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姚二小姐 于 2024-9-24 00:03 编辑
第二天傍晚，林芃放学回来，刚刚走到街口就远远地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从自己家走出来，朝另一个方向脚步飞快地走远了。那身影，好像是和姐姐交往的大维哥哥。
林芃记得，前些天帮姐姐启用新手机时还偷偷留意过，那个备注为David的联系人似乎并没有新的消息发给姐姐。当时他心里还有些纳闷：是对方没再联系姐姐吗？这几天也没听姐姐提过；可是今天，他怎么突然就来到自己家了？难道……
林芃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拔腿就往家跑去。
爸爸妈妈都还没有回来，只有吕阿姨在厨房里做饭，客厅里空荡荡的，并没有看到姐姐。
林芃连书包都顾不得摘，三步并作两步就往楼梯上跑去。
姐姐的房门虚掩着，还有低低的抽泣声传出来。
林芃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姐姐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头埋在腿上，单薄又瘦削的双肩一抖一抖的。
“姐姐，”林芃跑得气喘吁吁的，“刚才我在外面看到，看到……”
林薇薇抬起梨花带雨般的脸，抽抽搭搭的同时却是朝弟弟努力耸着双肩。
“抱抱我，你抱抱我吧……”她的神情凄楚又可怜，看得林芃心里直发颤，忙将姐姐抱在怀里。
林薇薇将头靠在弟弟肩膀上之后，开始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她的哭声并不嚎啕，甚至有些平淡，却足够伤心，还透着委屈和无助。林芃听着，只觉得一阵阵的揪心。
“姐，姐姐……是，是他，他欺负你了吗？”林芃既担心又紧张，甚至说话都有些结巴。
林薇薇没有说话，只是略摇了摇头，但林芃能够感受到，姐姐的身体在自己怀里伏得更紧了些，低低的泣声没有丝毫的停顿。
林芃愈发不知所措，只好紧紧地抱着姐姐。
不知过了多久，林芃觉得自己的腰和腿都由酸到痛再到麻木，林薇薇的哭泣才渐渐地停了，而窗外的晚霞也只剩了一个绚丽的尾巴。
又过了好一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姐姐终于安静下来，却仍伏在自己肩上一动不动的，林芃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
这时，林芃的肚子忽然发出咕的一声，在如此安静的房间里听起来格外真切。林薇薇显然是听到了，她的身体轻轻地动了动，瘦削的双肩在林芃的身上顶了顶，像是想要借力。
林芃忙伸手扶住姐姐的肩，掌心明显地感觉到右边的肩膀动了一下。随即就见林薇薇缓缓抬起右腿，伸向了床边的桌子。
林芃从桌上拿过纸巾，帮姐姐擦拭了脸上的泪水；却见林薇薇的身体又软绵绵地伏在了床边，样子既虚弱又可怜。
“你去吃饭吧，”林薇薇的声音既低又哑，“我自己待一会儿……”
“姐姐你……”林芃心疼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姐姐。
“去吧。”随后，林薇薇闭起了眼睛，仿佛那两个字已经耗光了她的全部力气，而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把床单濡湿了一小块。
一番踌躇之后，林芃揉着酸麻不已的肩膀慢慢走了出去。
林峰俞悦夫妇都已经回来，也已大略知晓事情原委。假作镇定的夫妇二人，一见到林芃就不约而同地凑了上来。
听完林芃的介绍，林峰连连摇头叹气，俞悦仍是放心不下，上楼探察一番之后又讪讪然地回来了。
晚饭后，俞悦再次蹑手蹑脚地来到林薇薇房间，发现女儿依旧保持着伏在床边的姿势，轻声唤了两次也未见反应，走近了仔细看，竟是睡着了。
林薇薇一直睡到了快午夜才悠悠醒来。仍是习惯性地抬手去揉眼睛，仍是在片刻的怅然之后才慢慢扭动着身体坐了起来，却又看着盖在身上的薄毯有些失神。自己不是坐在地板上的吗，怎么又躺到了床上？怔了好一会儿，林薇薇才依稀地记起，好像是妈妈把自己扶到床上的，好像还帮自己换了衣服。她抬了抬脚，将身上的薄毯撩开，发现身上的睡衣也已换作一条睡裙。
骤然袭来的一阵口渴让林薇薇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这才想起从下午到现在自己好像滴水粒米未进。床头的吸管杯里只有半杯水，她一口气喝光之后，口渴的感觉缓解了些，却又有些意犹未尽，想喝水的欲望较之方才愈发强烈起来。
林薇薇赤着双脚走出了房间，外面黑漆漆的，只有楼梯旁的夜灯在淡淡地释放着柔和的光。于是她沿着楼梯走下来，穿过客厅走进厨房，单脚夹起一只杯子送到饮水器下面。等杯子接满了水，她却为难起来：方才是用脚趾夹住杯口的，现在该怎样才能端起来呢？坐下来用双脚去夹？可是她左看右看，在厨房里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坐的地方。
“姐姐，”身后忽然传来林芃的声音。“你是想喝水吗？”
林薇薇点点头，随后迎着林芃递来的水杯猛喝了几口。
“姐姐你慢一点。”林芃关心道。
又一杯水喝完，林薇薇感觉舒服了许多，于是也就有心情去关心弟弟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
“啊？其实是我，呃，出来上厕所，嗯，看到……”不知为何，林芃的回答竟有些支吾，随即又忙把话题岔开，“姐姐你好些没有？要不要吃点东西？你从下午到现在应该是什么都没吃呢……”
被林芃这么一提醒，林薇薇忽然感觉真的有些饿，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投向了旁边的冰箱。
林芃看在眼里，忙去拉开冰箱门。“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林薇薇抬起脚，试图去够一个酸奶，而林芃已经抢先一步，将酸奶拿在手里。“咱们到餐桌那边去吃吧？”
林薇薇却瞥了瞥客厅的另一端，林芃的房门半敞着，明亮的灯光将没有开灯的客厅映衬得有些黑沉沉的。“去你房间吧。”
说完，林薇薇也不等林芃答应，转身朝外走去。
林芃稍作愣神之后，知道再作阻拦已经来不及，只好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姐姐前面去。“呃，我，我的房间有点乱……”
站在门口，林薇薇看着横七竖八摆放着的各种整理箱也有些发呆。“你在做什么啊？”
“我，闲着没事，收拾下东西……”林芃忙将挡在林薇薇面前的两个箱子推到一旁，又把放在椅子上的一个箱子挪走。“姐姐你坐这里吧。”
林薇薇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箱子，来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不经意地朝书桌上瞥去。只见桌上摆放着各种小物件，有黏土小人，有皮影人偶，还有积木拼成的小模型，每一件的包装袋包装盒都是整整齐齐的，显见林芃格外珍视这些东西。
林芃殷勤地将插好吸管的酸奶捧到林薇薇面前：“姐姐你喝酸奶吧……”
林薇薇抬起双脚，试图去接酸奶杯，却被林芃略带嫌弃地避开了。“姐姐你的脚……”
林薇薇这才发现，两只脚掌上各有一片黑色的污渍，不知是什么时候沾上的。她的脸倏地一红，却又强词道：“怎么，连你也嫌弃我吗？”
“没，没有，”林芃满脸赔着笑，重新将酸奶捧到了姐姐唇边，“你先这么喝完吧，喝完我帮你擦一擦……”
“哼！不喝了！”林薇薇气咻咻地扭过头，“你帮我擦脚！”
林芃知道姐姐心情不佳，愈发不敢违拗，忙放下酸奶去找湿巾。而林薇薇则继续盯着书桌上那些东西看，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是宁宁送你的礼物吧？”
“嗯。”林芃轻轻地应了一声，却没有更多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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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芃蹲在姐姐的面前，捧起她的双脚用湿巾仔细地擦拭两遍。“这下干净啦。”
林薇薇翘起脚审视了一番，脸上浮现出满意的表情，随即伸出双脚从林芃手里夹过酸奶。
看着林薇薇努力俯身的样子，林芃忽然就想起了唐宁，当时她也是如此努力地用双脚去夹水杯。只不过，当初唐宁是故意为之，如今姐姐却是迫不得已，而宁姐姐更是杳无音信。
喝完酸奶，林薇薇回过头，重新扫视着书桌上林芃那些宝贝。
“你是又想宁宁了吗？”
“嗯。”林芃并不否认。
“那你弄这些是在做什么？”林薇薇抬起脚，朝那堆箱子指了指。
“我想找找当初的快递盒，那上面应该有宁姐姐家的地址，”林芃叹了口气，“可惜只找到了一个，还是这样的……”
说着，他从书桌旁的地板上拿起一只破烂得不成样子的纸盒。林薇薇仔细地看去，发现上面的快递单只剩一片空白，字迹已经几乎完全消失了。
“姐姐，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宁姐姐的联系方式吗？”
林薇薇苦笑了一下：“学校应该有的，入学时信息登记，家庭住址、紧急联系人都要填，但现在这种情况学校肯定不会告诉我们……”
见林芃的脸上写满了失落，林薇薇忙又安慰道，“爸爸不是在想办法了吗，他肯定有办法的。”
“可是，都这么多天了……”林芃的声音低了下去。
林薇薇轻轻地叹息一声，怅然地望向了窗外黑沉沉的夜。一时间，姐弟二人都沉默无言。
良久之后，林薇薇看看弟弟：“陪我出去走走吧？”
林芃有些意外：“姐姐，已经很晚了。”
林薇薇的目光又看向了窗外，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惆怅：“回来这么多天，我还没出去过……”
林芃轻轻嗯了一声，便跟在姐姐身后向外走去。
来到玄关，林芃主动俯身下去，帮姐姐拿了双出门的鞋子换上，却又侧过头稍稍打量了一下林薇薇身上那件睡裙。他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姐姐换件衣服。柔软的丝质睡裙足够宽松舒适，却不免有些轻薄。
见林芃蹲在地上久久不起，林薇薇以为弟弟还在犹豫，便悄声提醒道：“去开门呢。”
说着，还朝着门锁努力抬了抬腿。“穿上鞋子，我就打不开了。”
林芃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起身打开门锁，和姐姐一起走进了夜幕笼罩下的社区花园。
子时已过，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她们姐弟再无其他人，各处的灯光大都熄灭了，就连路灯也是隔二亮一的省电模式，一栋栋的建筑和一丛丛的树木都只有黑沉沉的轮廓。
林芃有些后悔没有带个手电筒出来，这么黑的环境中，他都有些看不清楚路，何况姐姐还少了一只眼睛。于是他紧走两步来到姐姐的身边，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拉姐姐的手，却是拉了个空。
见弟弟忽然抬起一只手，随即就僵在了空气之中，林薇薇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弟弟。
“蚊子！”林芃急中生智地解释道，“好像有蚊子。”
林薇薇淡淡地笑了笑，并不点破，继续慢慢朝前走去。裙裾和散落在肩头的长发随着她的步伐轻轻地飘荡着，腰肢也缓慢又有节奏地摆着，颇有些摇曳生姿的韵味。
又走出一段路之后，林芃忍不住提醒道，“姐姐，咱们回去吧；太黑了……”
林薇薇并不回应，继续朝前走着，只是速度更慢了些，不知是体力不足、还是视线不佳。林芃只好默默地跟在一旁。
来到花园的喷泉前，林薇薇停下脚步，在水池边的石阶上坐下来，望着深邃幽暗的夜空，默默不语、呆呆出神。
白日里喷涌不息的喷泉此刻也早已安静下来，只有一池清水偶尔会漾起些细微的涟漪。
天空黑沉沉的，既没有月亮，也看不到星星，似乎有层厚厚的云。而空气里有种潮湿的味道，还有些闷热。
不会下雨吧？林芃担心地想。他扭过头小声地提醒林薇薇：“姐姐，咱们……”
“陪我坐一会儿。”林薇薇的声音既轻又缓，却有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于是林芃挨着姐姐也坐在了石阶上。林薇薇就将身体慢慢地靠在了弟弟身上，而林芃则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右手在稍作踌躇之后也伸出去搂住了姐姐的腰。
“从这里，能看到我房间的窗……”林薇薇喃喃地说着。
林芃下意识地举目望去，在黑沉沉的建筑之中精准地找到了姐姐的那扇窗。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天来姐姐那么喜欢坐在窗前，原来是在等人，“梳洗罢、独倚望江楼”，只可惜，等来的却不再是她的那叶风帆。
一个念头忽然在林芃的心头闪过：宁姐姐是不是也如此地翘首期盼着谁？只是，宁姐姐你究竟在哪里呢？
又坐了好一阵子，林芃都有些瞌睡了，迷迷糊糊间听到似乎有雷声。他蓦地惊醒，只见不远处有几道灼灼的电光划破夜空，紧接着又是两三声响雷，风也开始大起来。
“姐姐，姐姐！”林芃忙摇了摇林薇薇，“要下雨了，快回家吧！”
林薇薇的神情也有些迷离，不知是刚刚也快要睡着了，还是魂不守舍的缘故，愣愣地看着弟弟，听林芃又说一次“快要下雨了”，这才嗯了一声，缓慢地迈步往回走。
走出没几步，伴随着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林芃揽住姐姐的腰，飞跑起来。
但林薇薇完全跟不上弟弟的速度，失去双臂之后的平衡也很差，脚下踉踉跄跄的，刚跑出几步就向前栽去。好在林芃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
“你慢，慢一点，”惊魂未定的林薇薇说话都有些不流畅了，“我，我跟不上……”
雨势又急又猛，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已经是如瓢泼、似盆倾。姐弟二人的衣服片刻间就几乎全湿透了；情急之下，林芃干脆将姐姐抱了起来，朝家门狂奔而去。
冲进家门后，林芃径直朝楼上奔去，一直来到姐姐房间的浴室里，才轻轻地将林薇薇放下，又忙不迭地抓过浴巾裹在姐姐身上。
这一通动静，将林峰俞悦夫妇也惊醒了。俞悦赶忙过来帮女儿擦拭身体换衣服，而林峰也端了热水过来。
看着儿子换好衣服、正在用毛巾擦头发上的水，林峰忍不住小声地嘟囔起来：“大半夜的，怎么又出去了呀？还淋了雨……”
见林芃只是默不作声地擦头发，林峰叹了口气：“时间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我先上去看看姐姐。”说着，林芃抛下毛巾，飞快地跑上楼去。
林薇薇也已换了衣服，正坐在床上被吹头发，身上还披着一条薄毯。林芃那颗心才算是平稳地落下来，转身下楼去睡觉了。
姚二小姐 发表于 2024-10-9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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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二小姐 发表于 2024-10-9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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