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3m19870312 发表于 2018-10-22 10:41:39

赎罪的赤炎石 第一章 归乡
“旅行真是让人心动不已呢!”
谢斯塔这么叫着,把唐吉的手臂压在自己的胸口上。
“与其说心动,倒不如说软绵绵呢……”
现在是在马车之中,唐吉和谢斯塔并肩坐在小小的座位上。
谢斯塔身上穿着草色的连衣裙,唯一的左脚上穿着绑带长靴,头上还戴着小小的草帽,是一种轻松的外出打扮。黑发而且面容清秀的谢斯塔一旦作出这种打扮,是在显得非常可爱。甚至超越了可爱的极限,转而让人觉得可恨了。你、你这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可爱!唐吉心想。而且难以饶恕的是,这样可爱的谢斯塔明明散发出一种清秀动人的气息,但在行动上却显得相当大胆。跟她并肩坐在一起,她就抱着唐吉的手臂,猛第压到自己右腿的残株上。
雪雪雪、谢斯塔,你要是那那那、那样拉我的手的话、手、手臂就会、就会碰、碰、碰上了、软、软绵绵的……当唐吉以几乎要喜极而泣的声音这么说的时候——
“啊,我是故意的。”
谢斯塔却露出爽朗的笑容,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
“怎、怎么……怎么能故意……那个……在旁边有人的地方,你呀……”
无法把“快住手”这句话说出口的唐吉,为了安抚自己的良心,作出了形式上的抗议。
“车夫的话是不用担心的,那只是人偶而已啦。”
坐在驾车者座位上的年轻男人,似乎是由魔法力量操纵的人偶。说起来,他的眼睛的确放射出玻璃球一样的光芒。于是,谢斯塔就变得更为大胆了。她把脸颊贴在唐吉得肩上,把嘴巴凑近他得耳朵,发出了混合了呼吸得声音:
“……这样子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也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呢。”
“的、的确是呢。”
“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了,暑假的那段时间,你跟瓦利埃尔小姐干什么去了呢?”
这个绝对不能说,总不能说是受了安丽埃塔的委托而去执行秘密任务吧。虽然想起来自己不过是整天在洗碟子而已,可是那毕竟是秘密。
“你一定是讨厌我了。”
“没、没有那么回事!”
“我吗?为什么?”
“人家明明坐在你身边,你也没对我做些什么嘛。”
正当唐吉慌的手忙脚乱的时候,谢斯塔“嗯……”地发出了低吟声,将嘴唇吻到了唐吉的脖子。这种柔软得快要让人溶化掉得触感,让唐吉感到惊愕不已。
谢斯塔的嘴唇沿着颈项上移,最后竟然轻咬了一下唐吉的耳垂。
脑髓部分感觉到一种火热的烧灼感,空气就像凝固了似的,脊髓就像被插进了一根烧红了的筷子,唐吉“嗖”地挺直了腰背,以颤抖的声音说道:
“雪、雪、谢斯塔……”
正当唐吉这么低声说着话的瞬间——
马车的顶盖被吹飞了。
与其说是吹飞,倒不如说是让埋藏在里面的炸药发生爆炸还更贴切。唐吉他们的马车立即就从带顶盖的马车变成了露天马车了。
唐吉颤抖着身体,转身往后看去。
只见那里走着一辆比唐吉他们乘的马车大上一倍、由两匹马拉动的豪华大马车。
感觉到那辆马车中生起了某种黑腾腾的气息,唐吉不由得害怕了,是非常非常的害怕。大概到了目的地之后,自己一定会死掉吧。从那辆豪华马车里发出的正是这样可怕的气息。
“哇——哇——!马车顶盖~~~!”谢斯塔一边大叫一边抱了过来。
“雪、谢斯塔……”
“什、什么事呢?”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还是离开一点的好。”
谢斯塔却一把抱了过来——
“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心甘情愿的!”
一边这么大嚷一边推倒了唐吉。唐吉一边感动于她的热情,一边在脑海里像是走马灯似的闪过“啊啊,这就是我人生的终点,是在太短暂了,最后至少也希望能踏上中国的土地啊……”之类的念头。
话说在唐吉他们后面走着的那辆豪华马车之中……
露易丝探出头来,手里拿着茶色的古董魔杖,正气喘吁吁地颤抖着身体。唐吉他们乘坐的马车顶盖,就是被露易丝用虚无魔法“Explosion”轰飞的。
因为从马车后面的窗子,可以毫无遗漏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谢斯塔和唐吉在里面互相拥抱互相贴近,在脖子上吻的这个期间,露易丝一直在马车里颤抖着身体注视着他们。可是因为女仆的嘴唇碰到了使魔的耳垂,怒气终于在这个时候爆发了。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使魔被别人吻。
察觉到马车顶盖被轰飞之后,谢斯塔依然抱着唐吉,露易丝的双眉马上倒竖了爱来自。
正当她要继续咏唱咒语的时候,脚却被人扯了一下。
“呀啊!”
还没等露易丝叫完,脸颊就已经被扭扯起来了。
“好痛!不要!呜呜!呜呀!啊!好痛啊!”
那个宛如自尊心凝聚物一般的露易丝被人这样捏扯着脸,却竟然连一句怨言也说不出来。要是这一幕被唐吉看到的话,一定会吃惊得瞪大眼睛。
这样子捏扯着露易丝脸颊的人……事一位有着漂亮金发的女性。年龄大概是二十六七岁吧,脸型看起来跟露易丝很相像。大概是对露易丝泼辣部分进行强化,成长之后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吧?她就是会让人产生这种感觉的富有霸气的美女。
“小瘫子露易丝。我要跟你说的话,还没有完哦?”
“是的~~~很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露易丝一边被扯着脸,一边咏用半哭的声音叫嚷道。让露易丝绝对无法在面前抬起头来的人总共有四个。那就是安丽埃塔、父母、还有这位大姐姐埃蕾欧诺尔了。这位比露易丝大十一岁的拉瓦利埃尔家的长女,以其尤胜于男的性情以及作为王立魔法研究所“Academy”的优秀研究员而著名。
“难得我来找你说话,你这样子东张西望的到底在干什么?而且还把仆人的马车顶盖轰飞……”
“那、那是因为……那个……使魔和女仆、在那里又是贴在一起又是卿卿我我的……”
露易丝好像很难开口似的,忸忸怩怩地向姐姐说道。
“仆人做的事,你就由得他们不就好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真是个静不下来的孩子!你可是拉瓦利埃尔家的女儿啊!稍微有点自觉好不好!”
“是、是的……”
露易丝碰了一鼻子灰,不由得丧气地垂下了脑袋。
“可、可是……也没必要把魔法学院的女仆也带来嘛……”
“小瘫子。你知道不?拉瓦利埃尔家可是名门中的名门啊。你也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了吧?”
“是的,姐姐。”
“如果仆人只有你的使魔的话,那不就太寒酸了吗?露易丝,所谓的贵妇人,是必须在任何时候都至少要随身携带着一个照料自己饮食起居的侍女的啊。”
在托里斯塔尼亚的研究所工作的埃蕾欧诺尔,今天早上为了把露易丝带回家探亲而来到了魔法学院。
她拉住了抱着待洗衣物的谢斯塔,自言自语地说了句“途中的侍女就找她吧”,接着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强迫在场的贵族教师们答应,然后就让谢斯塔作为随行侍女一起上路了。
埃蕾欧诺尔硬是要学院的人给他们准备好仆人用的马车,让谢斯塔和唐吉坐了上去,然后自己就跟路一字一起坐上自己乘到学院来的那一辆马车。
路上其实并不需要什么照顾,那只不过是近乎装饰品一样的东西。可是对贵族来说,这种装饰品却比什么都重要。
这时候,露易丝的内心实在不是滋味。
因为这次回家探亲决不是一次一帆风顺的旅程。
对亚尔比昂的征伐作战计划在魔法学院的发布,实在暑假结束后过了两个月……也就是上个月—科恩之月发生的事。
由于王室决定在时隔数十年的现在对远征军进行重新编成,王军陷入了士官不足的困境。为此,他们决定让贵族学生也作为士官参军了。虽然一部分教师和校长奥斯曼都对此表示反对,但是安丽埃塔和枢机卿、还有王军们都压住了他们的反对呼声。甚至说出了“学习就等战争结束之后再进行”的话。
安丽埃塔的直属女官、身为“虚无”继承者的露易丝,则在征伐作战中被赋予了特殊的任务。
可是……当露易丝向家里报告“为了祖国,我打算作为王军的一员,参加亚尔比昂的征伐作战”的时候,就演变成了一场大骚动。
一封写着“不可从军”的信寄来了没法学院,露易丝不作理会,可是这次又轮到埃蕾欧诺尔来找她了。
露易丝当然很不高兴,什么叫做“不可从军”?现在全国的练兵场和驻营地都挤满了参加速成士官教育的学生们,几乎所有的男生都选择了参加战争这条路。
自己虽然是女生,但却是女王陛下的名誉女官。而且再这一次的征伐作战中,自己还要带上使魔所操纵的飞行机器一起参加。
由此可以知道王室对露易丝的“虚无”寄托的期待非常高。安丽埃塔和枢机卿已经把自己考虑成王军手中的王牌了。
身为托里斯汀的贵族,那实在是至高无上的名誉。
虽说自己的确是不喜欢战争,但是自己也很想为祖国和公主陛下尽一分微力。被赋予了“虚无”之力的自己,有着微祖国效忠尽力的义务。对祖国的忠义,不正是名门拉●瓦利埃尔家值得自豪的事情吗?明明是这样,家里却对自己从军这件事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你还真是喜欢任性妄为!战争?你去那里能干得了什么?你听好了,回家一定要好好听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的训话!”
“可、可是……”
她正想要反驳,可是脸却被捏扯了起来。埃蕾欧诺尔还是像以前那样,完全把露易丝当作小孩子看待,依然再使用以前叫惯了的“小瘫子”来称呼她。
“可是?应该是‘是’才对吧!小瘫子!小瘫子露易丝!”
不愧是姐妹。那简直就是对露易丝平时调教使魔的时候用的语气。露易丝完全没有办法反抗。
“呜、呜呀……啊……姐姐……脸好痛……呜呜……”
还发出了可怜的声音。
因为等了很久也没有咒语飞过来,唐吉终于放心地舒了一口气。看来在后面的马车力,露易丝的咒文因为某种缘故而没能发动。
谢斯塔紧紧贴着唐吉,似乎变得越来越开心了。她甚至把没有马车顶盖的事也忘记了,再次高高兴兴地用自己的身体磨蹭着唐吉的手臂。
“那个那个,唐吉先生。”
“嗯?什、什么?”
“旅行还真是开心呢!”
“的、的确是呢……”

如今,神圣亚尔比昂共和国的阁僚和将军们正集中到位于大堂中心、由一块巨大岩石做成的“圆桌”周围,焦急地等待着会议的开始。
大约在两年前,这里是大臣们保卫着国王,夺取了国家支配权的地方,现在这里已经换了主人。
从王国政府手里夺取了国家政权的革命者们,正焦急地等待着被自己推上王位的君主登场。
等待着那个在两年前只不过是一介地方司教的男人……
等待着那个本来身份比这里的所有人……甚至比守候在门扉左右的卫士还有卑微的男人……
大堂的门扉被两名卫士打开了。
“神圣亚尔比昂共和国政府贵族议会议长,奥利弗先生……”
然而,喊叫的声音却被克伦威尔举手打断了。
“先、先生?”
“没有意义的西广我们救省略掉吧,集中到这里来的各位,应该没有一个是不识孤的啦。”
跟随在克伦威尔背后的人,是一如往常的秘书谢菲尔德、伤势已经痊愈的瓦尔德子爵、以及土块之芙凯。
克伦威尔坐在上座,谢菲尔德就像他的影子一般跟随在身旁,而芙凯倚着齐眉的魔杖站在一旁。芙凯纤弱的左腿经历了上一次的重伤就彻底废掉了,只有足尖象征性的虚点在地上,只是靠着同样不健康的右腿勉力支撑身体。这让芙凯不得不放弃了性感的高跟鞋。
议长兼初代皇帝已经入席,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时候,有一个男人举起手来,那人正是霍金斯将军。这位战争经验丰富、有着耀眼的白发和白胡子的将军,以严峻的视线注视着曾经是司教的皇帝。
在克伦威尔的催促下,他站了起来。
“阁下,我有一件事想问您。”
“请尽管说吧。”
“在塔布尔一战中一败涂地的我军,现在迫切需要重整舰队。因为如果没有舰队的话,就无法运输军队,也无法守护我们的国土。”
唔……克伦威尔点了点头。

“各位大可不必担心,请尽心尽力执行军务吧。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我们的胜利都是无可动摇的。”
将军们站起身子,同事向他行了一礼。然后,他们就分头赶往自己所指挥的军队。
克伦威尔带着谢菲尔德和瓦尔德等人,来到了执务室。然后,坐在过去国王曾经做过的椅子上,环视了一下房间内的部下们。
“伤势已经痊愈了吧,子爵。”
瓦尔德行了一礼。克伦威尔微微一笑,向瓦尔德问道:
“那么,你有什么看法呢?”
“正如那位将军的估计,托里斯汀和格尔马尼亚一定会向我们发动进攻吧。”
“唔,那么,获胜的几率有多少?”
“旗鼓相当……不,我方应该处于优势吧。虽然兵力上不如敌军,但是我们占据地利,还有……”
“还有阁下的‘虚无’呢。”
芙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然而听她这么一说,克伦威尔却很尴尬似的咳嗽了一声。
“您怎么了呢?”
“没有。正如诸位所知道的那样,强力的咒语并不能轻松地多次使用。因为孤被赋予的生命并不是无限的啊。所以,请不要对此寄予过高的期待。”
听克伦威尔这样的语气,似乎他能使用的咒语也是有限度的。
“这并不是寄予过高的期待。只是,没有王牌在手,对士气造成的影响是相当大的。”
听瓦尔德这么说,克伦威尔点了点头。
“王牌并不是孤的‘虚无’。”
“那么,果然就是戈利亚的参战呢。”
按照当初的计划,本来是让戈利亚对亚尔比昂军的征伐作出回应,向托里斯汀、顺便也向格尔马尼亚发动进攻的……可是因为亚尔比昂军在塔尔布之战中败北,计划也被迫作出改变。戈利亚提出的第二个建议是,由亚尔比昂大陆吸引敌军,然后戈利亚就趁机从背后攻击托里斯汀和格尔马尼亚的本土。
听说了这个计划之后,瓦尔德就向克伦威尔询问道:
“阁下,我有一件事感到不放心。”
“尽管说吧。”
“我们向哈尔吉尼亚的王位世袭制度掀起了反旗,但戈利亚却占到了我们一方。这样的事真的有可能吗?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那么请问理由是什么?”
克伦威尔以冷漠的眼神注视着瓦尔德。
“子爵,那并不是你去想的事情。政治的事就交给我们,你们只要正确地完成赋予的任务就足够了。”
瓦尔德闭上了眼睛,低头行礼。
“遵命。”
“现在孤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应该愿意干吧?”
“请尽管吩咐。”
“敏努维尔君。”
克伦威尔声音刚落,执务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从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来看似乎是四十岁左右,可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肉体却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年龄。那种轻佻的姿态,让人乍看之下还以为他是个剑士,但身上却挂着魔杖,看来是个魔法师。
他的脸有一个非常显眼的特征。从额头的正中间,包括整只左眼,一直延伸到脸颊,有一大片烧伤的痕迹。
克伦威尔向他介绍了一下瓦尔德。
“这位是瓦尔德子爵。”
敏努维尔丝毫不动那张铁皮般的脸,只是用视线注视着瓦尔德。
“瓦尔德君,你也应该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字吧?他就是‘白炎’之敏努维尔。”
瓦尔德的眼睛马上一亮。这个别名,他的确曾经听过。那是传说中的魔法师佣兵,白发的“火”系统魔法师。听说他由于进行了卑鄙的决斗,结果被剥夺了贵族的家名,最后当上了佣兵,又听说他把自己的亲人全部烧死之后离开了自己的家,还听说他至今为止烧死过的人数比吃过的鸟类数量还要多……关于他的恶行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
在这些传说当中,又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在战场上使用火炎的他将会变得冷酷无比,他的火炎不会选择对手。无论是男女老幼,他都会平等地将他们烧个精光。被是放出来得火炎夺走了作为人类温暖的男人……那就是这个“白炎”之敏努维尔了。
“怎么样呢,子爵?亲眼看到了传说中心人物感觉如何?”
“我在想,幸好这里不是战场,实在太好了。”
瓦尔德说出了老实的感想。
“那么,瓦尔德君,我想你帮忙运输一下他率领的小部队。”
瓦尔德的脸上闪过了一抹不满的阴影。就是说要我当运输工吗?他的眼神仿佛在这么说。
“请你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孤其实是在想确保万无一失。虽说是小部队,但要在高度秘密的情况下用船进行运输,就必须有风系统的专家协助,也就是你了。”
“……遵命。”
“要是全部被戈利亚军占领的话,我方就变得没有任何发言权了,所以孤至少要把‘那里’纳入掌握之中。必须创造一些证明我们‘做了工作’的既成事实才行。”
克伦威尔所饱含焦躁的声音低声说道。
“所谓的‘那里’,到底是指哪里呢?”
“首先,就是防备薄弱易于占领的地方,也就是不可以过于靠近首都托里斯塔尼亚。其次作为政治谈判的资本,那必须是很重要的地方。这就是说,也不能太远了。”
“政治谈判的资本?”
“挟持贵族子弟作人质的话,应该可以提高其作为政治谈判资本的效果吧。”
瓦尔德的嘴唇稍微歪曲了一下。
克伦威尔用夸张的姿态说出了目的地。
“是魔法学院啊,子爵。你就把以敏努维尔为队长的一个小队,趁着夜色掩护送到那里去吧。”
这个时候,在魔法学院里——
琪尔可和塔芭莎正自阿人影稀少的奥斯特里广场上走着。现在是休息时间,平时的话这里应该会有许多学生喧闹谈笑的……
现在就只剩下女学生了,那些高贵的下流的大声吵嚷的男生都不见了。
琪尔可摊开双手摇了摇头。男生基本上全部都志愿参加了陷入士官不足境况的王军。甚至连基修和那个怕死鬼马里科尔努也参加了,这实在颇让人吃惊。
现在他们大概已经遍布于托里斯汀各地的练兵场里接受着速成士官的教育吧。学院变得稀稀落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当然,塔芭莎也是属于留下来的一批人。表面上装成是向戈利亚的叔父国王效忠,在暗地里想着如何复仇的塔芭莎当然不可能插手别国的战争了。
琪尔可虽然向自己的祖国提出了参军的志愿,但却因为身为女性的缘故而没能得到认同。本来还想可以尽情大闹一番……真是可惜。
另外,因为男性教师也出征了所以学校的课程也减少了一半。
无所事事的女生们寂寞地聚在一块,互相谈论着有关恋人和朋友是不是还在努力干之类的话。这时候,琪尔可发现在坐在长椅上一脸忧郁地支着手肘的蒙莫兰希,于是走了过去。
“唉呀呀,恋人不在还真是寂寞呢。”
蒙莫兰希一直注视者前方,仿佛事不关己似的低声说道:
“他不在我还自在多了呢,这样就不用吃醋了啊。”
“可是,你看来不是很寂寞吗?”
“那个自鸣得意的家伙,明明胆小如鼠还装英雄。唉,要是没有像他那样的家伙在,还真的有点寂寞呢。”
琪尔可拍了拍蒙莫兰希的肩膀。
“不过,在始祖普里米尔的降临祭开始之前,他应该会回来的。你们国家亲爱的女王陛下和我国伟大的皇帝陛下也说过,这是一场很轻松的必胜战争嘛。”
注视着这一切,柯尔贝尔以苦涩的声音沉吟道:
“火所能发挥的作用……并不仅仅限于破坏。”
露易丝的贵族威风,在进入领地之后就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话说一行人决定在某家客栈稍作休息……
露易丝她们得马车一停下来,先到一步的谢斯塔马上从马车上跳下来,单脚跳向她们的马车。作为佣人接受过正式礼仪作法教育的谢斯塔,把露易丝她们的马车门大开了。
露易丝拒绝了谢丝塔的帮助,搬动一双残腿耷拉在车门外,可是双脚却不能踩到地面。
“不能输给谢丝塔!”
露易丝学着谢丝塔跳下马车的样子,猛的用力……却尴尬的摔倒了。

在这个时候,客栈的门被“啪嗒”地打开,一阵桃色之风吹了进来。
她穿着一套优雅的细腰裙子,戴着一顶宽边的羽毛帽子。帽子之下是一头偏桃色的秀发——那是跟露易丝一摸一样的头发颜色。一个让人怦然心动的可爱脸庞从帽子之下露了出来。乍看上去明明年纪比自己大,可是那张脸却会让人不自觉地用“可爱”来形容。眼瞳的颜色,也还是跟露易丝一样,闪耀着茶褐色的光芒。不幸的是,她此生恐怕只能禁锢在那华丽的轮椅上。衣裙下的双腿比露易丝还要细弱,一双足踝变形的不成样子,只能套上厚厚的毛袜,纤弱的身体斜靠在轮椅的一边。但是她的身后挂着一副拐杖,也就是说她还可以走路?
“哎呀!我刚看到一辆少见的马车,于是过来看看,没想到遇到了贵客呀!埃蕾欧诺尔姐姐!你回来了吗?”
“卡特莉娅。”埃蕾欧诺尔嘀咕道。
察觉到突如其来的到访者,露易丝抬起了脸。
被唤作卡特莉娅的那位女性,看到了露易丝之后,脸上马上绽放出了光芒。露易丝也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
“好久不见了!二姐姐!”
两人顾不得周围的人,大声叫喊着拥抱了起来。看来她就是露易丝的二姐姐了,无论是头发的颜色、还是眼睛的颜色,越看就越觉得跟露易丝同出一辙,但是脸型却比露易丝显得更为稳重一点。那种稳重二温柔的气息,让唐吉怦然心动,不由得胸前一热。在露易丝的基础上更添一份成熟,再配搭上温柔的言行举止,而且胸部也相当丰满——卡特莉娅的容姿直接命中了唐吉的心头所好。
卡特莉娅半开着嘴巴,发现了注视着自己的唐吉。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呀呀。”
正当唐吉一边心想她到底在“哎呀”什么一边紧张不已的时候,卡特莉娅摇着轮椅向他过来。然后,她仔细地大量了唐吉的脸一番。
“怎、怎怎、怎么了呢?”
唐吉紧张得全身僵硬,卡特莉娅却开始抚摸起唐吉的脸来。唐吉几乎紧张得快要昏死过去了。
“你……是露易丝的恋人吧?”
“啊?”
站在旁边得谢斯塔眼神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唐吉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接着露易丝也红着脸大声叫道:
“他只不过是使魔而已!根本不是什么恋人!”
“哎呀,是吗。”
卡特莉娅很开心似的呵呵笑了起来。然后她侧着脑袋,露出了让人心醉得微笑。
“对不起啊,我总是会弄错,你不用在意的。”
就这样,拉●瓦利埃尔家的美女三姐妹齐聚一堂了。这就是露易丝的姐姐们吗……唐吉颇有感慨地点了点头。
看来露易丝跟这位可爱的第二个姐姐非常要好。看着两人谈得起劲得样子,就连无聊得时间也变得有趣起来。谢斯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唐吉的膝盖上睡着了。马车的左边是一片延绵起伏的平缓山丘,右边是一望无际的田园景色。大概是秋天的收割工作刚刚结束吧,到处都迭起了一个个的稻草堆。
眺望着这副牧歌式的风景,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如今正是踏在征求参加战争许可的路途上。用一边手肘支在窗框上,确认了挂在背后的德尔弗伦格之后,唐吉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时间逐渐到了深夜……
埃蕾欧诺尔从口袋里取出了怀表,确认了一下时间。
山丘的那边已经可以看到城堡了。因为周围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就好像比托里斯汀的王宫还要大。
“难道是……那里?”
听唐吉这么一说,露易丝就点了点头。
那简直就是一座城堡。高高的城墙外包围着深深的护城河,在城墙里面还可以看到几座高高的尖塔。又气派、又巨大、又厚重……简直就是一座城池!——成现在眼前就是这么一座建筑物。
一直在睡觉的谢斯塔醒了过来,发现了眼前的城堡,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哎呀,好厉害哦!”

唐吉来到为自己准备的房间里,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这里似乎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扫帚被搭放在墙壁上,床上面铺着抹布。唐吉这才重新认识到自己跟露易丝的身份差距是如此之大。
最近他总是跟露易丝睡着同一张床,在同一个屋顶小阁子里生活,一起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所以一直都不怎么感觉到身份的差异……
这样子一回到她的老家,他才意识到那只不过是幻想而已。
露易丝果然很厉害,是有钱人家的人,是大贵族家的小姐。
说起来,自从离开学院之后,自己就没有跟露易丝说过一句话呢……唐吉想到。因为畏怯于那个埃蕾欧诺尔的气势,他没有跟露易丝说话的勇气。因为他觉得收到很有可能会被她教训,说什么“身为仆人不应该跟主人说话”之类的话,所以还是可避则避,免得节外生枝为好。
总觉得这样子很窝囊啊……他心想。
我本来是跟这个世界的身份制度没什么关系的啊。
可是……在亲眼目睹了那个晚餐会和如此恢宏的城堡之后,也自然而然地觉得这种对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感受到了自己跟露易丝只见的严峻身份差异,唐吉也不得不这样想了。
正当他这样子陷入了情绪低潮的时候……
门被敲响了。
到底是谁来找这个杂物房有事呢?他一边这么想一边打开门,只见谢斯塔站在门外,脸上浮现出带有一丝羞涩的笑意。
“谢斯塔?”
“那、那个……我来找你了哦。因为……我睡不着。”
“呃?咦——”
就在唐吉吃惊的当口,谢斯塔已经走进了房间。
“你说来找我……也亏你知道我在这里呢。”
“我向那些仆人们打听过,问他们唐吉先生住在哪儿了呀。”
“是吗……”
谢斯塔坐在床上,不住地晃动着仅剩的左脚,不知为什么还脸红红的。她面向唐吉,打了几下手势要他过来。唐吉走到谢斯塔身边之后,她就一把拉着唐吉的手臂,放在自己的残肢上。
“谢斯塔?”
唐吉问了一句,谢斯塔就用一脸天真的脸注视着他。
“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厉害的城堡呢,这座城堡就像迷宫一样。”
“的确是呢。”
“学院的同伴都说,拉●瓦利埃尔家在托里斯汀里也是属于头五位的名家呀。住在这样的城堡里也是理所当然的呢。唉,爵位、财产、还有美貌,全部都集于一身……我真是羡慕瓦利埃尔小姐呢。”
“是吗?”
“是啊,因为许多我很想要却不能拿到手的东西,她都随手可及呀。”
说完,谢斯塔又注视着唐吉的脸。
“还有唐吉先生也是……”
“我、我可不是那家伙的东西啊,虽然是使魔啦……”
“我明白的。”
谢斯塔低声说道。
“咦?”
“唐吉先生一直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什么人,我都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半点赢的机会呢。哪位小姐又有钱、又是贵族、又可爱……还住在这么大的城堡里……呜唔。”
谢斯塔很寂寞似的低下了脸。唐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了。
耳边传来了谢斯塔“呜唔、呜唔”的类似抽泣的声音。她难道在哭吗?
“谢斯塔……”
“话虽如此……”
“咦?”
“我也不是什么都输给人家的。”
“谢斯塔?”
“比起瓦利埃尔小姐……我我我、我毕竟胸部要更大一点嘛!呜唔……”
“雪雪、雪雪丝……?”
谢斯塔生气地颤抖着身体,继续说道:
“什、什、什么贵族嘛!我是个女仆耶,独脚的女仆。呜唔……”
“啊,唔,我知道。”
“不过唐吉大人喜欢我的残肢吧?那就用力揉搓它吧。”
唐吉这时候终于察觉到了谢斯塔的样子有点怪。
“谢斯塔,你难道……喝酒了吗?”


话说在同一时刻——
露易丝正在卡特莉娅的房间里,让姐姐梳理着头发。
“露易丝,我的小露易丝,你的头发真是漂亮得让人着迷呢。”
“这不是跟二姐姐你得头发一样吗?”
卡特莉娅呵呵地笑了起来。
“也对呢,是跟你一样得头发呢。所以我也很喜欢自己的头发。”
露易丝撅着嘴巴嘀咕道:
“我还在想,幸亏我不是像埃蕾欧诺尔姐姐那样继承了父亲的金发呢。”
“那种事要是被埃蕾欧诺尔姐姐听到的话就麻烦了,她一定会不高兴的哦。”
“没关系,反正我就是受不了埃蕾欧诺尔姐姐。”
“哎呀,为什么呢?”
“因为她很坏心眼嘛,跟二姐姐完全不一样。从以前开始就总是欺负我。”
“那是因为你很可爱呀,露易丝。因为你太可爱,所以才担心你,所以总是不由自主地插手要管你的事啊。”
“没有那回事嘛。”
卡特莉娅让露易丝坐在自己腿上,从后面抱紧了她。
“真的有这样的事哦,这个家的所有人都很喜欢你呀,我的小露易丝。”
“会对我说这种话的人,就只有二姐姐你了啊。”
卡特莉娅把脸埋在露易丝的头发里,过了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不过太好了,露易丝,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情绪低落呢……”
“为什么?”
“瓦尔德子爵,听说他是个叛徒呀。在半年前左右,魔法卫士队来到了瓦尔德领地,把房子什么的全部没收了。未婚夫落得这样的下场,你一定会很伤心吧?”
露易丝摇了摇头。
“没事的,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不会把小时候的憧憬合爱情混为一谈的。”
听到露易丝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语,卡特莉娅露出了微笑。
“对呀。”露易丝仿佛说给自己听似的低声说道。
“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所以,我希望自己决定自己要做的事。”
“那么要是被父亲反对的话,你就打算自做主张出征吗?”
“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赞成,我很希望大家都能理解我要做的事。”
“可是,我也不太赞成你参加战争呀。”
“这可是祖国的危机啊。而且公主殿下……不,陛下她正需要我的力量。所以……”
“你跟我说也是没用的啦。一直被关在城里的姐姐,是不会明白那么复杂的事情的。”
卡特莉娅温柔地抚摸着露易丝的脸袋,然后,痛苦的握着干瘪的大腿。
“二姐姐!你没事吧?”
露易丝才发觉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卡特莉娅的双腿早已经不起她的重量。
“对不起,对不起!”
露易丝撑住轮椅的扶手,拼命想要站起来,却手上一滑,又一次重重压在卡特莉娅的腿上。卡特莉娅痛苦的呻吟着。露易丝为了及早离开卡特莉娅的怀里,干脆让自己跌到地上。
“摔疼了吧?”
尽管如此,卡特莉娅还是露出了微笑。露易丝不禁觉得姐姐很可怜。明明能把魔法用得那么好,却连学校也不能去。明明是这么漂亮动人,却不能嫁出去。
“唉呀呀,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嘛,我每天都很开心的,你看。”
卡特莉娅让露易丝看了一下鸟笼。
里面有一只画眉鸟,翅膀上还缠绕着小小的绷带。
“你看,这就是我再马车里说得,最近捡回来的画眉鸟了。”
“哇,好可爱!”
“在我路过的时候,它拼命地叫唤着我呀,说‘翅膀很痛很痛!’的。所以我就马上注意到了它的叫声,停下马来把它捡了回来。”
看来卡特莉娅是从森林里各种各样的鸟叫声中分辨出折断了翅膀的画眉鸟的声音,然后停下了马车。
“二姐姐你好厉害耶!连鸟的叫声也听得懂吗!”
“人们对使魔的想法不也会死了如指掌吗?我觉得跟那个是一样的道理啦。”
卡特莉娅微笑道。露易丝马上红起了脸,自己完全不知道唐吉到底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因为他是人类呢?
“不过,你的事我也很了解哦,正如我名在它的心声那样。”
露易丝马上红透了耳根。
“在说什么嘛!我才没有恋爱呢!”
“你隐瞒我也是没用的啦,我全部都知道哦。”
“我是真的没有恋爱嘛!”
大概是因为害羞过渡吧,露易丝就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拼命摇着头。
“知道啦知道啦,你不要那么激动嘛,那么我们今天晚上就一起睡吧。”
露易丝红着脸,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在软绵绵的床上,露易丝脱掉了衣服,只穿着一件内衣,然后就睡到了姐姐的身边。换上了睡衣的卡特莉娅就像抱小猫似的把露易丝搂在怀里。
露易丝把脸贴在卡特莉娅的胸部,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呢?露易丝。”
“没有什么。”
“说出来吧。”
听到卡特莉娅这么说,露易丝就很难开都似的小声说道:
“我会不会变得像二姐姐这样丰满呢。”
科特丽亚不由得“噗嗤”地笑了出来。然后,她伸手摸了一下露易丝的胸部。
“呀啊!”
露易丝发出了尖叫声,可是卡特莉娅却没有在意,继续抚摸着她。
“真的吗?”
“嗯,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跟你现在差不多的啦。”
露易丝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卡特莉娅现在应该是二十四岁……那么十六岁的时候就应该是八年前。自己当时是八岁。那时候卡特莉娅是怎么样的呢?大概是因为那时候太小了吧,对这种事记得不是太清楚。
说起来,以前自己经常是这样子被卡特莉娅抱着睡觉的。自己是个害怕寂寞的人,一个人老是睡不着。所以就经常带上枕头,钻进卡特莉娅的床上,听着姐姐说话,感受着姐姐的香味……这样的话就会觉得很舒服,很容易进入梦乡。
偎依在卡特莉娅的怀里,露易丝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事。
安丽埃塔的事。
跟亚尔比昂的战争。
也许自己会死。
自己就是为了获得这个也许会死的许可而回到了自己的老家。这件事沉重地压在露易丝的肩膀上。
今天这一天可以说是非常宝贵的一天了。这么一想,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使魔的事,露易丝的脸自然而然地红了起来。说起来今天似乎没有怎么跟他说话。因为怕被埃蕾欧诺尔责骂,所以没敢跟他说话。当她一想到“他现在正在干什么呢”的时候,就睡不着觉了。
正当她这样子磨蹭着身子的时候……
“怎么了呢?睡不着吗?”
“啊、嗯……”露易丝害羞地嘀咕道。
“呵呵,你在我的身边已经睡不着觉了呀。你在想谁的事呢?小露易丝。”
“我、我没有在想别人的事,真的。”
“是在想你带来的那个男孩子?”
“不是的!他只不过是个使魔而已!我根本就不是喜欢他!”
“哎呀,谁也没有说你喜欢他呀。”
露易丝马上盖上了毛毯。
“二姐姐真讨厌。”
“唉呀呀,我被人讨厌了吗。”
卡特莉娅很开心似的笑道。
“不过没关系的,如果你一直都要跟姐姐在一起才能睡着的话,反而会让我担心呢。”露易丝发出了“呜~~~”的呻吟声。
一个由龙抬着四角的巨大轿子,在晨雾之中降落在城堡前方的院子里。
守候在周围的仆人们同时向那个构造如同一辆没有轮子的马车般的轿子跑去,马夫则跑到龙的身边安抚,而仆人们就趁这段时间打开了轿子的门。一条绯色的毛毡一直铺到屋子的大门前,迎接从轿子里走下来的一位刚步入老年的贵族。
那正是拉?瓦利埃尔公爵,年纪大约五十岁出头。晃动着一头开始发白的金发和上唇胡子,身上穿着连王侯也惊叹不已的豪华服饰。左眼戴着单片眼镜,向周围射出锐利的眼光。
管家来到大步大步走过的公爵身旁,帮他拿着帽子,整理好头发,确认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有没有乱。
公爵以带磁性的男中音询问道:
“露易丝回来了没有?”
长年担任拉?瓦利埃尔家管家的罗杰姆恭敬地行了一礼,回答道:
“昨晚已经回来了。”
“把她叫来吃早餐吧。”
“明白了。”
在向阳的小楼厅吃早餐是拉?瓦利埃尔家的惯例。这一天也在小楼厅摆好餐桌、在阳光下准备了早餐用的宴席。拉?瓦利埃尔公爵坐在上座,身旁坐着夫人。而罕见地到齐了的三姐妹则按照大小顺序坐在餐桌旁。露易丝因为昨夜哭了一个晚上,身体摇摇晃晃,好像有点站不稳似的感觉。接下来还要向父亲征求参战许可的啊……
公爵的心情似乎非常不好。
“真是的,那个该死的鸟骨头!”
公爵一开口就骂起了枢机卿来。
“怎么了呢?”
夫人毫不动容地向丈夫询问道。至于露易丝,则早就因为父亲地一句话而乱了阵脚。
“他特意把我叫到托里斯塔尼亚去,我还一位他要说什么,谁知道他竟然说‘请编成一个军团’!开什么玩笑!”
“你答应了吗?”
“我怎么可能答应!我早就已经辞退军务了!家里也没有继承人可以代我帅兵,最关键地是,我根本就反对这次的战争!”
“说的也是呢。不过真的没问题吗?枢机卿不是刚刚发布了‘为了祖国,现在我们应该团结一致消灭仇敌’的公告吗?要是被人谣传我们拉?瓦利埃尔家心存叛意的话,社交上就会有麻烦的呀。”
夫人一边这么说,一边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怎么能把那样的鸟骨头叫做‘枢机卿’,骨头就叫骨头好了。真是的,竟然这样子教唆年轻的陛下……”
露易丝突然“噢噢”地把正在吃着的面包喷了出来。埃蕾欧诺尔马上狠狠瞪了她一眼。
“啊啊,好可怕,要是被宫廷的小鸟们听到的话,这可不得了哦。”
“我还真想让他们听听哩。”
至今为止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露易丝,以颤抖的声音开口道:
“我、我有事想问一问父亲大人。”
公爵注视着露易丝。
“当然可以,但是在那之前,能不能给久违的父亲一个吻呢,露易丝?”
露易丝站了起来,“嗒嗒嗒”地走近父亲,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然后,她直视着父亲,问道:
“为什么父亲反对这场战争呢?”
“就因为这场战争是一场错误的战争。”
“发动战争的是亚尔比昂那边啊,我们迎击他们有什么不对呢?”
“主动向别人发动进攻是不能称为‘迎击’的。你知道吗?”
公爵用碟子和料理来向露易丝作出说明。
“所谓的‘进攻’,是在拥有压倒性兵力的前提下才能成功的。敌军有五万,我军和格尔马尼亚合起来总共才六万。”
公爵“嗒嚓嗒嚓”地动起叉子和刀子,把一小块一小块的肉摆成军队的样子。
“我军不是多出一万了吗?”
“进攻方的军队,通常是必须比防守方多出三倍的兵力才能有确实的取胜把握。现在这种兵力的话,即使在成功取得据点、控制了领空的前提下,也还是要面临一番苦战的。”
“可是……”
公爵注视着露易丝的脸。
“我们应该采取包围的策略。只要从空中对那个令人忌讳的大陆进行封锁,等它自行灭亡就行了。那样的话,他们就会自动向我们要求讲和的。就是因为想要在这场战争中决一雌雄才会弄成这样子的。如果进攻失败了的话怎么办?这个可能性一点也不低啊。”
露易丝沉默了,父亲说的话完全是合情合理。
“只不过是因为在塔尔布偶然赢了一场,就骄傲起来了。骄傲会让人大意。而且还要让魔法学院的学生作为士官出征?说什么蠢话。小孩子能干得了什么?所谓的战争,是不可以因为人手不足就随便找些人凑数了事的。进攻这种行为,是在对胜利拥有绝对自信的前提下才能采取的行动。这样的战争,我怎么能让女儿去参加!”
“父亲大人……”
公爵说完之后就站了起来。
“好,早餐就到此为止吧。”
露易丝紧紧地叫着嘴唇,呆站在原地。
“露易丝,我现在命令你禁止出门。在战争结束之前,我不允许你离开这座城半步。”
“等一下!”露易丝大叫道。
“怎么了?我不是说过已经说完了吗?”
“露易丝……你啊……”
埃蕾欧诺尔扯了扯露易丝的衣角,卡特莉娅很担心似的看着那样的露易丝。
“公主殿下……不,陛下她说非常需要我。”
“她到底需要你的什么?你的魔法才能……”
家人们还不知道露易丝是“虚无”的继承者那件事。
“现在、虽然还不能说……但是我……”
露易丝虽然开始有点吞吞吐吐,但马上就毅然地抬起了头。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露易丝!你怎么这个样子跟父亲大人说话!”
埃蕾欧诺尔以眼里的声音喝斥道。
面对露易丝的这种态度,全家人都不禁大吃一惊。要是以前的露易丝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这样子反抗姐姐的。
“我一直都被家人当成傻瓜来取笑,没有魔法才能、还被拿来跟姐姐们比较,这一切都让我很不甘心。可是……可是现在不同了,陛下她很清楚地表明了,她需要我。”
听了她这句话,公爵的眼神马上发生了变化。他来到露易丝的跟前,蹲下来打量了一下女儿的脸。
“……你……是不是已经悟出了擅长的系统了呢?”
露易丝点了点头。
“是四系统的哪一个?”
露易丝稍微考虑了一会儿。虚无的事当然事不可以说的,可是和向父亲说谎真的没有问题吗?露易丝在内心进行了一番斗争,然后……他咬着嘴唇说出了谎话。
“……是……火。”
“是火?”
拉?瓦利埃尔公爵注视了露易丝的脸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跟你爷爷是同样的系统呢。原来如此,是‘火’吗……既然如此,被战争吸引也是理所当然的啦,这是在是个罪孽深重的系统。真是的……罪孽深重的系统……”
“父亲大人……”
公爵无力地垂下了头。
“陛下她的确是说过‘需要你的力量’吧?”
“是的。”
“你听好了,露易丝,这是很重要的一点,绝对不可以弄错。陛下她确实是说过‘需要你的力量’,而不是其它任何人的力量,没错吧?”
露易丝斩钉截铁地说道:
“陛下她确实说过需要我的力量。”
公爵摇了摇头。
“这是值得骄傲的事,的确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但是……我还是不能允许你去。”
“父亲大人!”
“指出陛下的错误,也可以说是一种忠义。陛下那边就由我去上告,罗杰姆!”
“在!”
管家马上飞跑过来,站在公爵的身旁。
“准备纸和笔。”
然后,他又转身面对露易丝说道:
“你马上找个郎君吧。”
“咦?为什么啊?”
“我不能允许你参战,绝对不允许。你一定是因为瓦尔德背叛的那件事而变得自暴自弃了吧?既然如此,就嫁人好了,那样心情也应该会平静下来吧,就不会再说什么去参加战争了吧。这是我的命令,绝对不允许你违反。”
“父亲大人!”
露易丝大叫起来。可是,老公爵却摇了摇头。
“罗杰姆,绝对不能让露易丝离开这座城,知道没有?”
“明白了。”
管家点了点头。
然后,公爵就离开了早餐的餐桌。

到了中午时分,唐吉因为没事可做,只好躺在杂物间的床上,呆呆地注视着天花板。他在床上滚来滚去,突然发现自己躺着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床,二十在箱子上面放了些禾草、铺上床单而成的东西,不由得悲伤起来。在这拉?瓦利埃尔家里,自己只不过是这样的存在而已。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渺小存在……
因为谢斯塔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现在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他回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早餐,心理想着该怎么办好呢,是去问人家要做些什么呢,还是有人会送来给自己吃呢……正当他茫茫然地想着这些事的时候,传来了城里仆人们大步大步地在石造走廊上跑来跑去的声音。
“在哪里!?找到没有?”
“不!不在这里!”
还传来了这一样的叫嚷声,看来他们正在找着什么人。
正当他茫然地想着“什么嘛,在找人吗……”的时候,“啪嗒”的一声,门口突然被打开了。
几个年轻的女仆闯了进来,把唐吉推开一边,翻箱倒柜地在杂物房里找来找去。
“你、你们是怎么了!”唐吉叫道。
“好像不在这里呢。”女仆们自顾自地说完,就跑出了杂物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唐吉正感到奇怪,门就被敲响了。
唐吉说了一句“门没有锁”之后,还是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要是露易丝和谢斯塔的话,听我这样说就一定会毫不客气地走进来的。自己这么说也不打开门,还真是个高贵的人呢。想到这里,唐吉就打开了门。
站在眼前的是一位有着偏桃色长发和茶褐色眼瞳的女性。
一开始还以为是露易丝,但原来不是。眼神很柔和,脸上露出了轻柔的笑容。
此人正是卡特莉娅。
“啊、嗯……那个……”
准备迈出下一步
卡特莉娅撑着一双拐杖,弯曲的脊背使她左边的屁股高高翘起来,左足也因此被吊到半空,只有右脚扭曲的足踝承受着身体的重量,变形愈发严重,只是看着都觉得很心疼。唐吉马上慌了手脚。卡特莉娅向他问道:
“我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是、是的!请进!”
唐吉以最高级的敬礼把她迎了进来。
“对不起哦。”卡特莉娅轻轻地伸了下舌头,走路对于卡特莉娅来说是非常困难的。很多双腿重残的女孩也可以利用拐杖配合腰腹力量甩腿行走,可卡特莉娅连这样都做不到。卡特莉娅的髋关节是变形的,坐轮椅的时候看不出来,可站起来的时候就非常明显了。卡特莉娅的左大腿向前抬起,膝盖微屈,小腿无力的垂着,脚丫尴尬的吊在半空中无助的晃荡。右脚作为唯一的支点,也仅仅是拜膝盖的稍稍反弓所赐。卡特莉娅无法控制右腿的姿势,如果膝盖没有向后反弓,而是向前跪下去,那么卡特莉娅毫无疑问会摔倒。所以卡特莉娅不敢用力向前甩腿,只能一寸一寸的贴着地面向前蹭。重心右移,左手拐杖向前一点;重心左移,右手拐杖向前一点;屏住呼吸,双手用力,右脚向前挪动了一点点。还好,没有摔倒。卡特莉娅长舒了口气,拖拉着一双残腿,费了好大力气才挪进屋子里。不足10米的距离耗费了卡特莉娅很大力气,脸颊由于用力而有些泛红,呼吸也有些紊乱,高高吊起来的左脚小脚丫不受控制的晃着。和纤细身体形成巨大反差的丰满胸部被双拐夹在中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让人根本没有办法移开视线。

“轮椅不能上台阶,我把它留在楼下了。”
撑着双拐从楼梯上来的吗?好可爱!唐吉的心马上就好像被勒紧了似的。本来他就喜欢露易丝的那种类型,可是性格上的泼辣却偶尔会出现在脸上,而且感觉上还带有一种稚气。可是,眼前的这个卡特莉娅却不一样,她去掉了露易丝的缺点,带有一种仿佛全身都充满了美德似的感觉,给人一种明显的“年长的姐姐”的印象。
脸上浮现出露易丝没有的小恶魔式的淘气笑容,卡特莉娅跌坐到了床上。
跟谢斯塔那种健康型的魅力也不一样。
跟安丽埃塔那来自高贵感和危险感的绝妙平衡的魅力也不一样。
跟琪尔可散发出的暴力式魅力也不一样。
当然,跟露易丝的那种还没成熟的魅力也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轻飘飘的、富有包容感的魅力。
露易丝长大之后,会不会变成这样子呢?如果那样的话,露易丝就完全值得“拿下来”了啊——卡特莉娅的魅力,甚至让唐吉产生了这些充满邪念的妄想。
“就算露易丝长大了,也不会变成像我一样的哦。”
突然被对方笑着说出这样的话,唐吉不禁吓得跳了起来。
“咦?不!没有!我没有想过那样的事!嗯。”
“哎呀,是吗?但是在我看来,你刚才似乎在像‘露易丝将来大概会变成这个样子吧?’之类的事呀……”
呜呜……这是感觉多么敏锐的人啊。
卡特莉娅呵呵地笑着说道:
“露易丝张大了之后会变得更有魅力得,你放心好了。虽然身高大概是不会再长高了。”
哎呀,要是她长得像姐姐您这样得话我已经谢天谢地了,要是胸部也是这样得话……唐吉心底想着这些事,嘴巴不由得一张一合起来。
“你得名字是?”
“我叫唐吉。”
“哎呀,真是不错得名字呢。”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家称赞自己得名字。
“那个、你是什么人呢?应该不是哈尔吉尼亚得人吧。而且,我觉得你好像就跟我们是不同得人类,是不是?”
这样子被她注视着得唐吉不由得大吃一惊。怎么了?我是异世界得事全被她知道了?难道是露易丝她说出来得吗?
“呵呵呵。你的脸就好像再说‘为什么你会知道’呢。不过,我真的能感觉到,看来我是属于比较敏锐得那一类人。”
“啊、哦……”
“可是,那种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非常感谢你,真的。”
“咦?”
“谢谢你一直在帮助那个任性的露易丝。那孩子获得了陛下承认的功劳,绝对不是她一个人可以达到的。一定是你在身边帮助她,没错吧?”
怎么回答好呢。或者说,我把事情说道什么地步好呢?看见唐吉一脸困惑的样子,卡特莉娅露出了微笑。
“也有不能说出来的事呢,没关系的。那么……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咦?”
“露易丝没有能从父亲那里得到参战的许可啊。接着还被父亲叫她马上嫁人,所以她现在躲了起来。”
“是、是真的吗?”
刚才大步大步走进来的仆人们,原来是在找露易丝的。唐吉低下了头,心想“这回糟了”。
“父亲大人叫露易丝马上结婚呀,那孩子也真是可怜,未婚夫刚刚成了叛徒,现在又马上要谈婚论嫁了,她明明还这么小啊。”
卡特莉娅好像事不关己似的,以平淡的口吻低声说道。
唐吉内心一阵难受,身体也颤抖了起来。露易丝要结婚?由于瓦尔德的那件事,结婚这个词深深地刺痛着唐吉的心,这是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的词。
“你也不希望露易丝结婚吧?”
卡特莉娅浮现出天使般的微笑说道。
“那、那个……没关系的。而且我根本就没有对露易丝有什么想法。露易丝也不会对我……不会对根本不是贵族的我有什么想法的。”
卡特莉娅探出身子,向唐吉问道:
“那个、你知道成为贵族的条件吗?”
“咦?那个……好像是会用魔法……很有钱……”
“那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
“可是在这个世界,如果不会用魔法的话,就不是贵族吧?”
“不是的。”
卡特莉娅摇了摇头。
“成为贵族的条件就只有一个,就是拼尽全力守护公主殿下,仅此而已。过去的国王陛下,事因为我们的祖先拼了性命地守护了他的女儿,才赐予我们领地和城堡的啊,那并不是因为会用魔法而得到的。”
卡特莉娅以真挚的眼神注视着唐吉。
唐吉不禁怦然心动,后退了一步。感觉上就像是被十年后的露易丝注视着一样。
“那孩子现在就在后院里,你去找她吧。后院有个池塘……上面浮着一只小船,她就在那里面。那孩子,从以前就是这样,一旦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躲到那个地方去。你把露易丝带出来之后,就到城外面去吧。街道上有马车等着你们,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女仆就在那里握着缰绳,你们就乘那辆马车走吧。”
“……咦?”
“我并不赞成参加战争,而且很讨厌。说真的,我并不希望露易丝去。不过,这是那孩子做出的决定,同时也有人需要她这样做。既然如此的话,我觉得还是应该让她去,因为这些事不应该由我们来决定。”
卡特莉娅用双手贴在唐吉的脸颊上。
“愿始祖保佑你和露易丝。”
然后,就好像对待贵族一样,在唐吉的额头上问了一下。
“我可爱的妹妹就拜托你照顾了啊,骑士先生。”
露易丝在后院的小船里抽泣着。
城里面不断地传来到处找着自己的仆人们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可是,就像小时候一样,这个后院里的小船还是最安全的。它正好藏在小岛的后面,从城堡里看来是一个死角,绝对不会引起人家的注意。
把带来的毛毯盖在身上,露易丝就像小时候一样蜷缩着身体。小时候这样的话……心情就会慢慢变得平静下来,可是现在却做不到了。这种沉郁的心情,就好像永远不会迎来烟消云散的一天似的。
这时候,耳边传来了踏入后院的一个轻轻的脚步声。
她连忙屏起呼吸一动不动,脚步声已经变成了走在通往池塘小岛的木桥上的响声了。
紧接着……哗啦!传来了脚步声的主人踏入池塘的水花声,毛毯一下子被掀开了。
露易丝不由自主地缩紧了身体。这时候,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露易丝。”
“……唐吉?”
“走吧。你的姐姐帮我们准备了马车。”
“……我不能走啊。”
“为什么?”
“我没有得到家里人的许可。”
“不可能的,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肯定很顽固的啦。”
才让那向她伸出了手。可是,露易丝正在耍脾气,把他的手甩开了。
“干什么啊?”
“我不要,别管我。”
“为什么?”
“因为无论我怎么努力,也不能跟家里人说。有谁会承认我啊?我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寂寞。”
她原来就是因为这样的事而在这里灰心丧气么……这样下去以后她怎么办啊?这家伙要是没有我的话……唐吉开始认真地想起来这些事来了。
唐吉踏上了小船,握住了露易丝的手。
“真是的。我承认你,我来承认你的一切。所以你就给我站起来吧,快点。”
啪……在露易丝的心窝里,这句话为她点亮了某种温暖的东西。
可是,另一个自己却认为唐吉说的话根本信不过。
反正他就是喜欢女仆吧。
反正他就是喜欢胸部大的女孩吧。
喜欢那个黑头发、什么都听自己说的女孩吧。

“什么叫‘我承认你’嘛,少骗人了。”
“我没有骗你。”
“骗人。这次的战争你也是为了讨好公主殿下而已吧,,跟基修一样。”
“为、为什么拉上了公主殿下……”
露易丝以及其冷漠的声音说道:
“你不是跟她接吻了嘛。”
“你、你是傻瓜吗!那只不过是状况所逼……”
“因为状况所逼就接吻了?哎呀,是这样么。”
唐吉终于按捺不住怒火了。他用力抓住露易丝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
“什、什么嘛!”
“你是傻瓜吗!?”
“谁是傻瓜!”
“你以为有谁会那么好事,主动地讨好像你这样的任性女孩啊!有谁会那么好事,在这里乖乖地为你这个胸部像洗衣板一样的主人当使魔啊!”
唐吉以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注视着露易丝,向她怒斥道。怒气不断从心底涌上来,甚至产生了想抽她一巴掌的冲动。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啊?
“你、你、你竟然敢这么说!”
“嗯,无论多少次我都敢这么说。说真的,我也想不陪你去执行什么任务和战争,自己去找回家的方法啊!我想去东方啊!你知不知道!”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嘛!”
露易丝叫了起来,心想:什么嘛,你有必要这么大声喝斥人家吗?就不能温柔一点吗?人家现在正情绪低落耶。
唐吉总是这样,明明是使魔,却一点也不知道露易丝希望他干些什么,老师说一些激怒人家的话。
露易丝叫出来之后,唐吉喘着粗气,肩膀不住地上下起伏。大概是考虑着什么反驳的之辞吧。笨蛋!笨蛋笨蛋!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抓你的脸的!露易丝心想。到底他会说什么呢?他会用什么话来反驳说出“那你就去嘛”的自己呢?是“哦,好啊!那我走了!”吗?
可是,唐吉的回答却远远超出了露易丝的预料之外。
唐吉……他竟然红着脸——
“因为喜欢啊!”
周围的空气马上凝固了。露易丝一时间还不能理解他说了什么。
刚才,他说了什么?喜欢?喜欢……就是那个喜欢吗?怎么回事?
“……咦?”
“我喜欢你啊!看见你的脸就会心怦怦跳!那不就是代表喜欢了吗!所以我就是喜欢你啊!可是你这个家伙却整天说什么‘想讨好公主殿下’、什么‘眼睛在看什么地方’、什么‘那你就去嘛’之类的蠢话!”
“咦?咦——?”
“总之你这家伙就是不可爱!怎么回事嘛!你以为我为什么才拼命战斗的!那不都是因为喜欢你吗!要不是的话我早就在房间里睡懒觉了!”
唐吉一口气说到这里,忽然“啊!”地醒悟了过来。
露易丝捂着脸面,蜷缩着身子。
霎时间,一股后悔之念袭向唐吉的心。啊啊,我怎么一口气说出了这样的话啊!而且这简直就是表白嘛!为什么!考虑一下状况啊……现在可不是表白的时候啊……完全是莫明其妙。
唐吉伏在了小船上。
头脑一片混乱,完全不明所以。总之听到了人家向自己表白了,听到唐吉清清楚楚地对自己说出了“喜欢你”这句话。
于是,她心想,怎么办好呢?
在这么想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他大概对谁都这么说的吧”的戒备心。内心涌起了愤怒和欢喜的两种感情。总之就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露易丝一边红着脸一边站了起来,托起了趴下了的唐吉的脸。
“要是骗人的话,我就杀了你。”
露易丝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现在,自己的脸到底有多红呢?到底有多少血涌上了脸颊呢?总之感觉就像火一样烫。
“我没有骗人。”
“我并没有喜欢你。”
“我知道。”
“因为你总是有时向这边摇头摆尾,有时又向那边摇头摆尾的嘛。”
“不会了,我以后不会那样做。”
“并不是不会那样做就行了,总之你要是在一年里好好对我的话,我就先相信你说的话吧……虽然只是相信而已啦。”
“谢、谢谢。”
看到唐吉像是打从心底里松了口气的样子,露易丝不禁觉得他非常可爱。甚至很想紧抱着他,不住地涌脸来磨蹭他。
可是这样的话又说不出来,毕竟露易丝是个自尊心的集合体。那种自尊心就像开价一样一层层地包裹着她的心,刀刃是绝难触碰到她的真心的。
露易丝抓着唐吉的肩膀,弯下了腰。然后,以认真的表情注视着他的脸。
曾几何时,琪尔可说过的某句话突然闪过耳边。
“你反正就是什么都不让他干吧?那当然就会跟别的女孩子亲热啦。”
呜……是不是应该稍微允许他干一点呢?可是,要是那样做之后他得意忘形的话也是麻烦、尺度的掌握还真是困难。
不过,看见他盯着别的女孩、或者跟别的女孩摸手摸脚的,自己也的确受不了。露易丝没有办法,只好做好了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说道:“那、那个、嗯……”
“嗯?”
“因为你向主人说了‘喜欢’的话,就代表你对我发誓效忠,所、所所、所以,也需要一点奖励吧。”
“奖励?”
“对啊,公主殿下也经常这么说,忠诚是必要有回报的。”
“啊、哦……”
唐吉实在完全搞不懂露易丝到底想怎么样。可是当他听到下一句话的时候,就马上脑袋大充血了。
“只、只是一个地方而已哦。”
“啊?”
“我、我现在允许你摸、摸一摸主人身体的、任、任意的一个地方。”
说完,露易丝就把手放在唐吉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唐吉心想,我要死了。
被她说出这样的话,我一定会死的。可是在死之前,也、也要对这个露易丝……对、对这个可爱的主人……嘴里一边模糊不清地嘀咕着这些话,一边抱紧了露易丝,一下子就向她的嘴唇吻去。
露易丝发出了“嗯啊……”的闷哼声。
接吻吗,原来是这样吗。嗯,这也的确是身体的一个地方啦。
真是傻瓜,人家明明说了随你喜欢的任何地方了嘛。
可是,这样他竟也选择了接吻?那就代表他很珍惜自己了?就这样,露易丝对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接吻的唐吉越发感到可爱了。
可是,因为这样的接吻,唐吉的兴奋度达到了最高峰。他一下子就忘记了“只是一个地方”的前提,向露易丝的裙子里伸出手来。
露易丝马上慌了手脚。糟糕了,看来他并不是在珍惜自己。
“笨、笨蛋……我不是说过只是一个地方……而且、你怎么、这样突然间……喂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傻瓜、喂、你这、啊……怎么、呀、笨蛋……”
“我喜欢你。”
唐吉像是在说梦话似的低声沉吟,试着咬了一下露易丝的耳垂。全身的力量都放松了,露易丝被推倒在小船上。嗯…珍惜和喜欢,到底哪个更重要呢……可是,唐吉的势头甚至不让露易丝有考虑这个问题的时间。
“那、那个、喂喂、喂……不行、胸、胸部不行!不行、这里不行、全都不行!”
露易丝拼命地阻挡着想要钻进自己裙子里和衬衫中的手。
“喜欢你,最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就像家传宝刀似的,唐吉嘴里不住地说着“喜欢”这个词。结果,这的确是有着魔法效果的话语,它从露易丝的身上夺走了一切抵抗的力气。
“……真、真的喜欢?”
露易丝不由自主地反问了一句。
“嗯。”
“真的真的?……唔……”
接着,嘴唇就被塞住了。
等一下,就算是喜欢也不能突然间这样做。教育上的影响也不好,而且还有自尊心的问题。
对啊,我可是露易丝?弗朗索瓦斯?卢?布朗?德?拉?瓦利埃尔啊。
我是公爵家德三小姐耶。
到结婚之前是决不可以德,就算结婚了也要等三个月之后才行。明明是这样,可是这个使魔真不知道在摸主人的什么地方实在不可饶恕你你你你可别得意忘形啊!想到这里,露易丝举起了拳头。同时看准了他的胯下,准备抬脚踢上去。
这时候,唐吉离开了她的嘴唇,在耳边细语道:
“喜欢你,我最喜欢露易丝。”
他还说了“最喜欢”耶。拳头无力地垂了下来,露易丝一下子就抱紧了唐吉的脊背。
啊啊,我已经不行了怎么办呢母亲大人对不起露易丝大概要变成星星了……露易丝嘴里嘀咕着乱七八糟的话,心想最后至少该看一看唐吉在这个时候到底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于是微微张开了眼睛——展开在眼前的是一片极其美妙的光景。
只见城里的所有仆人把池塘团团围住。
绷紧了脸的埃蕾欧诺尔也在场。
还有,在众人的中央、气得七窍生烟、怒发冲冠的父亲。
露易丝的全身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把唐吉推了出去。
扑嗵的一声,唐吉掉到了池塘里。
“你要干什么啊!”唐吉站了起来,然后察觉到后院里围在自己周围的观众。
拉?瓦利埃尔公爵以充满威严的声音命令道:
“嗯——把露易丝抓起来,监禁到塔里面去。这个嘛……至少也要关她一年时间,所以你们就换些更解释一点的锁链来。”
“明白了。”管家罗杰姆应道。
“然后……这家伙、也就是那个平民。嗯……斩首。至少要示众一个月,你们要预先做好台架。”
“明白了。”罗杰姆以同样的语调答道。
仆人们一起拿着扫帚、铁锹、镰刀、长枪、大刀等等向唐吉袭来。唐吉握住了背后的德尔弗伦格的剑柄,左手的印记开始发光了。
“哎呀,搭档,好久没见啦。我真是寂寞得快要死了啊!”
“抱歉,有话等会儿再说!”
“也对呢。”
唐吉把羞耻得张大嘴巴瘫坐在小船上发愣得露易丝一把抱起来,扛到了肩上。
然后,他开始飞奔起来。
“怎怎、怎么回事,那家伙!好快!”
“就像妖精一样!”
唐吉就像一阵风似的在城堡得走廊上飞驰而过。
他对挡在前面得仆人们说了一句“抱歉”之后,就勾了一下他们的脚,把他们摔倒在地。
“你到底在干什么——!”
亲眼目击了自己的么女被推倒的那一幕的公爵激动得拔出了魔杖,可是抱着露易丝的唐吉早就跑到了魔法射程外的地方了。纲达鲁乌的脚程之快,远远超出了这一众不明就里的人的想象范围。
可是……接到联络的门卫已经在操作升起和降下吊桥用的石像了。喀啦喀啦喀啦……锁链被拉了起来,吊桥正不断地向上升。
唐吉跑到了大门所在的前庭,一见这种状况,不禁脸色苍白起来。看来赶不上了。围墙的高度,即使是发挥出纲达鲁乌力量的唐吉,也似乎无法跨越。
这回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正当他这么想的瞬间,石像手里握着的拉起吊桥的锁链,其颜色突然发生了变化。在“炼金”魔法的作用下,变化成了柔软泥土的锁链一块块地往下掉,失去了支撑的吊桥“嘭隆”地掉了下来。
唐吉健步如飞地冲过了吊桥。
过了桥之后,只见一辆马车奔了过来,令人吃惊的是,拉着那辆马车的并非是一匹马,而是一头龙。
浑身颤抖个不停的谢斯塔正坐在驾车者的座位上。
“快点!请快点上来!”
唐吉把露易丝塞进马车,然后自己也跳了上去。
“为、为什么是龙?”
“不知道!但是,那个……卡特莉娅小姐跟我说‘如果是马的话就逃不掉吧?’之类的话!呀啊!呀啊啊啊啊!总之我很害怕龙!它的脸好可怕!”谢斯塔一边叫嚷着,一边猛地用缰绳拍打着那头龙。
“让我来吧。”唐吉说着就把谢斯塔手上的缰绳拿了过来,坐上了驾车者的座位。谢斯塔嫣然一笑,挨在了唐吉的身上。坐在后面看着他们俩的露易丝差点就怒气爆发了,但是还是勉强忍耐住了。她想起了唐吉刚才说过的话。他说“喜欢你”,还说了许多次。
算了,这点小事就饶了你吧。贵族对平民吃醋什么的,本来就是很可笑的事嘛,呵呵……露易丝试着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然后,谢斯塔就向露易丝点头道歉道:
“那个……真的很对不起,小姐……”
“嗯?”
“我喝醉了之后好像对你说了一些很失礼的话……这是我的坏习惯,喝了酒之后,我、那个……就会做出一些跟平时不同的举动。所以……”
谢斯塔诚惶诚恐地作出解释。
“唔,算了。下次你要注意啦。”露易丝以在恋爱中取胜的女人的态度得意地说道。
“谢谢你!”
谢斯塔又一次低头行礼。然后,又挨到了唐吉身上。
啊啊,真是的,贴那么紧干嘛!不过,刚才我跟他贴得更紧呢,算了,由得他吧。只是一会儿而已哦,这是我对你得慈悲。
“可是……唐吉先生真是绅士呀。”
“嗯?我?”
“对哦!我明明就醉倒在你得身边……你却什么都没有对我做呢。”
“那、那个……当然是不会做什么啦。”
露易丝微笑了起来。什么嘛,那只不过是说明你没有魅力而已啦。你好像说过什么洗衣板的吧?哼哼,现在是洗衣板赢了,光是尺寸大的笨女仆输了哦。
“虽然你嘴上这么说,但我的衬衣扣被解开了呀。讨厌……”
露易丝的眉毛马上抽搐了一下。
“咦?那是因为谢斯塔你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啊,还哈哈呼呼地喘着粗气……”
“真是的,所以我不是经常说嘛……”
谢斯塔凑近唐吉的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可是,音量却控制在能让露易丝听到的程度。不用说,这就是谢斯塔使出的牵制式刺拳了。
“什、什么——?”
“要是想看的话,你就只管说嘛。我绝对不会藏起来的,你不用客气哦!”
啊啊,谢斯塔,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隆隆隆隆……背后传来一阵空气颤抖的声音。但是正在颤抖的并不是空气,而是露易丝。
“喂。”
“是的。”
“使魔真的把女仆的钮扣解开了吗?”
“使魔把钮扣解开了,因为她看起来很难受。”
“不用找借口了。”
“可是这不是借口啊。”
“小姐!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呀!唐吉先生他喜欢的是比较大的!比较大一点的嘛!”
啊啊,谢斯塔,那可是油啊。那是注入火里能烧起来的水。
唐吉虽然知道白费力气,但还是否定道:
“没有那回事。”
“说起来,二姐姐的你也在看呢。”
“只是看了一下。”
“那样的你,看来还只是能作出比狗还差劲的判断了。”
她毫无疑义地用上了敬语。看这种情况,无论怎么反驳都是多余的了。而且昨晚又喝醉酒,刚才又用上了纲达鲁乌的力量,唐吉已经很累了。最重要的是,唐吉很清楚事到如今再反驳也是白费力气。
唐吉就这样被拉着耳朵拖到了车里面。
“小姐!你冷静一下!瓦利埃尔小姐!”
“没事的,马上就完了。怎么说呢,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我是这么想的。”
唐吉面露微笑地消失在里面。
现在,唐吉被命令躺在地板上,露易丝则坐在他身上。
“总之刚才在小船上的事,全部都是假的。”
“是的,我知道。”
“今天就连我也觉得该自制一下了。你觉得呢?”
“如果您能这么做的话,实在是感激不尽。”
可是,结果她还是一点都没有自制。
唐吉的悠长而凄厉的惨叫声久久回响在拉?瓦利埃尔的领地周围。
从窗户注视着逐渐消失在街道的那一边的马车,卡特莉娅露出了笑容。然后,她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刚才因为咏唱了“炼金”的咒语,所以消耗了不少体力。
虽说在视野之内,但从这里到吊桥却有着相当远的距离,为了让魔法对那么远的地方发生作用,就需要消耗相当程度的精神力。
画眉鸟在房间里叫了起来。
那是因为受了伤而被卡特莉娅捡回来并包扎上绷带的小鸟。卡特莉娅注视了笼中的画眉鸟一会儿,然后浮现出了温柔的笑容。
卡特莉娅打开了笼子的门,把手伸进了里面,画眉鸟走到她的手上。然后,卡特莉娅就把它从里面拿了出来,给它解开了绷带。
卡特莉娅把手伸出了窗户。画眉鸟在手上注视着她的脸,歪了歪脑袋。就好像在询问她似的。
“没事了,已经好了哦。”
画眉鸟看着外面的天空,然后,它就展翅飞了起来。
卡特莉娅注视着在蓝天上自由翱翔的画眉鸟。
她目不转睛,久久地注视着天空。

hedgehogsonic 发表于 2018-10-22 22:4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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