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g369 发表于 2018-10-14 09:58:02

永远都爱你

永远都爱你



   “我说林风你小子可是不讲究了啊,同学聚会还迟到。怎么着,当了大老板架子大了?”我刚走进包厢就被堵在了门口,看那几个哥们儿的样不喝上几杯是饶不了我的。“哪能啊,这不是刚到嘛,来,我罚酒,行了吧?”说着我一仰头一杯酒就下肚了。

   “行,够痛快。快进来吧,都等你呢。”张远拉着我就往屋里走。
   “哎,等会儿,真就只差我了?要后边儿还有人兄弟我那酒喝得多冤啊?”

   “你小子就是不肯吃亏是吧,真没人了。哎,不对,还有辰楠。”张远说着颇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你舍得让她喝?”

   “你说谁?”估计是刚才那酒劲儿太大了,我有点头晕。
   “辰楠啊。”看我脸色有些不对,张远脸一正说:“我可告诉你,你俩那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你一会儿可别为难人家,何况辰楠现在……”

   “张远,你又说我什么坏话呢,小心我扣你工资啊!”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下意识的转头,看清面前的人的那一刻我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还是那熟悉的眉眼,还是那熟悉的神情,她还是她没错,可是谁能告诉我她为什么要坐在轮椅上?

   “别呀老板,我还得养老婆呢。”张远笑了笑,用手肘碰了碰我,领着一帮人先进去了。

   “林风,好久不见。”等他们都离开了,辰楠抬起头看着我,很自然的说。相比之下我就无措的多了,没办法,我真没想到会刚回国就见到她,还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你,你好。”我清了清喉咙说。“怎么,在美国待了几年,连中国话都不会说了?”她挑了挑眉,有些戏谑地看着我。我干笑了两声,“咱们进去吧,别让大家等了。”她也没多说,“嗯”了一声就自顾自地驱动轮椅进去了,我愣了一会儿才抬腿跟上去。

   大学同学聚会无非就是一帮奔三的大龄青年凑在一块儿回忆那几年还算天真的日子,什么谁抄了谁的情书啊,谁错穿了谁的袜子啊,谁盗了谁的游戏账号啊这些陈年往事都翻出来了。想想那时候的日子在真简单,睡觉、吃饭、打游戏、泡妞,比现在好多了。一顿饭从七点多吃到十一点多,一帮人结了帐道了别晃晃悠悠的全走了,最后竟然只剩下我和辰楠,那帮混蛋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过来帮个忙。”辰楠回头看了一眼,对我说。我绕到她身后,原来她的轮椅后面倒着一张椅子,把她卡在那了。我扶起椅子,把她推到客厅。“谢谢。”她的声音还是很好听,却有些淡淡的,我知道这是她生气的表现,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好停下来站在她后面看着她扎起来的长发。“我……不习惯别人碰我的……轮椅。”也许是感觉到我的情绪,她解释道。听到这话我皱了皱眉,脱口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突然转过来对着我,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了一句:“我要回家了。”我想都没想就说:“我送你。”她看了我一眼,从放在腿上的包里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喂,张叔,您不用来接我了,我同学送我回去,嗯,没事儿……”挂断电话,她冲我一笑,“走吧。”

   我TM真是疯了。


   我失眠了。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她,可今天再次相见,她又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心中一些沉睡的东西重新苏醒过来。本来我还不是很确定,可在看到她熟练地把自己从轮椅移到车里、从车里移到轮椅上时,我心里那种疼惜和痛苦让这一切变得清晰无比。现在我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她精致美丽的脸、她白皙修长的手、还有她明显瘦得不正常的腿。今天晚上我什么都没问,她也什么都没说,所以直到现在我还不清楚她的身体到底残疾到什么程度以及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但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确定了,我要和她在一起。之所以如此有信心不是因为她现在残疾了,而是因为我看的出她对我并不是没有感情,她还爱着我,如同我还爱着她一样。其实回想一下当初分手的原因不过是我要出国,而她不同意,要我进她家的公司,于是我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怒之下提出分手,然后头也不回地搭上了去美国的飞机。那时候她是富家千金,我却是默默无闻的穷小子,而现在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财富、地位,我足够配得上她了,可我却突然觉得很空虚,直到看见她,我才知道什么是我真正想要的。睡去前我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辰楠,我要你!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了。今天是星期天我并不急着去公司,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简单梳洗之后我开车来到辰楠家的别墅,开门的是张婶,她已经在辰家很多年了,上大学的时候我就见过她,昨晚送辰楠回来时又见了一面,所以她对我并不陌生,虽然很奇怪我为什么回来但还是礼貌地把我请进了客厅。张婶去通知辰楠时我简单看了一下室内的摆设。辰楠的父母已经离婚,分别住在法国和日本,这栋别墅只有辰楠一个人,以前交往时我也经常来,所以还算熟悉,现在看来室内的摆设并没有什么变动,只是进门的台阶边加上了一个坡道,门拓宽了一些,墙壁上新开的那个门应该是电梯。看得出整个别墅是一个完全的无障碍空间,而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是为辰楠改造的。

   “林风。”熟悉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辰楠正从电梯里出来。看得出她应该刚起床,一头柔顺的长发披散着,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衣,腿上盖着一条棕色的毛毯。她这样的打扮让我更有信心了——我很清楚辰楠的习惯,只有在很亲密的人面前才会有这样的打扮,即使在朋友面前她也一定要穿的整整齐齐想要参加联合国会议似的。

   “早。”我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这么早有事么?”她停下轮椅颇为好奇的看着我。
   “没事儿,”我靠在沙发上,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想你了。”

   她挑了挑眉,然后不咸不淡地道:“没事你就先坐着吧,我刚起床,还有很多事要做。”说完竟然转过轮椅又进了电梯。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早已关上的电梯门,努力压下想暴粗口的冲动。这丫头还是这么厉害,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想当初上大学那会儿只有她对我免疫力特强,也就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对我的魅力视而不见的女生,我才立志要她拜倒在我的牛仔裤下。

   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个,我只好干坐在沙发上等着。大概一个小时后电梯门再次打开,这次辰楠已经换了一套黑色的阿迪运动装,脚上是一双白色的阿迪跑步鞋。

   她没有盖毯子,这让我很容易看清她的身体。她的上半身还是我熟悉的样子,但略有些紧身的T恤显露出她微微鼓起的小肚腩(我猜这是残疾带来的改变之一,因为但凡有一点可能,辰楠都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再往下是她的腿,两条修长的腿膝盖紧靠在一起歪向一边,小腿从膝盖往下渐渐分开,双脚呈内八状完全不着力地放在踏板上,让人怀疑它们没准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就在我准备站起来时辰楠竟然从我身边滑了过去,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进了餐厅!这次我真的有点忍不了了,站起来就想离开。

   “林先生,小姐叫您进去吃饭。”张婶在我后面说了一句。我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握了握拳,还是跟着张婶进了餐厅。辰楠已经开始吃早餐了,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我皱了皱眉头,还没开口张婶就已经把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牛奶放在了我面前,在我疑惑的目光中笑着解释道:“小姐特意交代了,林先生不爱喝粥,要我做了一份三明治。”我看了对面的辰楠一眼,那丫头还是低头喝粥,看来是没有开口和我说话的打算。早上刚起来就跑到这里来,现在还真是有些饿了,一切等填饱肚子再说。


   用牛奶顺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我才发现辰楠已经吃完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吃完了?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我早已被她整得没了脾气,吸了一口气说道:“小楠,我来这里是有话想对你说。”我说着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我们交往吧。”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转动轮椅想往后退,我连忙握住了扶手。

   “你放手,我们……”“听我说完!”我打断她,“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不应该为了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放弃你,但这些年我一直都很后悔,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么?让我留在你身边陪你、照顾你、保护你。”

   “你……”辰楠明显被我的话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先别说得太早,很多事你并不了解。”

   “我不需要了解。”
   “不,你需要!”她有些失控地大喊了一声,转过头不看我,半晌才低低地说,“你跟我来。”

   别墅的三层曾经是辰楠的舞蹈室,看起来现在已经变成了她的复建室。从前满墙的镜子已经被拆掉了,地板换成了柔软的长毛地毯,不算小的空间内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健身器材和大小不一的垫子。正在摆弄器材的小姑娘见我和辰楠进来有些吃惊,站起来叫了一声“楠姐”。“他是我朋友,来看我的,不用管他,我们开始吧。”辰楠笑着解释道,然后转向我,“随便坐,看过之后如果你改变主意我是不会怪你的。”


   辰楠在那个女孩的帮助下躺在了床上,那个女孩摆好辰楠的双腿,然后抬起她的一只脚脱掉了她的鞋子,然后是另一只,然后再把它们放在床上摆好。我注意到辰楠的脚很软,双脚呈外八状分开,脚背和小腿几乎在一条直线上,女孩刚辰楠的腿摆好的时候她的腿抖动了一阵才平静下来,但还是不时地抖动两下。

   辰楠和女孩说了几句话,女孩抬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迟疑地点了点头,按摩她的双腿,然后开始活动辰楠的双腿,先是转动踝关节,然后是膝关节,之后慢慢抬起她的腿曲起膝盖做出抬腿的动作,之后是一个又一个枯燥的动作。我看着就觉得很枯燥,很无聊,可想而知辰楠一定也很讨厌这样的活动。总算等到这个环节结束,我松了一口气,再这样坐下去我怕自己就要睡着了。

   可更让我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女孩拿来一副支架,把辰楠的腿紧紧固定住,然后半拖半抱地把她从床上弄起来,一手抱着辰楠一手拉过放在一边的推车一样的架子,看得出辰楠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没有她的支撑辰楠根本就站不住。辰楠接过女孩手中的架子,双手撑在上面,调整了一下之后对女孩说了句“行了”,女孩放开她,退开几步,辰楠做了一次深呼吸,把架子向前移了一点,然后双手用力把自己的身体往前拖,是的,她就是在靠手臂的力量拖着整个身体一点一点往前移。

   短短的十分钟,她的脸上已经有了汗水,双手也不停地颤抖,可她还是咬着牙一点一点向前“走”,我再也看不下去,冲过去抱住她,夺过她手里的架子用力扔出好远,然后把她抱回床上,回头看向一脸吃惊的女孩道:“麻烦你把这个东西弄下来。”女孩迟疑地看向辰楠,辰楠咬了咬嘴唇,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女孩这才拿掉了她腿上的支架,然后很识趣地离开了。

   “你……”还未等我说什么,辰楠的腿又开始颤抖起来,我惊恐地看着那双已经失去生命的腿疯狂地抖动,而它们的主人只是咬紧牙、闭着眼狠狠抱着我。总算等到那双腿重新平静下来,我松了口气,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辰楠的脸已经变得毫无血色,但却神色平静地抬头看着我。“你觉得……”我低头对视着她倔强的眼神,“这些就可以把我吓跑?你应该明白,我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改变。”

   “这不一样,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她摇头,黯然地看着自己的腿。
   “辰楠,你不但低估了我,也低估了你自己。”我低叹了一声,空出一只手扳过她的脸让她正视着我,“我爱的是你,不但是你的人,更是你的灵魂。”

   “不,你不明白……”她看着我,眼里满是痛苦和坚决。
   “我不需要明白!”

   “你需要!”她有些失控地喊了一声,然后低低地说,“我的身体从这(说着她在胸口比了一下)往下完全没有感觉,我感觉不到冷热,我感觉不到疼痛,我不能跳舞、不能走路、不能站立、离开轮椅连坐都坐不稳,我甚至……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大小便,我必须坐在该死的轮椅上,必须让别人帮忙起床、穿衣、洗澡,必须包纸尿片,必须……”

   我用嘴堵住了她还没说出口但一定会让我痛不欲生的话,“我不需要明白,因为我不在乎,你说的我全都不在乎,我要的是你,就是这个你。以后,我就是你的腿。”

   “可是,”辰楠眼里已经有了水光,却还是摇头,“我可能……没有办法为你生孩子。”我笑了笑,深情地看着她说:“如果我们能有孩子,那是上天的恩赐,如果没有,这辈子你就是我的孩子。”辰楠怔了一下,突然抱着我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呼,总算搞定了,宝刀未老啊!我暗暗松了口气。


   “我说……”我推着辰楠走在她家的花园里。“嗯?”辰楠微微回头,我毫不客气地亲了她一口。“为什么要我等那么久啊,不怕我一生气就走了?”

   “色狼!”她骂了一声,眼里却满是笑意,“谁叫你那么早就跑来了,害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见你,你还敢说没事,让你多坐一会儿又能怎么样?况且……我刚起床,还要洗澡、……解大大。”“那也不用一个多小时吧?”“你知道什么,”她在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上狠狠捏了一下,“我……很麻烦的。”看出辰楠又有些伤感,我尽力逗她开心,“嗯,你一直都很麻烦的,我知道啊!”“讨厌啊你!”她果然笑了起来,又捏了我一下。


   “你这……”我放下手闸,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指了指她盖着毯子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脊髓里长了个肿瘤,手术的时候出了意外,就变成这样了。”她耸了耸肩,颇为无奈的说。

   “你爸妈还在国外?”
   “嗯。”辰楠应了一声,有些黯然地低下头。我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抱到我身上,从后面搂着她让她坐得稳一点,“别伤心了,以后有我陪你,嗯?”

   “嗯。”


   整整一天我都待在辰楠家,我们聊这几年各自身边发生的事,我给她讲了我的创业经历,她也详细地把她的生活告诉我。原来辰楠并没有继承她父亲的产业,而是自己开了一家广告设计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已在业内小有名气。想想她拖着不便的身体忙前忙后的样子我就觉得心疼,但我不会阻止她,因为我知道她是一个绝不肯认输的人,这也是我佩服她的地方。吃过午饭在我的一再坚持下辰楠终于躺在床上睡着了,我趁她睡觉的时间向她的护理师兼复健师小刘——就是我在三楼见到的那个女孩——仔细询问了辰楠的身体状况、作息时间、生活习惯和平时的注意事项,谈话结束的时候小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笑了笑,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您……会娶楠姐么?”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我愣了一下,然后坚定的点头,“当然。”

   她好像松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楠姐是高位截瘫,根本就没必要、也没办法用支架练习走路的,那副支架……今天是第一次用。”

   果然,我暗自苦笑了一下,就知道那个臭丫头是故意要吓跑我。“小刘,谢谢你。”我转身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知道小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小刘想了一下,回答道:“我是五年前来的,大概是十月吧。怎么了,林先生,有事吗?”
   听了这话我脑中一片空白,恍恍惚惚地道:“没……谢谢你。”小刘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离开。

   五年前的九月,我因为出国的事和小楠吵了一架,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她说了一句“如果我就要死了,你也一定要离开吗?”而我的回答是——“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不论怎样,我一定要走!”两天后,我们正式分手。又过了三天,我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而在我走后不到一个月,小楠动了手术,并在手术中出了意外,成了一个高位截瘫的残疾人。

   我身子一晃坐在地上,指甲深深扎进手心,林风,你TMD不是人!


   “林风,林风,回魂啦!”
   “啊?”我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陆凯——我的创业伙伴——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回国之后这段时间你一直很不正常,迟到、早退,还经常走神,一定有问题。”

   “那个……”我笑了笑,反正早晚都要告诉他。

   “等等,让我猜一下,嗯……你以前有个女朋友,后来分手了,这次回国又遇上了,所以……死灰复燃,重续前缘?”陆凯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

   我不由苦笑道:“你不当侦探还真是可惜。”
   “你真的……”“没错,”我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很满意看到陆凯吃惊的表情,“你兄弟我恋爱了!”

   “我的天啊!”他愣了半天才再次说话,“真被我蒙对了,哪天带嫂子出来吃顿饭啊?”
   “我警告你,不准打我家小楠的主意。”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得防着点。

   “放心放心,古人云,朋友妻,不可欺……”陆凯摇头晃脑地装模作样。

   “行啦,有事快说。”
   “也没什么大事,约了几个合伙人吃饭。”陆凯笑着说,看我一脸为难的样子又补充道,“明白明白,天大地大老婆最大,这种苦差事还是留给我这个单身汉吧。”“谢啦,兄弟!”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拎起外套逃班去也。

   这段时间我是一个全职的……小跟班。每天接送,中午吃饭,晚上逛街,偶尔还要陪小楠复健、复诊,张叔总是开玩笑说我抢了他的饭碗,我只是笑。既然小楠不想告诉我那件事,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爱她不是靠用嘴说,觉得愧疚也不一定要说出来,那样只会让两个人都难受,现在我最应该做的是把她这几年的快乐都补回来,永远爱她。我突然发现打拼了好几年的事业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现在我只想陪在小楠身边。

   吃过晚饭推着小楠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之后我推她回到室内,开始看电视。大约八点半的时候小刘走进来,辰楠对我笑了笑,自己转动轮椅和小刘一起去了卫生间。她们走后我的眼睛还盯着电视,却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这些天的相处下来虽然偶尔也会有亲密的举动,但我们却从来没有做过,不仅如此,小楠甚至连她的腿都不让我碰,除了第一天在复健室隔着裤子看到的那一次之外其他的时间她的腿上都盖着毯子,以至于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腿究竟变成了什么样。我知道小楠不是不接受我,只是不想让我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但这道关必须要过,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想到这里我关掉电视,大步走向浴室。

   我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磨砂玻璃的浴室门,没有想到小刘马上把门打开了,这样一来我们两个都愣在了那里,“我还以为……是张婶来送东西呢。”小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要把门关上,我眼疾手快地上前抓住门把手,认真地看向小刘说:“让我进去,这种事总有一天要面对,她不能再逃避了。”小刘看了我一会儿,点了点头松开了手,“先给她换一下纸尿片,小心点,别让她着凉”。“你……”看到我的时候辰楠明显吓了一跳,抓起身边的毛巾盖在腿上,转头寻找可以遮盖的东西。无奈她现在正躺在一张固定在地上的塑料床上,根本就动不了。

   “你出去!”她的脸红了,眼中有羞涩、有尴尬,但更多的却是痛苦和难堪。我有些心疼,却还是狠下心来上前一步扯掉她盖在腰上的毛巾,毛巾下面那个白色的纸尿片是那么刺眼。“林风,你给我出去!”小楠近乎崩溃地叫着。我抓住她不停挣扎的双手,也大声喊道:“辰楠你给我安静下来!”她愣了一下,不再挣扎,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到鬓角中,声音里已经有了哭声“林风,我求你,别看了,我这样……好丑……”我心疼地擦掉她脸上的泪水,贴在她耳边说:“小楠,我爱你,我爱你的一切,包括你的腿。”

   “可是……”“嘘——”我扶起她,坐在塑料床上,让她靠在我怀里,伸手抚摸她松垮的小肚腩,然后是她腰间白色的纸尿片,她伸手想要阻止我,我用另一只手搂住她不让她动,放缓声音对她说:“它们一点都不丑,它们是我最珍贵的宝贝。小楠,别再逃避了,也别再害怕了,相信我,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永远都爱你。”


   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小楠还带着些鼻音的声音响起:“先帮我换纸尿片,在左边的柜子里。”我如释重负地笑了,应了一声轻轻放下她,有用温水浸湿了一条毛巾递给小楠,“这个温度可以吗?”

   “嗯。”小楠试了一下之后答应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我,神色已经很平静了,可连耳朵后面都红透了。看到她这样子我笑了,“别害羞嘛,又不是没见过。”“你……”她回过头瞪着我,脸却更红了。我哈哈一笑,然后严肃地说:“我要开始了。”

   我小心地分开她的两条腿,打开纸尿片,看到她的私处时我感觉到一阵冲动,我不得不做了一次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用手托起她的腰把纸尿片抽掉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再次深呼吸拿起拧好的毛巾仔细地擦了一遍她的私处,又换另一条毛巾在擦了一遍。低头看了一眼,我暗自庆幸今天穿的是宽松的运动裤,否则就丢脸死了。把毛巾扔回盆里之后我拿过花洒,调了一下水温然后开始给小楠洗澡。我强忍着心里的冲动擦洗着她的身体,让她趴在塑料床上后我看到了她背上的伤疤,正是这个不是很大的伤疤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我不由自主地抚摸她的背,“这里有感觉吗?”她小声应了一下,我的手指向下滑,“这里呢?”

   “没有。”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这才醒悟自己是在做什么,懊悔地摇了摇头,收起心思给她洗澡。瘫痪五年,小楠的腿已经瘦得不成样子,曾经柔和的腿部线条已经不见了,肌肉松弛,因为瘦所以膝关节更加突出。她的腿好像不能伸得很直,膝盖是微微曲起的。腿上的皮肤苍白得有些吓人,皮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即使现在是夏天,又刚刚被热水冲洗过,小楠的腿还是很凉,越往下温度越低,双脚更是冰凉的吓人。我想起小刘的话,加快速度给她洗完澡,然后扯过挂在一边的浴巾把她包在里面,擦干净她的身体,又轻轻揉搓她的脚,希望它们的温度能够升高一点。小楠感觉不到我的动作,费力地把身体撑起一些抬头看我在做什么,看清我的动作后黯然地说,“没用的,不管你怎么样它们都不会变暖的。”顿了一下又说道:“别费力了,反正我也感觉不到。”


   “闭嘴!”我狠狠瞪了她一眼,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脚,“从现在开始这双腿是我的,你要是敢对它们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楠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眼里渐渐有了水汽,抿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嗯!”

   抱着小楠回到卧室,把她放在床上,我刚要离开,小楠却在后面叫了我一声,我回过身,奇怪地发现她的脸又红了。“我……你帮我把那个穿上啊……”说着头已经快要埋到枕头里了。

   我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大事没做,干笑了两声,有些心虚地问:“那个……放在哪了?”
   “左边柜子最下层的抽屉里。”小楠说着竟拿枕头盖住了头。

   我失笑,抢过她手里的枕头,“一会儿把自己闷死了!”我拉开抽屉,看到的是一大包成人尿片,我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然后从里面拿出一片来,回到床边,我拆开纸尿布的包装,托起小楠的腰把它平放在小楠的身体下面,然后摆好小楠的身体,从裆部拉起来,粘好两侧的胶条,检查完毕确认已经把纸尿片牢牢地固定好之后我满意地笑了笑,“好了。”

   “嗯?”小楠惊讶地看着我,双手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我连忙扶住她,拉过枕头垫在她身后,小楠检查了一下纸尿片,然后抬头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她没说话,可那眼神却在明白地告诉我:“你怎么会这些的?从实招来,否则……”

   我打了个寒战,“我招,我招,我之前问过小刘该怎么……咳……该怎么照顾你。”说着低下头不敢看她。等了好久都没听到声音,我抬起头,对上的是小楠大大的笑脸,“林风,谢谢你。我不管了,就算会拖累你我也不在乎了,我要和你在一起,你永远都不准丢下我!”

   总算等到这句话了!我一把将小楠搂进怀里,近乎狂热地亲吻她的唇、她的鼻、她的眼,双手不受控制地在她的身上游走,最后我终于失去了理智,一把扯掉刚给她穿好的纸尿片,扑到她身上。

   “一会儿想干什么?”结束了在床上的激烈运动,我发现身上有些湿,低头一看才发现洁白的床单上已经多了一块地图,我笑着抱起小楠让她看床单上那块不小的淡黄色水渍,她红着脸“啊”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在我肩膀上咬了一口。不用说,刚才的澡是白洗了,还要再来一遍。不过这次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洗。辰楠家的浴缸绝对够豪华,简直大得不像话,这也是为什么辰楠不能在浴缸里洗澡,如果让她在这里洗澡,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被呛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现在我们两个泡在水里,我靠在浴缸壁上,把她搂在我怀里,很安全不说,还很……暧昧。现在我正一手搂着她一手揉着小楠的小腹。隔着厚厚的泡沫小楠看不到我的动作,自然也感觉不到,她顺着我的手臂摸下去,感觉出我在做什么,抓住我的手回头嗔了我一眼,“别揉了,小心一会儿还要再洗一次。”我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很喜欢她松垮柔软的小肚子和瘦弱无力又毫无知觉的双腿,刚才她的腿又痉挛了一会儿,我竟然差点就忍不住了。

   “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吧?”小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突然问了一句。

   “是啊,怎么了?”
   “请朋友吃顿饭吧……聚一聚。”

   “为什么?”
   “我们这样……总要交代一声。”

   这话说得有点含糊其辞,我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敢情那天的聚会他们是故意的?”
   “嗯。”她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你……不会生气吧?”

   “傻丫头,我怎么会生气?”我笑着亲了亲她的耳垂,“我还要谢谢他们呢。”

   “你说的是真的?”她怀疑地看着我。
   “当然。”我被她苦恼的表情逗笑了,忍不住又亲了她一口。


   “要不,”我放下刀叉看向对面正在喝牛奶的小楠,“咱俩直接把婚结了得了。”话音刚落,小楠一口牛奶全都喷了出来,“咳……你、你说什么?”

    我“嘿嘿”笑了两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把她的轮椅正对着我,单膝跪地,掏出偷偷去买的钻戒,郑重地说:“辰楠小姐,请你嫁给我。”



   因为我们两个都不是爱热闹的人,婚礼的过程安排的十分简单,只请了大学的一帮同学和辰楠公司的员工。至于我公司的那顿,我们决定等度完蜜月回来在美国办,毕竟这些年我的生活圈子是在那里。辰楠把我们结婚的消息分别告诉了她的父母,他们虽然不满意辰楠自作主张,但却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些年他们并没有尽到父母应尽的责任。辰楠的父母都回来参加了我们的婚礼,可见面时彼此都很尴尬,酒席散了之后辰楠的父亲就以还有公事要忙为由飞回法国去了,辰楠的母亲拒绝了我们请她住在家里的请求,坚持要住在酒店。辰楠曾经跟我提过,她的父母完全是没有感情的政治联姻,从小到大对她也是不冷不热。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很平静,可我却听出了她声音中的颤抖。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把她抱在怀里,希望能给她一些安慰。

   “你不用……通知伯母吗?”小楠小心翼翼地问我。

   “不需要。”我皱了皱眉,“我的事与她无关。”那个没有良心的女人,她不配做我的母亲。这样想着,我搂着小楠的手不由得渐渐收紧。

   “嗯,听你的。”小楠向后靠了靠,乖巧地点头。我突然惊觉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放开手,“对不起,我……”

   “没关系,”她笑着打断我,“有些事不是马上就能解决的,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六月六日,婚礼如期举行。我看着红毯上一点一点向我靠近的人,突然觉得自己那么幸福。童年的阴影让我们都变得倔强要强,正是因为这样当年才会发生那样的争吵,其实我们都是寂寞的人,骨子里都在期待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完整温馨的家。我们曾经错过,我们曾经痛苦、我们曾经挣扎,但幸好,我们还有以后的人生,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曾经的伤痛,一起创造更好的未来。

   饭局规模不大,但却很热闹。今天请的这帮人都是我们两个大学时代的死党,疯起来自然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挨个儿敬酒不成,还要闹洞房。哥几个到没给我出什么太大的难题,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一个长达十分钟的French kiss,否则的话绝不放人。

   “靠,亲就亲,谁怕谁啊!”我也是有点喝蒙了,被他们一忽悠大手一伸揽过我新鲜出炉的老婆就是一个长吻,亏呀,太TMD亏了,出场费都没要!

   送走一帮喝的东倒西歪的捣蛋鬼都十一点多了,我舒了一口气脱下身上板人的礼服,扯掉领带,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回到卧室的时候小楠还坐在轮椅里,但人已经睡着了。那身繁琐的婚纱早在婚礼结束时就换下来了,现在她身上穿的是一条白色的礼服长裙,腿上是白色的丝袜,因为她穿不了高跟鞋脚上穿的是一双坡跟的靴子。我还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小楠就很喜欢穿高跟鞋,173cm的个子穿上高跟鞋和186cm的我也差不了多少了。当时我总是威胁她说:“你再穿这么高的鞋我就把你的腿打断了。”她就笑着回答:“那我就等长好了再穿呗。”现在倒好,她永远只能生活在一米多的高度上了。

   我把她抱到床上,脱掉她脚上的靴子,双手不由自主地抚过那双比从前更加修长、更加迷人,却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腿,然后是她已经严重足下垂的脚。

   突然我问道空气中混杂的一丝异味。我皱了皱眉,掀开小楠的裙子。果然,洁白的丝袜上已经多了一大块淡黄色的污渍。几个月的练习让我对这种活已经驾轻就熟了,我拿出柜子里的塑料垫铺在小楠臀部下面,打来温水拧好毛巾,找出新的纸尿片。准备就绪,我掀起她的裙子,脱下湿了一大片的丝袜扔在一边。

   打开纸尿片的时候一股臭味扑鼻而来,我不由得又皱了皱眉,这帮混蛋真是不客气,竟然把小楠灌醉了,而我这位可爱的老婆大人更是不客气,竟然——拉肚子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已经变得沉甸甸的、沾满秽物的纸尿片扔进垃圾桶,用毛巾简单地擦了一下她沾满大便的屁股,顾不得弄脏自己的衣服把她抱进卫生间,让她坐在马桶上扣好固定带,然后开始照着小刘教我的方法按摩她的小腹,觉得差不多把肚子里的东西都排净了才停下来,把她抱到平时洗澡用的塑料床上,分开她的两条腿清理好,顺便又给她洗了个澡,才用浴巾裹着她回到床上。

   看来小楠今天真是喝醉了,平时我这么折腾她早就醒了,今天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她微微嘟起的小嘴,才给她包上纸尿片。看着小楠娇憨的睡颜,我不由得叹了口气,人家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怎么我的新婚之夜就只能帮老婆收拾大小便、洗澡、换尿片呢?“来日方长嘛。”我安慰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立起来的小弟,爬上床睡了过去。

   本来我和小楠已经计划好了要去意大利度蜜月,可美国那面一个工程突然出了问题,无奈之下我只得告别小楠满怀愧疚地登上了飞机。问题有些棘手,我的公司负责修建的一座大桥在竣工前夕无故坍塌,虽然没有大的人员伤亡但却已经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调查下来竟然是设计时就出了问题,却一直都没有被发现。我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把所有的事情摆平。不用说这次公司损失了不少,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肯定会对公司以后的发展产生很不好的影响。我有些心灰意懒,交代好一切之后就定了回国的机票。我决定要把美国的事业全部停下来,将资金全部转移回中国,现在任何事都不能再分开我和小楠,事业算什么,我不在乎。

   这些天一直在忙,再加上时差我很少和小楠联系,只是刚到美国时打过几通电话,再后来我打她手机一直都是关机,家里也没有人接。现在我真的好想他,我只想马上回到她身边,这是我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归心似箭。

   下飞机后我没有马上回家,而是买了一束花,开车来到小楠的公司,想给她一个惊喜,可却在众人的目瞪口呆和张远的吞吞吐吐中得知了一个让我痛不欲生的消息——小楠出车祸了,正在第二人民医院!



   我推开病房的门时小楠正静静地、孤零零地躺在豪华、空旷的病房里,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不久前红润丰盈的嘴唇已经变得灰白、干燥,曾经明亮的眼睛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让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醒着。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她的苍白脸上,照在白色的被子上,让我觉得眼睛很疼,喉咙里仿佛堵了什么东西一样。我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声“小楠”,声音沙哑的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床上的人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动了一下嘴唇,良久,一个虚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林风……”

   我跪在床前,小心翼翼地抚摸她没盖着纱布的左半边脸,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对不起,小楠……我回来了。”

   “我怕……”
   “不怕了,我回来了。没事的,有我在。”

   不知道跪了多久,小楠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我轻轻叫了两声她都没有回答我,我才扶着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早已麻木的双腿,轻轻走到病房外面打电话给陆凯,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告诉他公司的事我暂时不会管,让他全权处理,然后我又去找了小楠的主治医生,详细地询问了小楠的情况。

   据说车祸发生的原因是卡车司机疲劳驾驶,加上下雨路滑,结果发生了车祸。当时开车的张叔当场死亡,肇事司机也在送来医院的路上断了气,而坐在副驾驶席的小楠却因为被几块变形的钢板夹在中间保住了一条命,但右手受了很严重的伤,虽然及时做了手术保住了手臂,但右手功能一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不仅如此,小楠的眼睛也受了伤,左眼还好说,通过角膜移植手术还可以复明,但右眼却因为扎进了玻璃碎片不得不进行眼球摘除手术。医生说如果再往里一点的话就有可能危及生命,现在只是摘除眼球而已,已经算很幸运的了。听了这话我不由苦笑,这他妈的算个屁幸运啊!

   我回到病房的时候护士刚给小楠换好敷料,看到我有些奇怪的问:“你是病人家属?”

   我点点头:“我是她丈夫。”
   小护士气愤地瞪了我一眼,说道:“有你这样的丈夫吗,妻子住院这么久了到现在才来,你还算是个男人吗?”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我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小楠叫了我一声。“嗯,怎么了?哪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刚才于护士的话,你别介意。”
   “傻丫头。”我摸了摸她的头,“她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个男人,这么久才回来。”

   “不怪你,是我要他们不告诉你的。”
   “为什么?”我有些气愤,更多的是心疼。

   “我不想你分心。”
   “那你告诉你爸妈了么?”

   “没有。”她顿了顿,又说,“连结婚他们都……我不想麻烦别人。”

   “傻丫头,”我叹了口气,心里浓郁的愧疚里又添了一份疼惜,“我是你的丈夫啊,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的,以后有事情不要再一个人担着了,告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好么?”

   “以后……我还有以后么?”小楠的声音突然变得飘渺起来。

   我心里一颤,终于来了。面对这么大的变故,不管多么坚强的人都不可能坦然地面对,但医生却告诉我小楠一直很安静,不哭不闹,非常冷静地配合治疗,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她把绝望和难过都深深地压在心里,如果不能让她释放出来的话对她的病情有害无益,也许是我让她卸下了心里的防备,在这一刻小楠终于爆发了。

   “小楠,”我抓起她唯一完好的左手,“你听我说,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的,千万不要放弃自己。”

   “不要放弃自己……当年我从麻醉里醒过来就这样对自己说,不要放弃自己,没有了腿,我还有手、还有眼睛、还有耳朵、还有大脑,我一样可以活得很好。我开公司、搞设计,每天忙到半夜,甚至把复健的时间都拿来忙公司的事,任由自己的腿一天一天萎缩下去,任由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下去,我想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那我就要做出一些成绩来给所有人看,我是瘫了,但我比所有人都强。

   再次遇到你,我以为我可以再像以前一样开心快乐,我以为我可以给你幸福、给你一个安定的家,所以我才重新开始复健,我希望我可以多陪你一些时间。可是……现在我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废人了,你说我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好,你告诉我,一个又瞎又瘫还废了一只手的人能干什么?能干什么啊!?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承受这么多痛苦,为什么不让我死在那场车祸里,为什么不让我死啊!”

   这是我认识小楠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绝望、这么歇斯底里的样子,而我除了紧紧抓住她不停挣扎的左手、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那天之后小楠就开始发烧,本以为是伤口发炎引起的,打了几天的针之后烧是退了,可人却陷入了昏迷,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她醒过来。

   医生检查了好几遍都没找到病因,最后归结为她受的打击太大,也就是说她的昏迷是心理因素引起的,她现在这样为的是逃避现实,只有想办法打开她的心结,让她接受现实、让她有活下去的渴望她才有可能醒过来。

   可是要怎么让她有活下去的渴望呢?我每天都坐在床边对她说话,希望她能恢复意识,可半个月过去了,小楠还是昏迷不醒。看着小楠一天天消瘦下去,我觉得她随时都可能离开我。

   “今天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我拧了一条毛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脸,“以前我告诉过你我有母亲,但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你问我为什么我没有回答你,现在我告诉你原因。”

   我把毛巾放在水盆里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小楠的左手,开始讲述我最不愿意面对的往事。“我记得小时候爸妈感情很好,他们都很爱我,那时候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在我九岁那年我妈跟着和我爸一起创业的好兄弟跑了,带走了我爸公司的财产。没多久公司就倒闭了,因为他们带走的是最后一笔可以救公司的钱。从那天起我爸就开始喝酒,喝醉了就打我,醒过来又抱着我哭。

   他就这么折磨自己,没多久他的身体就垮了,我十二岁那年他就因为癌症去世了,然后我就被邻居送到孤儿院,靠政府的救济金和自己打工挣的钱读完了初中、高中。我本以为我已经不再相信爱了,可是我遇见了你,你知道吗,你是这些年第一个在我生病时陪我去医院打点滴的人,可那时的我太骄傲、太冷漠,才会让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才会害得你……这次重逢,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我才知道当年我那个残忍的决定伤你有多深。

   小楠,你知道吗,我是多么渴望自己能有一个家,一个有你在、有我守着的家,只有这样我才能觉得自己是真正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可是现在……小楠,我求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母亲离开我、父亲扔下我,现在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么?小楠,如果你真的要走,我陪你。是生是死,我永远都陪着你,我再也不想……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抬起手抹掉脸上的泪水,轻轻放回小楠的手,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蓝天,13楼,不算高,但也足够把一个人摔得粉身碎骨了吧。

   “林风,对不起……”微弱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猛地回过身,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变化。

   “你……说什么?”我不敢置信地问。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不会死。”这次小楠清楚地回答了我,脸上露出我熟悉的笑容。


   又过了几周,小楠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她右手的情况比医生预想的要好一些,虽然手指和手腕不能活动,但手臂的功能总算是保留下来了,也许以后会有些麻烦,但与医生预言的整条手臂失去功能相比已经让我很知足了。小楠清醒之后就做了手术安装义眼,现在她的右眼从外观上看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只是有些呆滞。本来我是希望可以马上给她进行角膜移植手术,但医生却告诉我现在角膜供体不足,没有办法进行手术,我只好联系美国方面的医院,希望他们可以尽快找到合适的供体。

   但这毕竟需要时间,也就是说小楠必须还要继续当一个盲人。这对她的打击很大,虽然她每天都在对我笑,可我还是能看出她的无奈和伤感,我知道,无论她表现得多么坚强,她还是没有完全接受现实,还是没有走出这次受伤带给她的阴影。

   小楠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我就开始上班了,毕竟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陆凯去处理。这天我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到医院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我就顺便在小楠爱吃的一家餐馆叫了外卖,吃了这么久的病号餐,想必她也觉得受不了了吧。

   我平静的心情在推开门的一瞬间荡然无存——小楠没有像平常一样躺在床上,而是趴在地上,双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纠缠在一起,双手在地上不断地摸索,集尿袋也被拖到了地上,随着她的动作不时地有淡黄色的液体顺着塑胶管流进袋里。马上我就找到了她摔在地上的原因——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安静地躺着我在结婚时送给她的项链。

   这时候我应该马上捡起项链把她抱回床上,可是我却没有出声,站在门口看着她用右手肘撑着地面左手在地上不断地摸索,然后艰难地用手肘交替向前,拖着自己大半个失去知觉的身体向前挪动一点再继续摸索。有几次她的手和项链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却在下一秒转向了别的方向。

   我就这样在门口站了将近十分钟,直到小楠趴在地上低着头用她已经失去活动能力的右手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砸向地面我才回过神来。我这是在做什么?小楠那么困难地摸索,我竟然觉得……很享受,很……sexy。林风,你他妈的就是个变态!我暗骂自己,快步走上前去扶起小楠,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右手也因为刚才拼命的撞击红了一大块。她这个样子让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小楠怔了一下,听出是我,抬起左手顺着手臂摸向我的脸,我连忙抓住她的手放在我的脸上。

   “项链掉了,我找不到……”她的双眼正对着我,却呆滞没有焦距,脸上的表情是深深的挫败和悲哀。

   “傻丫头,”我捡起集尿袋把她抱回床上,摆正她双腿的位置,“等我来了让我找不就行了,或者让小刘帮你找,万一弄伤自己怎么办?”说着我弯腰捡起那条就掉在床边的项链,给她戴在脖子上。

   “我不想自己变得这么没用,我……不想什么都要你们帮我做。”她握住项链的挂坠低下头小声说。我默然了,没错,小楠是一个独立的大人,更是一个成功的、及其好强的职业女性。可是她现在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啊,衣服要别人帮忙穿、洗澡要别人帮忙洗、吃饭要别人喂到嘴里,这和刚出生的婴儿有什么两样!

   以前虽然有些事她也要小刘帮忙才能做到,但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她自己解决的,就算穿一条裤子要花半个小时、洗一个澡要花一个多小时,但小刘告诉我在遇到我之前这些事她都是自己做的,只有是在遇到困难时才会向她求助。

   我还记得重逢那天她说要我帮她一下时微皱着眉头,在我推着她的轮椅时她不自然的声音和那句“我不习惯别人碰我的轮椅”,还有在停车场里拒绝了我帮她上车的建议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移到车里时咬紧的嘴唇。辰楠,是一个非常要强、非常倔强的人,这些我在几年前就已经领教过,身体上的缺陷和五年的商场经历让她的要强和倔强变得比曾经更甚,我并非没有察觉到这些,只是那时她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身体,加上对我的爱让她放下了那些东西,让她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我。

   可是现在她已经变得比那时还要无助,她的身体已经对她的要强和倔强无情地判处了死刑,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需要时间适应现在的身体、接受现实。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呢?而作为她的丈夫,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我只能祈祷可以早一点找到合适的眼角膜,早点让小楠复明,只有能看见东西她才能脱离别人的照顾,就算不能像从前一样,至少也会比现在好得多吧。



   转眼间已经到了十月,小楠总算可以出院了。本来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发现一件让我无法接受的事。那天的摔倒事件之后我上网查了一下关于帮助残疾人调整心态的方法,在无意中我看到了一个名词——D。我是D么?我坐在早已变黑的电脑屏幕前问自己,毫无疑问,我是爱小楠的,但如果她还是一个正常人我能这么快就和她和好、和她结婚吗?我到底是爱她这个人还是爱她现在的身体?的确,看到她这样我很心疼,可是为什么我有总觉得她残疾的身体很性感,为什么明知道有些事情她现在做起来很困难还以让她锻炼为由不愿意帮她,为什么每次看到她无神的双眼、蜷缩的右手和纤细的双腿时总会觉得冲动?思考的结论是——我是D,然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我应该怎么面对自己、面对辰楠?这个问题我一直都没有想通,对小楠也下意识地冷淡了一些。直到小楠出院的那天,她靠在床上、我把东西一件一件装进手提包里,小楠突然叫了我一声,我没抬头,只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在生气吗?”她的声音很小,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僵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怎么会,只是公司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有些烦而已。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听到我的话她如释重负地笑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我装作生气,上前亲了她一口,“对你老公我就这么没信心吗?”

   “怎么会”她摇头,“我是对自己没信心。”
   “对我有信心就是对你有信心,嗯?”
   “嗯。”

   电梯一路向下,看着镜子里戴着墨镜坐在轮椅里却同样漂亮的无以复加的小楠我突然就想通了。就算我是D又怎么样?我和小楠能很幸福地生活下去,我可以给她任何她想要的东西,我只会比别人更加疼爱她,这对她、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而就我来说,一个D最希望的事不就是和自己喜欢的A在一起么,况且我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体才爱她的,我们之间有感情。再有,我们不需要面对来自家庭、来自金钱、来自社会方面的压力,这是许多D梦寐以求的,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张叔的去世让张婶倍受打击,没多久就病倒了,我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照顾她,只好打电话给她还在上大学的儿子把她接回老家,临走前我给了她一笔钱,加上张叔的保险赔偿金足够她和她儿子过几年的了。

   本来我是打算再请一个保姆,毕竟小刘自己一个人既要照顾小楠又要料理家务实在是不太人道,但小楠现在并没有完全恢复,她不希望更多的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这时候我实在是不敢刺激她,只好答应她不再请人,又给小刘加了一些钱,拜托她照顾好小楠。

   因为小楠的右手不太灵活,我给她换了一台电动轮椅,但实际上这对她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她眼睛看不到,坐在轮椅上又不容易估测距离,她要自己活动的难度不亚于要她用筷子吃饭,可偏偏小楠还最讨厌别人推着她的轮椅(当然我除外),所以每天从我早上离开家门到晚上回家这一整天的时间除了吃饭时小刘把她推到餐厅其他的时候她都是坐在卧室里,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不动也不说话。

   小刘打电话告诉我这些情况的时候我正坐在34楼的办公室里看着刚交上来的财务报表,她的话让我愣住了,每天我回到家里时小楠看起来心情都非常好,可是我却因此忽略了一个问题——出院回家都快一个月了,她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她每天都干了什么,更忘了她现在的状况能干些什么。该死,我怎么可以因为公司的事忘记顾虑小楠现在的情况呢?每天眼前一片黑暗、在自己家里都寸步难行,这种煎熬她怎么受得了,每天还要对没心没肺的我笑脸相迎!我把手中的财务报表摔在桌子上,拎起外套在秘书惊讶的目光中冲出了办公室。

   开门的自然是小刘,看到我她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笑容也有些不自然,“林先生,您怎么回来了?我正打算给您打电话呢。”

   “怎么了?小楠出什么事了?”我吓了一跳,该不会是小楠又——
   “家里来了位客人,说是……”小刘压低声音向客厅看了看,“她说她是您的母亲。”

   “她在哪?”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在客厅,正在和楠姐说话。”
   我没顾上理会小刘,换了鞋直奔客厅。

   “辰小姐,我也就不拐弯抹角的了,我希望您可以离开我儿子。”十多年没听到的声音我已经记不清了,但这个盛气凌人的语气和我记忆中的那个女人如出一辙。她已经毁了我曾经的幸福,难道还要毁了我现在的幸福吗?我握紧了拳头,正准备冲进去,却突然停了下来,我想看看小楠会怎样面对她的要求,如果是我认识的辰楠,我很清楚她会怎样回答,但现在的她……我想知道,她还是不是她。

   “伯母,我想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您,我和林风已经结婚了,我现在是他的妻子,我不能离开他。”小楠的声音很恭敬,也很坚定。

   “但是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但帮不了他还会拖累他,难道你忍心看着他毁掉自己的前程么?”

   寂静,我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小楠的声音再次响起:“您说的这些我都想过,我曾经想过放弃,我曾经想就这样死了也不错,至少不会拖累他,可是他的一番话让我醒悟过来,也许我不能在他的事业上对他有所帮助,也许我会成为他的累赘,可是至少我可以在他疲惫时陪在他身边、在他难过时安慰他、在他孤单时让他感到他不是一个人,这就够了。所以我决定活下来、陪在他身边,给他一个家。”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推开门打断她的话,辰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辰楠,我总算可以安心了。“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看着面前保养得很好的女人,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也只是一瞬,我不会忘了她赐予我的“幸福”童年。

   “小风,妈是……”

   “对不起这位太太,您认错人了,这是我家,请您出去,不然我要报警了。”我厌恶地皱了皱眉,绕过她走到小楠面前拉了拉她腿上的毯子,执起她的右手轻轻掰开那些弯曲的手指,帮她活动僵硬的手腕。

   “小风……”那个女人还是不肯放弃。

   “请叫我林先生。另外,我警告你,不准再来骚扰我的妻子,还有,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现在,请你离开。”我实在不愿意看到她,大声打断她的话,继续低头给小楠按摩右手。过了一会儿,身后响起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然后被关在了门外。

   “她毕竟是你母亲……”小楠伸出左手握住我,我把她的手举到唇边吻了一下,“我们不谈她好么?老婆,我好饿啊。”我说着拿她的手在我的脸上蹭来蹭去。

   “好,不谈,我们去吃饭。”她摇了摇头,抽回手笑着对我说。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小楠咽下我喂进她嘴里的食物问道。

   “饿了,就早点回来了呗。”我笑了笑,既然已经知道她不会想不开,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呵呵,怕我出事?”她转向我笑着说,“放心,我一向说话算话的。”

   “我知道。”我有些不服气地用食指和中指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陈楠小姐最守信用,我当然知道。”想了想,我还是决定说真话,“我就是怕你在家无聊回来陪陪你。听小刘说你每天都在屋里待着,我怕你把自己闷坏了。”

   “啊,这样啊!真是谢谢您的关心了啊林总。”小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敲了敲她的脑门,“取笑我啊!”

   “呵呵,好了好了,说正事。我这几天在房里待着是在想事情,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呢。”小楠摸到我的手狠狠掐了一下。

   “啊啊,疼!想什么啊?”
   “我想回去上班。”小楠收起了笑脸很严肃地说。

   这些日子以来小楠的公司都是张远帮忙打理的,我是很同意小楠能找些事干,可是她现在的状况能去上班么?

   “我已经打电话给我的一个朋友请她帮我联系了一个盲文辅导班,我打算先去学盲文,然后回去上班,毕竟我不能扔下自己的公司不管啊,况且再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我真的会出问题的。”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小楠解释说,然后又撒娇似地晃着我的手:“好不好,答应我嘛。”

   “好好好,怕了你了。可是你用不用再请个帮手啊,呃——方便一点。”

   “嗯,当然用啊,人我已经选好了,就是那个帮我联系辅导班的朋友。她是我当年在康复中心时的复健师,人很好的。”没想到小楠答应的很痛快,可是——

   “他是男的还是女的?”这可是个重要的问题。

   小楠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吧。“喂,我说林风,你不用吧?”小楠笑着摇头,“男的又怎么样?”

   “男的我就把他那什么咔嚓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我放心地和她开玩笑。
   “女的呢?”小楠眯了眯眼睛,接着问。

   “女的我就把她娶了。”我继续笑,抓住她在我身上乱摸的左手。

   “你敢!”小楠说着反握住我的手就是一口。
   “啊啊啊啊,疼疼疼!!”天啊,她还真咬啊!

   “嘿嘿,让你瞎扯。”
   我揉着手,哭丧着脸哀求:“女侠,小生错了,饶了小生吧。”突然我想到一个问题,“既然那时候你的复健师是那个女的,后来怎么会改成小刘呢?”

   “什么那个女的,人家叫赵语翾,别瞎说。”
   “好好好,我老婆说叫啥就叫啥。吃完了,我们出去转转。”饭吃的也差不多了,我决定推着小楠去花园散散步。“那赵语翾小姐怎么不继续做你的复健师啊?”

   “语翾很厉害的,她会好多事,做复健师只是兼职,她真正的职业是旅行家。我出院的时候她正准备去旅行,就没办法了。”

   “兼职啊,医院怎么能请这样的人啊?”我有些疑惑。我知道有些人是工作一段时间旅行一段时间的,可是兼职像复健师这种专业性极强的职业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你可错了哦,人家可是有专业的医生执照的,不但如此,她是UCLA正经的PH.D.,回国后自学了医科,考到了执照,她自己说是为了在野外出什么意外时用得上。”

   看得出,小楠已经把这个赵语翾当做偶像了。我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小楠都没用这种表情谈论过她老公我!“那这位赵大天才现在不用旅行了?有空给你做助手?”

   “好浓的醋味啊!”小楠装模作样地喊道,但马上表情就黯淡下来,“她……现在不能旅行了。”

   “嗯?”我被她凝重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小楠摇了摇头:“不是,我没事。两年前语翾和她男朋友去登山,出了意外,她男朋友去世了,她也受伤了。”

   “什么伤啊?好了么?”我突然有一种预感。
   “不会好了,她摔伤了颈椎。”

   “也就是说她也是个残疾人!?”我不敢置信地大叫出来。开什么玩笑,我是希望有个人可以帮我照顾小楠,可是一个残疾人要怎样去照顾另一个残疾人啊?

   “你干什么啊!”小楠有些嗔怪地打了我一下,“怎么,不行吗?”
   “可是……”

   “我已经决定了,你就答应我嘛,你也不想我在家憋出病来不是么?”来完硬的来软的,我老婆绝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对手。

   “你至少让我知道她身体状况怎么样、能不能照顾好你吧?”我退步了。

   “你先答应我嘛——”又撒娇!
   “好啦,我答应行了吧,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你说的,不许反悔!”小楠得意地来回晃我的手臂,然后给了我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答案——“她是脊髓损伤,C6不完全。”



   为了小楠我曾经上网查过关于脊髓损伤的专业知识,小楠的损伤平面是T1,已经算是严重的了,C6,那不是连手臂的功能都要受到影响么?这样一个高位截瘫的残疾人恐怕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吧,要怎么照顾小楠?我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真的是被难住了。小楠的性格我当然了解,她做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但要我放心的把小楠交给那个赵语翾我是绝对做不到的。不管怎么样,先见见本人再做决定吧。我已经找到了赵语翾的联系方式,和她约好今天下午出来见一面。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顺手拿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见面的地点就约在清辉大厦楼下的咖啡厅。清辉大厦是市中心的一幢公寓,也算得上是比较高级的住宅了,所以我还是知道的。下午三点咖啡厅里的人并不多,我一眼就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那个坐在窗边腿上放着笔记本正在专心敲键盘的人,毕竟这屋内坐轮椅的年轻女孩只有这一个。

   我站在她身边,她只是专心敲打键盘,并没有注意到我,我趁此机会打量小楠这个偶像。从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到她的长相,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指蜷缩着,每只手上都戴着一个小棒,两个小棒的末端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键盘。她打字的速度很快,虽然不能正常人那样用手指按键,但却根本不用看键盘,完全的盲打。我可以想象她一定花费了很多努力才能做到今天这样的熟练。正想着,赵语翾突然抬起头来,一脸微笑的看着我:“林先生,看够了么?”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尴尬地咳了一声,伸出右手:“赵小姐,你好,我叫林风。”

   赵语翾看了看我伸出的手,又把目光移到我的脸上,好看的眉毛高高挑起,脸上是温柔无害的笑容,“抱歉,林先生,我好像没有和你握手的缘分啊。”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讪讪地收回手,坐在了她的对面。“请稍等。”赵语翾对我微微点了一下头,抬起手用嘴咬着粘带拿下左手的辅助工具两手夹着放在桌上,然后是右手。看得出她的手指已经完全失去了活动能力,我不由得皱了皱眉。赵语翾没有看我,低头扣好笔记本放在一边,然后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道:“林先生约我出来不知道所为何事啊?”

   这时候我已经平复了心情,总算可以好好打量眼前这个女子了。这些年我看过无数的美女,比面前的这个女子漂亮的也不在少数,可是我却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那是一种……淡然,或者说,漠然。直觉的,我觉得这个女子并不简单。

   “先生请问您二位要点些什么?”服务生很适时地打断了我的走神。

   “柠檬汁,谢谢。”
   “咖啡。”
   “请稍等。”

   “赵小姐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事来找你。你是小楠的朋友,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要一个能让我放心把小楠交给你的理由。”我严肃地看着她。

   “林风。”赵语翾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也严肃地看着我。林风?我心中微微苦笑,怎么觉得自己像一个要挨训的学生似的呢?“小楠不仅是你的妻子,也是腾羽的老板。她是一个成年人,她需要有自己的空间。”

   “这些我都明白,我也希望小楠能做她想做的事,可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楠很要强。”赵语翾看着窗外,突然有些低沉地说,“当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不过是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女孩,自己一个人摇着轮椅来复健室,笑着和我打招呼,笑着做枯燥的物理练习,笑着忍受痉挛和疼痛带来的折磨。

   她的身边除了张婶之外谁都没有任何人陪伴。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她真的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病人,即使是再坚强的人也不可能在如此巨大的打击下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露出那样的笑容。可是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尽一次医生的职责去查房时,她却……”赵语翾将眼光转向窗外,声音又低了几分,“凌乱的床单、掉在地上的被子,还有……那一床的污秽。小楠就那样躺在已经脏了的床上,双眼紧闭,却不断有眼泪流进鬓角,她一直无声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那时我没有听清,现在我知道了,她在叫,‘林风’。

   我不知道那样的场面应该说些什么,我只能扶起她帮她清理身体、包纸尿片、换衣服、换好新的床单被褥。整个过程小楠都一言不发,直到我拉开房门,她的声音才从身后传来——‘对不起,麻烦你了。’那种深深的挫败感啊……”赵语翾摇了摇头,停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那天之后她还是那个爱笑的女孩,再也没有露出过那天的表情,可是我却已经明白,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坚强,她只是……太要强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样的小楠是我从没见过的,不管是刚重逢时还是出院后她都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挫败,如果没有在医院的那次爆发,我也会以为她真的已经坚强到足以承受一切的程度。

   “所以,她希望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而我们能做的,不过是陪在她身边,给她支持,在她需要时帮她一下而已。”

   “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说出口。

   “我明白你的顾虑。”赵语翾直视着我的眼睛,“我的状况你看得很明白,我没有能力对你做出任何保证,但小楠的请求我真的不忍拒绝,所以……我希望你相信我,也相信小楠。”

   面对她这么开诚布公的话,我真的没有办法反驳了,算了,现在看来只好派人跟在她们身边了。“好,我相信你。”良久,我咬牙说出这几个字,起身告辞。


先生2 发表于 2024-6-16 15:56:25

我觉得后续的剧情可以让林枫把赵语翾也取了

陈以安INT 发表于 2024-6-18 07:11:59

求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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