏入黑市光影交错、人声鼎沸的街道。
阳光洒在肌肤上，带来久违的暖意，也让残肢末端的金属基座反射出些许冷硬的光泽。凯茜娅的步伐比受伤前慢了许多，她依靠右腿和左腿的黄色义肢（此时作为支撑拐杖）交替前行，每一步都沉稳而审慎。晴走在她身侧，步伐相对轻快，但也能看出她在刻意控制右腿残肢的摆动幅度，避免不必要的摩擦或牵拉。
行走间，沉默再次蔓延，带着一种术后初愈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晴看着凯茜娅专注前行的侧影，那蓝色的眼眸比以往更加深沉，仿佛在不断内省，评估着身体的每一分变化。她想了想，决定打破沉默，语气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轻松：
“说起来，直接这样不穿袜子走路，感觉风都能吹到……嗯，膝盖上面了。”她含糊了一下，没有直接点出“残肢”或“接口”，但意思很明显。这种肌肤直接暴露、感受气流细微变化的感觉，对她们而言是一种新奇又略带陌生的体验。
凯茜娅的目光依旧落在前方，嘴角却微微上扬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至少证明感觉神经还在正常工作。”她的回应带着她特有的、冷峻的幽默感，“而且，不用担心袜子会滑下来，或者勾丝。”她指的是之前战斗中纳米袜破损的经历。
晴被逗笑了，金色的眼睛弯了起来：“这倒是！以前最讨厌的就是关键时刻袜子出问题。现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裸露的右腿残肢和金属基座，语气变得有些微妙，“……现在好像问题变得更‘根本’了，但也更……结实？”她寻找着合适的词汇。
“是基础改变了。”凯茜娅的声音平静，却一针见血，“我们换了一个更坚固的‘地基’。上面的‘建筑’——无论是袜子，还是义肢，甚至是未来可能的重型武器——都需要根据这个新地基来设计和适应。”她说着，左手下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拂过自己左腿残肢的侧面，那里的肌肉线条因为手术和卧床略显松弛，但正在恢复力量。这个动作无关痛痒，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这残存的、属于自身的部分，与那冰冷的金属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新的平衡与连接。
“嗯，地基……”晴喃喃重复着，也感受着自己右髋那沉甸甸的、稳固的基座，“希望新袜子能像最好的‘防水层’和‘保温层’一样，把这个新地基保护得好好的。”她的比喻带着少女的稚气，却也透露出对保护这来之不易的“新生力量”的重视。
“会的。”凯茜娅的语气带着肯定，“伊莉雅的设计，加上‘丝线精灵’的工艺，值得信赖。”她停顿了一下，侧头看向晴，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你呢？对这个新‘地基’，感觉怎么样？”
晴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有时候会觉得……很陌生，好像身体里多了一块不属于自己的、特别重特别硬的东西。但有时候，特别是想到以后可能用它来连接更强大的武器，把奥米茄狠狠揍扁的时候，又会觉得……它好像本来就该在那里。”她的坦诚让凯茜娅微微动容。
“需要时间。”凯茜娅总结道，目光重新投向街道的尽头，那里通往秩序迥异的中央城区，“大脑和身体都需要更新地图。我们只是……提前升级了硬件，软件适配，急不来。”
她们穿过黑市与中央城区交界处的安检通道（凭借伊莉雅提前准备好的、无懈可击的伪装身份），踏入了相对整洁、光线也更为明亮的中央城区街道。周围的行人衣冠楚楚，少了黑市的狂放不羁，多了几分刻板的秩序感。两位腿部状况特殊、却气质不凡的女性，不免引来一些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但凯茜娅和晴似乎并未受到太多影响。她们专注于自身的步伐，专注于感受这术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行走”，专注于那裸露的残肢与空气接触的微妙触感，以及深植于髋部、代表着代价与未来的冰冷基座。
她们是去取一件新的“衣物”，但更像是在为她们重塑的身体，寻找一件最贴身的“战衣”。
（第四十八章 上 完）
第四十八章 新装与旧影（中）
“丝线精灵”工坊坐落在中央城区一条安静的后街，门面不大，橱窗内陈列着一些看似普通、实则蕴含尖端纳米技术的织物样品。与黑市的喧嚣相比，这里安静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工坊的主人是一位气质沉静、戴着单片数据目镜的中年女性，她似乎对凯茜娅和晴特殊的身体需求早已习以为常。核验过电子凭证后，她取出了两个精致的密封包装盒。
“按照彼得洛娃博士提供的精确数据和设计要求完成的。”工坊主人的声音平和，带着匠人特有的专注，“这次的重点是独立长筒袜。它们被设计用于完全覆盖你们的伪装义肢，模拟真实腿部的形态和肤质，袜子的长度是标准腿长，从脚尖一直到腰部以下，确保能无缝包裹整条义肢。材质内置了光学迷彩纤维和压力感应层，能模拟轻微的血管色泽和温度变化，增强伪装效果。当然，基础的颜色调节功能也保留了。”
她顿了顿，补充了关键信息：“至于单筒纳米连裤袜，则是为你们的原生腿服务的，确保在需要完整着装时，原生腿也能得到同等水平的覆盖和伪装。”
凯茜娅接过属于她的盒子。里面是两件物品：一条是仅有右袜筒的纳米连裤袜（用于她的原生右腿），另一条则是独立的、长度足以覆盖整条假腿的左腿长筒袜（用于覆盖她的黄色伪装义肢）。
晴的也是如此——一条仅有左袜筒的纳米连裤袜（用于她的原生左腿），和一条独立的、标准腿长的右腿长筒袜（用于覆盖她的伪装义肢）。
“功能很清晰。”凯茜娅点头，对这份设计表示认可。
离开工坊，返回黑市据点。一进入安全门，晴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拿出那条独立的长筒袜，将其展开。袜子的长度果然惊人，平摊开来几乎和她身高相仿。
“我们来试试看效果！”晴说着，首先拿起那条为原生左腿准备的、只有左袜筒的纳米连裤袜穿上，白色的纳米材料紧密贴合着她完好的左腿。接着，她拿起那条独立的长筒袜，像穿裤子一样，将自己右腿的伪装义肢缓缓套入。纳米材料顺滑地延伸，从机械脚掌开始，覆盖过脚踝、小腿、膝盖，一直到包裹住整个大腿部分的义肢，最后袜腰固定在义肢最顶端的髋部接口外围。此刻，她的右腿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被白色纳米袜完全包裹的、匀称而真实的腿，完全看不出下面是冰冷的机械。
凯茜娅也依样操作，穿上了为原生右腿准备的单筒连裤袜（黑灰色），然后将那条独立的长筒袜穿在了左腿的黄色伪装义肢上。黑色的纳米袜完美地掩盖了义肢的金属质感，塑造出流畅的腿部线条。
“哇，几乎看不出来！”晴对着据点里一块能反光的金属板照了照，兴奋地小幅度活动着右腿，长筒袜随着义肢的动作自然伸展褶皱，模拟出极其逼真的效果。
“别忘了颜色。”凯茜娅提醒道，她拿起光脉冲发生器，将自己左腿（伪装义肢）上的长筒袜颜色从黑色微调为一种带有些许哑光质感的深灰色，使其更接近真实皮肤在光线下的阴影效果。晴也学着将自己右腿（伪装义肢）上的长筒袜从亮白调成了更自然的乳白色。
两人站在一起，看着镜影中那双几乎以假乱真的“腿”，一种微妙的成就感油然而生。这精妙的伪装，是她们在危机四伏的世界中生存和行动的重要保障。
“伪装测试很成功。”伊莉雅记录着数据，“现在，让我们测试切换到战斗模式的流程和效率。记住，装备武器时，需要脱下这层长筒袜伪装。”
两人神色一肃，明白这才是关键。
她们迅速坐到椅子上。凯茜娅首先将左腿伪装义肢上那长长的长筒袜直接从顶部褪下，露出了下面哑光黄色的生物义肢本体。接着，她解开了义肢的锁环，将其卸下放在一边。现在，她的左腿只剩下穿着单筒连裤袜的原生右腿，以及裸露着、等待连接武器的左腿残肢接口。
晴也同步操作，褪下右腿的长筒袜，卸下伪装义肢，露出右腿残肢接口。
整个过程快速而有序，凸显出她们对流程的熟悉。
“准备连接武器。”凯茜娅沉声道。
伊莉雅将“蜂巢”旋转机枪和“惊蛰”电磁狙击枪推近。凯茜娅稳住重心，双手抱起“蜂巢”，将其末端的合金插栓，精准地对准左腿残肢末端的中心，用力插入！
“咔嗒——嗡！”
内部锁止机构传来沉稳的确认声，能量流瞬间贯通。沉重的机枪与她骨盆处的基座刚性连接，带来了令人安心的稳固感。
晴也成功将“惊蛰”狙击枪插入右腿接口，幽蓝的电光再次流淌。
她们再次进入了战斗形态，与之前的伪装形态判若两人。从优雅的“OL”和“学生妹”，到此刻掌控着致命重火力的女武神，切换的过程清晰、高效，且依赖于这精心设计的纳米袜系统——它们既是完美的伪装，也是需要时能被迅速剥离的“皮肤”。
凯茜娅感受着左腿传来的澎湃力量感，看着身旁同样严阵以待的晴，缓缓吐出一口气。
“伪装，完美。战斗连接，顺畅。接下来，就是让奥米茄为我们的‘新装’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第四十八章 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