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更！别坑呀
第二篇日记 暖冬 4
总算在五点之前结束了今天的工作，4点半不到的时候，我就收好东西穿好外套摇着轮椅滑出办公室。今天阿诚有些忙，回家会比较晚，我决定去LG层的超市买些蔬菜，晚上当个小厨娘。
路过女装店的时候，看到专柜的橱窗上新了，我不觉停下滑动轮椅的双手驻足欣赏。新款的冬季连衣裙搭配长款毛呢外套，穿在模特身上颇为好看，不禁脑海中浮现自己穿上它们走路带风的样子。橱窗玻璃倒映出的坐在轮椅中的身影将我拉回现实，不禁泛起一丝苦涩，因为长期坐轮椅，我已经很久没穿过长款的外套了。伸手摸摸如今几近瘫痪的双腿，转动轮圈驶向电梯口。
在超市门口拿起一个小篮子，清洁一下篮子的底部后放在腿上，慢慢进入超市。下午时分的超市不算拥挤，轮椅也能在各个货架间轻松通过，若是早晨买菜高峰期，我怕是根本没办法进入超市的生鲜区。当我不紧不慢的买了几个番茄和青菜，驱车驶出地库的时候，天色已渐晚，马路上淅淅沥沥，相比这细雨已经下了一整天。
周五的晚高峰本就拥挤，加上今天淅淅沥沥的路况和夜幕笼罩，交通更是拥堵不堪。右脚不断地踩着刹车，油门，刹车，油门，紧跟着前车缓缓前行。拥堵越来越严重，缓行变成堵车。细密的雨点滴滴答答落在挡风玻璃上，视线逐渐模糊，雨刮划过，前方变得清晰，放眼双向十车道的宽阔公路，前面全是红色的尾灯，所有的汽车都一动不动，或许是前面发生事故了吧，我索性换到P档，让右脚放松一下。
照这么堵下去，回家怕是只能做夜宵了。左腿一阵疼痛传来，糟糕！又开始了。左腿阵阵酥麻刺痛，像是盘腿久坐之后忽然展开，细密的刺痛自脚心开始，一直绵延到大腿根部。我伸手捞起左腿，隔着裤腿轻轻拍打，从小腿到大腿交替往复，左腿没有一丝感觉，仿佛拍打的是别人的腿，或者说更像是是一条玩偶的腿——细弱的左腿不仅没有饱满富有弹性的肌肉，有没有什么温度，更不能动弹一丝一毫，只能任由我的手去摆弄它，每拍打一次，腿脚就不受控制的晃动一次，尤其是脚，本就足下垂严重，就连低帮的ugg，也不能穿得很稳，鞋子险些掉落下来。我一边拍打一边反复告诉自己，这条腿是没有感觉的，期待这次疼痛能快点过去。
终于，堵车状况开始缓解，前方远处的汽车开始缓缓移动，红色的尾灯熄灭又亮起又熄灭，我放下左腿，右脚踩下刹车，右手换到D挡，右脚再换到油门，汽车缓缓起步紧跟前车。
忽然，右边一辆小车强行变道，不由分说将车头卡在我和前车之间，本来与前车距离就很短，我以最快速度踩下刹车，右前方也还是传来一声轻微的“嘭！”——果然还是撞上了。
目测是我的保险杠撞上了他的左后门，我只能又换回P档，熄火，按下手刹和双闪，想着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当前的首要难题是下车，我在左边第三车道上，道路已经开始畅通，左侧车道上的车陆续通过，我的车门无法完全打开，那么轮椅就无法展开，我也就没办法下车。看上去他的车是压在线上的，对方全责。但愿能不下车处理这件事吧。
只见从车上下来一位小个子眼镜男，面显懊恼之色，抱怨地朝我吼：“我车头都打过来了，你干嘛还往前走？”
“先生，我是正常行驶，是你强行变道的，责任在你不在我，应当是你的全责。”
见我并不好忽悠，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随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他打完电话走过来拍拍我的引擎盖。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你是直接走保险吗？”我从车窗探出头问道。
估计是奇怪我怎么一直没下车，他走到车窗前讪讪到：“我看只是蹭了蹭，要不然咱们........”说话间他瞥到了放在副驾的轮椅，疑惑的看着我。
“是的，如你所见，我是行动颇有不便残障人士，你是直接走保险吗？现在我没办法下车，可以帮我.......”
还未等我说完，他的脸色180度大转弯，嫌弃和不屑写在他脸上：“是瘫子就老实呆在家里，不要出来丢人现眼。”说完连正眼瞧我都不愿意，之前讪讪求和的表情荡然无存。
“内个......我的车正常行驶，是你追尾，你的全责。”他就像眼睛长在鼻孔里一样，扬着头俯视我，语气中满是傲慢。
“先生！”我倍感无语，“残障人士怎么了，明明是你不守交通规则！”
“那你自己下来看。”说罢转身走回拍照的位置，两手交叉在胸前挑衅地看着我。
想必是看我不能下车探查现场情况，竟如此歪曲事实，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欺负一个残疾人，着实令人讨厌。无奈我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下车，趁着一个没有车经过的时候，我快速打开一点点车门，后面的车看到我开了车门，便放慢速度靠着左边慢慢通过。然后再次观察，等到后方暂时没车的时候，将车门推开到最大，后方远处的车辆见状便早早变道不再从我旁边通过。随即转身拿出轮椅放到地上，右手抓住方向盘，身体尽可能地探出车门外，左手用力摁下坐垫的中间展开轮椅，就在我放好坐垫调整好轮椅的位置准备按下刹车的时候，左侧忽然一辆越野驶过，带飞了轮椅，身体一下失重，险些从车上摔下来，若不是右手抓着方向盘，我恐怕也一并被带出去了。
“嘭！”好像又有什么被撞到了。随即“吱——”，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待我撑着身体坐起来，看到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越野车，右侧的后视镜被撞坏了，耷拉着挂在车门上，而我的轮椅侧翻在2米以外的地方，一个轮轴已经被撞飞到不知何处，只剩另一个轮子摇摇晃晃的空转着。
越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略胖的中年大叔，他挺着啤酒肚步履摇晃走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绕到我的车门前，满面红光，气的脸上每一寸肉都在颤抖：“这特么谁让你在公路上乱开车门啊！”
一阵酒气扑面而来，妥妥的酒驾，天呐，此时也就才5点多6点的样子，这位大叔怕是中午到酒劲还没醒吧。
“......”我知道醉酒的人并不清醒，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释。
僵持之际，大叔忽然伸手拽起我的手臂想要拉我下车好好理论，猝不及防的我被他一把拉出车门，脚都还没着地就正面朝下重重的摔到地上，还好他拽我的手没松，上半身免于趴在地上。
可能这位大叔并没发现我是残疾人，我这一摔可能把他吓着了，酒也醒了大半，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扶我起来，我连忙拒绝，见拉我手臂拉不起来，便伸手到腋下架着我的手臂将我“举”起来，我这样子的腿怎么可能自己站得稳，我甚至都没感觉到是否“站”起来了，他一松手，我立马又摔倒在地。他见状更加生气：“我可没使大力啊，咋滴，这就吓得腿软了？！”
旁边的眼镜男走上前来，拿出一包软玉抽出一根递给酒味大叔：“哥，别费力气了，是个瘫子，拉不起来的。”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轮椅。
此时的我正双手费力的撑起身体翻过身来，双腿以一种常人难以达到的怪异姿势扭曲在一起，衣服裤子上满是灰黑色的混着雨水和尘土的脏污。大叔看了看不远处已然破损的轮椅，又看了看狼狈不堪的我。“呵，tui～”，一口唾沫吐在我旁边，“今天特么真是倒霉，遇到个瘫子。”说完连看也不想看我一眼，接过香烟和眼镜男走到旁边小声交谈。并不理会扭曲着半躺在马路上的我。
细密的雨丝落在我身上，裤子和衣服也有因为些浸润而变得冰凉，我用手撑着身体轻微活动了一下，还好今天穿得厚，虽然手臂略感疼痛，所幸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手掌有些轻微的外伤，于是单手撑地保持平衡，伸出左手去整理扭曲在一起的双腿，随后双手撑起身体一点一点的移动，想要爬回车上拿放在中控台的手机。
现在单向的五车道只有两条半能通行，好不容易从堵车变成缓行的路况因为这起事故再次陷入拥堵之中，不断有车从我旁边缓慢通过，无一例外的摇下车窗看我笨拙挣扎的模样，甚至还有人拿起手机对着我......
终于，拿到了手机，试了几次想要爬回座椅上，奈何手臂使不上劲总是失败，只能坐在地上，背靠着汽车。准备打110的时候，眼镜男和酒味大叔走过来，两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要不然我们私了，你看多少钱可以？”眼镜男又摆出一副讪讪求和的样子。”
“算了，我还是报警吧。”我已经不想和他们理论了。
“你个死瘫子，别搁这儿作死，你自己在大马路上乱开车门，还报警，信不信老子nèng死你？”酒味大叔咆哮道。
本想挑明说大叔是在酒驾，但目前形势看来最好不要激怒他，于是并不理会他们，径自按下110，眼镜男一把抢过手机。“瘫子妹妹，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最好答应我们私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两位叔叔，请不要左一个瘫子又一个瘫子的叫我，另外，你们可以拿走我的手机，甚至可以离开现场，但我迟早会报警，那时候你们就算是肇事逃逸！”没想到他们竟如此欺负一个残疾人，我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你.......”
“怎么，大庭广众之下还想灭口不成？”
见我并不好欺负，眼镜男极不情愿的把手机还给我。报完警之后我给阿诚打了个电话，可惜他没接，估计在忙吧。眼镜男和酒味大叔眼里满是嫌弃，看上去连碰我一下都不愿意，他们转身各自上车避雨，我把手伸到膝盖下面将两条腿蜷到胸前，因为左边臀部萎缩严重，只能背靠着自己的车，左手撑地保持平衡，右手抱住双腿蜷缩着坐在冰冷的马路上，任由雨水淋湿我的头发和衣裤。
很快，交警小哥骑着摩托来到现场，看到如此狼狈的我，他也着实一惊，以为是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我连忙解释情况，他才长吁一口气。脱下自己的雨衣盖在已经冻的瑟瑟发抖的我的身上：
“小妹妹，你怎么样？需要120吗？”
“谢谢，应该没有大碍。”
眼镜男看到交警来了，赶紧下车过来解释道：“哥，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和她发生了一起小擦挂，这是那位大哥干的。”说完指了指那辆越野。
酒味大叔也下车走过来，“是她在路上打开车门！”迎面的酒气让交警小哥皱眉。
“那个...你等会儿还要做个酒精检查，还有，你们两个的驾照呢？”
酒味大叔连忙解释：“我中午喝的，现在就已经醒了，嘿嘿，能不能算了？”
“做完检测就知道了。”交警小哥面无表情，“你的驾照呢？”转身问眼镜男要驾照。
“那个....大哥....嗯....忘带了”眼镜男支支吾吾。
交警小哥审视了眼镜男一番，“这事看来挺复杂，都回队里处理吧。先把车挪到路边，等会儿跟我一起走。”说完低头询问我，语气变得温和：“小妹妹，你能走两步吗？我扶你起来？”
我摇摇头，“谢谢，不用，我走不了路的。”双手撑上汽车的踏板，再次尝试爬上驾驶座椅，无奈又以失败告终。
交警小哥见状伸手来抱我。
“我身上脏......”
“没关系的。”在交警小哥的帮助下，我终于坐上驾驶座椅。
“小妹妹，你现在能自己开到警队去吗？”
我点点头，交警小哥帮我拉上车门时，才发现车门变形有些严重，已经关不上了。没办法，只能打电话叫拖车。
交警小哥帮我捡回轮椅，却发现轮椅也变形得厉害，散落的轮圈已经无法安装上去了，坐垫也被经过的汽车压坏了。
小哥将破碎的轮椅装进我的后备箱，走过来同我商量：“小妹妹，这个位置的车门关不上，等会儿拖车来了之后你肯定坐不了这个位置，我那个摩托车你也肯定是做不了的，要不然我帮你坐到后排去？”
“可以的，谢谢了，只是....我身上.....太脏了......”看着满身的泥水脏污，我真的很难为情。
“没事的，你别害怕，如果弄疼了你告诉我就行，我还怕我做不好。”
说是帮助，其实就是他把我抱到后排座位上，小哥刚一松手，我马上向左侧歪斜下去，小哥忙扶起我坐正，我也赶紧伸出左手撑稳身体。
“我情况比较特殊，普通的座椅坐不稳。”
“没事的小妹妹，你先坐好，我帮你系安全带。”警察小哥并没有嫌弃的意思。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做到的。”我脱下雨衣还给他。
小哥看着我单手系好安全带之后，拖车也到了。
到交警队的路虽然很短，却比我想象中颠簸许多，几分钟的路程已经让我左手撑得发麻，若不是有安全带固定身体，我恐怕已经侧歪在后排座上了。
终于到达警队，还是只能拜托交警小哥抱我到休息的椅子上，见我左手撑的隐隐发抖，小哥好心的找来一件毛衣叠成一个枕头的形状递给我，有了这个简易的“坐垫”，左边臀部总算能坐稳了。可惜我个子比较小，如果想要靠着座椅的靠背坐稳的话，双脚都挨不到地，只能悬在半空中，右腿还好，脚尖还能蜻蜓点水般的碰到地面，且右腿还有些肌力能控制小腿和脚不晃动，；左腿就不行了，完全碰不到地，只能悬在半空中，我上半身稍有动作，这条没有感觉也完全无法控制的瘫腿就跟着晃动，只是把靠垫塞在左臀下面调整坐姿这个动作，就听到轻轻的“啪！”的一声，低头一看——左脚的鞋掉了。还好现在坐稳了身体，我躬下身捡起鞋子，一手握住瘫软的左脚，一手拿着鞋顺着下垂的足尖往上套好鞋子。刚刚起身坐好，又听到鞋子落地的声音。不由轻叹一口气，最近左脚越来越松软挂不住鞋子，连ugg这种短靴也开始容易掉了，真是越来越没用了。警察小哥看到鞋子又掉了，连忙蹲下身帮我捡起鞋子打算替我穿上。估计严重内翻的左脚的角度让他迷惑了，只见他拿着鞋对着脚比划着位置竟不知道该如何穿上。
“还是我自己来吧，它不仅没用，还总是有些麻烦。”为了缓解尴尬，我自嘲地笑道。
没有轮椅我寸步难行，只能麻烦小哥去车上帮忙取回我的手包和证件。登记信息的时候小哥惊讶于我都快30岁了。
“我以为你顶多二十一二岁，所以才一直叫你小妹妹，哈哈哈没想到你跟我差不多大！”小哥满脸惊讶。
“哈哈你这么说我还挺高兴哈，毕竟女人都想自己更年轻一些。”
“那你是从小都这样吗？”小哥有些同情地问我，意指我的残疾。
“不是的，是因为生病，最近才这样的......”说完眼神变得黯然，若不是自己想要w，又何必会有今天的屈辱。
“不好意思哈，提起你的伤心事。”小哥有些愧疚。
“没事的，这是事实。”
电话铃声响起，是阿诚的电话。
很快，阿诚赶来，看到我狼狈不堪的样子，万分心疼，立马冲上前去想要揍那个酒味大叔，幸好交警小哥和另外两个警察叔叔拉住了他。见到阿诚的我也终于绷不住了，今天经历的种种屈辱和困难顿时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事故处理很明了，眼镜男无证驾驶，面临处罚和拘留。酒味大叔比酒驾还严重，是醉驾且造成交通事故，可能面临刑事处罚。有一件事情比较有争议，关于酒味大叔把我拉下车这件事，虽然不至于让我受伤，但我这个身体情况，瘀伤是肯定有的，如果我拒不原谅，大叔就构成伤害罪，数罪并罚下来，少不了坐牢吃苦头了。
交警小哥和协调纠纷的民警叔叔似乎也挺讨厌酒味大叔，只是走流程地告知我们可以选择自行和解，但是赔偿是必须要协商好的。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原谅这位醉酒的大叔，一直都没有说话，阿诚耐着性子听酒味大叔解释他不是故意的，和他争论如何赔偿的问题。酒味大叔却一脸不情愿，好像如果不是因为我，他酒驾根本不会被发现一样。从头到尾骂骂咧咧，当听到我的轮椅价值好几万的时候，他蹬的跳起来：
“啥？讹我呢是吧？一个瘫子的东西能值几个钱？”
听到瘫子两个字，阿诚立马站起来，提起他的领口再次想要揍他，还好民警叔叔眼疾手快。等阿诚冷静一些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我虽然小声，却语气坚定地说：
“该赔就赔，该坐牢就坐牢，我不接受调解。”
阿诚见我发话，失去了和他理论的耐性，打电话约律师。
酒味大叔这才慌了神，可惜已经晚了。
事情全部处理完，已经8点过了。回家路上我一直缄口不语，阿诚也察觉到我情绪低落，知道我一定又在为自己w的事难过。哄了好久也不见好，一直耐心地抱着我下车，回家，帮我换下一身的脏衣服，简单地照顾我吃一点东西，再帮我洗澡擦身。我就像一个布娃娃，任由他的摆布，不抗拒，也不配合。
临睡觉了，阿诚在我耳边说：
“宝贝，不要听他们乱说，现在的你仍然和以前一样美，也和以前一样能干，一点也没有因为身体的原因落下半点工作，今天的事情也全都是他们的问题。我一直都爱你的，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
楼主终于回来了
tian织梦 发表于 2021-4-3 16:36
楼主终于回来了
哈哈，谢谢喜欢，尽量两周一更
终于更新啦！！！终于更新啦！！！
期待后续更新
好耶，期待后续更新
太棒了，太棒了，期待后面更新
赞一个，楼主厉害，辛苦
写的好，催更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