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彩虹
2008年7月。连平县人民医院,住院部。
上午11点左右,原本静悄悄的二楼,突然传来了吵杂的哭闹声。
“啊!”
“我的孩子……”
“你赔我女儿!赔我女儿啊!”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晕过去了!”
“……”
一时间,住院部喧闹不止、悲凄的嚎哭声,响彻整栋楼。
在二楼的走廊中间,其中206室病房里,这是一间两床的病房。
苍白的床被,铁架床上有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躺在那里,一只手臂异常的肿了,另外一只手则是绑着木板吊着针水。
楚雅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她只觉得这一觉,她睡得很久,很久。
“雅儿,你可算醒了!你等一下,妈妈叫护士过来看看。”
胡姨一脸憔悴,赶紧伸手按了按床头的护士灯。
很快,医院的护士过来了,给楚雅量了一下体温,一脸认真的吩咐道:“病人做了高位截肢手术,麻醉药效已过。但仍需要留意她的情况,因为术后有可能会引起并发症,体温计我放在这里,你们注意每个小时给她测量一下体温。另外,病人饿的话,先进流食。比如米粥,汤水都可以,少量多食。”
“好的,谢谢护士。”
胡姨连声道谢,目送着护士离开后,她则看向女儿,“雅儿,你渴不渴,妈妈给你倒点水。”
“嗯。”
楚雅应了一声,她头很痛,再一次的闭上双眼。
双腿做了截肢手术,时不时的传来痛感,让清楚的意识到,她不是做噩梦!
她,是真的出车祸了!
那一辆拉着精矿的大车,从她的身后面侧压了过来,她当时十分清楚的记得,那大车的车轮碾压着她的双腿,双腿膝盖以下的位置瞬间粉碎,场面血腥而骇人。
她只能倒在血泊中,看着四周围观的人,却无人对她伸出援助之手……
“雅儿,你别多想。活着就好,妈妈永远爱你!”
胡姨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眶是红肿的。
楚雅则是没有吭声,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妈,我累,想再睡会。”
“好,你先睡。你爸爸早上去交警了,中午会过来给咱们送吃的,你姐姐今天晚上能从东莞赶回来看你。”
胡姨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眼角的泪珠。
女儿只有二十一岁,刚回家一天,怎么就遇上这不长眼的横祸?
她不敢告诉女儿,肇事司机逃逸了,只留下那辆车扔在交警那里扣押着。最让人绝望的是,对方的货车保险过期,并且没有续费,保险公司不承保,车主是一个没有驾驶证的人!
楚雅则是缓缓的闭上双眼,她此时的哪还有精神管这些,身体上的疼痛感,加上失血过多的虚弱感,一阵阵的袭击着她的感观。
痛!
却又不能伸手去碰,甚至连身体动一下,都做不到。整个身体如同被固定,动弹不得,她不知道自己在这床上躺了多长时间,她刚闭上双眼没多久。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中年男子,衣着朴素。手里拎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一见到胡姨,“老伴,雅儿怎么样了?”
“嘘!她刚刚喝了一点水,又睡了。”
胡姨朝他做了个手势,接过他手里的食盒,“交警那边怎么样了?他们可有抓到人?”
“……没有。”
楚天一脸苦涩,摇了摇头。
他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也不认识哪个当官的,女儿发生这样的横祸,他恨不得把那个毁了女儿的人抓住狠打一顿才解气!可是,现在连人影都没有,这鼓气要往哪撒去?
交警给他交了个底,开车闯祸的,百分百就是一个无驾驶证的人。交警现在能做的,就是继续调查证据,肇事司机逃逸,他们也是无计可施,小县城的人员,权力有限。
胡姨面露愁容,“你知道吗?就在刚刚,医院送来了三个高中生,高考完了,男同学就约了两个女同学出去玩,开摩托车,结果路上出事了。一男一女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咽气了,另外一个手也扭成麻花,现在转院送去佛山骨科医院,也不知道那手能不能保得住。咱们女儿,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老伴,咱们女儿,只怕是拿不到一分钱的赔偿。对方是湖南人,不是咱们广东的,跨省的案件太难办了。”
楚天一提及这事的时候,不由皱眉叹气。他如今呆的公司不景气,拿不到什么钱,如花似玉的女儿,谈了男朋友,双方家长都见过面了。就差商议二人婚期,怎么在这个时候,就出了这样的事呢?
胡姨在旁看了一眼他,“你说,雅儿这情况,咱们是不是该通知一声未来亲家啊?”
“……万一他们嫌弃雅儿怎么办?”
楚天怔了一下,犹豫不决。
胡姨瞪着他,语气有些激烈,“嫌弃?他们不要,难道咱们还能不要雅儿吗?我告诉你,我就只有两女儿,我容不得别人欺负我女儿!就算我女儿残疾了,他们不要,我要!”
楚天听她声音有些拔高,连忙劝道:“好了,好了,你别冒火。我通知他们!这事也确实瞒不了,与其拖到后面再谈,倒不如现在谈清楚更好。”
“赶紧打电话!”
胡姨催促道。
趁着丈夫出去打电话,胡姨心疼的看着床上的楚雅,心里苦楚无法对人而言。
女儿啊,你挑的男朋友,他会不顾一切要娶你吗?
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世间,薄情之人太多了!
就算他愿与你一起,他的家人呢?他能顶得住家人的压力?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啊,而是两大家族的事!
楚天打完了电话,在医院呆了一会,便拎着另外一个食盒回去,他要去市场给女儿买些骨头煲汤,还有煮些清淡的粥送来。
楚雅现在吊着针水,也插着导尿管,身边根本离不开人,只能辛苦胡姨一个人呆在医院,盯着楚雅。
楚雅在手术麻醉过后,双腿伤口的痛感,还有神经线的抽痛,如海浪一波接一波的袭击着她,脸色越发的苍白。 本帖最后由 15559669200 于 2021-2-15 09:08 编辑
因为术后伤口上的痛,让她没有办法再装成若无其事。楚雅睁开双眼,看身一旁的胡姨,虚弱的说道:“妈,帮我找护士,要一颗止痛片。我……太痛了……”
“护士姑娘有备下一颗止痛药在这里,我喂你吃。”
胡姨连忙小心翼翼的将药喂给楚雅服下,待她服下后,胡姨这才说道,“医生说了,这止痛药,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要不然,以后会有依赖性的。”
“对不起……我拖累你们了……”
楚雅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哭腔。
她今年才二十一岁,青春无限好的年纪,就因为这一场车祸,她失去了双腿!
从一个四肢齐全的人,变成了少了两条腿的残疾人。
不知道为什么,楚雅声音虽然有些哭腔,却哭不出来。
因为,望着母亲那憔悴的脸,还有红肿的双眼,她不敢哭,也不能哭!
母亲已经很难过了,若是楚雅情绪崩溃大哭,指不定母亲更难受。
所以,她只能强忍,把眼泪往回心里逼。
胡姨握着楚雅的手,“傻孩子,说什么拖不拖累的话!你是我女儿,是我怀胎十月,亲手带大的女儿!别胡思乱想,好好养伤,想吃什么,和妈妈说,妈妈给你做。”
胡姨仍是心有余悸。
那天老伴楚天给她打电话,说女儿出车祸送去了医院,她就直奔去医院,结果人才刚到医院,医生就拿着一张病危通知书,还有截肢手术的同意书过来。
她听到医生说的话时,当场就晕过去了。
下午出门的时候,女儿还好好的啊,女儿还开心的和她说要晚上陪她去逛逛河边的街,母女俩说说话。
怎么……
怎么只是几个小时,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她只知道女儿回家,是去考连平电大会计学大专的期末考,还想着给女儿煲点汤水,给女儿滋补。
结果……
福祸旦夕,根本不会给人准备的时间。
母女二人轻声说话的时候,轻掩着的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楚雅的姐姐——楚玮。
楚玮与楚雅姐妹二人都在东莞市工作,楚玮在东莞某家外贸公司当高管助理,楚雅则是在东莞市常平镇邮储银行工作当大客户经理(2008年7月份邮政与邮储并未分家)。
这一次,楚玮听到母亲的电话,当即请假回老家。
楚玮风尘仆仆的赶到后,此时的天已经黑了,她连家都没有回,直奔医院。
找到了医院的206房,她颤抖着手,心很慌。
推开了门,一眼就看见了床榻上的妹妹!
妹妹盖着白色的被子,可双腿下面,是平平的存在!
这一看,楚玮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雅儿!”
她的妹妹,唯一的亲妹妹啊!
爱蹦跳,爱滑冰,活泼可爱的妹妹,上天怎么这么残忍?
那个杀千刀的司机,怎么开的车!
他知不知道,他这样不负责任的开车,是毁了别人的一生!
“姐!我没事,你别哭。”
楚雅看见姐姐扑在床头,哭的像个泪人似的,她强扯了一抹浅笑,劝慰着她。
姐姐与她,相差三岁。因为年纪相仿,所以平时吵吵闹闹,但关系很好。
没事?
怎么会没事啊?
楚玮听到妹妹的话,哭得更凶了。
胡姨在一旁也跟着抹泪,楚雅则不再说话,她真的哭不出来。
不流泪,并不代表楚雅她不懂悲伤。
而是,她看着亲人为了自己哭泣、悲恸、难过,她却发现自己连哭泣的冲动都没有。
三人相对沉默了良久,直到楚玮自己调整好心绪,这才不再哭泣,她在胡姨的劝慰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没过一会儿,楚天拎着饭盒来了,一见到楚玮,“玮玮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爸,我刚到没一会。”
楚玮答道。
楚天将食盒搁一旁的小桌子,说道:“你要不回家吃,家里还有饭菜。都在锅里热着呢!”
“不,我在这陪雅儿。妈妈也没休息好。”
“不用,不用!你回家休息,妈妈在这里就可以。这病房有张床,我累了,会歇会的。”
胡姨可不想让楚玮在这医院累着,想让大女儿先回去休息。
楚玮皱眉,“可是……”
胡姨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就不要和我争了。真想帮妈妈分担,那就回去家里睡好,明天带早餐过来顶替我便是。顺便带个水桶和毛巾过来,这医院有热水间。”
楚天走到了楚雅的面前,轻声说道:“雅儿,爸爸已经通知了严旭一家,他们明天就会来的。”
“……嗯。”
楚雅迟疑的应了一声。
她本来与严旭虽然走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双方家长也见过,可她如今发生这样的事……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她没有那个信心,能与他继续走下去。
楚雅闭上双眼,她爱严旭。
他是她中专毕业后,谈的男朋友,谈了四年了。他们二人很少吵架,每天有说不完的话,原以为,那只是感情的新鲜感,事实证明,不是激情,而是爱情。
二人的三观合得来,加上年纪相仿,自然每天有说不完的话,又是异地恋。严旭是广州的,他喜欢打游戏,楚雅也喜欢打游戏。
说起他们二人相识,是因为盛大游戏发行的一款泡泡堂。
因为是自由匹配,谁也不知道会配上哪个对手。那一天晚上,楚雅心情烦闷,就一直选择一对一的PK,结果连续五局,都是严旭。
就这样,二人结缘了。
从游戏,到QQ,到现实生活。
从朋友到情侣,二人曾一起省吃俭用的买手机,一起去吃路边摊的小吃,一起去瞎逛街,什么也不买,纯逛。
简单而平凡,因为相识而相知。
明天,严旭来,必然也会与他的父母一起来。
楚雅真的没有做好准备,要如何面对他,面对他的家人。
她在这一起车祸事故里,没有一丝责任,她就走在路边,就这样被车从后面撞过来!
她脑袋后面,可没有长眼睛啊,如何看得见,如何避得开?
她也宁可这是一场梦,只要梦醒,就可以回到那个四肢健康的自己!第二天下午,有一辆广州车牌的车,开进了连平县人民医院。
从车上下来的年轻男子,个头不高,约摸一米六七左右,他的脸上此时带着焦急与担忧。
一下车,他也不理会车上的人,径直朝住院部而去。
“阿旭,你等等阿妈啊!”
严母见儿子竟然抛下一车的亲戚,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心里有着莫明的恼火。
严父在一旁看见了,也就劝了一句,“任由他去吧。”
“你闭嘴!”
严母瞪了他一眼,以前她倒觉得,楚雅那孩子也算听话,也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为人也懂得谦让,模样也不算差。加上儿子严旭,说是只认定她一个人,严母也就点头,应允了他要娶她的事。
可谁知道,给他们二人结婚的戒指都买好了,结果楚雅竟在这个节骨眼出车祸了,在这车祸里,还丢了两条腿。从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就这样残疾了!
自昨天接到了亲家楚天的电话后,严母可是整整一宿的睡不着啊。
因为她没有办法接受,未来的儿媳妇是一个残疾人!
自家不是富贵人家,是广大多数人的平民之家,上有老,儿子适婚年纪,是盼着他们小俩口的日子可以过的好,而不是这样增加困难。严旭一个月就领着三千元的工资,养自己都是问题,如何负担得起一个残疾人的费用?
自家住在八楼,那时的房子还是老房,没有电梯。楚雅真的嫁过来,又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严母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严父下车后,虽然默不作声,但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烟,点上烟。
严母呛了严父一句,“抽什么烟,还不进去?”
这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抽烟?
严旭一路寻找着206病房,当看到病房门关着的时候,他努力的深呼吸,然后伸手推开了房门。
他深爱的人,就躺在了病床上,她没有醒来,一只手打着点滴,睡容看起来失血过多的虚白色,而白色的被单下面,则是平了一截。
“雅……”
严旭闭上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他与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也有吵过架,但更多的时候,是开心与快乐,他笃定了她是他这一生认定的人。所以说服了严母,让严母同意自己娶她。
屋子里的胡姨,看见严旭,走到他的面前,“雅儿还没有醒来,你坐在这里帮我看着,你父母在外面?”
“嗯。”
严旭此时的心绪,麻乱的很。
他此时什么也想不到,电视上的情节,怎么就会上演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就差商议婚期,就可以去领证结婚,成为彼此相伴终生的人。
上天,就给他们这么一个玩笑!
严旭伸手握住了楚雅的手,就这样静坐在病床旁,双眼蓄满了泪水,就这样顺着脸颊滑落。
无声的哽咽,更教人看得心疼。
胡姨看了他一眼,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一抬首,就看见了严父、严母二人。
他们也是在四周张望,寻找着206病房。
胡姨朝他们招了招手,严母眼尖,一眼看见了她,拉着严父就下车,然后走到了胡姨的面前,“昨天亲家公与我通话的时候,是说楚雅没了两只脚吗?”
胡姨一听她这话,心里的无名火就冒了起来,“你们从广州来这里,你对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想知道我女儿是不是没了两只脚?”
“我……”
严母哑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质问。
严父见这气氛不对,连忙在旁劝道:“胡姨,你别生气。楚雅她的情况如何?做了大手术后,过了危险期吗?”
“明天就渡过危险期了。”
胡姨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不满。严母的态度,让她对楚雅与严旭的婚事,有不安的预感,只怕会告吹。
可让女儿强嫁过去,严母的抗拒,女儿哪还有好日子可过?
思及这里,胡姨眉头又紧锁了几分。
正在这个时候,楚天与大女儿楚玮出现了,他一出现,严父就迎了上去,“老楚,咱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好。”
楚天见到他们来了,自然没有理由避而不见。
于是,楚玮拎着食盒进去屋子里,静默的陪伴着妹妹楚雅。
楚天、胡姨与严父、严母还有严旭的亲戚们一起离开医院去谈事了。
楚雅睡的迷迷糊糊,在梦里,她老是梦见自己倒在血泊里,清醒的看着冷漠的路人,不曾对自己伸出过一只援助的手。梦里,她无人可依,只能苟延残喘,一点一点坠入冰冷的黑暗之中……
等她好不容易睁开双眼的时候,结果视线模糊的出现了一个人影,等看清楚了这个人的面相时,她静静的看了他一眼,“……你来了?”
“你渴不渴?要喝点水吗?”
“……不用。旭,你一个人来的吗?”
“不,我爸妈也来了,他们去陪伯父、伯母了。你饿不饿,我喂你吃点东西?”
严旭双手握紧了她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向来温暖的手,此时竟有了凉意。
楚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的闭上双眼,“我没有胃口,你还是去休息吧,你双眼都有血丝了。”
“我不走,我要陪着你!”
严旭摇了摇头,十分固执的回答道。
而楚雅则是看向一旁,与姐姐楚玮说道:“姐,我想喝点汤,我闻到了我最爱喝的玉米胡萝卜龙骨汤,是爸爸给我煲的吧?”
“嗯。你等一下,我从保温杯里倒出来。”
楚玮见妹妹有胃口,也就小心翼翼的倒了一点出来,然后给她喂喝。
喝了汤的楚雅,精神稍恢复了一点,又继续沉睡。
术后的危险期到明天,才解除,在这段时间是要好好的看着。
……
X酒店。
严旭的亲人皆在,严母也不避忌什么,对着楚天、胡姨,态度十分强硬的说道:“楚雅没了两只脚,不管你们说什么,我决不会同意他们结婚!他们两人必须分手!”
分手!
这两个字,让胡姨的心揪的生疼,却说不出任何一句不同意的话。
“老楚,胡姨。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也别说我势利,而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清楚。阿旭一个月才领三千多的工资,他养自己一个人也只是勉勉强强,但是楚雅已经成这个样子了,那势必以后需要人照顾。
我与我家老头已经年老,本想着儿子能娶个媳妇,有个知心贴心的人相伴,不求什么白富美,只求健健康康,我就同意了。可是,眼下这情况,严旭若是侍候楚雅,生活哪来的钱?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所以,不管你们怎么说,他们二人必须分手!这门亲事,我坚决不同意!”
严母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双眼微红,她也是一夜未眠啊!
她欢欢喜喜的去香港给未来儿媳妇挑的钻戒,结果,戒指还没有送出去,谁曾想过,未来儿媳妇成了这个样子,她如何能接受?
自家又不是很富裕,如何能承受的起一个残疾人嫁到自己家,直接加重家庭的负担?
不管怎么想,严母现在是完完全全没有办法,突然之间接受拥有这样的一个儿媳妇,纵然是儿子怨她、恼她,她也绝不会退让半步!
楚天坐在一旁,他长长的叹息一声,“孩子的事,就交给他们处理吧。你们不愿再继续这门亲事,我们也不会强求。”
这话一出,把严父、严母一大票的亲戚给震惊了。
因为,他们本来那么多人一起来,要的就是想劝和的。
岂料,楚天这么开明,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这下子,直接让他们一行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严母有些不敢置信,“老楚,你同意他们分手?”
“不同意,还能硬绑他们在一起吗?”
你们嫌弃我女儿,我怎么还会把女儿嫁出去,然后让她受罪?
楚天苦笑着,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因为,道不相同不为谋,对方之举,也算是让他看清楚了他们的面孔,真的出事了,这些所谓的亲家,绝对是倚靠不住的。
此时,楚天更担心的是女儿楚雅能不能承担这感情分手的消息,她刚刚动了大手术,危险期明天才过。万一她情绪激动,那……
后果,楚天不敢想。
此时,他的手心有些冷汗。
胡姨看了看他,不动声色的伸手拉了一个他的衣衫,“老楚,我该回医院了,让他们在这里好好休息吧。雅儿明天才过危险期,在这段时间,你们别找她说任何事,更别在这个时候刺激我女儿,若我女儿有什么意外……哼!”
说完,胡姨转身即走。
楚天见状,赶紧起身,对着严父、严母等人说道:“抱歉,我老婆心情不好,你们多包涵。你们一路远来,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晚,孩子分手的事,明儿说也不迟。告辞!”
楚天扔下话,赶紧去追胡姨了。
追上胡姨后,楚天拍了拍胡姨的肩膀,劝道:“老伴,你没必要生气。他们会有这样的态度,咱们不是早就有预见了吗?”
“有想过,不代表可以接受。”
胡姨的眼泪,再一次的流了出来,“雅儿的命,怎么就这样苦啊?”
“呸!苦什么苦?要我说,咱们雅儿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才是!”
楚天啐了一口,他的女儿,他坚信着她会有站起来的那一天。
只是,他自己也心里也难受,若是可以,他也想自己受了这份罪,让女儿平平安安。
这几天,为了女儿的事,他原本只是有些几缕白发,现在可以说是大半的头发全白了!
……
医院,206室。
严旭就弄了一张小木凳,然后坐在了一旁,然后看着楚雅,眼泪总是止不住。
夜幕降临,楚雅再一次醒来,她看见严旭的时候,马上就转移了目光,不愿与他的目光直视。
此时的她,她比谁都清楚,她很脆弱,也很想找个地方,找个温暖的怀抱,任由她哭。
而严旭的那个怀抱,她不敢碰,也不敢靠近。
她害怕,自己一旦伸手抱了,就舍不得再放手!
她连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她哪还有资格抱他!
因为深爱他,所以她想让他走!
早在父亲楚天与她提了一嘴,严旭会来的时候,楚雅在心里就暗暗做了这个决定。她没有丧失理智,她很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那就是与严旭分手。
只有分手,对他才是最好的。
她不能因为自己残疾了,所以还要拖着他,让自己成为他的累赘。
楚雅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严旭紧紧的握着,“你为什么不看我?”
楚雅幽幽的启口,“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看我,你已经陪我许久了。”
“我不走。”
严旭摇了摇头,不愿听她的话。
楚雅语气有些冰冷而无情,“你在医院,帮不了什么忙。”
“楚雅!”
严旭的语气,带着焦急与淡淡怒意。
他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她会不清楚吗?
此时的他,能做的就仅仅是陪着她,他不能代她痛,能做的就是陪着她,为什么她还要赶他走!
楚雅突然朝他展开一抹浅笑,“旭,明天再来看我,好吗?”
这一句,带着些许恳求的成份。
让严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握了握紧她的手,“不要胡思乱想,我会陪你的。我撑的住,不用担心我。”
楚雅没有再说话,此时的她,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她知道自己的大腿被截肢,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她,是真的残疾了!
过去的二十一年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残疾人!
而且,是没有任何准备,直接一场车祸,带给她的结果。
这一种残忍,等于是在你拥有之后,再直接夺走!
拥有的时候,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可当失去了,才会发现,自己失去的,是多少金钱也买不回来的。
世上,根本没有后悔药。
如果有,她愿付出一生的寿命,只换取四肢健全的那一天!
夜,继续深邃着。
楚雅咬着牙关,开启了这一夜的手术过后的残肢神经抽痛,她不想再吃止痛剂,那是饮鸠止渴。不想身体产生抗体,她只有硬扛这一条路。
一夜的痛苦,让楚雅在天蒙蒙明的时候,这才疲倦的睡下。
而一旁的严旭则是在胡姨的劝慰下,回去了酒店休息。
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楚雅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她就看见了在自己的床边的人,看见这个人的时候,楚雅一脸平静,仍是不失礼仪的先唤了对方一声,“阿姨好。”
严母望着她,心里百感交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她不开口,楚雅也不开口,就躺在床上,安静不说话。
此时的病房,胡姨不在,但楚雅觊见床头的热水壶不见了,笃定妈妈是去打热水了。
严母咬了咬牙,狠下心肠的说道:“楚雅,你与严旭分手的吧。”
“……嗯。”
“楚雅,你要原谅阿姨,阿姨也是不得已。”
严母语气有着无奈,若是她没有出这场车祸,自己当然能接受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可……
人算不如天算!
残疾……
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啊。
严母心里也难受,可她更多的是想自己家,不想让儿子在这深坑里越陷越深。
楚雅则是闭上双眼,“如果没别的事的话,你们离开吧。”
“楚雅,现在阿旭完全不听我的话,只有你的话,他才听。你劝他,让他跟我们回去吧。”
严母说出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在强人所难。
可楚雅竟然点头应允,“好。”
二人刚刚谈完,胡姨就拎着热水壶进来了,她有点意外,女儿与严母的交谈,居然会是这么平静无波。女儿的神情如同事外人,一点伤心都看不出来,更别提什么眼泪。
对了!
女儿,从车祸到现在,不曾流过一滴泪!
不知道为什么,胡姨有些担忧,担心着女儿会不会把所有的事都掩藏在心里。这孩子打小受一点委屈就会哭,可现在她太冷静的,冷静的让胡姨有些害怕。
胡姨当着严母的面前,不好与楚雅说些掏心窝的话,一双慈目就这样时不时的盯着女儿。心里暗暗告戒,一定要守好女儿,绝不会让女儿做傻事。
早餐的时候,是姐姐楚玮带来的。
楚雅今天渡过危险期,然后姐姐昨天就问了她,想问问她喜欢吃什么,然后给她买。
楚雅在连平县长大,要问她最喜欢吃什么早餐,搁在第一位的是蒸米粉。这个若是做的好吃,她可以独自吃两份。米香混着葱油香味,味道容易让人觉得满足。
楚玮拿着那个装着蒸米粉的饭盒,递到了楚雅的床头,“感觉好点吗?想坐起来吗?”
“嗯,等妈妈回来,再扶我坐起来吧。”
楚雅对着姐姐的态度,很温和。
让严母清楚的看见,那是寒冰化开的模样。楚雅对自己,完全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回话更像是机械式的无情。
严母心里沉重,自此过后,两家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胡姨回来了,与楚玮二人帮忙,让躺了三天三夜的楚雅扶着坐起来。第一次坐起来的时候,楚雅只感觉残肢更加肿痛,一种说不出来的胀痛,让她的脸色微变。
胡姨见状,“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没什么,让我适应一下就好。妈,你别担心我,你快吃你的早餐吧。”
楚雅摇了摇头,没有说出实情。
喝了一支纯牛奶,吃完早餐后,楚雅坚持不了再继续坐着,就只能继续躺下。
医生来巡房的时候,叮嘱胡姨,现在要开始让伤者多些坐起来,但不用坐太多的时间,稍有些累了,就不要坚持,继续躺着休息。稍后让护士过来清洗术后伤口。
待一群医生离开后,严旭也从酒店赶了过来。
他进门后,看见楚雅醒着的时候,眼前一亮,“雅,你今天的精神好多了。”
“嗯。”
楚雅的眼眸里太多复杂的情绪,最后她还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随后,谁都想不到,她下一句话,居然是:“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陪,你在这里只会给我家人添麻烦。”
这话一出,满室寂静。
所有人的脸色皆变,谁也没有想到楚雅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严旭听到这话后,一脸错愕,神情更是受伤,“我不管你说什么,我不会走。我说过了,我会陪着你!”
“你陪着我没有任何意义,回去,那才是你应该走的路。”
楚雅一脸冰霜,说出来的话,就像冰针,直插他的心。
严旭不傻,他知道为什么严母早上不叫他起床,而是独自一个人来了医院。必然是她与楚雅说了什么,否则楚雅怎么会是这个态度?
以前,楚雅曾以与他吵过一次架。
他很清楚,她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谁都没有办法改变。
楚雅则是缓缓的闭上双眼,她不愿让任何人看见她眼底里的脆弱,早在她决定要放他走,不愿拖累他的时候,她就早就有了准备。
从没指望过任何人心疼她,自己的事,只能自己扛,没有人能替她扛。
世上,没有所谓的超人,却有独自坚强。
严旭握了握紧拳头,她根本不给他半点抗议的机会。
一旁的胡姨见状,也就在旁说道:“严旭,你就先回去吧。雅儿有我照顾,你不用担心。”
面对楚雅还有胡姨的劝,也是让他离开。
严旭只能妥协,最后点了点头,“好,我先回去。等你出院后,我再来看你。”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严母一见儿子真的听话要回广州,内心大喜。
她多害怕儿子一意孤行,执意要娶楚雅的话,那对于他们整个家而言,绝对是灾难的开始。
他们的离去,让206室恢复了平静。
姐姐楚玮看着病床的妹妹,“雅儿,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没什么好哭的。”
楚雅扯出一抹笑容,“我现在唯一的担忧,就是我的工作。我只请了一周的假回来考试,结果……”
“哎呀!这事我得跟你四姨说一声,让她与常平邮政局领导说说这情况才是。你等着,我这就去打电话。”
胡姨一拍脑门,懊恼不已。
她这几天没怎么休息好,结果把这事都给忘了
胡姨去给妹妹打电话,让她转告东莞市常平邮政局女儿出车祸的事后。
楚雅则是躺在床上,与严旭分手,她此时的心里不能说没有任何悲伤,只是她不愿表露出来而已。
就算她再舍不得又能如何?
严母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其实,楚雅自己何尝能接受得到这样的自己?
常平邮政局的工作,她感觉自己也是没有办法做的久。
因为她的合同问题,她只是合同工,不是正式职工。重点在于,她的合同已经到期。
她本来下个月会继续签一年的合同,这会却出了这样的事,邮政局怎么可能还会再请她?
思及这里,楚雅的心,更是发凉。
一场车祸,她失去的可不止两条腿啊!
紧接着遭受严母的歧视,上门强势要她与严旭分手。
只怕是自己的工作,也会一并丢了的!
两天后,四姨、二姨、外婆她们一行人从东莞常平镇坐着汽车来了河源连平县,外婆年岁已高,听到楚雅出了这样的事,说什么也要亲自来看看外孙女。
而楚雅如今不需要一整天二十四小时打着点滴了,变成了白天打点滴,晚上可以不用打,只需要服用消炎药即可。
外婆一见到楚雅的时候,老泪纵横,心疼这个外孙女。
二姨同样一脸感慨,陪着胡姨在一旁说着劝慰的话。
四姨则是走到楚雅的床头,然后对着她说,“我与阿芬(邮局的行政人员)说了你的事,她说明后天,会有人过来,让你把劳务合同签一下。另外你的事,也要走保险的。”
“保险?”
楚雅有些意外,她还真不知道,原来邮政局有给自己买了意外险。
“嗯,你放心。这些事,他们会处理的。你好好养好身体才是!”
四姨望着她,眼神里带着鼓励。
楚雅闻言,点了点头,“我会的。”
……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亲人们的轮流来医院,四姑与四姑丈分别而来,还有楚天的一些朋友。
在她马上要出院的时候,交警那边来了人来问话,因为楚雅是当事人,所以交警要录一份口供,以存备案。
做完述录后,交警的一个办事员,与楚天在一旁说话,他给的意见就是让楚父去法院打官司。要不然,这事在交警搁着也是没有办法处理。
楚天苦笑,送走了交警后,他回到病房,与楚雅、胡姨二人商量。
姐姐楚玮在昨天就回去东莞工作去了,她请了一周的假,不能再请了,外贸公司的办公室竞争也是厉害,如果你长时间的请假,就会得到老板一句:炒鱿鱼。
“雅儿,这事交警也处理不了,司机肇事逃逸。他给的意见,就是去法院起诉民事赔偿。”
楚天有些艰难的说道,楚雅则是摇了摇头,“爸,我现在不想这茬事。等我出院了,我们再商量这事,好吗?”
若是她不怨恨这个司机,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司机无证驾驶,她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楚天还想说什么,却被胡姨拉了他一把,楚天见状,只好放弃不再多说什么。
就这样,一家子在医院等候楚雅的伤口痊愈,只需要拆线后,过两天就可以回家了。
她呆在这病床上,已经十五天了!
整整十五天,没有离开过这张床,吃喝拉全在这床上……
以前健全的时候,可以独自一人上洗手间,现在,却连下个地,她都觉得好难。
伤口依旧水肿,她完全不敢大力的触碰残肢,
吃力的原因,不是脚不够力,而是残肢的神经线,时不时的抽痛,会让她有一种错觉,自己的脚还在。
晚上更是经常会出现抽痛的症状,在医学的说法,那是:幻肢觉。
幻肢觉,就是截肢以后,患者仍然感觉自己截掉的肢体存在,而且常常伴有疼痛的感觉。对幻肢疼痛,医生或护士都会不主张镇痛药物治疗,因为患者对此药物易形成依赖性。
楚雅除了手术麻醉药效过后,有一次撑不住,服了一次止痛药后,之后就这样强撑着坚持下来了。
她坐在床头,单手扶着一旁的铁柜子,
残肢传来的麻痛感,让她无法用形容词去说,
一旁的胡姨见状,上前关切的询问,“要不要休息一下?别那么焦急。”
“妈,我想看看窗外的风景。”
她现在想看的,就是外面的景色。
这十五天,她每每睁开双眼,就是看见一片雪白。白色的墙,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单。此时,她想看点绿色的,有生机的树。
以前,她不曾觉得大树有什么好看的。
直到现在,她渴望看见。
此时,阳台外,夏季的阳光正猛烈。
阳光洒在外面的大树,绿叶盈然,天空蔚蓝,远处悬挂着白云。
这样安宁的天空,让楚雅不由的抬首,静静的看着天空,心情变得平静。
正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一下,那是信息的声音。
2008年没有微信的存在,对于楚雅而言,最经常用的,就是腾讯QQ与短信。
胡姨赶紧走到床头的铁皮柜上,取了她的手机,是诺基亚N70,然后递给了她。
楚雅接过,点开信息一看,发现给她发信息的人,是文梓轩。
文梓轩是她读佛山邮电技工学校时,认识的师弟。二人相差一届,可他年纪却比她大,他曾追求过楚雅,楚雅却一直拿他当同校的师弟看待,以前二人也曾在移动公司共事过。
【文梓轩】:你不是说这个月来佛山的吗?你几号来啊?到时我带你回母校转转啊。看着师弟发来的手机信息,楚雅望了望天空,此时的天空是那样的碧蓝,那样的美丽。
她在东莞上班的前一周,就与文梓轩约好,待她回家考完事,七月二十八号会去一趟佛山,与几个好友聚聚。
结果,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发生车祸……
这一场车祸,她大难不死,还能活着,真的让她有种劫后逃生的感觉。
独自一个人躺在血泊中,一直等到爸爸还有交警开车来,那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待送来医院手术,前前后后快一个小时。
诡异的是,她没有晕过去,全程清醒的记着所有过程。
也因为过份的清醒,导致她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无法忘记那个鲜血淋淋的画面。
数不清,多少次醒来,是在那样的梦境惊醒。
楚雅握着手机,犹豫了许久,这才给文梓轩回信息:对不起,我去不了。
信息发出去后,楚雅则是慢慢的挪回了床。
刚刚坐下,手机再一次的响了。
文梓轩的信息又发了过来,楚雅拿起看了一眼。
【文梓轩】:你怎么了?你很少这样放我飞机(放我鸽子)的啊。
【楚雅】:我……出了点事。
【文梓轩】:什么事啊?
【楚雅】:……车祸。
【文梓轩】:啊?你没事吧?
【楚雅】:双腿丢了,大腿高位截肢,从此以后就是残疾人了。
远在佛山的文梓轩,他在邮政的物流部工作。
从佛山邮电技工学校出来的学生,大多都是在邮政、电信、移动这一行业工作,文梓轩也不例外。
他收到楚雅发来的信息,看得两眼发直,手指瞬间无力,任由手中的诺基亚手机摔落在地,他只觉得眼前所有的事物,都是漆黑一片。
怎么会?
楚雅她出车祸了!
而且,还丢了左腿!
文梓轩无法相信,整个人僵站在那里,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
直到身后的同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梓轩,发什么呆啊?上班时间,小心领导看见,借口罚你钱哦!”
“毅哥,帮我请个假。”
文梓轩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脸上仍残留着惊恐。
被称之为毅哥的人见文梓轩的模样不对劲,一把拉住了文梓轩,“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喜欢的一个女孩,她出车祸了。她因这场车祸丢了两条腿,残疾了……”
文梓轩说这话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嗓子异常艰难,他这个时候,想去楚雅的身边,他真不知道她要如何扛下来。
他的话音刚落,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文梓轩打开手机一看,是【楚雅】发给他的:你不要来找我,我自己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我不想见任何人。
她明言的不让他去找她,文梓轩一下子颓败的将手机插在裤袋,双手抓住脑袋上的头发,一脸纠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文梓轩痛苦的模样,毅哥看在眼里,他年长文梓轩几岁,他拍了拍文梓轩的肩膀,“梓轩,你真喜欢她?”
“嗯。”
“任何一个人,遇上这样的事,最需要的就是鼓励与陪伴。我可以肯定,她此时想要的绝不是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她需要的是一盏明灯,而你,若成为了她生命的那盏灯的话,你的喜欢,会让她更有信心的活下去。成为她的知已,比喜欢更好。”
毅哥的话,让文梓轩怔了半晌,他万万没有想到,年长自己的同事,会给他这样的劝解。
成为楚雅的知已?
她残疾了!
她那样开朗的性格,怎么承受的了这样的打击?
文梓轩此时的脑袋有些混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毅哥也不催他,只是让他回家休息,然后他帮文梓轩请假。
有了他这话,文梓轩则是一路昏昏噩噩的回家。
他一路飘回了家里,在床上躺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反反复复的看着楚雅给他发来的信息。
简单的两句,却让他的心,如被人拿刀剜着。
——我两腿丢了,大腿高位截肢,从此以后就是残疾人了。
——你不要来找我,我自己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我不想见任何人。
她的音容就如在脑海里回放,他是想去找她,可她的拒绝,如同是把所有人隔绝在外。
文梓轩握着手机,此时距离她发给他信息,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
他想了半天,手指在键盘上有些发抖,一个键一个键的打上给楚雅的回信——你想说什么,找我。我一直都在。
此时,远在连平医院的楚雅,收到他的信息后,看了一眼,没有再回复。
她盯着手机,翻来复去的查看手机里各个软件里的每一个界面。
她只是心乱如麻,从出车祸到今天,她感觉每一天都是煎熬。
每一天被梦中鲜血淋淋的梦境给惊醒,感觉到自己失去的脚,她仍幻想哪一天醒来的时候,自己的脚还在……
可是,每天睁开的双眼,她的脚真的不在了。
那种无助感,无人能懂。
出车祸后,她确实没有流泪,但事实上,她不愿接受现实,还存在幻想!
就这样,她翻到了一个读书软件,这是一个只能读取txt文档的小说。而搁在这软件里的,只有两本书分别叫《惟我独仙》、《冰火魔厨》的书,而她因为不想面对现实,所以直接点开看了。
她第一本点开的是《惟我独仙》,不知道是因为她想逃避现实,还是作者写的情节简单易懂,加上她也喜欢看书,这一看就不可收拾。
只要醒着,她就拿着手机在刷小说。
残肢疼痛的时候,她发现,看小说可以让她分散疼痛的感觉。
这么一来,她一方面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一方面配合的着医生的吩咐,慢慢的不再多想什么,只是安静的等待伤口拆线的时间。
线,终于可以拆了。
残肢水肿而吓人,一条长长的疤,如蜈蚣似的存在,看着有些骇人。
见爸爸妈妈一脸忧伤的看着自己的时候,楚雅突然笑了,逗着胡姨,“妈,你看我的腿像不像发胀的白面包?”
“妈,你看我的腿像不像发胀的白面包?”
楚雅突然说出来的话,逗得胡姨原本有些忧伤的情绪瞬间飞走了,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自家女儿,“你怎么还是那样贫嘴!”
楚雅则是伸手拉过了胡姨的手,展开笑颜,“妈!前天我见有个推销义肢的,爸是不是留了他的联系方式?”
“嗯。你想安装义肢?”
“我想,但我需要了解一下。”
楚雅认真的点头,她一旦出院,就需要面对决择。
以后的生活,如果与轮椅为伍,那她要怎么去工作,怎么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常平邮政局还愿与她签合同,也许会给她调岗位吧。
从大客户经理,也可以调她到金库里去数钞票的。
在金库上班的话,从上班开始到下班时间,完全不见天日,就在一个密室里,几个人都是带着口罩,桌面上搁放着点钞机,流动的空气完全靠的就是排气扇。
她现在对生活还有着希翼,就算腿丢了,与严旭分手,只要还有一份工作她就不会绝望。
而常平邮政局的那份劳务合同,让她看到了努力的目标。
上午十点,医生巡房,对着楚雅的残肢检查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恢复的不错。你若想用义肢的话,最好在这一个月内决定,一旦错过了,只怕你想再穿,难度会更大。”
“谢谢医生。”
“小姑娘,给你介绍一个义肢公司,这公司的老总本来也是残疾人,是他开的公司。你看看吧。”
说完,主治医生拿出一本如A4纸大小的杂志,搁在了楚雅的面前。
楚雅接过,则是一个大写的:德林义肢。
封面还钉着一个小小的卡片,上面有联系方式。
医生鼓励道:“好好活着!只要活着,才有希望!”
“嗯。”
楚雅那个时候,完全不理解他说这话的含义。
楚天则是去给她办出院手续,一家人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楚天害怕女儿走的不习惯,特意去找了一个的士,让师傅在住院楼底下等。
楚雅则做轮椅上,望了好久,然后小心翼翼的试了一下怎么使用。
在她试用这新轮椅的时候,胡姨与楚天彼此相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眼底的伤痛。
原本健康的女儿,就这样毫无预警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们的心,何尝不痛?
用着这轮椅,楚雅走出了医院,坐着的士回家了。
当回到家的时候,她看着熟悉的家,自己的房间,她坐在轮椅上,从书桌上取了一面镜子。
看了看镜子里的模样,因为失血过多,她现在整个人的脸色呈现失血过多的模样,特难看。
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区号是0769,东莞的固定电话。
当她接起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常平邮政局打来的,却没想到竟是劳务那里打来的,称邮政局想与她协商解约合同,愿补偿六个月的薪资。
挂掉电话后,楚雅坐在椅子面前,全身的气息低落。
她早有预感,自己这模样,工作应该会丢掉。
在医院的时候,常平邮政局给的那一份合同,是她的希翼。
现在,她出院了。
却要面临工作也一并丢了,她突然有种茫然,她这遇到的都些什么事啊?
手机又一条信息响了。
楚雅拿起手机,瞄了一下,发信息给她的是师弟文梓轩。
【文梓轩】:出院了吗?伤口还痛吗?
【楚雅】:嗯,刚出院到家。
【文梓轩】: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楚雅】:我这下子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文梓轩】:比如呢?
【楚雅】:腿丢了,他走了,工作也飞了。
【文梓轩】:你难过。
【楚雅】:说不难过,那是骗鬼的话。
【文梓轩】: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是你!
楚雅看得一脸迷糊,当即回道:我还是我?
【文梓轩】:对!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飞扬自信的师姐!就算你身体残疾,但你的心不残啊!你一定可以再一次的站起来,然后来佛山,与我相聚,是不是?
望着师弟发来的信息,楚雅怔仲了许久。
她将手机搁在一旁,没有再回复。
文梓轩,自与她相识以来,从来没有叫过她一声师姐。
现在,在这个时候,却在信息里叫了她一声师姐。
他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楚雅虽然不太懂,但他对她的鼓励,却是很清楚的。
他有一句话,触动了她。
她的身体是残疾了,可她的心还是那颗心,不曾残疾啊。
上天关了这一扇窗,就会开启另一道门。
眼下的她,确实是一片黑暗,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她又该怎么走。
楚天在饭厅的位置叫了一声,“雅儿,出来吃饭了。”
“来了。”
……
时间飞逝,距离她出院已经一个月了。
交警那里出了交通事故认定书,全部责任在司机,楚雅是不负任何任责。交警离开的时候,再一次的劝楚天,让他在法院起诉民事赔偿。
楚天那一天送走交警后,胡姨则是摇了摇头,“打官司,通常是赢了官司,输了钱啊!”
“难道不打了?”
“这事缓缓再说,到时看雅儿自己的意愿吧。”
胡姨挥了挥手,她现在满心满眼全是女儿,而且女儿天天呆在家里,哪都不去。
因为扶着轮椅,她也怕女儿万一摔跤了,那该怎么办啊?
楚天叹息一声,不吭声了。
胡姨突然话题一转,“老伴,你说咱们是不是要让雅儿去装个义肢啊?”
楚天皱了皱眉,说道:“我有了解过,便宜的义肢七八千能装,一般的也要三万多,贵的几十万上百万都有。”
“这么贵?!”
胡姨倒吸一口气,她真没想到,义肢的价格这么贵。
自家不是那种富贵之家,胡姨很早就是下岗工人,一直打着零散的工作补贴点家用。而楚天虽然有一份固定工作,但最近公司的效益也不好,这都快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倒闭了。
楚天觊了她一眼,最后咬牙,直接的说道:“老婆,我与那德林义肢的业务员联系过,思来想去,我想给雅儿装个六万多的义肢。”
老婆,我与那德林义肢的业务员联系过,思来想去,我想给雅儿装个三万多的义肢。”
楚天的提议,让胡姨的脸色变得有些为难。
她没有说话,不是因为她舍不得给女儿用这样贵的义肢,那是因为女儿在医院二十多天的住院费全是自家掏的钱。加上肇事司机逃逸,女儿可是一分赔偿款都没有拿到啊。
前几天还去了一趟中山医院鉴定伤残等级,那是保险公司要的资料。胡姨私下问过保险人员,女儿这个情况,应该属于五级伤残,那也就只能拿到五万元赔偿金。
现在五万元还未到帐,女儿住院就花了近三万元。
楚天看了看老伴,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便说道:“老婆,咱们现在的条件是给不了雅儿最好的,但我不想给她差的。我问过德林义肢的业务员小林,他说的那七八千的义肢,走起路来没有那么便利,而且笨重,会吃太多的苦。所以,六万多的那个更适合雅儿。”
胡姨听到这里,最后咬了咬牙,“好!那就装六万多的,大不了等雅儿从康复中心出院后,我再去给别人打零工赚钱。”
楚天苦笑一声,他也不想让她那么辛苦,可眼下雅儿这个模样,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替女儿解决这些问题。
而楚雅呆在房间里,完全没有听到父母二人的对话,她正在拿着手机,盯着手机的屏幕,但是思绪却是飘得老远。她在想,自己的未来,她能做什么样的工作,才能养活自己呢?
又或者说,什么样的企业会招聘残疾人呢?
以前,她四肢健全,从来不曾注意过这些事,现在突然自己进入了这个圈子,她想的是自己要怎么靠双手养活自己。家里的环境并不富裕,她可是万万不敢让家人再负担养她,她早就满了十八周岁,现在二十一岁,因为这一场车祸,她的人生轨道完全变了。
正在这个时候,楚雅家的门铃被人按响了。
胡姨赶紧去开门,结果进来了几个人,胡姨还是有点印象的,她记得这人是常平邮政局的一个领导。
“胡姨,我这一次是代表东莞市常平邮政局工会,还有常平邮政集体员工,前来看望楚雅,我们所有员工知道她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故,深感痛心,所以在职的员工每人都给她捐了一百元。另外我们工会也给拨了一笔款,一共捐给楚雅的是二万八千七百元。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那个姚主任立即一个牛皮信封给递了过来。
胡姨看着那个信封,有些不敢置信,在家里最需要钱的时候,女儿所在的单位,竟会给女儿捐钱,她鼻子微酸,眼眶一红,没有伸手去接。
最后,还是姚主任硬将那个信封塞到了胡姨的手里,“胡姨,你就收下吧。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还请您一定要收下。楚雅在邮政局的表现,真的很出色,是一个很好的大客户经理,她很尽心尽力,真的是邮政局的一名骨干!”
“谢谢你们。谢谢!”
楚天也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然后迎了出来,听到了姚主任对女儿的称赞,也跟着双眼通红。
姚主任心情也是难受,她拍了拍胡姨的肩膀,“你们好好照顾楚雅,让她一定要坚强,到时康复后去常平邮政局坐坐,我就在那里等着她的到来。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得回去了。”
“啊?你们不坐下来喝杯茶?”
胡姨与楚天一脸错愕,他们这是专程上来给女儿送钱的?
姚主任摇了摇头,“我们明天还有事忙,打扰伯父、阿姨了。”
就这样,他们并没有见到楚雅,就这样离开了楚雅家。
而在屋子里的楚雅,她自回家后,只要父母不叫她,她绝对不会主动出去见任何一个人。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自己的潜意识里,其实还不能接受自己残疾的模样。
所以,等胡姨把人送走后,胡姨拿着牛皮信封走进了楚雅的房间。
“雅儿。”
胡姨唤了一声女儿。
楚雅抬首,将手机搁在一旁,“妈,刚刚谁来了?”
“是你邮局的领导,他们专程来给你送钱的。这些钱,解了咱们家的燃眉之急。雅儿,你别怪邮局要与你解除劳动合同,那是因为,真的没有哪个企业会养着一个不干事的残疾人啊。”
胡姨在旁劝慰着她,失去工作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信心啊。
楚雅的眼神落在了牛皮信封,突然笑了,“妈,你是不是怕我怨怪邮局要与我解除合同?”
“你……没有吗?”
胡姨小心翼翼的试探。
毕竟女儿是她生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女儿的想法呢?
楚雅眨了眨眼,认真的答道:“一开始会有。但我想通了,邮局会与我解除合同,也是人之常情。邮局虽然包住,可是住的地方却是没有电梯的存在,只能爬楼梯。再者,洗澡的地方又是一个公共澡间。结合实际,就算邮局给我停薪留职,意义也不大。所以,与我解除合同,是唯一的选择。”
“那……”
胡姨迟疑的看着女儿,她突然有些看不透女儿。
说真那句话,从女儿出车祸到现在,她真的没有看见女儿落一滴泪。
她不敢问女儿,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女儿可以将悲伤发泄出来。
出院前,胡姨悄悄去过问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则说出了解决办法——每个人遇见悲伤的事情,处理的情绪不一样,有些人会放声大哭,有些人则是将一切埋在心里,一直憋着。想让楚雅释放悲伤,只能让她自己瓦解防备,哭出来了才是真正的新生。她一旦哭了,做父母的万万不可训骂,而是要鼓励她,家长不能跟着一起哭。那会增加孩子的绝望,看不到未来!
楚雅拉着胡姨的手,一字一顿的说道:“妈,我一定会走着回邮局,去感谢邮局的领导。他们对我做的,真的不少了。我铭记于心,心存感恩。”
“好!妈妈陪你!”
胡姨重重的点头,女儿只要不自暴自弃,她真的比谁都高兴!
这一天午饭过后,天空晴朗。
胡姨一边收拾碗筷,突然说道:“雅儿,想出去走走吗?妈陪你出去?”
楚雅怔了一下,眼神微讶,“出去?”
“嗯。你呆在家里不闷吗?连续几天下雨,现在天气终于放晴,我们出去走走,要不然明天去惠州市安装义肢的时候,你还是要使用轮椅啊。”
胡姨的话,没有任何遮掩。
就算真的去安装义肢,可是楚雅以后的生活,还是少不了用轮椅。
楚雅望着母亲那张满是期许的脸,让她狠不下心拒绝,只好轻轻的点头,“好。”
她自出院回家后,就出过家门一趟,那一趟还是直接去广州中山医院做伤残鉴定。
而现在,是母亲满心期许着她能走出家门。
楚雅换好衣服后,低首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双腿下方是空荡荡的存在。
她不敢露出自己的残肢,所以就算是炎热的夏天,她也穿着长裤。
而因为空荡的裤脚,所以胡姨找来了别针,一边蹲下身子把空荡荡的双腿裤子别起来,一边劝慰道:“一会慢慢走,不要心急。”
“嗯。”
楚雅点了点头。
坦白说,用轮椅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惧怕。
尤其是下轮椅,与上轮椅的时候,她的注意要很集中,因为她害怕一旦自己真的从轮椅摔下去的话,最怕会给刚刚拆线的残肢给带来重伤……一想到这个后果,她一刻也不敢大意。
因为家住在三楼,下了三楼后,还要走另外一条出口。
住处地势比较低,想出去还得再爬个三层的楼梯,才能出到路边。
她使用轮椅的时候,动作还是很生涩的,胡姨则是在她的身后尾随着,即不催促,也不上前帮忙。
胡姨有她自己的思量,女儿是受了重创丢了两条腿,可自己与老伴终于会有年老的一天,如果楚雅不能独自一个人撑起来的话,到那个时候,谁能帮她?
这世上,真正能倚靠的人,终究是自己啊!
楚雅就这样,下了三层楼,再上三层楼,这才出到了门口。
站在人行的走道时,她没有马上使用轮椅行走,让她的双手有些疲软,加上她出院也仅仅一个月,体力有些跟不上。
楚雅二十一岁,长相不算太丑,年轻是她此时年纪的标签。
可她就这样推着轮椅,孤独一个人站在那走道的时候,竟然让过往的人,纷纷扭头回看。
那些人群的目光,有着悲怜,有着惊讶,也有着说不出来的鄙夷、嫌弃。
明明都走出几米远了,却又按不住心里的好奇心,还回过头来看她。
她家门口这一条路,叫西门路。
也算是连平县城中心城的主要干道,汽车与人流络绎不绝。
就这样,楚雅的出现,就如同一个异类,出现在了人群,让所有人纷纷行了注目礼。
这种目光,让楚雅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就这样站在那里,望着路人们向她投望过来的目光,她除了默默的接受,又能怎么办?
她也想像个平凡人,不需要任何的注视,她就是一个平凡的存在,而不是像这样鹤立鸡群的存在,成为了所有人的注目。
胡姨在女儿的身后,心里也不好受。
她静静看着女儿,她想知道女儿会不会如因这些人的目光,就此卸下她的防备,可以放声哭出来,不再把所有的悲伤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触碰,也拒绝关心。
让胡姨没有想到的是,楚雅就只是站在那里,几分钟后,脸上扬起一抹坚定的眼神,然后动了。
每一步,走的是那样的坚定!
胡姨见到女儿这个样子,鼻子发酸,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雅儿啊,你到底要到什么样的境地,才会哭出来啊!
女儿,你可知道,你这个样子,更让妈妈担心啊。
如果你再不哭,妈妈真的怕你一时钻牛角尖,就这样的轻生!
楚雅走在前面,她不知道母亲在后面流泪的事,她此时的注意力,只在自己脚下的路,每一步,她都很小心,她不想让自己摔跤。她不愿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显示于人!
她此时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怜悯!
需要的是再一次启程的勇气啊!
在外面走了一圈,楚雅回到了家,她在饭桌上一句话也不说。
楚天一脸狐疑的看着胡姨,他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出去走了一圈,怎么就这样静默。
吃饭的时候,异常的手机也不看了,就默默的吃着饭。
要知道,自楚雅与严旭分手后,她几乎什么事不理,明明事儿与她有关,她也不回应,整天看着手机里的小说,静静的如同陷入了她一个人的世界。
“雅儿,你,怎么了?”
楚天在胡姨的示意下,主动询问女儿。
楚雅搁下手中的碗筷,清澈的眼眸里尽是不解,“爸,我今天回忆了一下,我这二十一年来的岁月里,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出来工作,我真的从来没有接触过残疾人。我唯一见到的残疾人,大多数都是在车站、地铁进出口的附近乞讨的残疾人。咱们连平县就没有残疾人吗?”
楚天苦笑,望着女儿,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不想刺激她:“不管哪里,都会有残疾人。只是,残疾人不出现在人前,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该问自己。你想想,你出院多久了,你不也是没有出去过吗?”
“我……”
楚雅哑然,答不上话。
胡姨则是语重心长的在旁说道:“雅儿,残疾不可怕,可怕是你介意自己残疾,介意别人的目光。如果你一直活在别人的目光里,你要如何自处?别人嫌弃你,你也跟着嫌弃自己吗?别人恶言叫你去死,你也会听话去死吗?你可知道,你是你,谁也无法取代。在你心中别人的目光有那么重要吗?”
别人的目光,当然不重要!
今天在那些人的目光下,她怎么可能,继续走自己的路?
楚雅勾了勾唇,轻笑出声,“我懂了,不用管别人,我只管对我好的人好,对我不好的,一律无视就是了!”
本帖最后由 15559669200 于 2021-8-25 10:14 编辑
花开花落花满天剧情需要一个朋友 这个也太监了吗 总感觉是单腿,然后硬改成双腿的 细节描写是单边的 这是楼星吟的励志自传体小说彩虹在转角,硬改成了这样。。。。也不知道还说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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