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梦法(截瘫A+截肢W+性转CD)
释梦法部分灵感来自作家塞尔日·布鲁梭罗作品《猎梦人》————
潜水的痛苦在于,当我身处海底时,会找不到让自己浮出水面的理由。——《碧海蓝天》,吕克·贝松
睁开双眼时,已在梦境中。
乍看之下,眼前的街巷与行人和梦境外的世界别无二致。但只要你愿意花上两分钟仔细观察,就会明白自己还在梦里:远处的烟囱里喷出一粒粒的爆米花,路口的信号灯变成了怪异的紫色,还有一个人肩上扛着一匹马从我面前飞奔而过。
和普通的梦一样,由无数人的梦境共同构成的梦世界也充满着怪异和荒诞。在这里,最不正常的事就是表现得很正常。
梦世界一经发明,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世界上最流行的娱乐方式:不需要花费多余的时间和额外的开销,也不需要长途跋涉,只需要在睡前喝下一小瓶药剂,就可以让你的梦境和世界上无数人的梦境同步,进入一个字面意义上的梦幻世界。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这种诱惑:在梦世界里,你可以体验一切最美好的东西:美丽的风景,刺激的冒险,有趣的游戏。但同样的,梦世界也意味着风险:如果你在梦世界里死去,现实世界中的你也不会再醒来。
而我,就是一个梦境猎手。我的职责是确保不该醒来的人获得永远的沉睡。
这次,我的目标是一个墨西哥人。雇主在暗网上匿名发布的悬赏,结算方式也是数字货币。不过从发布者的语气我就能猜出雇主的身份:多半又是DEA(Drug Enforcement Administration)的人。
现在是白天,但为了能在梦世界里遇上目标,我也只能倒过时差,靠着几片艾司唑仑进入梦乡。不过安眠药似乎对梦世界下的REM睡眠相(快速眼球运动,rapid eyes movement,是多数梦境发生的时相)有些影响,我总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能漂浮起来。
等待队友集结可能是这种团队狩猎任务里最无聊的一个环节:你无法确定进入梦世界的位置,所以只能在进入梦世界后用最快的方式赶到预定的集结地点。
幸运的是,我进入梦世界的地方就在集结地点不远处。不幸的是,我的队友们都离得挺远。
我站在一个棒棒糖形状的路灯下,无聊地猜测着我的两个队友谁能先赶来。不时地环顾四周,却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灯火通明的建筑,还有梦世界里标志性的、永远漆黑的天空。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骑着摩托车停在了我的面前。他不算高大,但紧身的衣服将他健硕的身材勾勒得很养眼。他是斗犬(Bulldog),我的队友之一。我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很自然地提起裙子坐在了他的摩托车后座上。
“斗犬”是梦境猎手圈子里给他的绰号——出于显而易见的原因,干我们这行的不会透露自己的真名。据说这个绰号来自于他的成名之战:他本打算去解决一个目标,却发现这是对方布下的陷阱:对方提前雇佣了三十几个保镖埋伏在周围。可斗犬仍然从重重埋伏中解决了目标,还把十几个保镖送入了永远的沉睡。大家说他就像一只斗牛犬:不管对手多么强大可怕,他都能毫无畏惧地战斗到底。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绰号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身材:我还挺喜欢他那紧凑的体型和匀称的肌肉。
斗犬算是圈子里的传奇人物了。毕竟能使用枪械的梦境猎手很稀罕。梦是现实经历的映射,而相反的,人也没有办法在梦里做到现实中没有体验过的事。同样,在梦里,人们只能熟练地使用自己熟悉的东西。很少有能在梦世界里熟练使用枪械的梦境猎手。我一直怀疑斗犬是个雇佣兵之类的的人物,但行有行规,我从没问过他。
不过这次的目标,一个墨西哥“商人”,身份挺特殊:他能熟练使用枪械,很可能也有携带枪械的随从。我不觉得光靠着斗犬的能力就能完成任务——这次的任务,我才是主导者。
和斗犬不一样:我更喜欢用别人的东西来解决问题。
也许有人会想问,如果在梦世界里只能体验自己熟悉的东西,那些追求新鲜感的人又该如何在梦世界里获得满足?这就要归功于梦世界的梦境同步能力:人们可以体验到梦世界里周围其他人的梦境。比如,你在梦世界里遇上了一个夏威夷人,你就可以和他一起冲浪;而如果你在梦里遇见了一个德国人,一起喝一杯拉格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因此,在梦世界里,人们不仅能重复自己的美好过去,还可以分享别人挚爱的事物。而我,最擅长的就是让目标长眠于自己最熟悉的心爱之物上。
我的绰号是戈尔佩(Golpe,敲板技巧),这个绰号同样来自于我的得意之作。那晚,我扮成应召女郎,几乎赤身裸体地进入了目标家中,然后用他从不离身的一把弗拉明戈吉他的琴弦勒死了他。
没过多久,最后一个队员骑着一匹彩虹色的矮种马姗姗来迟。她的代号是“捕蝇草”(Silene)。这来自于她的工作风格:和我正好相反,她更喜欢把目标拖进她的主场——一个危险的丛林世界——然后利用那里的各种可怕环境和危险生物把目标轻松解决。我时常猜测捕蝇草在现实中到底生活在什么地方,但一直没有头绪。
和我相反,捕蝇草在梦世界里一直穿得挺严实:仿生迷彩的夹克,卡其色的裤子,还有棕色的短靴,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个丛林探险者。她还总是卷起右腿的裤子,露出棍子一样的右小腿的假肢。我之前本以为她在现实世界中就是个残疾人,但她后来告诉我,她有一种叫BIID (body integrity identity disorder) 的心理疾病,这种疾病让她从来不把右小腿看作自己的一部分。而在梦世界里,她潜意识里的单腿形象也就呈现了出来。
她看见我坐在斗犬的摩托后座上,似乎有些不高兴——她似乎一直在吃我和斗犬的醋。我能看出她很喜欢斗犬。但事实上,我同时爱着他们俩,真的。
捕蝇草敷衍地跟我打了个招呼,就挤到斗犬身边装模作样地聊起一些任务细节,还不时挑衅似的看我两眼。但斗犬似乎有些心神不定,总是看着自己左腕上手表形状的深度计。
“怎么?深度不太稳定吗?”捕蝇草关切地问。
“嗯,可能是时差的原因,睡的不太好。”斗犬掏出一个小铁盒,从里面倒出一块棕色的口香糖,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每个人在梦世界里都有一个深度计,它提示着你睡眠的深度:如果太浅,你就会醒来,而如果过深,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每个人在梦世界里的深度计外形各不相同,但通常是他们在现实生活中习惯用来看时间的器物的形状。斗犬和捕蝇草的深度计都是手表形状的,而我,因为在现实世界里从不戴手表,只能不时掏出手机来看深度。
而斗犬的口香糖则是他的调节器:他的小铁盒里有两种糖,薄荷味的能加深他的睡眠深度,而咖啡味的则能降低深度。梦世界里的调节器通常是人们相信能改变自己的东西,本质上来说,这是一种类似自我催眠关键词的东西。通过使用自己的调节器,人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自己的睡眠深度。我听说有些雇佣兵会靠咖啡因口香糖保持状态,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习惯让斗犬的调节器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的调节器也挺类似:是个半透明的塑料小药盒,淡黄色的药片能降低深度,粉红色的则可以加深梦境。通常,我会骗别人说我在现实世界里是个护士,所以调节器才是这样的。
斗犬又看了看手表,确认自己的状态良好,然后挥了挥手,示意我们行动开始。 ————
梦是欲望的满足。——《梦的解析》,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目标的居所是座挺显眼的路边别墅。我打赌他在现实世界里的豪宅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有这样他才能靠着自己和随从的潜意识在梦境里重塑出这么个大玩意儿。
我们三人交换了个眼神,便离开道路,潜入别墅旁的一片黑暗中的空地。很快,我们绕到了别墅的侧面。斗犬突然停下脚步,举起右拳示意我们停下。
斗犬用力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又感受了一下风的方向,便对着东边几十米外的一片灌木丛指了指:“两个狙击手,都是抽烟的菜鸟。”
捕蝇草会意地点点头,取出一个的牝鹿形的木雕,默念着什么。只见远处的灌木丛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不停摇动着。随风还传来几声闷哼声。
“搞定了。”捕蝇草说,“不过应该很快就会被发现。我们要动作快点。”
“喂,是不是因为你的鼻子特别灵,大家才叫你斗犬啊?”糟糕,我一紧张就爱说一些无聊冷笑话的毛病又犯了。
斗犬没有理我,只是径直走近了别墅外围的栅栏。很幸运的是,栅栏里面就是一片花坛。捕蝇草握住木雕,对着花坛里的植物低声下令。只见无数藤蔓从花坛里生长出来,缠绕在相邻的铁栅栏上,然后不断收紧。很快,栅栏的铁杆就弯曲起来,露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洞口。三人依次钻过栅栏,潜入花坛中。
院子里并没有什么巡逻的保安,我们也得以顺利地穿过庭院,来到别墅的墙角下。很快,我们找到了一扇开着的窗户,顺利地进入建筑。
别墅很大,走廊也错综复杂。而且由于是在梦世界里,我们也没有办法得到建筑的设计图。我提议三人分头行动,分别搜索目标。
我留在一楼搜索,斗犬去寻找通向楼上的楼梯,捕蝇草则看向了屋外的排水管。我正疑惑着她准备怎么靠着一条腿爬上排水管去楼上,却见她轻轻一抬手,一条藤蔓便沿着排水管攀附而上,她也轻松地拽着藤蔓攀爬上楼。
沿着一条无人的走廊走到底,走廊在尽头左转,从墙角我看见了一扇敞开的门。门口站着两个人,正在交谈着什么。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径直向他们走去。
刚转过墙角,两人就注意到了我,左边的那个警觉地把手伸向了身后。
“请问……老板的房间在哪里?门口的警卫没有说得很明白……你知道的,巴蒙德先生想给老板一个惊喜。”
该死,左边那个家伙明显更专业一些,一张扑克脸和随时蓄势待发的身体让冷读术(cold reading)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不过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他们三米外的地方。我快速欺身向前,同时从身后抽出我的博伊刀,在左边那家伙拿出武器之前就把刀刃刺入了他的胸口。
右边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腹上,他本能地蜷起身子,正好让我能把大博伊从他左边的锁骨和肩胛骨直接刺进去。
很快,两人的身体和地上的血迹就开始从梦世界消失,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从开着的门里可以看见房间里的情况:这是一个挺大的房间,最里面的墙被墨绿色的窗帘遮住了,屋顶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墙角放着两张单人沙发和一个圆桌,地面上铺着巴洛克风格的地毯。房间的正中间是一张台球桌,一个披着浴袍的胖男人正在独自打台球玩。
刚才的动静显然该让这人注意到我的出现,但他完全没有转过身来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往杆头涂着巧粉。我调整了一下挂在右耳后的空气导管耳机,用指尖在喉麦上轻轻敲了敲,给斗犬他们发了个信号,然后握紧博伊刀走上前去。
不得不说,这把卡巴的BK9就我的身材来说太大了一些,拿着它我仿佛不是个拿着匕首的刺客,而是个握着短剑的古罗马角斗士。在靠近到我觉得可以动手的距离时,男人转过身来。
他就是目标。我一看清他的脸就能确认。虽然梦世界里的长相和现实中略有差距,但专业的梦境猎手总能轻松地判断目标。
“你是第一个,戈尔佩,”男人一开口就让我有些吃惊,“他们说你喜欢按照别人的规则来,而且最后总能赢。”说着,他把另一根球杆扔给了我:“既然这样,就陪我玩一局吧。”
我用左手接住球杆,无数次击球的经验仿佛沿着球杆进入了我的身体,也让手中的球杆多了一份熟悉感。
我点点头,握着球杆靠近球桌。就在男人放平球杆,俯下身子的时候,我抬手把右手的博伊刀向他扔了过去。男人只是轻轻抬起球杆,就将匕首打飞到一边,然后若无其事地重新趴下准备击球。
这次试探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我清楚目标的身手不差,贸然拉近距离我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我开始偷偷环顾四周,思索下一步的计划。这时,我看见墙角的绿色窗帘动了一下。
男人出杆,但1号球从袋口弹开了。他向后退开,示意我击球。虽然此前我很少打台球,但是靠着梦世界同步得到的技巧,我熟练地压低身体,屏住呼吸,然后快速出杆。球杆重重地打在母球底部,白球猛地弹起,向着男人飞去。可他只是轻轻偏头就躲过了过去。
“我的自由球。”男人满不在意的转过身,想捡回球。而就在他扭过头的瞬间,一声稍沉闷的枪响传来。接着,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头。
斗犬从窗帘后走出来,快步靠近倒地的目标,熟练地抽出一把m9刺刀扎进了目标的后颈,确认目标死亡。很快,胖男人的身体开始逐渐变淡消失。
突然,屋子里响起了警报声,我和斗犬的耳机里也同时传来捕蝇草的声音:“我被发现了!”
“任务已完成,立即撤退。”我指指斗犬进来时的窗户,示意他离开。
“你在什么位置。”斗犬没有走,而是问起了捕蝇草的情况。
“2楼最南边的卧室。”捕蝇草的回答几乎被楼上传来的枪声淹没。听起来他们还有自动武器。
“从窗户跳下来,我接着你。”斗犬一边回答,一边迅速跳出窗外,我也赶紧紧随其后。
我刚一着地,一个身影就从二楼直坠而下。斗犬接住捕蝇草,顺势向前一滚卸去下落的动能。
“你还好吧?”斗犬问捕蝇草。他声音里的关心让我有些失落。
“还好,不过假肢好像出了问题,我可能跑不了了。”捕蝇草快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右腿。
“回房间。”我指指我和斗犬跳出来的窗口,催促他们赶紧回到屋内。从这里可以看见楼上的窗户有人影闪过,继续留在屋外只能变成靶子。
斗犬抱着捕蝇草翻过窗子,回到台球室内。我进去时锁上了窗子——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多少可以争取几秒钟。
我一边关上台球室的门,一边对他们俩说:“你们赶紧离开梦世界,我来拖延一下时间。”离开梦世界的过程会让人逐渐无法与环境互动,也是最脆弱的时候。
“那你怎么办?”斗犬一边问,一边取出他的口香糖盒。这时,门外传来了快速逼近的脚步声。
我一边搬动沙发抵在门后,一边报出了一个地址。
那是我家的地址。梦境猎手总是面临各种危险。当知道自己很可能将在梦世界死去、无法醒来时,我们会把自己的真实地址告诉可信赖的人,以便他们处理后事。
猎犬倒出盒子里的所有棕色口香糖,一起吞下。捕蝇草也拿出她的调节器——一个小小的沙漏,将它倒转过来。随即,两人的身影开始逐渐变淡,而门外也传来了撞门声。
“喂,这种时候不该说些告别的话吗?”我装作不满地问。
“我会去找你的。”斗犬沉默了一下。
“好吧,”不知怎么,今天我一紧张就爱玩烂哏的毛病发作的有些频繁,“协议三,保护铁驭!”
我费力地用身体抵住门——只要不能确定他们的老板已经死了,门外的人就不会贸然冲房间里开枪。他们俩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完全消失。是时候了。我拿出药盒,把淡黄色的药片全部吞下。
接着,门被撞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撞开的门外冲进来六个人,都带着武器。我一边在心里哼着G弦上的咏叹调,幻想着自己和斗犬躺在海边的样子,一边把堵门的沙发扔向最靠近我的那个人。那人被砸了个正着,我也趁机靠近,狠狠地一拳打在他脸上。然而这时候我也开始逐渐变得模糊,这一下没给他造成什么伤害。
枪声响起,我感觉像是被人猛地拍了一下,随即倒在了地上,我能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消失。接着,是第二声枪响。
————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齐物论》,庄子
刚醒来时,我还以为自己好运地全身而退了。我甚至考虑要不要赶紧搬家离开:毕竟我已经把地址说了出去。
然而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我从胸口向下的身体完全没有了感觉,也动弹不得。我躺在床上,试着抚摸自己的身体:头颈,手臂,胸前,都还有感觉,但从肋弓顶端的水平开始,我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手臂的活动很正常,但双腿跟死了一样,无论我怎么用力动它,都毫无反应。
让我挺惊讶的是,捕蝇草居然是第一个赶来的。她用力撞开门,走进我的房间。捕蝇草的长相穿着和梦世界里看起来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就是她有两条完整的腿。我冲她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还活着。她仿佛松了口气,却随即变回了那副带着些敌意的表情。
“我好像瘫痪了。”我一边用力掐着自己的腰一边说。
捕蝇草好像有些惊讶,她走到我的床前,用手指摸了摸我的脚——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时,斗犬也从开着的门里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没有梦世界里那么强壮,但也差别不大。
我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后来发生的事情以及我现在身体的情况。他们俩沉默了半天,直到斗犬嗅了嗅鼻子。
“戈尔佩,你是不是尿床了?”
虽然毫无感觉,但想来也应该是瘫痪所造成的情况。斗犬掀开了我的被子,抱起我走进浴室。捕蝇草帮我脱掉了裤子——然后停住了。
“你居然是个男的?”
我皱了皱眉,点点头。
他们帮我清理冲洗干净,又换好了衣服。我们重新坐回床边,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你有什么亲人吗?”斗犬问。
“没有,”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从我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子开始,我就离开了家。”
“那我们可以找一家康复医院,你去那里住一段时间。”斗犬提议。
我表示同意,捕蝇草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此后,我在康复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大小便的功能基本恢复了,我也能够自己解决日常生活的大部分事情。我又回到了原来的家里,他们俩也时常会来看我。
我们还会在梦世界里合作:不过我只能在轮椅上做一些辅助工作了。也许是我的事情影响了他们,之后我们就只接一些在梦世界里通过偷取商业计划之类相对安全的活了,梦境猎手的这段经历离也我们越来越遥远。 ————
既然是做梦,就干脆做大点 。《盗梦空间》,克里斯托弗·诺兰
每天早上,我从梦世界里醒来。用双手支撑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露出毫无生机的双腿。最近我能明显感觉到双腿开始变细萎缩,膝关节反而成了双腿最粗的部位。接着,我会试着把自己从床上挪动到轮椅上。通常,我先用双手将上身挪到床边,接着,固定好轮椅,然后把自己的上身拉到轮椅上。坐好后,我再松开刹车,把双腿搬到轮椅的脚踏上放置好。
接下来,我自己摇着轮椅去卫生间洗漱。我住院期间斗犬他们已经替我做了一些修改,降低了大部分东西的高度,让我可以坐着使用水池。另外,马桶边上也装了扶手,让我可以很方便地从轮椅上挪过去。
坐在轮椅上换衣服比想象中简单不少,再加上我挺喜欢连衣裙,穿起来就更方便了:只需要从头上套好衣服,拉上拉链,再微微撑起身体整理下摆就可以了。
接下来就是属于我自己的时间了。不管是看看书还是浏览网页,似乎都和以前的生活没什么区别。到了饭点,我通常也会直接点外卖解决。每天除了扔垃圾的时候,我很少需要出门。
其实,外出对我来说也不是特别困难:我挺庆幸当时挑了这么一处有电梯和坡道的房子。相比上下楼,每次出门时要把身后的房门关上倒是件麻烦事。
坐着轮椅外出总会让我觉得手臂很累,不过也有不少好处。我可以在任何地方坐着休息,观察周围的人和风景。另外,在拥挤的地方,人们也总会给我让路。斗犬他们还帮我改装了我的车:油门和刹车都是手控的,后座的座椅被拆掉,后车门也是反向的,以方便我把轮椅放上车。每周都有这么一两天,我会开车去郊外散散心。
有时候,斗犬和捕蝇草也会来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斗犬对我有些疏离。相反,捕蝇草和我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或许是出于对我的补偿,又或许是意识到我不是她的竞争对手。总之,她来看我的次数比斗犬要多不少。
捕蝇草每次来看我,都会想着法子把我弄到床上。别想歪,她只是想霸占我的轮椅。我总觉得她的BIID越来越严重了,最近几次来的时候她的右腿都戴着行走支具。她喜欢坐在我的轮椅上,然后摇着轮椅满屋子乱跑。有次我挺好奇地问她:“你不是不想要腿的BIID吗?怎么又开始幻想自己截瘫了。”
“轮椅也是单腿生活的一部分啊!”
好吧,真是无懈可击的逻辑。
我能感觉到在现实世界见面后,斗犬和捕蝇草的关系逐渐密切了起来。最近几次,他们俩都是一同出现的。
那天,我正坐在床上翻一本有些无聊的小说;捕蝇草照例坐在我的轮椅上,玩着自己是手链;斗犬则在桌边削着苹果。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斗犬突然问我:“你到底是为什么瘫痪的?”
这确实是个有些让人想不明白的问题。通常如果在梦世界里死亡,人就会永远无法醒来,只能靠机器维持生命或者等待躯体的逝去。但如果只是在梦世界受伤的话,醒来时一起伤势都不会反映在现实的躯体上。
“是不是在梦世界里被打断了脊髓,所以瘫痪了?”我合上手里的书。
“不太像……有次任务的时候,我的左手都被砍断了,但醒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捕蝇草晃了晃自己的左手,不知道是不是在趁机炫耀自己的手链。
“当时还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吗?”斗犬好像来了兴趣。
“我当时就是在用调节器脱离梦世界,然后就被打中了,在濒死的时候又中了几枪,然后快死的时候正好脱离。”我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也许是濒死时的脱离造成了脑部特定功能区的损伤吧。”捕蝇草分析。
“应该不是,我住院时的检查结果都说是脊髓的损伤。不过他们觉得我可能原本就有脊髓的血管畸形,所以在梦世界里的濒死状态下,又被打中了好几枪,强烈的刺激在脱离瞬间时引起了脊髓出血,导致了瘫痪。”我摇摇头。
斗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斗犬抬起头,看向我们:“有兴趣再干一票大的吗?很简单的那种。”
————
愿你这几天都有美梦,梦到吉兆和好运。——《捕梦》,尼尔·盖曼
如我之前所说,没有人可以拒绝的了梦世界的诱惑——即便是最有权力的人也不行。
不过,想对这些人不利几乎是不可能的——除了梦世界药剂外,他们还会使用特制的辅助装置。一旦在梦世界中遭遇致命伤害,辅助系统就会立即唤醒用户,强制脱离梦世界。
很长时间以来,无数梦境猎手都试过在梦中刺杀这些重要人物,但都以失败告终。不过,如果斗犬的理论没错的话,只要时机恰当,并且能即刻让对方进入濒死状态的话,确实可以杀死一些原本就有心脑血管问题的人。
猎犬仔细筛选了各种悬赏任务后,确定了一个目标。一方面,他足够重要,能让我们得到足够的酬劳;另一方面,他的职位死亡率出奇的高,偶然的非正常死亡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最关键的是,他足够老,以至于任何强烈刺激都可能摧毁他脆弱的脑血管。
捕蝇草扮成游客,仔细调查了目标平日的生活环境和那些瑞士卫兵的巡逻习惯。不过我总觉得她是在趁机观光旅游——毕竟她的ins上全是SPQR四个字母(元老院与罗马人民)的照片。
而我,只能每天待在家里,完善行动的具体方案。
行动前,我们三人约好在我家里聚餐,然后一起在我的床上进入梦世界。
“等我们拿到酬劳,你们准备做什么?”斗犬突然问。
“等干完这一票,我就可以回老家结婚啦!”我笑嘻嘻地说。果然,我越紧张,玩的哏就越烂。
“我想去印度做手术——你知道的,我的右腿——然后找个地方隐居。”捕蝇草摇着红酒杯说。
“那你呢?”我问斗犬。
“当然是找个好地方,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了。”斗犬牵起捕蝇草的手背,吻了一下。
“那么,预祝一下我们的行动顺利吧!”斗犬站起身,举起了酒杯,“‘流这义人的血,罪不在我,你们承当吧。’(太27:24)”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真的当这是最后的晚餐呐?”
“确实很应景,不是吗?”捕蝇草也站了起来,举起酒杯,“‘若是右手叫你跌倒,就砍下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下入地狱。’(太5 :30)”
“好吧,还好我们中没有犹大。”我没法起身,但也端起杯子,“‘女人乃是由男人而出。’(林前11:8)”
一饮而尽。
睁开双眼时,已在梦境中。
电动轮椅在梦世界的街道上飞速驶过。道路两边的建筑透着梦世界特有的怪异与不协调。随着不断有人进入梦乡或者在清晨醒来,路边的建筑也随着主人的变更不断改变着形状。我有些贪婪地看着梦世界里光怪陆离的景致——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
我到达集结地点时,斗犬和捕蝇草已经手牵手地站在那里了。
“都准备好了吗?”我看向斗犬。
“当然。”斗犬把一个黑色的箱子扔给了我。
“那就出发吧。”
————
你是否有过这种感觉:就是你说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黑客帝国》,沃卓斯基兄弟/姐弟/姐妹
从这片山坡上,我能很清楚地看到目标的位置。大约四百米开外,那座三层高的建筑的顶上有着一个醒目的十字架。
我从轮椅上爬下来,坐到地上,打开了斗犬给我的那个箱子,拿出里面的东西。箱子里是一些金属和木质的零件。随着我抚摸着这些零件,斗犬的那种仿佛本能般的使用武器的能力也传播到了我的身上。很快,这些零件就在我手上组合成了一把CBД步枪。“还好,没拿成女儿的小提琴。”我一边自顾自地说着没人听得懂的烂哏,一边把步枪架好。我先把毫无知觉的双腿摆在身后,然后趴在地上,把枪对准了目标所在的建筑。
通过瞄准镜仔细搜索建筑的窗户,我很快就发现了目标——这老头子本来穿着就很好辨认,在梦世界里还给自己弄出了一堆圣光一般的特效,想不发现都难。
“发现目标,三楼靠东的第二扇窗户。”我轻声说着,同时从口袋里拿出药盒,把里面的黄色药片都含在嘴里。
“收到。”斗犬和捕蝇草分别回应。
我把目标放在瞄准镜的正中,稍稍计算了一下风向和温度的影响。至于说科里奥利效应(地球自转的惯性力)么,请记住这件事:在梦世界,没人注意到的事情就不会存在。
“我准备好了。”我低声地说,尽量不让气流影响身体的稳定。
“就绪。”斗犬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三,”捕蝇草开始倒数。
“二,”我屏住呼吸,把指尖压在了扳机上。
“一,”最长的一秒。
“行动。”
我扣下扳机,步枪发出一声巨响。几乎是同时,我听见斗犬那边也传来了响声。我迅速咽下口中的药片,重新将瞄准镜对准目标,只见老头子已经倒在地上,胸口上出现了一片巨大血迹。
他颤巍巍地把手伸向脖子上的玫瑰念珠——据我们的情报来看,这就是他的紧急唤醒装置的触发器,只要轻轻扯断念珠,他就可以离开梦境。
时机很关键:根据我们的推测,完成计划需要依次满足以下三个条件:目标濒死,目标的身体受到多处严重伤害,目标主动脱离。如果我直接打爆老家伙的脑袋,只会让他被紧急唤醒装置叫醒,而如果他能在被我击中后直接主动唤醒自己,就又无法满足身体受到多处严重伤害的条件。
斗犬的解决方案很简单:口径即是正义。他居然在梦世界里弄出了一门2B25型“海鸥”迫击炮。刚才的动静便是他在我开枪的同时开炮所发出的。
于是,就在老头子要扯断念珠时,炮弹从天而降,几乎把整个三楼炸成了一片残骸。老头子全身是血,灰头土脸地扯下了念珠上的十字架。我在瞄准镜里看到了这一切,同时,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
“任务完成,准备撤离!”斗犬在耳机里说。同时,我们三人藏身的山坡上,植物疯狂地生长起来,掩盖了我们的身影,掩护撤退。我从耳机里听见了口香糖盒子打开的声音和沙漏的轻响。
然后,我醒了。
提前咽下药片的我会比斗犬和捕蝇草早醒来几十秒。我需要的也就是这么多时间。我看着身边还在沉睡的两人,有些不舍。毫无疑问,这次任务之后,他们就再也不会和我见面了。之前也确实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晚餐。我安静地看着他们俩,珍惜着在一起的最后时光。
我从枕头下拿出我的博伊刀,刀刃在窗外透来的月光里闪着微光。只要找对位置,我就可以让他们俩留下来,永远陪着我。
只要刺进他们的后颈,感受到穿过黄韧带的轻微阻力后,轻轻晃动刀尖,就能破坏里面的脊髓。他们会很快醒来,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四肢动弹不得。那时候,我们三个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最后,我还是放下了刀,趁他们醒来前的这最后几秒,我吻了吻他们的额头。如我之前所言,我爱他们俩。
自从那天斗犬和捕蝇草离开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偶尔也会用电子邮件联络几句。
捕蝇草去印度做了手术,很成功,她终于变成了自己渴望的样子。然后他们俩去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我仍然住在原来的地方,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不需要再回到梦世界里完成那些任务了。我也想过为了生活质量或是安全考虑搬离这里,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毕竟这里是我们三人一起生活过的唯一证明。
有空的时候,我也会试着把自己画的漫画发到网上。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勇敢的战士,他可靠的队友是一个擅长自然魔法的独腿女德鲁伊,和一个精通各种技能的轮椅女刺客。我想,如果他们俩看到我的漫画,也会会心一笑吧。
————
一种精神分析学派的治疗理论,通过分析梦中的内容来挖掘患者被压抑在无意中的愿望和欲望,从而发掘病人致病情结或矛盾冲突,来治愈患者的方法。
DUPIN执法管理局(Drug Enforcement Administration,简称DEA)是美国司法部下属的执法机构,主要任务是打击美国境内的非法毒品交易和使用。
心理学将人的整个睡眠过程分为5个阶段,睡眠的最后一个阶段存在一个特殊现象,即快动眼,可以观察到睡眠者的眼球有快速跳动的现象。在此阶段唤醒睡眠者后绝大多数人会说自己正在做梦,因此此睡眠时相被认为是能够回忆的梦所发生的时相。
指身体完整认同障碍症,患者会寻求截肢,或是装成残障的样子。
指对一个人用高可能性的猜测,快速的从那个人的反应分析他们的猜测是否正确,如果猜错的话会加强任何使那个人有可能承认的事并快速跳过猜错的地方。
泰坦陨落的neta,机器人BT牺牲自己保护驾驶员时的台词。EVA的neta,OVA真心为你中明日香的背景音乐和结局。该缩写被纹饰在罗马军团的鹰旗上以及古罗马很多公共场所之上。时至今日,依然可以在当今罗马市的城市内所有的下水道孔盖上以及大部分公用建筑上找到这个缩写词。原笑话:小女孩在上音樂課的時候發現她的提琴盒裡竟然裝了一把衝鋒槍 她說:“糟糕了,爸爸一定拿我的小提琴搶銀行去了。”爸爸撞开银行大门“都靠边不许动!”打开箱子“各位不要错过世界顶级乐器制造商Franz Sandner 1930年出产的小提琴原价9999现在只要99你还在犹豫什么!” ————这个故事并不让我满意:ADW的成分太少、夹带了太多私货、难以驾驭较大的背景。以后还是会把重点放在《但为君故》那样的轻小说风格的故事上。感谢某女神帮我选择了最后的结局。
本来准备放弃这个故事,但是最终我还是鼓起勇气发了出来。愿你有美梦相伴,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太高产了 点个赞 好看的小短片 passwordman 发表于 2020-9-30 04:12
太高产了 点个赞
谢谢捧场:lol bsxsb 发表于 2020-9-30 09:00
好看的小短片
多谢,争取下次写好点 非常好,很有含量!包含了多种有意思的构思。楼主平时涉猎不少啊:博伊刀,冷读术,桌球……
下次可以写个诺兰风格的? 平行时空? 谢谢……都是自己玩过一点的东西吧 写的好啊,我也有时候会想象梦境这些 写的太棒了 418110017 发表于 2020-10-2 01:48
写的太棒了
谢谢鼓励……
页: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